院子和书店一天变一个样,漂亮的彩灯遍布整个院子,只有角落里的老槐树因宋疏的祝福,躲过一劫。
一到晚上,星星点点的灯就依照程序设定,点亮整个宅子。
像星空,也像城市里的热闹聚会。
“好!”
喜气洋洋的广场舞齐舞作为压台节目,终于也定点到最后一个动作。隐约结束,宋荆书记带头鼓掌。
“彩排圆满结束,大家明天就这么演!特别棒!特别好看!”
显然书记修的也是鼓励教育。
听到这夸奖,在场所有人都露出开心的笑容。他们互相讨论着刚刚的表现,喜气洋洋地离开院子。
等人都走了,宋荆朝书店门口的青年挥手。
“明天见,小宋!”
“明天见。”
宋疏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热茶,眯起眼睛望着灯火通明的院子。脚下小乌带着小白正在捉迷藏。
显然狗更笨一点。
实在找不到地方,竟然扒拉着人类的鞋,要往鞋底钻。
宋疏忍不住发笑,他放下杯子,弯腰一手拎着一个送回窝里。
小白很黏小乌,一个错眼就攥紧猫窝里。
“晚安。”
伴着开关的啪嗒声,一楼的书店与院子的灯骤然熄灭。黑色入侵,老宅重新归拢于黑夜。
通往上层的楼梯间随着人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青年的剪影消失在三楼窗户。拉上窗帘前,宋疏看向窗外的树。
“晚安。”
青年清冽的嗓音用得太轻,声音连阳台都飘不出,更无法抵达树的位置。
经过几日的紧张准备,初四,立春日终于来临。傍晚五点半以后,陆陆续续有人来。
王铃与宋老三最先到。
接着是带着家人的阿婆,陈东毅带着一条藏蓝色围巾,身边还有一位神色温柔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将家人安排好以后,他走过来与宋疏打招呼,笑着说:“书我还算熟悉,以后有需要可以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是单方面的扶持。
宋疏弯眸感谢。
随后是书店目前的核心客人,老球场的老书虫们。思慕跟在张成权身边,微微欠身。
人陆陆续续将整个庭院坐满,之前在旅馆认识的不少老板也来了。最后是宋季与胖哥姗姗来迟。
胖哥今天穿着一身暗红西装,头发用发蜡糊向脑后,正式得不得了。
宋疏惊讶:“这么隆重吗?”
宋季瞥了眼,敲了下他的肩,揶揄道:“别自作多情了。过年可是重要相亲季,他这不是对你隆重,是对他未来媳妇儿隆重。”
宋疏眼睛一亮,好奇问:“真的吗?”
胖哥捏着衣角,人难得扭捏起来,灯光里白白胖胖的脸颊瞬间通红:“不、不是,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宋疏抿唇,举起拳头:“加油。”
槐树底下由花盆包裹的舞台中央,镇上婚庆公司的主持人在这种场合也游刃有余,几句话就将现场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又一个夜晚降临。
六点半,主持人举起手宣布:“吉时到,立春演奏会正式开始,祝松鼠书屋开业大吉!”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老板宋疏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小夜曲》。”
下方立刻传来热烈的掌声。
宋季甚至带头,用手指吹出响亮的哨声。
青年一身正装,手执小提琴缓缓迈步,走到彩色花朵包围之地的中央。随着琴抵住修长的脖颈,琴弓搭上琴弦,喧闹的现场寂静下来。
同样是婚庆公司调来的摄影师转动镜头,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青年优越的侧颜。
紧接着,舒缓的旋律从弦上响起。
优雅,柔和,希望,音乐如潺潺溪流在这间老宅流淌。温柔的演奏者闭上眼眸,将自己彻底交给音乐。
这几来,能做的练习已经做了。
音准与节奏进步有加。
接下来他能做的,只有享受此刻,将心意由琴弦、由音符、由震颤的空气传达给此刻的每一个人。
音乐走向高潮,繁花与灯火中央的青年宛若头顶星光凝聚的精灵。那一瞬间,似乎连旁边的槐树都为他枝叶繁茂,盛放白花。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恍惚的错觉。
五分钟,漫长也短暂。
最后一个音符在指尖落下帷幕。宋疏放下手,睁开眼眸,这一次他没有躲闪,而是直直望向自己的观众。
没人评头论足,挑剔缺点。
大家或沉浸在音乐,或热烈鼓掌,或专注于发下来的小零食。
人们以亲朋为单位坐在一起,相互依偎,有孩子在后方追逐笑闹,斜上方松鼠书屋的字牌好像挂在夜空的四颗特别的月亮。
相同的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亲人,朋友,热闹,任何一样东西都牵动着观众的情感,唯独小提琴演奏的瑕疵无伤大雅。
