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谁紧张了,赶紧的,选一个。
鲍:说实话?
颢:废话。
鲍:不穿最好看。
颢:……
鲍:我帮我妈做饭呢,先不聊了,回见。
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宇文颢隔窗而望,岳华他们已经到了,正带着玲玲、楠楠拿着球陪基德玩耍呢,院子里拼起长长的方桌,铺着浅黄色的桌布,许是客人太多,看样子今晚在院子里用餐。
岳华一抬头望见宇文颢,冲他挥了挥手,孩子们也发现了,高声喊着:“白又亮,快点过来啊,陪我们玩球。”
宇文颢扬扬手,缩回了头,鲍皇叔的院子里鲜花繁多,圣诞节的彩灯也没有拆,晚上肯定开灯,装点一下气氛,在如此多彩的夜晚,白色的衬衫最适宜,简单、纯粹,干净、得体……
一连串的美好词汇迸发而出的时候,宇文颢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隔壁院落的餐桌旁,优雅地举着刀叉,面含微笑地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鲜花美酒,觥筹交错,一袭白衫的他,默默地发着光,鲍皇叔的眼珠子一定会舍不得移开半寸……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白又亮。
晚风清凉,花香馥郁,流光溢彩,美酒佳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古兰丹姆穿着很有本民族特色的鲜艳裙装,红丝绸,金线花,头上包着花头巾,大大的耳环一串串,一转头,环佩叮当,三个姐姐虽然没穿民族装,穿戴的也都颇具民族风情,一看就是新疆女孩,有着和鲍皇叔一样的浓眉毛、深眼窝,只是每人多了一张烈焰红唇,她们和古兰丹姆很像,虽不再年轻,却喜艳丽浓妆,看不出素颜的模样,漂亮的火辣动人。
晚餐丰富的像国王的宴会,长长的方桌,从那头一直摆到这一头,足有二十道多菜,再加上杯碗盘碟,连空隙都塞得满满的,除了岳华、宇文颢和双胞胎,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奉献出一到两样自己的拿手菜,当然,主厨还是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鲍皇叔说自己只配给她们打打下手,说这话时难掩一丝得意。
宇文颢的确有点震惊,即便小时候在家过节,宇文正清把所有的孩子都接到他的大宅子一起吃团圆饭,几个江南名厨忙活一天,也没有此时古兰丹姆这一餐看着壮观、排场,算上李艾、岳华他们一家,再加上自己,也就十个人,光是那聚宝盆般的手把羊肉,每人来两块,差不多也快饱了,真难为鲍皇叔从哪儿弄来那么大的一个盆啊……
岳华一家坐了上座,宇文颢原本庆幸自己拣了个角落,可惜,鲍皇叔偏要挨着他,这家伙坐在哪里都是焦点,在鲍皇叔自带光环的照耀下,宇文颢想不受注意吃顿饭都难了,不知是不是天生敏感,总觉得古兰丹姆和几个姐姐在听鲍皇叔侃大山的同时,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扫向自己,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得探究,或者说,是不想引起宇文颢注意的窥探。
因为餐桌太长,每个人都时不时地递盘子夹菜,交换菜肴,属鲍皇叔喊的最勤:二姐,给我大拌菜,李艾,麻烦递一下炒烤馕,妈妈,给我夹两根你面前的过油面……
鲍皇叔对古兰丹姆的称呼,大多时候只叫一个字:妈,偶尔也喊妈妈,这叫宇文颢总觉得男人多少带着点骄横和邀宠的意味,34岁又如何,见了妈照样要撒娇的。
妈这个发音对宇文颢来说,已经陌生了许多,很多年了,他已经不管韩女士叫妈了,有事说事,不管对方如何儿子儿子的喊着,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视频里的女人,点头、摇头,或者嗯嗯地应着她所有的话。
鲍皇叔把桌上的菜要了个遍,再分一半给宇文颢,宇文颢吃到第五个菜时,已经撑的直打嗝了,可鲍皇叔还是把一碗番茄汤面盛过来,没地放了,落在盘子上,摇摇晃晃的。
“实在是……吃不动了,呃……喝不下去了。”宇文颢捂着嘴揉着肚子,太负担了。
