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佐恶意揣测着霍曜,同时又意识到一件事,他对霍曜知道的太少了。霍曜作为大雷神,已经活了数万年,在此之前,他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谢佐一概不知。
燕州城着实繁华,街上车水马龙,各种新奇玩意儿目接不暇,可惜谢佐完全没心思看。
“到了,走,给你去挑新衣服!”凤一道。
罗氏布庄是燕州城内最大最好的成衣铺子,专为显贵和富豪服务。凤一明显是老熟客了,刚一下车,老板就带着管家热情的迎上来,“洪爷,稀客稀客呀!”
凤一笑,“罗老板发财,我今天带了个兄弟来,叫你的人好好给他捯饬几件衣服。”
罗老板和凤一是多年的交情,见谢佐年纪不大,又生得俊逸动人,把凤一悄悄拉到一边,“新宠?”
凤一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可别乱来。是……是主子,可得伺候好了!”
罗老板也一阵后怕,幸亏多问了句,暗道这大概就是这位巨富身后的贵人了,他郑重道:“放心,一定让这位贵人满意。”
谢佐兴致不高,倒是凤一,进了布庄,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挑了一大堆华丽、重工刺绣的锦袍,又选了各式新潮的头冠、簪子,还定制了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把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罗老板毕竟经验老到,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谢佐涉世不深,且和凤一不同,对穿衣打扮并不太上心,观他面容,似乎有心事。
罗老板考虑一番,亲自去取了一套圆领广袖长袍,向谢佐殷勤展示,“这是咱们庄里最上等舒适的布料,又奢华又低调,正适合您这样的贵人。”
谢佐见这套衣服整体呈银灰白,内搭广袖斜襟中衣长衫,外套银色半壁,带竹叶压花纹,配一条黑色革带,不由多看了两眼。
罗老板何等精明,忙招呼管家,“来服侍贵人试衣。”
巧的是,这套衣服正合谢佐的尺寸,一点都不用修。罗老板笑道,“这就是这套衣服和贵人的缘分了!”
谢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很满意。
凤一又给他挑了顶缠丝镂金冠,“戴上戴上,配一套更好看。”
谢佐看那金冠样式别致,做工精巧,由着凤一给他戴上。
“哎呀,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凤一欣喜道,“你骑着马在街上走一圈,得迷倒多少小媳妇大姑娘。”
罗老板殷勤道:“洪老爷的眼光也是一顶一的,这顶金冠是我们这最好的师父耗费两年打造的,昨天才刚送来,您看那些缠丝,都是闪电样式,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新奇的设计。”
谢佐怒视着凤一,“不要这个,换一个。”
“呃……好。”
凤一又给他挑了些别的冠,谢佐都不满意,索性不戴了,甩手出了布庄。
凤一抱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追到车内,“你这件衣服本就是法器,我先把它化成一根玉簪,你用来束发吧。”
谢佐这次答应了。
在布庄里折腾了大半天,马车悠悠拐进一条张灯结彩的大街上时,太阳已经西斜。
一阵风掠过,吹开了车帘一角,一股幽幽的脂粉香传来,谢佐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
凤一眼神暧昧,“女儿香啊。”
第二十七章
谢佐跟着凤一下了车,看着两侧装潢迤逦缠绵的楼阁,嗅着空气中香软酥迷的甜香,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哎呀洪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左侧挂着“群芳阁”的楼里,迎出来一个耳鬓簪着大红花的老妇,一身绫罗绸缎,身上脂粉气息更为浓郁,她满脸堆笑,看到凤一仿佛看到了亲爹。
凤一随手就抛给她一锭金子,一把扯过谢佐,“花姨,我今天特意带我的兄弟来开开眼的,你可得好好招待!”
花姨接过金子,快速掂了下塞进腰间,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真诚,“洪爷放心,您的兄弟就是我们群芳阁的主子,咱们保证给这位爷伺候舒坦了!来来来,天字一号房一直为您留着呢,您老不来,我这里的姑娘哭得脸都花了,快愁死我了。”
凤一摇着扇子,脸上挂着轻浮的笑,上楼时遇到个相熟的姑娘,轻佻地用他的鸟毛扇子拍了下她的屁股,惹得姑娘发出阵阵娇笑。凤一随手就把自己腰带上挂着的一块美玉赏了她。等他们上到顶楼,谢佐回头一看,那姑娘还含情脉脉地望着凤一呢。
进到雅间,花姨服侍着凤一和谢佐落座,殷勤问道:“两位爷喜欢什么样的?”边说边冲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将两本册子呈到他们面前。
谢佐接过来一看,好家伙,群芳册,里面是这里全部姑娘们的肖像、才艺、各项服务费用。
花姨积极推荐:“我们这儿的姑娘个顶个的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看爷喜欢什么样的?”
