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肯,你怎么样?”古兰丹姆两手握在胸前,望着变了形的宝贝儿子,紧张无措、惶惶不安。
幸好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还没来得及吃野浆果馅饼,鲍皇叔等不及,吃了第一块刚出炉的,然后说恶心头痛,问古兰丹姆馅饼里放了什么。
古兰丹姆惊惶地说,下午去附近湖边采了些野果,大丹还尝了一口,说味道酸酸甜甜的不错,晚上给小弟烙馅饼吃。
大丹的脸下午也有些发胀,舌头也有点麻,只尝了一口,中毒并不明显,自从来到加拿大后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一直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所以也没太在意,想不到小弟吃过第一块馅饼后,也说不舒服。
宇文颢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看向肿得连眼睛都眯成缝的鲍皇叔,野浆果从吃下到发作,至少一两个小时左右,他刚吃完馅饼,就说不舒服,还恶心……之前从没听说过,难道二次中毒病症也跟着升级了?
大丹也吃了药,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唯恐跟弟弟一样,肿成猪样。
“吃过药明天就会消肿,两三天就好了,这个……你们留着吧。”宇文颢将剩下的药放在桌上,低着头,拿起书包和钥匙,这里应该不再需要他了。
“宇文…颢,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跑一趟,今天真是谢谢你。”古兰丹姆又露出了慈祥的面容,眼里充满了感激。
“没什么,都是邻居,应该的,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淡淡地说完,宇文颢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了。
“颢颢……”鲍皇叔叫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恋恋不舍。
屋里霎时安静了片刻,古兰丹姆挥挥手对几个姐姐说:“我们上楼去吧。”扭脸又对宇文颢说:“孩子,冰箱里有饮料,要喝什么自己拿。”
“不了阿姨……”
古兰丹姆已经转身离开,三个姐姐也都跟着她回楼上去了,小丹还冲这边笑着吐了下舌头。
“你歇着吧。”宇文颢也想走,却被鲍皇叔一把拽住了。
肿胀的眯缝眼露出细窄专注的光芒:“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宇文颢依然淡如止水。
“颢颢,视频的事纯属意外,李艾到现在都觉得很抱歉,咱俩要真因为这个掰了,她肯定为了这个自责一辈子的……”
“不是因为这个,视频的事在我这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那么想不开。”
鲍皇叔沉默了,受西方教育多年的宇文颢,也许症结真的不在这里。
轻轻晃动了下宇文颢的手腕,鲍皇叔仿佛想要晃出一句真心话:“别这么着,都不是小孩了,咱今天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怎么着,你心里应该有数,可你呢?到底是不是真喜欢我?”
宇文颢看向男人,虽没吱声,眼波流转间,诉说的再也不能更清楚,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因此而烦恼,因此而痛苦,因此……折磨男人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宇文颢淡淡地却又抑制不住低沉的情绪。
鲍皇叔顶着猪头坐直了身体,抖着肥唇辩驳:“胡说,你又瞎想,这毛病得改改。”
宇文颢自嘲地一笑:“对不起,那天你跟你妈妈在楼上说的话,我无意中听到了。”
鲍皇叔使劲地睁开肿眼睛,努力看清神情微微受伤的宇文颢,粗壮有力的手指将男孩白皙的手腕抓得更紧了,生怕他跑了似的。
鲍皇叔深深地换了口气,缓缓地说:“她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不喜欢我身边所有出现的男孩子,尤其像你这么……漂亮的。”
“为什么?”宇文颢的目光打向男人,紧盯着那张肿到没表情的脸,梗在心里的疙瘩,剥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外皮,露出内里真正的瓤来。
沉默了会,鲍皇叔才道:“之前在国内,我谈过一个,也挺漂亮的,分手的时候闹的挺不愉快,把我爸都给气住院了,我妈特别讨厌那孩子,所以有点后遗症,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有多喜欢?”宇文颢突然问。
鲍皇叔愣了下,脸虽然肿成猪头,可脑子还是猴灵猴灵的:“你是了解我的,见色起意肯定是有的,但接触下来,那点意也就没了,所以才分手啊,我可是更看重灵魂相交的人。”
嗤——宇文颢又是一笑,甭管男人女人,但凡有点思维能力的,面对这样喜新厌旧的表白,既欢喜也不信。
“你不是说你睡人无数,数都数不清了吗?”宇文颢趁男人不备,抽出了手腕。
这个时候,鲍皇叔只能自己啪啪打脸:“我喜欢吹牛逼,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后来呢?”宇文颢问。
鲍皇叔十分谨慎:“什么后来?”