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掌声响彻在庭院里,宋疏看见阿婆举起手,弯着新月般的笑眼为他竖拇指。
他弯起眼眸,在掌声中鞠躬谢幕。
主持人递来话筒,让主办方将两句。宋疏站在花中央,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光,也映着满院幸福的人。
他举起话筒,轻声道:“回到这里,是我此生二十五年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卡文了,昨天没写出来。
大家端午快乐呀,玩得开心吗?O3O
咳,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补觉吧=_=
“其实我的小提琴很不怎么样。”
现在舞台交给别人, 上面由三四十岁的女人组成的小镇合唱团正在演唱,恭喜发财。
下方一片观众,后方小孩与猫狗闹成一团。人群的最后, 小楼屋檐底,宋疏与小小坐在一条长凳上捧着杯子喝奶茶, 后面暖炉烤着背。
“我不懂这个。”
小小想了想, 又道:“大家都很喜欢。”
宋疏莞尔,映着灯光的眼睛侧向女孩道:“嗯,但十年前的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小小,我与你说过吧,那时候我没有朋友。”
是去学校的大巴上说的。
小小记得, 但一直不相信这一点。
石老师与叔公看起来关系很好,礼堂的照片、同学们的反应都昭示着一点——叔公即使是少年时代也人气很高。
为什么叔公总这样说呢?
感受到她的疑惑不解, 宋疏饮下一大口热奶茶。因为之前宋疏与小小热衷炸鸡,王铃便开始尝试外面流行的新菜色。
醇香温热的饮品顺着食管落入胃,暖烘烘地, 稍稍化解冬日的严寒。
他回忆着,缓缓道:“我和你其实很像的。”
宋疏五岁被带去了大城市。
一个新环境,新奇广阔,但也意味着陌生与难以适应。
爷爷奶奶、阿婆、哥哥、中医爷爷、大狗和小猫……一日之内全部消失了。
新家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除了爸爸妈妈, 每一天见的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还会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漂亮的高楼令人害怕。
就连学校里的同学也是。
他们成堆地站在一起, 与自己格格不入。聊的、玩的、分享的, 全部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有人朝他伸出手, 小宋疏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步似乎奠定了此后的基调。
宋疏开始远离团体, 逐渐沉默寡言, 久而久之,也终于学会如何与孤独相处。
他听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不理人、孤僻、高傲,哗众取宠、装、有病……
从前,宋疏以为别人眼中的自己就是这些词的综合体,不知不觉间也开始以这样的目光自我审视。
“小提琴我本来也就只考到七级,水平一般,当时已经丢下两年不练了。学校那次演奏,我根本没敢看别人,一结束就逃回宿舍了。”
宋疏忽然轻笑一声:“我自责、后悔、害怕,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教室的同学,因为我拉错了两个音。”
至今他都还记得。
小小在一旁安静听着,眼睛里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讶,最终化为一句话:“可是大家全都喜欢叔公。”
宋疏微笑:“不是全都。我听过有人说那些话,自然是因为的确有人讨厌我。”
“可……”
小小皱眉,小声反驳:“喜欢你的人更多,特别多。”
“是啊。”
“可是直到十年后回到这里,遇见你,遇见石知洺,我才意识到在别人眼里我还有另一种形象,才意识到当年我以为自己与别人之间的玻璃墙,有一半是我自己立起来的。”
宋疏望着女孩,认真道:“小小,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小小眼睛忽闪几下,神色忽然愣住。
淬着毒的恶意。
藏在黑夜里的辱骂。
自卑、胆怯。
崩溃后遮掩爱好。
羡慕向往,却总不敢前进的友谊。
泪水逐渐在那个圆圆的眼睛里积聚,小小低下头,捏着手中的奶茶杯。
宋疏扶着膝盖起身,回了趟书店,约一分钟后又重新坐下。
一本绘本被递到眼底,红黄白三只蝴蝶手牵手在封面飞舞,小小接住放到腿上。
“那天你在看这本书吧。”
宋疏温和的嗓音从左上方响起:“花朵只接受与自己相同的蝴蝶,但三只颜色不同的蝴蝶却为了朋友,无论如何也不愿分开,即使忍受暴雨,几乎要失去生命。”
“以前觉得她们有些傻,明明都有花收留,分开躲雨再团聚不就好了吗?”