凤一不吭声,支着头观察谢佐。
谢佐,毫无经验,对着环肥燕瘦各色美女也毫无兴趣,但是,他不能气短,便一口气点了七八个最贵的姑娘,“先把她们叫来看看。”
“这……”花姨有些为难,暗道这小子不是来砸场子的吧,这几个姑娘个顶个心高气傲,她平时还得哄着呢,一下子把她们都叫来,她们肯定又得闹脾气。
凤一轻笑两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大把银票塞给花姨,“劳你费心了。”
花姨看了下面额,又点了下数量,眼睛亮得吓人,一切困难在足够的金钱面前都不是事儿,当下拍胸脯保证:“请二位爷稍等片刻。”
谢佐吃着水果,听着小曲儿,没等一会儿,花姨就亲自带着八个美貌姑娘鱼贯而入。
姑娘们都经验丰富,也都被花姨提前嘱咐过,进来后都以谢佐为主,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谢佐正吃着一串葡萄,眼看面前站了这么多漂亮大姑娘,也有些不自在。他慢慢放下葡萄,他该怎么做,直接全抱走去云雨一番?可是……
姑娘们都很美,谢佐却没有任何兴趣。他虽还没真正经过人事,却也不是一窍不通,他之前和霍曜数次亲密,何为欲望,如何纾解,个中滋味他也有所了解。
谢佐和姑娘们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姑娘们腿都站酸了,谢佐又拿起了刚吃了一半的葡萄。唔,这葡萄真甜,好吃!
花姨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这小爷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凤一一拍手,“我的错,花姨,劳累姑娘们了。”他站起身,“我带这位兄弟去对面逛逛,走了,美女们!”
凤一把谢佐拉走了,谢佐走的时候还抱了个果盘。
花姨嘴角抽搐,如果不是看在钱够多的份上,她真的要开口骂人了,特么喜欢男人,来我群芳阁干嘛?!
凤一说的对面,就真的是对面—群英荟,和群芳阁面对面开门,当家的是位眉目温和的中年男子,人称林爷。
林爷和凤一也是老熟人了,笑眯眯地将他和谢佐迎进门,熟稔地将他们带进位于最高处、风景最好的雅间。
林爷刚才就打听到了,谢佐才是今天的贵客,忙问凤一的意思:“怎么安排?”
凤一看着边吃水果边四处张望的谢佐,笑笑,对着林爷耳语一番,林爷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推门进来了两个美貌少年,一个端着盛着各色鲜果的果盘,另一个端着装有各色吃食的食盘,一进来就缓步走到谢佐身边,分别跪坐在他身边。
“请爷品尝。”少年们异口同声,声线柔和,有着雌雄莫辨的美感。
谢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位少年美得各有千秋,半透明的衣服下是纤瘦单薄的身体,显得楚楚动人。
只是,美人对谢佐的诱惑,远不如美食。谢佐左吃一个,右吃一个,只觉点心细腻可口,鲜果青脆多汁,这么一对比,霍曜之前带他吃的简直是猪食,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谢佐冷落美人,凤一也不催他,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这儿的美酒也是一绝,霍二平时没给你喝过什么好酒吧,来一坛尝尝?”
“好。”
凤一摆摆手,示意两位美少年下去,他起身出去,对着候在门外的林爷安排一番,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回来了。
酒……谢佐是喝过酒的,那晚上在山上,温泉里,霍曜渡给他的酒,又辣,又醇,顶得很。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来到谢佐身边,看清来人,谢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是位成年男子,一身低调的黑色束腰衣袍,长相英武健美,高大挺拔,肩宽腿长,乍一看,身形和霍曜有几分相似。
“贵客,您的酒。”男子沉声道,将沉重的酒坛放到谢佐面前。
谢佐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人跟之前的美少年不同,不见瑟缩讨好之意,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低垂,腰板却挺得笔直。
男子见谢佐没有动作,看了他一眼,伸手打开酒坛,为谢佐满上一盏,双手捧住递给他。
凤一见状,起身悄悄离开了。
林爷见他也出来了,悄声道:“满意了?”