“就是那个漂亮的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鲍皇叔抿了下香肠嘴,不知啥表情,感觉挺不耐烦地:“你跟那位思密达后来怎么样了?”
宇文颢瞪了他一眼,鲍皇叔哼哼唧唧地:“还是的,有什么可问的?后来我就移民了,开始新生活了,顺手还把隔壁邻居给睡了。”
“妈的,都肿这样了,还敢嘴贱。”宇文颢哭笑不得,习惯性地去踹,鲍皇叔躲开了,望着男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颜,男人又把手伸过去,抓住了胳膊,仰脸问道:“你现在住哪儿了?”
“学校。”
“我说怎么堵不着你,兔子窝就是多。”
“那也是你逼的。”
“白又亮……”
“干什么?”
“还和我好吗?”
宇文颢动了动唇,并不答,眼睛却没离开过鲍皇叔的猪头,眼里含着似笑非笑的坏意,男人这个时候,用这幅尊容深情地望着自己,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笑,却又无端地惹人怜爱和难以抗拒。
“垮掉了我们再捡起来就是了。”鲍皇叔晃了晃男孩细长的胳膊,他人坐着,只得将站着的宇文颢往下拉。
宇文颢弯下腰凑得更近些,呵,鲍皇叔的脸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一副香肠嘴费劲巴拉地想凑得更近些,宇文颢迅速合计着,这是要接个吻吗……这个……
鲍皇叔停在半空里:“你嫌弃我?”
宇文颢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是,我下不去嘴。”
“妈的,老子为了你才肿成这样的,你特么还敢嫌弃我?”
宇文颢抬起身,仔细打量着鲍皇叔,幽幽地问:“你妈她们采野浆果回来,你就没发现?”
“我,我一直在楼上填库伯太太那张字谜来着。”
“刚吃完就恶心?”
“啊,是啊。”
“鲍玄德。”宇文颢拽过一把椅子,坐下,面对着肥头大耳的鲍皇叔,笑了笑,突然一把揪住了一只猪耳,凑到耳廓边,悄声细语地说:“说实话,我现在就跟你好,今晚让你住我家。”
啧——好大的诱惑啊!
鲍皇叔唔唔地忍着耳朵上的痛感,两只眯缝眼露出精光来,香肠嘴欲咧不咧地,怎么看都有种垂涎欲滴的骚态。
宇文颢狠了狠心,手上加了劲,鲍皇叔唔唔地不敢再动,肥唇一颤一颤地:“好,我坦白,填完字谜游戏,我发现她们用野浆果在烙馅饼,就抢先吃了,怕她们跟着吃,才说不舒服的……”
宇文颢怔怔地松开了手,满脸的惊讶和复杂,忍不住叫道:“鲍玄德,你特么疯了?”
鲍皇叔揉着猪耳朵,气呼呼地望着宇文颢:“那也是你逼的,谁叫你老躲着我。”
这人,简直是……宇文颢的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又心疼。
“上次怕你紧张,没敢告诉你实情,野浆果也是可以吃死人的,加拿大每年都有人死于这种野果,吃多了的话,会诱发神经麻痹,导致呼吸系统瘫痪,最后窒息而死。”
鲍皇叔呆了片刻,忽然问:“颢颢,我要是真吃死了,你会怎么样?”
