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耐心地等着。
阿昭已经等了他太久,这次轮到他来等他了。
安静的轿车里,只有方曜的腕表指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
腕表指针从七点,慢慢走到八点,走到九点。
办公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小唐下车放了放风,在大院里走了几圈,又回到车上。
“院长,今天这儿可能是有什么重要工作,我刚刚去办公楼窗边看了看,还在开会呢。”他小心地问,“要不,咱们上楼和路市长说一声,今天先回去?”
方曜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把手放下了:“继续等。”
小唐不理解院长这突如其来的执念,只能闭了嘴。
腕表的指针继续滴答滴答往前走。
办公楼上,路昭终于结束会议,揉着酸痛的脖子,端着茶杯,夹着笔记本,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同身后的秘书小孙说:“明天早上就带着刚刚商定的那版方案,去找商务局,务必尽快把群众反映的问题解决了。”
小孙连连点头:“好的。”
路昭走进办公室:“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小孙忙说:“咱们这儿离市委家属院有点远,要不要我把司机师傅叫回来,派个车给您送回去?”
路昭抬手看了看腕表:“都凌晨两点了,别派车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去,你不用管我了。”
小孙还想再说,路昭挥挥手让他先走,自己把办公室门拉上了。
他把笔记本扔在桌上,拎起热水壶,给茶杯重新倒满水,端着杯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边喝茶,一边细细回想方才的定下的方案还有没有哪里不妥。
就在这时,他兜里叮咚一声,移动电话又收到短信了。
路昭一愣。
他这个移动电话才买了没几天,知道他号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短信的……难道是方先生?
他连忙把茶杯搁在窗台上,拿出移动电话一看。
发件人:方先生。
[往楼下看看。]
往楼下看看?
路昭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先一步从窗户往楼下看去。
方曜就站在院子里,正抬头看着他。
路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眨眨眼。
经改局的办公大楼只有四层高,他的办公室在三楼,从窗户往楼下看,距离并不远,能看得十分清楚。
那确实就是方先生。
路昭转身就往外跑!
他一路飞奔下楼,把刚刚下班的一众员工吓得够呛,等冲出办公楼大门,方曜已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路昭喘着气跑到他跟前:“你怎么还在?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方曜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下班了?”
“……”路昭又生气,又心疼,瞪着他半天,说,“你等了多久?”
方曜只低头看着他:“我现在闲得很,不在这儿等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路昭仍有些生气:“但是你回去可以好好睡觉。现在都凌晨两三点了。”
“你不也没睡觉?”方曜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好了,时间这么晚,我们不吵架,早点回去休息。”
“都几点了,等你回到疗养院,天都要亮了。”路昭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睡觉,还让几个小同志陪着你熬夜。”
方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路昭看他这样,也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能又揉揉酸痛的脖子:“算了,你们今晚都去我那儿休息吧。虽然屋子不大,打个地铺,勉强能住下。”
方曜双眼一亮。
路昭先上楼把办公室的灯关上,锁好门,才又下来,坐着他的轿车回到市委家属院。
方曜一共有六名警卫员。在外留宿,他们得轮流在楼下巡逻,不能全都去睡觉,所以,除开巡逻的两人,还有四个人可以休息。
路昭把被褥全都翻了出来,警卫员们自发给次卧铺上了床铺,还打了个地铺,然后每人一分钟迅速洗漱上厕所,就全躺下睡觉了。
路昭洗漱完,在次卧门口看了看屋里睡倒一片的小年轻,等方曜从浴室出来,又瞪了方曜一眼,小声说:“下回再不许干这种事了。”
方曜刚刚洗漱完,换上了路昭宽松的旧睡衣,眼神有些飘忽:“我也睡主卧?”