“尝尝,这可是我妈做的,”鲍皇叔小声地说:“啧,她瞧着呢……”
果然,长桌那边的古兰丹姆正忽闪着浓密的黑睫毛向这边看着,目光幽深。
好吧,拼了,宇文颢拿起勺子,舀了好大一勺,连汤带面的,送进嘴里,浓郁的番茄酸甜配合筋斗的面片,的确好吃,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呃,又打了嗝,自此,开启了整晚间歇性打嗝的节奏。
鲍皇叔哧哧地笑着,见他嘴边沾着红色汤汁,习惯性地拿起纸巾要替他擦,宇文颢连忙接过来,自己擦了,目光瞟向古兰丹姆,果然,那幽深的双目还在望着。
美好的画面刚实现了一半,天空就传来滚滚的雷声,风渐起,夹带着泥土的湿气,在鲍皇叔的指挥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将餐桌上的食物往屋里搬运,院子里的宴会很快变成餐厅里的自助餐,大家也不必人挤人地坐在一起,端着盘子,穿梭在各个菜肴间。
也可能宇文颢太过于安静,李艾忙着照顾四处乱跑的孩子们,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借机和他说上几句,宇文颢总是打嗝,捂着嘴更不想讲话,聊天便常常陷入沉默,鲍皇叔几次挑起话头,又都无声无息地被呃呃的嗝声取代了,男人既要照顾所有人,又要不时地陪着古兰丹姆唠家常,娘俩分别一年多,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讲,好在还有岳华一直陪着宇文颢,免得他孤单,也习惯了他的安静。
“我去给他找点消化药。”
在宇文颢又一个没忍住而格外响亮的嗝声后,鲍皇叔打断了古兰丹姆的家常,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不用了……呃……”宇文颢红了脸,也不拦了,该死的,有点丢人啊。
对面的古兰丹姆看过来,露出慈爱的笑容,却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一旁的小丹,笑道:“好可爱呀,连打嗝都这么可爱。”
宇文颢的脸更红了。
大丹正在啃最后一块羊排,抬头瞥了眼小丹:“你怎么又发嗲?”
宇文颢听鲍皇叔说过家里的大致情形,大丹几年前就离婚了,没有孩子,现在跟着爸妈一起过,二姐夫妻恩爱,唯独遗憾的是一直怀不上小孩,三姐小丹独身主义,压根不想结婚,也跟着父母一起住,鲍家世代单传,却无人结果,据说鲁班老爷爷还等着抱重孙子,盼的两眼直发蓝。
小丹白了姐姐一眼,嫌她假正经,转而望向宇文颢:“你等会吧,我们这次又给小弟带来好多药,够他找一阵的。”
二丹端来一杯清水递给宇文颢:“喝点水压压。”
大丹又说:“喝水没用,得吓唬他一下才行。”
宇文颢喝了几口水,很客气地赞誉了一把:“晚饭太好吃了,所以吃多了。”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古兰丹姆,古兰丹姆依然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宇文颢终于发现,古兰丹姆跟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唯独跟自己话少的可怜,和接机那天初见的热情相比,今天很矜持。
楼梯拐角传来鲍皇叔的喊声:“妈妈,你把药包放哪了?”
古兰丹姆连忙起身:“来了艾尔肯,稍等。”
宇文颢默默地松了口气。
吃饱饭的双胞胎精力更旺盛,满屋子的你追我赶,李艾嫌她们吵闹,便叫岳华、宇文颢陪孩子们在客厅里开电视玩游戏,鲍皇叔将手机丢过来,说里边有个游戏特好玩,岳华将手机接到电视的大屏幕,修仙打怪,孩子们很快被吸引,陪着舅舅玩游戏。
岳华喊宇文颢一起来玩,三个姐姐开始收拾晚餐的残局了,宇文颢想去帮忙,姐姐们都说不用,剩下的菜好多,估计够鲍皇叔一家吃三天的。
岳华玩游戏,嫌连接主机的数据线太短,总是抻着胳膊玩,喊了两声鲍皇叔,宇文颢想起鲍皇叔把数据线都放在楼上书房的一个盒子里,于是说,上去帮他找找,孩子们也催促着,快点啦,要玩多人对打。
半掩的房门,里边隐约传来母子的对话。
“别说了艾尔肯,我不会把这些话带给你爸爸的,再说,说多了有什么用,只会惹他更生气,你也别再往家里打电话了,他是不会听的。”古兰丹姆的声音带着酸楚和无奈。
“妈,难道他还能一辈子不让我回家了?也永远不见我?”