宇文颢想了想,神情格外凝重:“那你就是我此生最后一幅作品,我会在你的墓前刻一把野浆果,然后再写个碑文:自食其果!”
“小兔崽子,又拿老子开涮呢?”
“嗯,知道就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这么胡闹。”
“真缺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宇文颢硬着头皮兑现诺言,带着鲍皇叔回了自己家,古兰丹姆她们或许知道,或许装不知道,谁知道呢,反正鲍皇叔顶着一颗猪头,再一次成功地躺在了宇文颢的床上。
令宇文颢微感震惊的是,躺在身边的男人并不老实,意图相当明显。
“你都肿成这样了,居然还想……不行,真的不行……”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生理上的微微不适,宇文颢打算睡到客房去。
男人不能说不行,鲍皇叔拽回想要逃跑的男孩,来了个霸王硬上弓,肿的不光是脸,还有多日来彷徨不定的一颗心,当然,有些地方不言而喻,也肿着,急需做点什么,以此来证明点什么。
宇文颢也不敢太逆着他,甚至不敢去碰他的脸,第一次,罕见地,在黑暗中像个傻子似的,任凭男人为所欲为。
这是一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夜晚,也是一场充满了魔幻色彩的床事。
男人越卖力,宇文颢就越想笑。
宇文颢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一直笑,笑到停不下来,搂着鲍皇叔的脖子直倒气,不断哀求着:“我……我不行了,你快停下来,否则我真的会笑死了,天啊,为什么停不下来啊……”
然后拼命去想那些难过的事,小时候的、长大之后的,受到过的各种磨难和伤害,甚至想到了韩女士的眼泪,可是,还是不行,鲍皇叔只要在他身上动一动,晃着那张猪脸和香肠嘴,宇文颢就抑制不住的笑颠……
鲍皇叔最后也笑了,东西还在里边,人却伏在宇文颢乱颤的胸膛上:“你特么都给我笑痿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不笑了,反正等发现的时候,宇文颢的嘴不知怎么就贴在香肠嘴上了,谁说下不去嘴的?又肥又厚的,嫩滑Q弹,还真跟香肠似的,好吃的很……
太阳还没晒屁股呢,就有人来按门铃了。
宇文颢扒开百叶窗一看,犹豫了下,才早上7点钟,古兰丹姆就来找儿子了。
打开门,请古兰丹姆进来,宇文颢悄悄胡噜着蓬松微乱的头发。
“房子很整洁,也很漂亮嘛。”古兰丹姆四处打量着,目光又瞟向楼上。
宇文颢带着刚睡醒后的沙哑嗓说:“他还没起。”
古兰丹姆看了宇文颢一眼,勉强笑了笑,便迈步上楼,宇文颢微怔,也不好拦她,未经允许不会有人擅自去主人的卧室,但是……这条原则可能在古兰丹姆这里压根不存在。
突然想起什么来,宇文颢三步并作两步还是抢在古兰丹姆前头冲上了楼,扭头对她解释了一句:“我让他穿上点。”
古兰丹姆胖胖的身躯定格在楼板间,神情一黯,不禁苦笑,有些事,当你无力去改变的时候,看来也只能坦然接受了,儿子终究是儿子,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吗?
鲍皇叔已经消肿了许多,正四仰八叉的赤身于天下。
宇文颢连忙推他:“快点,起来。”
鲍皇叔昨晚闹到半夜,这会正睡的香,一向护觉,迷迷瞪瞪的,多少有点起床气:“别吵,让我再睡会。”
楼板咚咚作响,古兰丹姆已经爬上来了,宇文颢来不及给鲍皇叔穿上衣服了,只好拽过被单替他盖上,偏这家伙这会清醒点了,见宇文颢抓身上的被单,只道他又没憋啥好屁,下意识地一抬膀子,将宇文颢箍进怀里,就往床上压,嘴也犯欠:“老子睡着了都睁一只眼,想暗算我?找草呢吧……”
“你妈……”宇文颢急欲挣脱,刚张嘴就被鲍皇叔微微发肿的嘴给堵上了。
鲍皇叔还回骂呢:“你妈!”