“现在再看雨不是雨、花也不是花。原来我以前是束缚自己的花,根本没有去找属于自己的傻蝴蝶。”
宋疏昂首望向漫天星空,槐树的枯枝遮住月亮。他弯起眼眸,重新看向眼前已经开始诗朗诵的演奏会:“二十五年我才刚刚有点懂这个故事,小小,我希望你可以比我早一点。”
“你要知道你是一个优秀、惹人喜爱的女孩,做事细致,有礼貌,即使不笑也很可爱。没有人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喜欢,但你值得让任何人喜欢上你。”
宋疏在羽绒袄口袋摸索,拿出四只发夹。
粉、黑、白、银。
四种颜色的水晶做成的小熊在灯光下布灵布灵,闪动着晶莹的光。明明长得一样,却拥有不同的风格。
“新年礼物,你选哪一个?”
望着小熊发夹,小小抬眸看向身旁的叔公,圆圆的大眼睛早就蓄满泪水。
在宋疏鼓励的眼神中,她低声说:“粉色的。”
宋疏弯眸,拿起粉色小熊发夹笨拙地帮她夹在头发上。同时,他也把剩下三只发夹放到她的掌心。
“喏,找个时间送给你的小蝴蝶们吧?”
眼泪啪嗒落到小熊上。
小小用鼻音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把发夹擦干净。大概是觉得这样太干巴巴,现在又是新年,她哽咽着道:
“谢谢叔公,祝你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拜年,宋疏没忍住笑,被刚到口中的奶茶呛得直咳嗽。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演奏会才在宋荆书记的讲话中落下帷幕。
搬着板凳、打着手电、抱着孩子、搀着老人,观众们排着队离开漂亮的漆黑铁门。
点点光亮从老宅院走上主干道,在各个路口四散向小镇各个角落。
从初五开始,年味就会淡很多。
昨晚的狂欢留下一院子的狼藉需要处理,好在宋荆书记是个靠谱的人,今天依然带着人过来,收走灯具、椅子的时候,还帮忙打扫干净。
不过宣传片,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就是这张海报,我之前看是手工制作的,很好呐,就想补拍一下你们的制作过程。”宋荆举着从公告栏取下来的海报,笑呵呵征求宋疏的同意。
这海报其实也是宋疏第一次看见。
没想到画的是这样。
他接过有些皱的纸,无奈道:“书店你们可以随意拍,但这应该是小小画的,你们要去问她了。”
听说是镇上的宣传片,可能要上电视的,王铃立刻帮闺女搭了一身自认为漂亮的衣裳。
粉乎乎一团,袜子边有两只小耳朵。
小小连同绘画材料,被打包送进书店。她有些紧张,眼睛里却亮着光。
镜头对着坐在书柜中央的少女,她举起水彩毛笔,调了个棕色。
在下笔前,小小忽然抬头:“我可不可以画一张不一样的?”
宋荆微愣:“不一样的?”
小小颔首,鼓起勇气道:“昨天看完,我有另一个想法。”
“反正也是补拍,画不出完全一样的,不如大大方方拍个观后感?”宋疏帮侄孙女当说客。
想了想好像也有理,书记答应。
一旦沉浸于绘画中,所有的紧张都会逐渐被忽视,小小开始安静画画。静谧美好的画面,被一猫一狗破坏。
小乌和小白胡乱入境,甚至一爪子拍进颜料盘上,宋疏不得不带着两个会捣乱的小家伙去了院子。
地面还印上好几个彩色梅花印。
宋疏把猫揪起来想凶一顿,可是那小爪印实在有些可爱,到嘴边的骂最后变成:“你真烦人。”
一双白皙修长的魔爪把猫狗搓得吱哇乱叫。
咣当——
猝不及防一声巨响,宋疏与猫狗三只脑袋一起转向大门,门沿上也趴着三只鬼鬼祟祟的脑袋。
其中一个还有些眼熟。
为了不影响里面,宋疏一手抱着一个走到门口,好奇地与突然出现的三个女孩对视。
他不确定地问:“小小的朋友?”
