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的端看着笔记,一笔一字都透露着青年仔细钻研的心思和沉着思考的慧心。
厨房里,陆时安往烧水壶里倒了两瓶纯净水,插上电烧水。
几天不在,冰箱里一些过期的蔬菜被他挑拣了一下,不能用的丢进垃圾桶。
最终发现能招待贵客的似乎只剩下几个廉价的苹果。
他将苹果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大小适宜的小块,用盘子装好,又拿了一个小叉子清洗干净,摆在盘子旁,端了出去。
发现傅柏宸正认真的看着棋谱,陆时安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走到茶几旁放下果盘。
“水还没烧开,傅先生先吃点苹果吧,”
傅柏宸的视线这才从棋谱上转移到青年俊美的脸上,“经常看棋谱?”
“也不算经常,就是有空了看一看。”陆时安在一旁坐下,目光掠过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拿着的那本棋谱,“我记得傅先生也有这一本棋谱。”
他之前在傅柏宸那见过一本一样的棋谱,当时他也翻看过。
“嗯。”傅柏宸颔首道,“一样,是同一版。”
“这本棋谱已经不再对外印刷了。”
“啊?”陆时安有些吃惊。
“我之前让一家书店替我预制过,不过当时被一个人意外买走了。”
陆时安正想感叹一句“岂不是成了绝版”,就听男人说了这句话,内心一惊。
“傅先生是让哪家书店预制的?”他问。
见青年抬眸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惊讶的色彩,傅柏宸并没有多想的报出书店的名字。
陆时安突然轻笑起来,“巧了,我也是在这家书店买的。”
傅柏宸微微挑眉,显然同样意外。
两人报出一个日期,这才发现竟是同一日。
陆时安笑不可支道:“所以我这是意外截胡了傅先生的棋谱。”
傅柏宸显然也惊讶于这一段独特的缘分,眼底有些柔情的望着青年脸上灿烂的笑容,“是你与它有缘分。”
“不,我觉得是我和傅先生有缘分。”陆时安不赞同道,沁着笑意的眼眸专注的看着男人,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句暗含其他意思的暧昧。
尤其是青年望着自己的眼神里盛着太多让他看不清的情绪,搅乱了傅柏宸这一刻的心情。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
陆时安起身走向厨房。
傅柏宸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转而拿起小叉子吃了一口苹果。
苹果清脆甘甜,味道极好。
冰凉的口感让傅柏宸稍稍恢复了心绪,这才放下小叉子。
陆时安取了个干净的水杯,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端出来放在傅柏宸面前的茶几上。
“有点烫,要凉一会才能喝。”
他注意到果盘里少了一小块苹果,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傅先生怎么不尝尝苹果,这些苹果口感脆甜。”
他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过去。
“我尝过了,味道不错。”
傅柏宸把苹果果盘推过去。
见青年直接把递到自己唇边的那块苹果吃了,那微微鼓动的双颊显得有几分灵动,似一只小小的宠物惬意的享受着美食,让傅柏宸心头有些微痒难耐。
陆时安慢慢咀嚼着,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男人突出的喉结,注意到了男人细微的变化,心里笑意更深。
“果然如傅先生所言味道不错。”陆时安吃了一块,也放下了小叉子。
抬眸对上男人略带异样的目光,解释道:“买来后还来不及尝一个,就出了点意外。水果店的老板极力推介给我的,看来也没有忽悠我。”
这个意外两人心知肚明。
热水稍凉,傅柏宸喝了一口。
陆时安晃晃刚收到消息的手机,说:“傅先生稍等一会,我下楼拿点东西。”
傅柏宸知道他要拿的是什么,询问:“我帮你。”
陆时安抬手把准备起身的男人按回到布艺沙发上,有些俏皮的对他眨眨眼,“傅先生是客人,哪能让你屈尊降贵。”
不等男人说什么,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傅柏宸坐在布艺沙发上,垂眸看了一眼刚刚被青年的手掌按住的胳膊,有点烫。
单元楼下,一个外卖小哥模样的人将一大袋食材放在地上。
陆时安下楼提了一下,有点沉。
那小哥看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的陆时安,倒是客气的问:“需要我帮你送上去吗?”