“没有人不让你回家,除非……”
“算了,您不用说我也知道,改不了,也不想改。”
“艾尔肯你……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呢,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掀过邻居家小女孩的裙子呢,那会应该很正常啊。”
“谁说我现在就不正常了?”
母子间沉默了一会,古兰丹姆忍住了哭腔,继续说:“我们这次来,完全是违背你爸爸的意思,办手续的时候,他装看不见,也不搭理我们,出发那天,他就躲出去了,我们来看你,可他却不能,你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吗,你们父子难道以后都要这么下去吗?”
“妈,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怎么活还得自己说了算,我不能因为哄他高兴,为了传宗接代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吧,再说,不管娶了谁,都对人家是不公平的。”
“老鲍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难道你想让鲍家绝后吗?爷爷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妈,又来了,在温哥华还没说够吗,还当着人家岳华父母的面,多尴尬,您又不是不知道岳华也……
“我知道,所以后来没再提,免得小华也尴尬。”
“他才不会。”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一个看着都挺好的,究竟是怎么了?”古兰丹姆还是轻声抽泣起来。
“别哭啊妈,哭花睫毛就不好看了。”鲍皇叔拿着纸巾为古兰丹姆擦眼泪,柔声哄着:“这次您来看我,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还以为得有几年才能跟您见面,想不想去美国?我带你们去纽约玩玩,回来的话,签证还能在加拿大多待半年,年底陪我过完春节再回去。”
“那怎么行,儿子,我也想多陪陪你,可你爸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他连饭都不会做,要不是太想你,我也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
过了半天,鲍皇叔才说:“嗯,我知道了。”
“儿子,”古兰丹姆轻声叫着,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认识的女孩子都不够漂亮?新疆的那些叔叔阿姨都跟我们很熟的,要不托她们在那边给你找个最漂亮的女孩子……”
“诶哟妈,说了半天您怎么又绕回来了?再说,您怎么知道我身边没漂亮的?放心,我找的绝对漂亮。”
古兰丹姆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小司机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鲍皇叔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小司机,人家是D大的研究生,能写能画的,可有才了。”
“艾尔肯,你不会真的想和他怎么着吧……”
“是啊,我还就想和他怎么着!”
“什么?!不,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喜欢就成了。”
“儿子,就算你不接受女孩子,也不能找他那样的。”
“为什么?”鲍皇叔的语气严肃起来。
“太漂亮的命都不好。”
“妈,您这可是有点不讲理了。”
“这孩子心思重,长得好容易惹是非,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个孩子……”
不等古兰丹姆说完,鲍皇叔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别说了。”
古兰丹姆果然不再出声,只是又轻轻地抽泣起来,鲍皇叔也没了声音。
岳华还在抻着胳膊玩游戏,见到宇文颢,忙问:“数据线找到了?”
宇文颢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道:“哦,没,没找到。”缓缓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望着地板不再吱声了。
岳华将遥控器丢给楠楠,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望向宇文颢:“没事吧?”
“什么?”宇文颢抬起头,神色茫然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呃……”好半天都没打嗝了,这会又打上了。
岳华笑了:“他还没找到药?”
宇文颢也笑了下:“不用吃,一会就好,那个,我先回去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吧。”
岳华瞅着他,也没再多问:“哦,那也行,累了就先回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好。”
正说着,鲍皇叔拿着药下楼来:“颢颢,来,把药吃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跟在后边的古兰丹姆脸上的泪痕尚干,神情也有些黯然。
电视机忽然换了画面,超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宇文颢的身影,睡眼朦胧,头发翘起几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迷迷瞪瞪地往洗手间走……
偷拍的人轻声笑着,那是在黄石公园的小酒店里,一个明媚的早晨,鲍皇叔记录下男孩刚睡醒时软萌的一瞬间,宇文颢从床上蹦下来时,啥都没穿……
哦卖糕的!不知是哪个姐姐发出了一声惊叹。
其余人还在震惊中,岳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夺下楠楠手里的遥控器,迅速切断鲍皇叔手机里的视频。
李艾则一把捂住了玲玲的眼睛。
鲍皇叔端着水杯走过来,傻站在原地,望着已经黑屏的电视,似有所感,又不太确定。
古兰丹姆难过地将头别向了一旁。
宇文颢猛然推开挡在身前的鲍皇叔,向外冲去,撞到了正端着一碗番茄汁的小丹身上,番茄汁染污了雪白的衬衫,鲜红一片。
美好的画面戛然而止,宇文颢奔跑的速度比哪一次都快,迅速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至少在鲍皇叔这里,失踪了。
宇文颢手里有鲍皇叔家的钥匙,可是鲍皇叔还没来得及拥有一把宇文颢家的钥匙。
遂,找不到小兔崽子的鲍皇叔,跑到D大心理学院某助理教授的办公室,来找什么都肯帮忙的岳大善人。
进了门,鲍皇叔自带一股火气:“干什么呢一个人在屋里,这么半天才开门?”