“你妈来了!”宇文颢叫道。
随着话音,门口站着身穿黑底黄花布拉吉的古兰丹姆,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屋里的春光旖旎。
“妈!”鲍皇叔惊叫一声,宇文颢蹭地一下,比基德的速度还快,跳下床,满脸通红,整了整衣衫。
鲍皇叔迅速抓过被单盖在身下,也臊得慌,打五岁起,古兰丹姆就不给他洗澡了。
古兰丹姆倒是很淡定,慢悠悠地走到床边,鲍皇叔丧眉搭眼地笑着:“妈,你先回去,我这就起。”
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一幕,又是宇文颢终身难忘的一刻。
古兰丹姆猛地掀开被单,鲍皇叔连忙趴回床上:“妈,你干嘛呀!”
干嘛?古兰丹姆抡起常年揉面的胳膊,照着儿子赤溜的屁股,啪啪地打了起来,那叫一个响,一个脆。
宇文颢连忙捂住嘴巴,才没叫自己喊出声来,眼睁睁地看着鲍皇叔挨他妈的手板子。
鲍皇叔光着身子也不好反抗,只能趴在床上承受着一切,羞愤不已地喊道:“妈,行了,别打了,丢不丢人啊!”
古兰丹姆才不管,积压在心里的闷气,这个时候全都撒在鲍皇叔的两个屁股蛋上,噼里啪啦,结结实实,鲍皇叔全身乱颤,就是不敢乱动。
“妈,你住手,再打我可真急了!”
哎呀,还敢叫板?古兰丹姆向来也是个泼辣的,下手更重了,鲍皇叔的屁股很快就布满了红印子。
“别,别打了阿姨……”宇文颢的声音有些微弱,这阵仗,这辈子也没见过,哦,不对,上次番茄大战的时候,自己也被鲍皇叔这么啪啪过,敢情这是家族遗传啊!韩女士气急了就会掉眼泪,从来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天下的妈妈原来也有古兰丹姆这样威武生猛的。
“妈,你为什么打我?不就是我不喜欢女人吗,你要为这个打,那就打死我好了。”鲍皇叔还挺不卑不亢的,宇文颢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赞。
一直不出声的古兰丹姆边打边给出了理由:
“我叫你不娶媳妇不传宗接代!”
啪啪——
“我又不是为了生孩子而活!”
“我叫你们断绝父子关系。”
啪啪——
“是我爸要跟我断绝的,我可从来说过!”
“我叫你卖掉公司来这鬼地方混日子!”
啪啪——
“不卖公司我拿什么移民!”
“明知道野果有毒还敢吃,拿身体开玩笑,整什么苦肉计,你当老娘傻吗?”
啪啪——
“我就知道骗不了您,妈,我错了!”
“我叫你一大早上的耍流氓……
啪啪啪啪——
宇文颢有点不乐意了,我俩就算滚一块了,咋就定性为耍流氓了呢?再说,谁耍谁还不一定呢!
“阿姨,别打了,咳咳,阿姨……”宇文颢只好提高嗓门:“是我先跟他耍的流氓,您要打就打我吧!”
啪啪声戛然而止。
古兰丹姆毛茸茸的眼睛横向宇文颢,依然那么的深沉,鲍皇叔趁机抓过被单,裹在身上,滚到了床这边,也瞪着宇文颢,看神情,既意外又惊喜,还有点哭笑不得,一言难尽啊。
古兰丹姆收回视线,揉了揉发红的手掌,环佩叮当地走到门口,神情自若地丢下一句话来:“早餐做好了,你俩洗洗,过来吃吧。”
“阿姨我就不去了。”宇文颢宁可饿死在家里,也不会去隔壁的。
古兰丹姆眯了眯眼,像极了平日里的鲍皇叔:“你都敢跟我儿子耍流氓了,还怕吃我一顿早餐吗?”