路昭有点儿脸红:“没有多的被褥了,都给他们用完了,将就一下吧。反正以前也在一张床上睡过。”
他关了客厅和浴室的灯,走进主卧里,方曜跟着他进屋,关上了屋门。
路昭走到了自己常睡的那一侧:“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说着,他就坐在了床边,回头看了方曜一眼:“关灯吧。”
方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屋里的灯灭了。
夏夜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能清晰地看见,阿昭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
方曜的喉结再次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上了床,躺在路昭旁边,拉上被子盖住自己。
这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老木床并不宽敞,也不怎么牢靠,人一躺上来,床腿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方曜躺在冰爽的凉席上,身体里却像有一股火,让他焦灼难耐。
他和阿昭就躺在一张床上,共同盖着一张被子。
这其实很不合适,因为他们并没有确认什么关系,而且不是像以前那样,是因为旅店只剩最后一间房、因为在潘州大家都睡一张炕。
今天晚上,阿昭本可以把他赶去旁边的旅店住的。
让他去住旅店,都比现在两个人躺在一块儿要更合适。
可阿昭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那样自己会很难过。
阿昭不舍得让他白等那么久,不舍得让他难过。
阿昭到底对他还是不一样。
方曜心头发烫,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面朝着路昭的背影。
他一动,床也跟着动,吱呀吱呀作响,背对着他的路昭便开口了:“都两点半了,还不睡。”
方曜的喉结又滚动一下。
他们离得太近了,中间甚至没有再隔一层被子。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日思夜想的人抱到怀里。
天知道他已经想了多久、想了多少次。
方曜的喘息微微粗重,低声说:“我睡不着。”
路昭沉默了片刻。
不一会儿,他翻过了身。
两个人一下子就近距离面对着面,视线相接,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方曜一把抓紧了被子,生怕自己稍有松懈,就扑上去了。
路昭却明显有些疲倦,眼睛半睁着:“为什么睡不着?我都要困死了。”
方曜不敢被他发现,稍稍把身体往后挪了挪:“你今天累了?”
路昭闭上了眼睛,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嘟囔着:“今天太忙了。”
方曜:“……”
他趁着路昭闭上眼,眼神放肆地从他披散在枕头上的柔软发丝,看到秀气的鼻尖,看到嫣红的嘴唇,看到白皙如玉的脖子和锁骨。
再往下的部分,被睡衣遮住了。
方曜的喉结再次滚动一下,伸出手,试探地搭在了路昭的腰上。
这柔软纤细的触感实在太美妙,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嗯?”路昭迷迷糊糊撑起眼皮,朦胧的睡眼带着几分不解,嘟囔着,“怎么了?”
方曜:“……”
看他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惺忪的睡眼中只有清澈的单纯,方曜忽然觉得惭愧得无所遁形。
他真是被本能冲昏了头脑了。
还没让阿昭再次接受自己呢,怎么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引诱他、得到他。
方曜有些泄气,努力压住身体里那横冲直撞的冲动,低声说:“睡吧。”
路昭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面对着他,埋在枕头里,呼吸声很快就变得绵长而均匀。
等他完全睡熟,方曜才小心地靠近一些,将搭在他腰上的手张开来,手掌握住了他的后腰,将他半圈在怀里。
雌虫的身体爆发力,与腰部核心力量息息相关,越是身体素质好的雌虫,核心力量就越强大,腰肢自然也不会细到哪里去。
但是,路昭的体能在雌虫中只算是中等,方曜的手掌又长,一把就几乎握住了他的整个后腰。
这感觉真是奇妙。
方曜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是如此纤细可爱,不仅脸蛋清秀小巧,身上也是小小的、清瘦的,就像春日枝头绽放的梨花,带着露珠,可怜可爱,稍稍用力,都会让他扑扑簌簌落泪。
方曜从小跟着母亲,算是在军区长大,见的雌虫们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肌肉发达、拳头比碗大的铁血战士。
他的母亲因为伤病折磨,瘦下来一大圈,体型也比路昭要结实多了。正处于鼎盛期的方决更不用说,一个人足有一个半路昭那么宽。
只有现在躺在他怀里的路昭,是这样娇小可爱。
他的性格和心思也像他的人一样,纤细、温柔、善良、正直,但又有极强的韧性,不会轻易折断。
方曜这么抱着他,细细地打量着他,莫名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阿昭是这样优秀、可贵。
要是能娶阿昭回家,肯定有大把的雄虫嫉妒他,嫉妒他有这样温柔可爱的太太。
方曜就这么抱着他,浑身的燥热一阵阵往上蹿,他在这幸福的煎熬中,睁着眼度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路昭睁开眼时,面前就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他抬头一看,方曜还闭着眼沉沉睡着。
路昭便小心翼翼从他怀里挪出来,还没挪到一半,方曜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路昭:“……你醒啦,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方曜刚醒,声音还有些低哑:“几点了?”