岳华一边收起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说:“我摸了会鱼,网上查点别的东西。”
鲍皇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办公室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等鲍皇叔再开口,岳教授洞察先机地先堵上了他的嘴:“我知道你到这来意欲何为,抱歉,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连你也跟我拽起来了?”鲍皇叔露出虎视眈眈的意味。
岳华一伸手,请德哥落座再谈。
鲍皇叔看了眼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有些不耐烦:“我不是你的病人,用不着给我心理疏导,你替我联系他,把他约到你办公室来。”
岳华摇头:“那可不行,你知道的,他现在在我这里做治疗,好不容易刚刚跟我建立起一点信任关系,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在我这里继续治疗了。”
鲍皇叔一屁股落在沙发上,看样子,比哪个病人都心烦意乱,摸出一支烟点上,这里禁止吸烟,但岳华也没阻止,只是把窗子打开了半扇。
“家里那边都还好吧?”岳华关切地问。
鲍皇叔深吸一口烟:“也就那样呗,我什么样,她们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我妈不怎么搭理我,弄的我也跟着难受,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嗯,都得经历一遭,我知道伯母也是个明白人。”
“什么一遭,我都……”
岳华忽然打断了他:“伯母她们没说什么时候走?”
鲍皇叔看了岳华一眼,闷闷地说:“没提,这次我还真希望她们快点回国,她们在这,我心里更乱。”
岳华笑了笑:“你也别太小看了伯母,哦,还有宇文颢。”
听到宇文颢的名字,鲍皇叔又烦躁起来:“我说你真不管我啊?要不你替我去他学院再找找,找到了悄悄通知我,我自己去堵他。”
岳华不动声色地问:“你已经去艺术学院找过他了?”
“嗯,跟只苍蝇似的,到处乱飞,再瞎转悠几回,校警该请我喝咖啡了。”鲍皇叔忽然紧盯岳华:“他这两天没上你这来?”
岳华坦言道:“来了。”
鲍皇叔脸色微沉:“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岳华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我们这行的规定,治疗过程的任何情况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我是别人吗?”
“从医患层面上来说,你是。”
“行啊小华,我发现你自从移民后,长脾气了,这些年你在这个国家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都敢跟我叫板了?”
“德哥,一呢,移民生活的确磨炼人,但我过得还凑合,没人虐待我,二呢,我也不是从前你眼里的小屁孩了,就事论事嘛,何来叫板一说,对你啊,我肯定始终如一的尊敬到老。”
鲍皇叔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这才发现一个事实,岳大善人现在也不怎么善良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这么着吧,你把他给我约在上次那家餐厅,其他的你也不用管,我来处理,从私人层面来说,我俩的事也用不着旁人插手。”
岳华吸了口气,自己这是被这位仁兄缠上了,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摆脱。
“都说了,不行。”岳华索性拿出拒不合作的态度来。
鲍皇叔又站了起来:“你再敢说个不字,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收拾?把手机拿来。”
岳华下意识地向办公桌一瞄,鲍皇叔反应贼灵,马上向办公桌上的手机奔过去,岳华蹭地也跑过去,仗着离办公桌近,抢先一步抓到手机,鲍皇叔上来就抢。
“别这样哥,这是在我办公室里,有辱斯文。”
“那你就乖乖地配合,免得我连你一起辱。”
“鲍玄德你这个大傻瓜。”岳华护着手机低骂了一句。
岳华居然敢骂自己了!鲍皇叔都被气笑了。
岳华微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哥,你要是真心疼他,最好现在别去找他,给他点时间和空间好不好?”
鲍皇叔盯着岳华,不作声了。
岳华连忙把手机揣进兜里,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说:“白又亮,哦不,宇文颢同学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待几天,那天的事,搁谁都会很别扭吧,何况是他,挺…挺内向的一个人,你偷拍他不说还被家里人看到了,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鲍皇叔沉了沉气,眉峰微蹙:“所以我才更要找到他,把这事赶紧说开了,免得他又钻牛角尖。”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管这个叫强刺激,受到强刺激的人,就会比一般人更快速地打开防御系统,任何人都别想接近,一旦有人想强行攻入,他会更加抵触和排斥,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来,哥,到底想不想跟他好了?”