“不用,我提的动。”陆时安微笑着道了谢,直接提着东西回去。
不同于上一次在兰庭,这一次他请傅柏宸做客,并不好意思让人跟着他去老城区的菜市场买菜。
便直接在某买菜APP上下单了一些新鲜食材。
他提着一大袋食材上来的时候,发现傅柏宸正站在楼道里,见他拎的吃力,立即抬手接了过去。
“我来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一道温和的水流滑过陆时安的心间,有力的臂膀轻松的拎起食材,转身进了屋。
陆时安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这才发现手臂有些微的酸。
他甩了甩手臂,在后面嚷嚷:“麻烦傅先生了。”
食材被放到厨房台面上,陆时安跟着走进去,才发现狭小的厨房里男人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太多空间,让他直接撞上了男人的后背。
他哎哟了一声。
傅柏宸的背脊僵硬了一下,微微转过身,见他揉着额头,“撞疼了?”
“不疼,就是吓了一跳。”陆时安放下手,额头上并没有异样。
“不过傅先生这么霸占了我的空间,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仰着头,浅褐色的眼瞳里带着淡淡的调侃,似乎有一种“你不出去,我要对你下手了”的错觉。
傅柏宸甩开心头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垂眸问:“不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我也很喜欢和傅先生一起做饭,但是我这厨房并不允许我有这种痴心妄想。”陆时安半开玩笑的耸耸肩,有点嫌弃起狭小的厨房竟然容不下两个男人。
傅柏宸也知道厨房空间有限,他若是要留下帮忙,怕是两人会时不时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的“亲密”。
他沉默了一瞬,道:“那我出去。”
他说完,陆时安并没有立即让出位置,这让傅柏宸一时间不能离开厨房。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静谧的空间里晕染着无形的缱绻,最后在陆时安一声轻微的叹气声中消失不见。
他侧过身体,让出通道,却在傅柏宸擦肩而过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那一瞬间,陆时安心头只想抓着男人的手,将人挽留下来,即使空间狭小,他也想要男人陪着他一起做饭。
“傅先生,能帮我系一下围裙吗?”
他最终没有挽留男人,只是将挂在一旁的围裙递了过去。
傅柏宸看着递到面前的浅色围裙,轻声应道:“好。”
陆时安独自一人做好了一桌菜,不多,足够两个人吃。
“都是一些家常菜,希望傅先生不会嫌弃。”
他帮男人盛了一碗米饭,没有酒饮,只有简单的一杯温水。
傅柏宸望着一桌丰盛的菜肴,眼底有着淡淡温情,“家常菜也很美味。”
“傅先生喜欢就好。”陆时安浅浅笑着,“我也就会一些家常菜,那些复杂的高档西餐我并没有接触过。”
傅柏宸听他这么说,突然问:“你学过中餐?”
青年的厨艺很出色,并不是简单的家常菜做法。
“我应该说过我打过很多工,以前跟着一个老厨师打下手,学过那么几招。”陆时安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骄傲的神色,并不以打工经历为耻。
“老厨师跟我说过,家常菜就是家的味道,有酸有甜有苦有辣,烹调每一道菜,就像在生活中构架每一条经历。”
品尝过酸甜苦辣,才能知道人生的路是曲折坎坷还是平坦康庄,是温馨如画还是波涛汹涌。
一如他自己的命运,他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被任何人左右。
“傅先生,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傅柏宸接了个电话。
陆时安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但看得出傅柏宸眉峰紧蹙,显然事情很重要。
他安静的吃着饭,偶尔能听到男人几句严肃的回应。
等到傅柏宸挂了电话,就听他说:“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要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餐桌上还剩下的那些菜肴,略有些歉意的站起身。
陆时安放下手中的碗筷,跟着起身,“事情重要,傅先生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他把傅柏宸送到门口,男人让他不用送了。
傅柏宸站在门外,回身看着脚上踩着塑料拖鞋,白净漂亮的青年,“你饭还没有吃完,回去吃吧,我自己下楼就行。”
他的目光将陆时安温柔的映入眼中,最后道了声再见,下楼离开了。