她们一齐开口,说明来意:“叔公好,我们来找小小玩儿,但是不知道她家在哪,迷路了。”
听到这里,宋疏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他弯起眼眸,空不出手就用下巴示意:“对面那家就是,不过她现在在书店里帮忙拍视频,你们大概要等一会儿了。”
三个女孩闻言相互看了看。
她们跟着宋疏来到院子里,为了防止打扰到里面,轻手轻脚走到墙边,望书店里悄悄看了眼。
一身粉红的少女坐在中央拿着画笔画画,常带着铆钉发夹的位置换成了一只粉色水晶小熊,摄像机正绕着她转来转去。
宋疏邀请她们到旁边的茶棚里坐。
昨晚做的奶茶都被小小和宋疏喝光了,觉得他爱喝,王铃送来小小时,顺便又拿来一壶。
此时正好用来招待客人。
“嗯,这奶茶比学校那家店的还好喝!”穿着皮夹克的酷酷女孩夸赞道。
宋疏介绍:“是小小的妈妈做的。”
“好厉害。”
三个女孩对着装着奶茶的杯子,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中间还企图悄悄带上旁边的猫狗以及其主人,被对方抓包。
宋疏把猫推出来:“它应该爱拍照。”
被委婉拒绝,她们讪讪笑了笑,没一会儿便和小乌与小白玩成一团。
穿着黑皮夹的女孩叫陈芦雅,也是之前在门口提醒他小小还在校内的那个女同学。
她默默挪过来,询问道:“叔公,小小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宋疏转眸,笑眯眯问:“怎么了吗?”
闻言,三个女孩再次相互看了一眼,由小雅开口说明。
回忆前段时间的事情,她满脸纠结:“放假那天……不对,我觉得最近期中考试之后她其实就有些不对劲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小时候也有一个宋疏这样的叔公该多好呐【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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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芦雅、惠雯、司徒晓。
三人初中相识, 平时最要好,性格志趣都很相似。按照她们的说法是体育课摸鱼一见钟情,按照她们父母的说法叫臭味相投, 干啥坏事都一起。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三人为同班而高兴。也就是一个上个厕所的功夫吧, 陈芦雅歪倒在椅子上, 捧着脸道:
“我宣布,你们失宠了。”
对面的两个女孩满脑袋问号。
小雅颔首,笑眯眯望向右前方:“三年了,已经腻了,可爱才是天下第一!”
顺着她的视线过去。
上午浓烈的阳光底, 穿着粉红碎花裙的女孩端正坐在窗下。眼睛圆圆,脸也圆圆, 正慢吞吞观察四周,乖巧地与旁边大吵大闹的人群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小雅豪言壮志:“我要当她姐姐!”
然后,自封的姐姐惨遭滑铁卢。
宋分晓长得可爱, 反应慢吞吞。有人在身边说话,她经常瞪圆眼睛看别人聊,安安静静。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她们仨。
那种感觉像兔子见鹰, 老鼠遇蛇。
只要她们一出现在附近, 宋分晓一准低下头,默默往远处靠, 有时甚至直接跑出教室。
小雅和她的唯一交集, 只有收发语文作业时:她把作业递过去, 或宋分晓将作业整整齐齐摞到她手上。
失落, 但强扭的瓜不甜。
小雅只好收起魔爪, 省的把人吓哭。
期中考试结束那天,晚自习特许走读生可以放假回家。
美滋滋回家睡了个美容觉,第二天早上小雅还偷偷画了个淡妆。踏入教室门,她一眼就看见校服里裹着一身黑的少女。
粉嘟嘟的衣裳没了,发夹没了,桌纸本子以及常用的小熊头水笔都没了,连常亮着纯澈的大眼睛都失去高光。
陈芦雅脚踝一软,不可置信地抱住脑袋。那一刻,她有种塌房的崩溃感。
她慢慢吞吞可可爱爱的妹妹呢?
妹妹呢!
谁把她妹妹给穿了?
还是拿了什么重生复仇剧本?
好在经过几天观察,外表略有改变,但馅儿还是原来的。小雅松了口气,扶正岌岌可危的房子。
本来以为当初的豪言无法实现,谁知月休的周五,她一个不小心瞥见宋分晓在偷偷看手机。
又一个不小心,瞥见张帅脸。
帅哥长得精致漂亮,气质温润,大约是被拍得猝不及防,眼睛里还有茫然。
小雅惊为天人,两眼放光,脱口而出:“这是谁呀?哪个明星?”
“是叔公。”
宋分晓算是第一次正式与她说话。
这是她与妹妹的一小步。
也是世界向前迈进的一大步!