路昭看看床对面的挂钟:“七点四十。”
方曜又闭上了眼睛:“我再睡会儿。”
难得方先生赖床,路昭一边惊奇,一边从他怀里往外挪:“那我先……”
话到一半,他顿住了。
他腿上好像蹭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路昭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发出疑惑的一声:“咦?”
就在发出这个疑问的瞬间,他反应过来了,登时满脸通红,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床,狂风过境一样冲出了卧室,留下床上怔怔的方曜。
两个人虽然都从来没处过对象,没与异性有过亲密,但路昭毕竟小了十几岁,当然没有方曜这么镇定,冲到洗手间时,整个人都红成了虾米。
他怎么碰到了方先生的……!
路昭欲哭无泪,两只手捂住了红通通的脸,好半天都没勇气抬起头来。
好在他还记得今天是周五,早上还得去商务局一趟,不能在家耽搁太久,就勉强克服尴尬,一边洗漱,一边努力想忘掉刚刚的意外。
——可是碰到了就是碰到了,那硬挺又滚烫的触感残留在他大腿上,怎么都忘不掉!
路昭刷完牙洗完脸,抬头看着洗手池前的镜子里——脸颊依然是红通通的。
怎么反应那么慢啊!
碰到就算了,还“咦”一声,生怕他不知道你碰到了吗?!
他在心里无声发疯,把反应迟钝的自己骂了无数遍,才慢吞吞挪出洗手间,祈祷方先生已经重新睡过去,他能够偷偷溜进屋里拿衣服来换。
然而,他一打开洗手间的门,方曜就站在门外。
路昭大脑瞬间宕机:“……”
方曜面色如常:“洗好了?我给你煮了面条,去吃吧。”
路昭总算找回一丝理智,红着脸,声如蚊讷:“谢谢。”
他从方曜身边小心地擦过去,挪到了餐厅。
餐桌上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路昭不由回头看了看方曜:“只有我一个人的?”
方曜走过来:“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先不吃早饭了。”
路昭又问:“那几个小同志呢?”
方曜给他拉开了餐桌的座位:“他们早就起了,去楼下吃过早饭了。”
路昭只好坐下,拿筷子把面条搅开,开始吃面。
方曜就在他对面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路昭点点头,小声说:“很不错。”
他一边吃,一边偷偷瞅了对面的方先生一眼,忽然发现方先生看起来有些疲倦,眼睛半睁着,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
“昨晚没有睡好吗?”路昭不由问,“你看起来很困。”
方曜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一夜都没睡,直到察觉他要醒了,才闭上眼睛装睡了一会儿。
“可能是认床。”他说,“多睡几天才会睡熟。”
路昭:“……”
他很快吃完了面条,去厨房迅速洗完碗,然后拿出衬衫西裤去洗手间换好。
“我出门上班了。”路昭在玄关换上皮鞋,“今天上午比较忙,看中午能不能结束,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方曜也站在玄关,点点头:“要是回来吃午饭,就提前告诉我,我去买菜。”
“好。”路昭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开门往外走。
“等等。”方曜忽然叫住他,上前一步。
路昭脚步一顿,就见他的大手伸过来,自然地帮自己翻了一下衣领。
“衣领没翻好。”方曜笑着说。
路昭的耳朵尖红了,根本不敢看他,胡乱点点头:“哦。我走了。”
方曜给他打开门,朝外喊了一声:“小周,开车送他去单位,我现在不出门。”
门外守着的小周立刻应声:“是!”