陆时安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直到楼道里再无声响,才关门回屋。
餐桌上那些菜肴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美味,让陆时安有些索然无味的望着,“一个人吃饭确实有点寂寞呢。”
他喃喃了一句,最后并没有重新捧起饭碗。
韩寅找上门的时候,陆时安刚刚小憩醒来。
午后的阳光毒辣的让人不愿出门,韩寅满身是汗的上楼,嘴上唧唧歪歪的说着一些粗鄙的话语,陆时安开了门让他进屋。
“你这地方也太偏太破旧了吧。”
韩寅满是嫌弃的打量着整个房子,在陆时安递过来水杯的时候,更是囫囵一口喝完。
“这七月末的天气简直热死人。”显然他很热,光喝了一杯水还不解渴,又连着灌了两杯才喘平了气。
陆时安目光平静的看他:“我没让你来。”
韩寅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吹冷气,听到他这话,气鼓鼓的瞪过来,“你以为我想来啊,我这不是怕发信息说不清嘛。”
见他神情慵懒的坐在布艺沙发上,韩寅靠坐了过去。
陆时安撩起眼皮懒懒的看他一眼,韩寅干笑着坐在了沙发另一侧。
“我就是来感谢你一下。”韩寅突然认真说道,脸上带着真诚的望着他。
“有什么好感谢的。”陆时安不以为意道。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次能坑一把霍凯,没有你出手,我哪有机会告他啊。”
说到这事韩寅就兴奋了。
他在Cyan接近了霍凯这么多次,每回俯低做小也没机会入了对方的眼,害得他一直没法找到恰当的时机。要不是陆时安找上他,他以为一直要捏着那不能曝光的消息再等很多年。
“这些纨绔子弟最是恶心。”韩寅嫌恶的说着。
陆时安并没有回应他。
在原剧情里有一个很微末的小炮灰曾经在霍凯的制药厂里工作,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制造假药的证据,却被无辜迫害。而韩寅就是那个小炮灰的哥哥,捏着弟弟留存下来的证据,时刻想着要怎么替弟弟讨回公道。
按照原剧情,小炮灰的哥哥依旧是个不起眼的炮灰,所有对主角有影响的“反派”都不会有好下场。
陆时安只不过是将敌人的敌人发挥出合理充分的作用,并不觉得自己配得到他人的感激。
“你怎么不说话。”韩寅见他沉默,有些不习惯的说道,“我很穷的,你要是想要别的,我可报答不了。”
“不需要。”
韩寅有些踟蹰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陆时安突然笑了,精致绝伦的五官美得让韩寅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你……你别这么笑。”韩寅捂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心口,甩着头不敢看他,“你这样怪不得会被那些纨绔少爷们看上。”
“这次你是运气好,要是再来一回,我可不相信那傅延川能傻的放过你。”
韩寅并不知道那天在林氏庄园里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没办法,虽然他们俩算是合作关系,实际上他根本撬不动陆时安脑子里的想法。
陆时安拿脚踹了他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下逐客令:“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韩寅这次抱着腿离远了一些,摇摇头:“我没说完呢。”
“你知道我们Cyan的老板是夏家大少爷吧,其实老板说想跟你见一面。”
陆时安一路冷着脸走进Cyan的老板办公室。
韩寅有些尴尬的对着他露齿一笑,得了一个白眼后老老实实的目送他进去,并帮着关上门。
夏廷筠正坐在办公椅上,神情专注的处理着酒吧里的一些账目。
见陆时安进来,这才将账目保存好。
夏廷筠对陆时安有所印象,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几乎是一眼,就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你姓陆?”他打量着面前清清瘦瘦,却极为出挑的男生,仿佛间有一种夏燃站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只不过夏燃看起来要更活泼一些,眉眼间没有陆时安张扬的艳丽和让人惊艳夺目的感觉。
“酒吧里有登记每个员工的基本信息。”
声音也不像,这人的音色更偏清冷。
夏廷筠说不清自己是在对方身上找相似处还是不同处,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把人叫来的初衷,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陆时安。
“员工的基本信息里你填的家庭情况是父亲陆士庆、母亲黄幼珍、弟弟陆杰?”