甚至晚上她在校门口,还看见了真人版叔公。深陷在毛绒熊里青年在人群中探头寻找,失措又着急,可可爱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之后叔公又来了学校。
司徒晓见之,忽然说眼熟。想了老半天,才一拍脑袋:“礼堂的天使!”
她是学生会的人,熟知学校的各种事迹,是三人吃瓜之源。听说了小提琴学长的事迹以后,她们实在好奇,顺带浑水摸鱼把宋分晓带去礼堂求证。
自那天起,三个人的小团体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四个人。虽然宋分晓的爱好变化让小雅心痛,但终究抵不住妹妹贴贴。
长达二十三天的寒假抵达。
四人里只有宋分晓住在小镇里,好久不能一起玩儿。小雅想了想,严肃提议:“宋分晓,放假我们去找你玩吧?”
宋分晓好像是生气了。
磕磕绊绊拒绝后,没说再见就离开了学校。
直到大年初五坐在前往青城镇的大巴上,陈芦雅一直想不通自己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不对劲,我们等不到开学,所以就擅自找来了。”
小雅说完,旁边的两个女孩点头附和。
一个故事讲完,宋疏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奶茶。他单手撑着脸颊莞尔,侧眸望向旁边小楼的方向。
“据我所知,小小也是从一开学就想和你们做朋友了。其他的,你们自己聊吧?”
女孩们愣愣转头,与不远处的小小对视。女孩双手交握在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小雅挥手,笑着扬声道:“宋分晓,我们来看你啦!”
带着粉色小熊发夹的女孩抿唇,噔噔噔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们。
她哽咽道:“对不起。”
接下来是女孩们的单独时间,宋疏臂弯里一边揣猫,一边揣狗,悄然退出茶棚,掩上玻璃门,将这里交给她们。
“叔公。”
身后传来开门声,宋疏回头,看见小小走到自己面前。
“嗯?”青年弯眸,眼神询问。
小小拉起他的小臂朝书店走,门映照的阳光打亮整个房间。光尘飞舞的桌面,一张画躺在上面。
小小指着画说:“我没有其他什么,只会画画,所以这幅画是我送给叔公的新年礼物。”
绘制时胶纸固定,在画纸边沿形成一圈整齐的白色边框,里面的画面仍然是宋疏在拉小提琴。
但画面却与之前那副完全不同。
之前是竖版海报。
少年独自立于院落里,垂眸拉动琴弦,与花与风与光相伴。
现在这幅是横版。
下方人影摇曳,顶空星光璀璨,坠满洁白花串的巨大槐树之下,被花朵簇拥的青年闭眸拉动琴弦,唇角含笑。
宋疏指尖拂过画,轻声道:“谢谢小小,我真的很喜欢。”
小小弯起眼眸,回去与朋友相聚前,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道:“告诉叔公一个秘密。”
“昨天晚上叔公演奏的时候,我好像真的看见槐树开花了,比以前夏天看见的都漂亮。”
女孩快乐地抛出书店,与茶棚的伙伴汇合。宋疏望着画中的树,怔在原地。
主人好像傻掉了。
试探几次确认,小乌觉得可以了。在趁机朝画伸出魔爪,时立刻被人捉住后脖颈。
“不许使坏。”
“喵呜~”
“撒娇也不行。”
宋疏无情地将用脑袋蹭自己的小猫放到地上,并指向旁边乖乖坐着看的小奶狗:“你越来越不听话了,看看人家小白是怎么做的。”
小奶狗瞪着乌亮的狗狗眼嘤了一声。
小乌看着一人一狗,天蓝色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是悲伤,是委屈,是破碎。
猫自闭了。
茶棚里叽叽喳喳,像春天的小麻雀。过了一会儿,四个人告别,每人带着一只不一样颜色的同款小熊发夹,飞出老宅的铁门。
听她们说,是要参观小小的房间。
两天后,书店柜台上多了一只倚墙靠放的木制画框,里面裱着一副漂亮的水彩画。
从初六开始,老宅门前的路上来来往往许多人,拉杆箱的声音与告别的叮嘱啜泣,从凌晨响到傍晚。
今天中午阿婆也带着行李坐上孙子的小轿车。经历了一场死亡,老人家终于向孩子们妥协。
这么多年来,她没去过几次大城市。如今走在生命线的最后一段,或许可以多见见世面。
分别前,阿婆捧着宋疏的脸颊眼泪汪汪:“小不点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要记得早点找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