凤一笑笑:“可能吧。”
屋内,清风袭来,将男子身上的清香送到谢佐鼻端。谢佐看着捧到自己面前的那碗酒,陷入了沉思。
霍曜那家伙……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是一种更好闻的味道。那个杀坯,才不会这么服侍他,他只会训斥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男子默默看了谢佐一会儿,伸手去解谢佐的衣襟,见谢佐没有阻挡,便低头,要去吻他。
谢佐偏头躲开了,“你走吧。”
男子沉默了会儿,“是。”
林爷看男子出来了,很是意外:“怎么了,那位爷哪里不满意?”
男子道:“他怕是心里有人,其他人不行。”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爷也很苦恼,歉意地对凤一笑笑,“对不住了洪爷,这事儿没办好。”
凤一摆手,“和你无关,我知道了。明儿我叫小厮给你送一箱子古玩,知道你好这个。”
林爷顿时眉开眼笑,“谢洪爷赏!”
凤一推门进去,看到谢佐正凭栏而立。他走到谢佐身边,摇摇扇子,轻声问道:“怎么,都不喜欢?”
谢佐没吭声。
“人界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凤一缓声道,“来者不拒,和谁都能云雨一番,那只是欲望。如果是非那人不可,且容不得第三人介入,就是喜欢,爱。你能懂吗?”
“轰隆—”一声,一道雷声在头顶滚过,“哗—!”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暴雨如注,整整下了一夜,滚滚雷声追逐着闪电也陆陆续续响了一整夜。
谢佐就在回廊里,望着外头的雨,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大早的阳光就开始刺眼。
谢佐叹了口气,动动僵直的肩颈。
屏风后的房门被推开了,有人正向他走近。
谢佐以为是凤一来叫他了,颇为惆怅道:“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我又不是受虐狂,我是那种会喜欢自己敌人的傻瓜吗?”
来人没有出声。
谢佐“哼”道:“他有哪里值得我喜欢?面瘫、粗鲁、霸道,跟你一比还穷酸得要命,怪不得活了这么久连个相好都没有,可怜虫!”
“嗯咳——”一声刻意的干咳从门口传来。
提醒的意思太过明显,谢佐猛地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凤一,而是惹了他就跑的霍曜。
凤一悄悄在门口探出头,对谢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用口型告诉他:“我先溜了。”
死寂,尴尬。
谢佐想了下,自己也没有指名道姓,没什么好尴尬的,站起身挑衅地望向霍曜:“你又来干嘛?”
霍曜不悦的目光扫过谢佐歪斜的衣襟,“以后不准再来这种地方。”
谢佐一下就火了,“你要是专门过来教训我的,就给老子滚蛋!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霍曜也不跟他吵,伸手把他衣服拉好,“那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谢佐愣住了,道歉他是接受的,本来就是霍曜不对在先,“以后不会了”是什么意思?他这边刚想通了一些事,霍曜就要甩了他吗?
霍曜道:“我要送你回深渊了。”
“怎么这么快?”
“三日后,我要去执行天地交待的任务,归期不定。”霍曜硬邦邦道。
归期不定……谢佐很郁闷,虽然知道自己迟早要再被关回深渊里,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事已至此,谢佐也没再说什么,乖乖收拾了东西跟着霍曜走了。反正,反抗也是没用的,也罢,早回去,他继续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渡过天劫获得真正的自由。
霍曜倒也没有立刻就把谢佐带回深渊,出了烟花柳巷,他们来到了一条主干道上。
刚下了一场大雨,街面上还有些积水,但不妨碍小摊小贩们赚钱的热情,他们陆续支起摊子,吆喝起来,“馄饨,鲜肉小馄饨,皮薄馅大!”“鸡汁大包子来个吧!”“阳春面,一文一碗——!”“油条出锅喽!”
谢佐叫住霍曜,“我想尝尝那个馄饨。”
“嗯。”
他们在馄饨摊的小桌前坐下,谢佐吃了一碗馄饨,只觉鲜美无比,又招呼隔壁的摊主给他送俩包子、三根油条。
谢佐吃得香,看霍曜不动筷子,“你不饿吗?”
霍曜摇摇头。
谢佐看着周围,想想前两日,乘着凤一的豪华马车,经过同样的街道,看到同样的吃食和玩意儿,自己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这会儿霍曜回来了,跟着他步行到这边,却觉得看什么都有趣,吃什么都好吃。这就是“有情”的魅力吗?