说完,扭搭扭搭地走了,布拉吉的裙摆嚣张地甩出一道黑色曲线……
屋里的两人惊魂未定地互望了一眼,鲍皇叔轻声说:“听妈妈的话,延年益寿。”
我去,宇文颢无语问苍天,我连我妈的话都不听。
望着全身裹紧白色被单宛如阿拉伯酋长的鲍皇叔,宇文颢心有余悸地问:“她总这样打你吗?”
“小时候淘气挨过几次,大了没有,今天是旧梦重温,我妈请你吃早饭呢,这顿板子没白挨。”鲍皇叔居然还笑得很有成就感。
宇文颢向天翻了个白眼,算了,就这样吧,总比请吃手板子强。
坐在鲍皇叔家的早餐前,宇文颢又陷入了人生思考,一顿早餐而已,为啥又铺满了一桌子?鲍皇叔家究竟是物质极大丰富的代言人,还是每个人都食量大如牛?
干的馕,稀的汤,荤的烤鸡肉,素的拌小菜,还有各色干果子。
鲍皇叔看出宇文颢的惊讶,小声解释着:“我家打小就这样,今天还没给你上羊杂汤呢。”
大丹瞥了两人一眼,声音更低:“说啥呢,咱妈眼神不好,耳朵可尖着呢。”
鲍皇叔给宇文颢盛了碗面片汤,坦坦荡荡的模样:“说什么我也不怕啊,夸妈手艺好,啥都会做。”
大丹笑了:“拍,继续拍,就会耍嘴皮子。”
二丹和小丹虽说是双胞胎,但长得一眼能分辨出来,二丹安静些,听到什么只是随着笑笑,小丹却伶牙俐齿,爱凑个热闹:“颢颢,我弟弟不光嘴贫,还是个大懒汉呢。”
宇文颢看了眼正在掰馕的古兰丹姆,轻声说:“我不觉得他懒啊,他做的饭我都挺爱吃的。”
小丹笑道:“哎呦,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他在家裤衩袜子都不自己洗。”
啧,一句话招来了一堆白眼,除了宇文颢红了下脸,又不好不接这话茬。
“有洗衣机啊……”宇文颢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嘛,现在这年头,谁还用手洗袜子。
“那你都会什么啊?”一向安静的二丹突然开口问,看样子别有用心。
宇文颢想了下:“我主攻艺术,绘画、雕塑、设计……”
声音消弭,宇文颢敏感地察觉到,空气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鲍皇叔笑着接过话茬:“他给我画画,画了一整本,特别有创意,回头给你们看看。”
宇文颢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那是随便给别人看的吗,缺心眼。
古兰丹姆温和地笑了:“二丹是问你,会不会做饭?”
哦……宇文颢明白了,人家不关心你的才艺,而是更在乎厨艺。
“他会烤牛排,三明治什么的……”鲍皇叔吃过宇文颢亲自下厨的东西,屈指可数,还都是西式的。
果不其然,古兰丹姆又笑了,神情如同目光一样的深不可测,语气倒是很平常:“那我的艾尔肯看来只能一边欣赏艺术一边吃自己做的饭了。”
宇文颢沉默了,鲍皇叔却大咧咧地说:“我喜欢做饭,尤其喜欢给我喜欢的人做饭,爸爸除了工作上是专家,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更别说做饭了,可妈妈不是也这么幸福的过了一辈子吗?”
古兰丹姆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点回味和感慨:“是啊,被你爸爸骗了,但是……的确很幸福。”
突然响起掌声来,原来是小丹,啪啪了几下,见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似地看着自己,有些无辜地问:“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有掌声吗?”