路昭跟着小周下楼,走过楼梯转角时,看见方曜还站在门口,看着他。
“快回去吧,再睡一觉。”路昭朝他挥挥手。
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了。”
方曜微微一笑,同他挥挥手,这才关上屋门。
而后,他一扫慵懒疲倦的神情,迅速进屋,抱起路昭叠好放在床头的睡衣,埋在里头深深吸了一口。
阿昭很爱干净,睡衣上是清新的香皂味。
昨晚上他闻着这味道过了一夜,差点就要憋疯了!
方曜抱着这身睡衣躺在床上,惆怅地想:
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呢?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今晚要怎样才能继续留宿?
路昭的一上午在忙碌的磋商和谈判中度过。
到了中午,事情依然没谈完,他只能打电话同方曜讲一声,中午在商务局吃了饭,下午接着谈。
整整一天,直到下午三四点,两个部门总算达成了一致,一块儿去了市政府,把新方案提起来,准备上会审议。
等走出市政府大院时,也到了下班时间,路昭同领导同事们告别,拎着公文包往回走去。
家属院就在市政府大院背后,从大院侧边绕过去走几分钟就到了。路昭一边走,一边掏出兜里的移动电话,准备给方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回去了。
就在他找到方曜的号码,刚准备拨出时,背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路……路市长。”
路昭一愣,回头一看。
竟然是胡风迎。
他把移动电话关上,放进了兜里:“有事吗?”
胡风迎抓抓脑袋:“没什么事。就是……平时也不怎么见得着您,今天下班正好碰上……您晚上有空吗?”
路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有什么事找我?”
胡风迎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明来意:“我、我想请您吃个晚饭,为之前的事情道歉。附近有家不错的馆子……”
路昭很干脆地拒绝他:“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口头道歉足够。”
说着,他就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胡风迎急了,连忙几步追上来,拦住他的路:“我、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他脸色发红:“我知道,你这样优秀的人,瞧不上我这种在岗位上混吃等死的小年轻,但是、但是我还是想表达我的心意。”
路昭:“……”
胡风迎看他不说话,就硬着头皮继续讲:“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特别喜欢你。我觉得我以后的老婆,应该就是这样的。”
路昭微微皱眉,但依然没有作声。
“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我会努力追求你的。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里玩?我……”
“阿昭。”
一道冷冽的男声打断了胡风迎的热情表白。
胡风迎转头看去。
——正是那个高大英俊、看起来冷冰冰的雄虫。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照相馆里,他冲进来找路昭;第二次见他,就是路昭就职大会那天,在大湾广场上,他和路昭站在一起。
他总是和路昭有关系。
胡风迎看着他,提起了万分警惕。
方曜大步走过来,看向胡风迎的眼神,也带着隐隐的敌意。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问胡风迎是谁,只是走到路昭身旁,温柔道:“刚刚下班?我买了排骨,晚上吃糖醋排骨,还是青椒焖排骨?”
胡风迎:“……”
怎么回事?!他们、他们两个、他和路昭住在一起?!
路昭毕竟不适应在外人面前聊些家常私事,便含糊道:“都可以。”
然后,他转向胡风迎:“好好工作,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胡风迎如遭雷击。
在情敌面前,被心上人冷漠地拒绝了!
他甚至看到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嘴角勾起了胜利的笑容!
他不甘心,厚着脸皮又追了一步:“你再考虑考虑吧。我知道,我比你小很多岁,可是年轻也是优点呀!”
这话一出,方曜刚弯起的嘴角瞬间拉了下来。
这小子什么意思?
讽刺他太老了?!
路昭只能停下脚步,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喜欢过一个比我年纪大很多的人。”
方曜:“……”
胡风迎看他总算像是要和自己聊聊了,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路昭淡淡道:“那时候他看我,大概就像现在的我看你吧——就是个不谙世事,又充满好奇的普通年轻人,没有什么长处,更谈不上吸引力。”
方曜:“……”
胡风迎有点儿抬不起头来:“我可以学的,我可以变好。”
路昭笑了笑:“没必要把我作为奋斗的动力,我也不会等你。”
方曜:“……”
他看见胡风迎整个蔫了下去,总算深刻地体会到,当时自己拒绝阿昭时,对阿昭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要是换成阿昭拒绝自己呢?
要是阿昭现在拒绝自己呢?