“废话。”
“那就听我的,先别四处乱飞地找他了,人就住你隔壁,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他慢慢过了这劲,主动找你的时候吧。”
鲍皇叔缓缓地摇头:“不会的,他不会主动找我的,别看你是心理学家,可你还真未必了解他。”
世事无绝对,理论终归是理论,不见得适用在每一个人身上,岳华想了下,然后说:“这样吧,再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还是躲着你,到时候我再帮你约他见面。”
鲍皇叔忽然浅浅地一笑:“好,这次我听你的,不过岳华,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你食言的话,别怪我给你温哥华那个爱吃醋的建筑师聊聊从前你暗恋我的那档事。”
岳华呆了呆,鲍皇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大教授,回见。”
望着鲍皇叔大摇大摆离开的身影,岳华两眼一翻:“真是缺德!”
锁好门,岳华扭脸冲办公室另一侧紧关的房门道:“出来吧,他走了。”
不一会,房门慢慢打开,宇文颢从屋里走出来,神情木然地望向岳华:“谢谢你。”
岳华无奈地笑了下:“都听到了,我也帮不了你太久,有些事还得你自己去面对。”
宇文颢抿了抿唇:“我知道,没事,不会连累你的。”
“颢颢,其实……”
“你不用说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现在不太想见他。”
“你还再怪他?”
“没有,跟他关系其实不大。”
“那为什么?他妈妈和姐姐?”
宇文颢避开这个话题:“跟谁都没关系,我就是一个人待习惯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他没准在你家门口堵着呢。”
“他天天都堵,我每天晚上都从院门那边溜进去的,他堵不到。”
岳华点了点头,眼前的男孩少年老成,心思难测,面对各种人性和情感的复杂,心理学终究不是万能的。
宇文颢这几天应付开学季,也的确忙,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学校里,还递交了临时宿舍的申请,没批下来呢,只好再等两天,单身公寓,就是一个字:死贵。一般都是石油那边国家来的二世子三世孙啥的,或者不少小国的富家公子哥,丢到这边来,随便学点啥再回去。
当初那个思密达也是住在这样的单身宿舍里,电影初吻后,向宇文颢提出搬来一起住,宇文颢犹豫了好久,终究也没住成,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奇怪,不是不动心,就是觉得思密达离自己不知哪里总是差那么一步。
鲍皇叔每天都会发来一些信息,什么都有,开始还长篇大论地给那天视频的事做各种后期治愈,自从找过岳华后,就不再提了,开始发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搞笑的视频、色气的段子,自己的新发型,基德的美容照,一顿美食,一片盛开的紫罗兰,还有男人自己做的各种表情包……鲍皇叔一个人对着手机向空气里的宇文颢自说自话……
就在单身公寓批下来的那天,宇文颢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搬了,东西拿的不多,免得引起邻居的注意,悄悄地出村,打枪的不要。
很成功,筋疲力尽地躺在公寓的单人床上时,望着雕花的天花板,宇文颢沉沉地吁了口气,这才发觉,有一种类似潮水般的感觉像自己席卷而来,慢慢地浸过全身,没过头顶,心里一慌,宇文颢坐了起来,靠在柔软的床头上,心兀自怦怦乱跳,那种淹没并没有停止,继续往上涌,宇文颢深深地吸着气,甚至从床上站到了地上,望着身下陌生的床,整洁舒适的单人公寓,每一处都在上涌着——孤寂、荒凉。
手机响了,宇文颢打开一看,眼珠子又差点弹出来。
照片里的鲍皇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人头猪脑,底下一行信息:救命啊,白又亮,我妈给我做了野浆果馅饼……
宇文颢闭了闭眼:鲍、玄、德——
迅速换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在离开的时刻,望了望自己的新居,关上了房门,满屋子的潮水顷刻间不见了……
第74章 我下不去嘴
八只又大又黑毛茸茸的眼睛,同时望着几粒药片,露出质疑,然后瞪着鲍皇叔将一粒药丢进嘴里,就着水吃下去,几张红唇又凑在一处,嘁嘁喳喳小声交流了几句,在古兰丹姆一声轻咳中,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