夏廷筠从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找出陆时安的基本信息,他将整个内容认真看了一遍,尤其在陆家所在的户籍地上停留了许久。
详细的户籍地很陌生,毕竟帝京市外有很多小乡镇,一个小乡镇上的不知名村落更是让人陌生的毫无印象。
陆时安当初填写基本信息的时候都是照着一贯的信息填写,他没有对陌生人叙说身世的兴趣,所以除非知交好友并不知道他是被领养的。
“老板今天是来调查户口的?”
听到对方语气平平的一句反问,夏廷筠这才收起打量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相像。”他解释了一句,又道:“单一的五官很像,组合在一起又莫名不同。”其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两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夏燃是一朵娇花,被人小心呵护着长大,看起来纯真无害,却掩藏着自私自利的性格。
而面前这个人如冷傲孤梅,对人小心设防,冷淡又戒备。
陆时安知道他说的是谁,“人有相似罢了,即使是双胞胎也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不过你们年纪相同,连出生日期也相近。”夏廷筠点着陆时安的出生日期,“倒也是难得的缘分。”
“老板这么说,倒是让我好奇起你口中的那个人了。”陆时安顺着他的话说道。
夏廷筠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手中的那张员工信息表放回去,神情认真的说:“我听说那天在林氏酒会上你也被人下了药,还是宸哥把你送去医院的。”
陆时安轻点下头,他猜不准夏廷筠找他的目的,只能静观其变。
“老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本是想让你当一个证人,事实上霍凯这件事上有你没你都没差别。”
以夏家的能力,对付区区一个霍家小子轻而易举。
夏廷筠在意的反而是傅柏宸对这个人的态度。
陆时安没有出声,继续听他说:“宸哥跟我打过招呼,这件事让我问你的意见,你是想出面作证还是想置身事外?”
这番话让陆时安有些意外,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有没有我都不影响,那我自然是选择置身事外。”
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自己摘出去,有夏燃这个主角在,他又何必夺人风采。
夏廷筠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表示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陆时安。
“至于你在我酒吧工作的事可以安心,宸哥不允许傅延川再踏进Cyan一步,霍凯自顾不暇,林家老二那边我也会警告他们。”
陆时安露出一个浅笑:“那就多谢老板了。”
离开前,陆时安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板,我有一次看到阿K哥和林二少他们偷偷摸摸的交换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一种药粉。”
他点到即止的说完,见夏廷筠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挥挥手走了。
关上办公室的大门时,依稀听到对方打电话给了酒吧经理。
周六晚上,陆时安看到调酒师里少了阿K的身影,听到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八卦,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少了一些讨厌的人,似乎酒吧里喧闹的氛围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几天后,陆时安突然接到了黄幼珍的电话。
他正在房间里专注的画着画,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来电,眸色微沉。
铃声响了几秒,他将画笔放下,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才摁了接听键。
“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黄幼珍不满的声音直接透过手机传进耳中。
陆时安皱着眉摁了免提,房间里骤然响起女人有些傲慢的话语:“陆时安,你明天回来一趟。”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陆时安听出了她掩藏在平静里的一丝急切。
“我没空。”他冷淡的拒绝。
“你都放暑假一个月了,怎么还能没空。”黄幼珍显然不高兴被他拒绝,想到正事,还是忍住了心口的怒火,“你不会以为上次你弟弟来找你要钱那事,我现在要跟你算账吧。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妈我的为人是那么小气的吗?”