方曜不敢想,不敢把自己摆在胡风迎那个位置上。
路昭越过了胡风迎,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前走。
方曜忽然觉得这个莽撞的年轻人有点儿可怜了,没有再嘲讽几句,只是快步跟上了路昭。
两人一块儿回到路昭的宿舍,方曜才小心地开口:“晚上吃青椒焖排骨?”
路昭点点头,又问:“那几位小同志吃什么?”
方曜:“我请他们下馆子了,在你回来之前。”
路昭顿了顿:“总不能一直这样。”
方曜心中咯噔一声,果然,下一刻,路昭就说:“吃完饭,你就回疗养院吧。”
他还补充了一句:“在这儿你睡不好觉,还得亲自动手做饭。住在疗养院应该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吧?”
方曜:“……但是回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待着。”
路昭微微一笑:“你一个人也待了好多年了,难道还会突然觉得不习惯?”
方曜心头猛地一颤。
原来被人拿捏着心脏,是这种感觉。
他忍不住开口:“阿昭,怎么突然这么说?”
路昭顿了顿:“我只是觉得,我们就这样住在一起,不太合适。昨天晚上我太累了,没考虑周全,其实可以让你在旁边的旅店住下。”
方曜心中一沉。
原本他以为,阿昭会放任自己前进这一大步。
没想到,阿昭的脑子清醒得很,根本不会轻易让谁攻破防线。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阿昭带点儿脾气的,因为看见胡风迎,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蠢样
有点儿冲方先生发脾气的意思
路昭换好了拖鞋,朝厨房走去:“先吃晚饭吧,我来做饭。”
方曜在后看着他,抿了抿嘴,也换上今天自己去商店新买的拖鞋,跟着他走进厨房。
路昭一边麻利地淘米煮饭,一边说:“吃青椒焖排骨,你洗几个青椒,拍几瓣蒜。”
方曜闷头洗了青椒,又拿着蒜头掰下几瓣,蹲在垃圾桶前臭着脸剥蒜。
路昭切好排骨,一看:“你今天还买了新拖鞋?”
方曜小声说:“我还买了衣服、日用品。”
路昭:“……”
他往阳台上一看,果然,有几件不属于自己的衣裤晾在那儿,连内裤袜子都有。
路昭不由好笑:“你在想什么呀,昨晚上是怕你回去太晚了休息不好,不是说让你一直住我这儿。”
方曜一边剥蒜,一边说:“你读大学的时候,我还收留你住了好几年。现在我来宁海,没有落脚的地方,你收留我住几天都不行?”
他说得可怜巴巴的,路昭可不会中计:“你是到穹桥休养的,本来该乖乖住在疗养院里,谁叫你天天往宁海跑了?”
方曜:“……”
路昭将排骨焯水,捞出来腌制:“再说,你可不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人加六个随从,整整七个雄虫哪。我还没结婚,我也是要名声的。”
方曜:“……”
等饭菜做好端上桌,方曜仍不放弃,说:“今天就是周五了,明天咱们要一块儿去盯装修。我要是今晚回去,明天一大早又得过来,多折腾。”
路昭想了想:“可是,你每天都是这样早早过来,晚上又回去啊。照你这么说,你干脆住我这儿得了。”
方曜就是想干脆住他这儿,可惜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上头没法审批通过——因为安保是个大问题。
他的警卫员们就算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在这闹市住着,依然有可能发生许多意外,远没有在疗养院待着安全。
方曜只能死皮赖脸:“今天刚好是周五,要是工作日,我就不打扰你了。”
路昭考虑了一会儿。
工作日,方先生下午才过来找他,晚上又回去,其实白天算是可以休息。但是到了周末,他一大早就要出门来宁海,晚上才回,休息的时间确实比较少,来回路上再花去两三个小时,确实很折腾。
他有点儿为难:“可是,你们人太多了,总不能让几个小同志睡两三天地铺吧。”
见他态度松动,方曜双眼一亮,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刚买了张折叠床放在次卧,拼起来能当个大通铺。”
路昭:“……”
他放下碗筷,跑去次卧一看——居然是真的,真的多了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