谢佐吃饱后,用纸巾擦擦油亮的嘴巴,“什么时候回去?”
“先随我去除个妖。”
能劳动声名显赫的大雷神亲自动手,得是什么样的大妖怪?从认识霍曜以来,除了痛殴他自己,谢佐还没见他对别人大动过手,“什么妖?”
霍曜注意到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摊主,摇摇头,注意到谢佐因为抓油条变得油乎乎的双手,他从袖中抽出手帕,扯过谢佐的手为他仔细擦拭。
隔着一层轻薄的手帕,两人的手指相互摩擦、触碰,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
霍曜如梦初醒,正要缩回手,却被谢佐一把按住他的手背,轻声问他:“大雷神,你对我只有欲望吗?”
霍曜僵住了。
谢佐凑近他,双唇几乎擦过他的颈侧,声音放得更低,“你是不是只想抱我一个人,就像我对你一样?”
霍曜猛地起身,“不要胡闹。”
看着大踏步离去的霍曜,谢佐耸耸肩,看了眼一旁脸色发绿的摊主,“我觉得他是口是心非,你觉得呢?”
摊主等他追着霍曜离去,喃喃道:“世风日下啊,断袖光天化日里调情了。”
谢佐跟着霍曜来到了一处朱门大院前,他抽抽鼻子,“好臭啊。”
这大院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内却涌现出一股股的黑气,且散发着浓烈的
死气,这地方肯定堆积了不少死人。
霍曜抬手在院前一挥,一张凡人肉眼无法看到的金色结界迅速展开,将大院整个封住了。
院门轰然打开,是院内的妖物察觉到不对,集体往外逃跑了。
谢佐一看,好家伙,全是些拳头大小的蜘蛛精,个个龇牙咧嘴,血红色的小眼睛凸凸着,身上带着艳丽的花纹,一看就有毒。
蜘蛛精们慌不择路,一挨到结界就灰飞烟灭。死了一大片蜘蛛精后,它们不再盲目逃跑,而是涌回院内,向大院中央聚集。
蜘蛛精们像小山一样堆聚在一起,突然就消失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站在原地。
谢佐一看,登时火冒三丈,那妖物竟然变成他的样子!谢佐提醒霍曜,“那是假的,那不是我!”
“我知道。”霍曜将他拦在身后,“别动。”
那妖物顶着谢佐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跪倒在地,“求大雷神饶命,大雷神不知,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孩子要养活,只能吸取点凡人的精气……”
谢佐要被它恶心死了,他可从来不会这样惺惺作态。他知道这妖物是谁了,正是之前诱惑了鲁小胖父亲的俏寡妇!
霍曜朝那妖物走去,妖物脸上表情愈发悲切。
谢佐看得清楚,那妖物背后连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只怕霍曜再靠近些就会被它的蛛网猎住。
谁知霍曜却跟也被蛊惑了一样,不停地向那妖物靠近。
谢佐气急败坏地拽住他,“你眼睛糊了猪油了?”
妖物的蛛网猛地向他们袭来,还未触碰到他们,就听那妖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金色火焰凭空腾起,将蛛网燃烧殆尽,并顺着蛛网将那妖物团团包裹住。
妖物在火焰中扭曲、挣扎,临死前,它变回了原身,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蜘蛛妖,最终,它化成了一抔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妖物已经被诛灭,霍曜却还盯着那妖物之前站着的地方。
谢佐很无语,这妖物真是太低级了,霍曜都没动手,它不过是靠近了他一些,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喂,霍曜?霍曜!你看什么呢?”谢佐大声喊道。
霍曜这才回神,专注地看了谢佐一会儿,看得他心里都开始发毛了,“土地何在?”
地上光芒一闪,一个小老头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大,大雷神!”
“做好善后,及时超度枉死者。”
“是是是。”
“妖物在此为害许久,你身为土地知情不报,事办完后自去北原神君处领罚。”
“小神遵命。”土地颤声道,“谢大雷神饶命,小神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它太强了,小神神力有限。”
谢佐头一次见土地,看他生得矮矮胖胖的很好玩,便蹲在他身边,扯扯他长长的胡子,“这大蜘蛛什么来头?”
土地擦擦额上的冷汗,“是,它和西方某位上神有些交情,再加上它近些年收敛不少,没有再直接害人性命,所以……”土地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当场害死人和把人扔出去再死,有什么区别吗?谢佐暗道,神仙真是虚伪,会狡辩。
“它和谁有交情?”