陆时安冷笑着,他熟知黄幼珍的为人,并不接话。
却被她提醒了一件事。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声音有些冷冰冰的说:“那好吧,我明天回来。”
第二天一早,陆时安直接买了张车票回去。
陆家村位于帝京市郊外的一个偏远乡镇,整个村以陆姓为主,还有一些零散的外姓人家,全村人口几千,关系复杂。
陆士庆夫妇俩年轻的时候外出打工,与村里的很多人家关系冷淡,后来在外赚了一点钱回来建了一栋小洋房,也算陆家村里许多人羡慕的对象。
只可惜陆士庆好吃懒做,又爱赌,以前打工赚的那些钱这些年来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夫妻俩为此没少吵架。
陆士庆吵不过黄幼珍,被气得狠了,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小赌。
这些年来夫妻俩倒也相安无事。
但陆时安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像陆士庆这样的人。
在原剧情里,陆士庆有一次赌红了眼,一夜输了上百万,被赌场的人逼上门还钱。
一百万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身上都是很难偿还的。
更何况是陆家。
当时陆士庆一家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傅延川让人找上门,提出一个要求,就答应给他们一百万。
黄幼珍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比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养子,自然是一百万更香。
尤其是这个一百万能够解决他们家的燃眉之急,就像及时雨,让人惊喜又意外。
然而这个一百万却是将陆时安送上了手术台,成了名正言顺的“器官捐赠”。
陆时安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浅褐色的眼瞳逐渐变的冰冷无情。
黄幼珍将他用一百万“卖”给了傅延川,偿还了陆士庆欠下的赌债,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继续生活下去。
而傅延川用一百万换来了夏燃的健康,同时还收获了夏燃对他的感激和感动,为两人的感情路扫除了最大的一个障碍。
只有他,被欺骗了所有,还贡献出了自己的性命,落得个无人缅怀的存在。
炮灰的命不是命,只是主角们需要时候的一块踏脚板,廉价而卑微。
修长的手指在车窗玻璃上缓缓写下100,冰冷的数字透过指尖传进心间,就像手术台上那把泛着极致寒光的手术刀,突然间扎进胸口,轻轻一划,就是刺眼的红。
陆时安紧紧盯着这个数字,许久后在上面画了一个×。
指尖仅有的温度很快抹灭了这一道痕迹,仿佛一切从不曾存在过。
客车很快开进了乡镇的客运中心站,陆时安换了一辆公交,驶向陆家村。
到达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有几个中年妇女看到背着背包单独走在路上的青年,指指点点。
“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看到漂亮的男娃都说眼熟。”
“不是,是真的眼熟。”
“好像是黄幼珍家的那个小子。”
被提醒了一句,有人直接认出了陆时安。
“是去帝京读大学那个啊。”
“我听说这孩子上大学之后就没回来过了。”
“估计是放暑假了就回来一趟吧。”
陆时安若无其事的走过她们身边,丝毫不在意她们的那些对话。
小时候没少听一些八卦的妇女讨论他的存在,听过各种各样的话语,再听也不过是毫无营养的议论声。
毕竟这些人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他。
他朝着陆家走去,很快就看到了那栋眼熟的房子。
这个房子在他小时候是特别高大的存在,一个名为“家”,却并不欢迎他的“家”。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原本洋气的房子在岁月的侵蚀下再看也不过是极其普通的一栋房子。
周围其他人家逐渐建造起相似的房子,将原本显眼的小洋房衬托得毫无特色。
陆时安站在门口,微微仰头,能看到已经有墙面出现了斑驳的痕迹,显得有些老旧和破败了。
门口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着,车上并没有人。
陆时安扫了一眼,径直推开门进去。
敞亮的庭院里东倒西歪的散落着一些被晒过的蔬菜,是用来腌制咸菜的。
还有一些被打碎了的陶罐和落了泥的木桶。
就连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都被无情的丢在地上,脏的不成样子。
依稀有叫骂声从屋里原来,声音陌生。
陆时安脚步顿了一下,这才抬脚进了屋。
屋里,陆士庆显然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整个人有些焉焉的,驼着背缩在墙角。
黄幼珍一贯爱跟人掐架斗骂,但也架不住面前那几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被凶狠的眼神一瞪,同样缩头缩脑的。
看不到陆杰的身影,陆时安也没在意。
听到声音,屋里的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黄幼珍看到他的第一眼,原本畏首畏尾的样子立刻变了,有些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儿子,你可回来了。”
陆时安不记得什么时候听到过黄幼珍这么亲切激动的叫过自己儿子。
可能是在刚被收养的时候吧。
可惜陆杰出生后,儿子这么称呼独属于他了。
而他,能被叫一声名字,都是黄幼珍需要用到他的时候。
“这是有客人。”陆时安的目光从那几个高大凶狠的男人身上扫过,他站在进屋的位置没有动,语气淡淡的说,“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