“吃你的吧。”鲍皇叔嫌弃地白了姐姐一眼。
“艾尔肯,”古兰丹姆唤着儿子,又看向宇文颢:“还有颢颢。”
呃,又被喜提名,宇文颢转过脸,看向古兰丹姆。
“你们在这里要互相照应好,都别叫父母担心,尤其是艾尔肯,不要太任性,人家孩子比你小,你多少要让着点,颢颢,如果他任性不听话,或者让你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我的,回头咱俩也加个微信。”
“好的,妈妈!”鲍皇叔迫不及待地答应着,满脸的喜气。
宇文颢哦了一声,也答应着:“好的,阿姨。”
“叫干妈。”古兰丹姆很强势,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宇文颢红着脸:“干,干妈。”
掌声再次响起,小丹带头,大丹、二丹也跟着啪啪起来,鲍皇叔连忙起身倒了杯茶,贱兮兮地递给宇文颢。
宇文颢推了推:“我不渴。”
鲍皇叔啧了一声,向古兰丹姆那边飞了个眼神,宇文颢顿时明白了,陷入更深层次的尴尬,干嘛?媳妇茶啊,傻不傻啊?我不要!
心里说不要,宇文颢的手还是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天随人愿,傻就傻吧,反正就这一次!
古兰丹姆接过宇文颢四肢僵硬、表情木讷递过来的茶,笑着抿了一口:“乖啦,下次回北京,干妈给你做炸酱面吃。”
干妈此时既美丽又大方,就是眼神还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令人揣摩不透她的心意。
“妈,”大丹叫了一声:“您是不是又忘带隐形眼镜了?都把人家孩子给看毛了。”
宇文颢:……
“儿子,给我们订机票吧。”
“妈,我舍不得您。”
“别装了。”
“是真的。”
“再不回家,你爸在北京快饿死了。”
“好的妈妈,我爱你,也爱爸爸,代问他老人家好。”
马屁精,属你嘴甜!
第76章 这里够隐私吗
古兰丹姆临走前吃了一顿西餐,宇文颢亲自下厨,煎牛扒,拌沙拉,烤土豆,另外还特意炖了一锅鸡爪子,库伯太太曾经吃过,说是很美味。
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剔牙,废了宇文颢家大半盒牙签。
依然是宇文颢亲自开车送往机场,临别时,古兰丹姆抱抱儿子,也抱了干儿子,各自在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给儿子的:你啊,还是欣赏他的艺术吧,贱胚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给干儿子的:他要是欺负你了,我还揍他屁股。
宇文颢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
古兰丹姆也笑笑:你要是欺负他了,我也会揍你的屁股。
两人的表情定格在多伦多机场宽敞明亮的大厅里。
事后宇文颢悟出几分道理来,鲍皇叔应该更像古兰丹姆,不仅外貌像,性情脾气也像,还有那暗藏于心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慧黠,哦不,狡诈。
古兰丹姆临上飞机前,还在剔牙。
宇文颢后知后觉地又悟了,库伯太太老了,戴着假牙,吃什么都是囫囵吞枣,鸡爪子砸吧砸吧味,直接咽下去了,古兰丹姆的牙口很好,她已经尽力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鲍皇叔明显的情绪低落,望着多伦多车少人稀的柏油马路,目光沉郁,少有的安静。
每当男人比自己更沉默的时候,宇文颢便觉得哪里都空荡荡的,就好像多伦多冬日里的院落,草木凋零,一派萧条。
打开收音机,播音员碎碎念念关于秋日大选的各种报道,宇文颢不断调换着频道,一首猫王的老歌,鲍皇叔转过脸,耳朵支棱起来的赶脚,宇文颢停止了换台,车厢里缓缓流淌着埃尔维斯圆润性感的嗓音。
鲍皇叔的手指在膝盖头上随着旋律轻轻跳跃,整个人懒懒地歪在车窗一侧,几缕曲卷的黑发随意搭在额前,微陷的深眼窝,投下一层睫羽的青影,鼻如刀刻,像极了古希腊的雕像,唇薄却欲,唇角微扬,总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揶揄感。
天边的晚霞,洒下一片流光淡彩,投映在鲍皇叔的面容上,梦幻而迷离,就像谁家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一位没落的贵族,即便失意,却仍不失高贵的气韵,混杂着多民族血统的脸,往往透出上帝造人时的某种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