“这……小神不知!”土地快哭了,开始为霍曜歌功颂德,“大雷神为民除害,实是本地百姓之福,这妖物魅惑人的法术实在厉害,天生能感知人心,自动幻化成猎物所爱之人的模样,防不胜防。”
土地后面再嘟囔了些什么,谢佐已经听不到了,他心里如炸开了一朵烟花,自动化成所爱之人的模样……它可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谢佐承认,他当然是很自爱的,但是,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他可不喜欢,那妖物是变给谁看的?
谢佐心里正翻江倒海,突然听到土地嚎了一嗓子:“恭送大雷神—!”
再一看,霍曜已经走远了。
“霍曜,你等等我!”谢佐觉得,他有必要跟霍曜好好谈谈。
回到暗无天日的深渊,谢佐的神魂离开替身回到了本体。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想死老臣了——!”老洛拖着长舌头飞过来,哭哭啼啼道。
谢佐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扶着墙壁站起来,慢慢走出了洞穴。
他仰头望天,能看到的只是浓重的血雾,人界那样漂亮的蓝天白云,怕是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看到了。
脚下腥红的泥土翻动,乌啸冒出了头,围着他转了一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惹到霍二了?”
“没有。”谢佐看到远处的霍曜,要去找他谈谈,却被乌啸挡住了。
“你给我等等!”乌啸踮起八条触手,一副捉奸的表情,“你们出去干什么了?你们干了吗?”
他跟条狗一样在谢佐身边乱闻。
“干你个头!”谢佐一脚将乌啸踩扁,大踏步离去。
乌啸挣扎着爬起来,冲他吼道:“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小杂碎!”
霍曜见谢佐走来,扬手抛给他一个东西。
谢佐握住一看,是那具木偶替身,没有神魂依附后,它又自动变回了巴掌大小。
“我要走了。”霍曜道。
谢佐张开双臂拦住他,“不是说三日后吗,还有两天呢,不再陪陪我了?”
“我还有些别的事。”
谢佐就是不让他走,“大雷神,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必了。”
“你怕什么?你听我说呀,我刚发现,我只想跟你一人双修,在你身边就觉得什么都有意思,”谢佐对着霍曜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大,雷,神!”
霍曜:……
“我是认真的,虽然你对我很粗暴,又是我的仇人,但这都好说,你也帮助了我很多。等我熬过天劫获得自由,重回王位后,你可以做我的王后,我会一直宠爱你的!”谢佐兴致勃勃地畅想未来,“……你觉得怎么样?你是地位尊崇,但我是妖界之王,论身份也不算辱没你,等我成长到了成年体,未必打不过你……”
“别说了。”霍曜沉声道。
谢佐不甘心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我吗?我不相信。”
霍曜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修炼,等我回来,我给你个答案。”
霍曜走了,留下谢佐一个人惆怅地蹲地画圈。
老洛真情实感地同情他,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全程偷听的乌啸则大为恼怒,跑到谢佐够不着的地方大骂他是倒贴货,不知羞耻,丢尽了妖王的脸……
霍曜是真的走了,他走后,谢佐就没再受过雷刑。也不对,他跟他在人界游历时雷刑就暂停了。
虽然没有继续遭雷劈,免受了皮肉之苦,但谢佐被困在深渊里,又完全失去了霍曜的消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妖王一不高兴,深渊里的各种妖魔鬼怪就遭了殃,成了谢佐撒气的对象。
把深渊里上上下下的妖物折磨了一遍,吓得它们个个龟缩不敢现身后,谢佐虎着脸四处溜达,想看看还有谁能抓过来让他出出气。
老洛心惊胆战地跟着他,“陛下想知晓大雷神的消息,何不找人来打听打听——”
谢佐烦得很,“你以为我不想吗?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这鬼地方我真是呆够了,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老洛叹息:“相思最是折磨人——”
说来也怪,谢佐被镇压在深渊里已经一百多年了,日日挑衅看押着他的大雷神,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霍曜走了才不过数日,他就感到深渊的时间长得可怕。
谢佐想到了他在人界看到的一个词:度日如年。如今可是深切体会到了。
“他说归期不定,还让我等着他,”谢佐愤愤道,“这是不是故意吊着我呢?”
老洛宽慰他:“大雷神言而有信,既然说了回来后有答案,必定会给陛下一个答复。陛下不如耐心等待,借此机会好好修炼,早日渡过天劫,也能早日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