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现在只是个凡人。”谢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么小,还不如成年人的一半大小,他没有妖力,也没有权力,几个瘦弱的宫女都能困住他。
木榕老成地叹了口气,“过刚易折,太子哥哥,你真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和王后娘娘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幸好大王还不知道此事,不然小霍大人就没命了。”
是啊!木榕一句话点醒了谢佐,他怎么没想到他的喜欢可能会害了霍曜?现在的霍曜也只是个凡人,如果被他连累……
“霍曜他,没事吧?”
木榕“哼”了声,“新婚燕尔,他好得很!”
“你说什么?!”
木榕道:“太子哥哥你别傻了,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是……那个,王后娘娘给他赐了婚,他已经和太傅的孙女成亲了!”
“我不信!”谢佐吼道。
木榕吓了一跳,还是不忍谢佐继续沉迷,狠心道:“是真的,他真的已经成亲了,他们已经去戍边了,以后大概都不会回来了,你清醒一点儿吧!”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问他!”谢佐拔腿就往外跑,被木榕一把抱住了。
“你别犯傻了,就算见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谢佐猛地站住了。
他想到了在潘老爷的葬礼上,霍曜说过的话,“轮回后的人会忘记一切前尘往事……”
谢佐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如果知道忘记了过去的霍曜会爱上其他人,如果知道做凡人要眼睁睁看着霍曜和其他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他就不跟来了……
此后十年,谢佐再未见过霍曜一面。
第三十六章
当年被困在深渊的时候,不过几日见不到霍曜,谢佐就感到十分难熬。到了人间,十年不见,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有霍曜,谢佐还有父母朋友,有了誓死效忠他的部下,还有了一大群太子同学。
谢佐十一岁那年,整个南国区域天降神谕,十六国国主都梦到了一位天神向他们传达天地的法旨,要求各国太子入南国书院学习。翌日,十六国太子枕边都出现了南国书院的入学通知。
此事在十六国皇宫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开始,各国国主还是将信将疑,毕竟,各国常年混战,彼此之间几乎都有死仇,把作为国本的太子送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书院去读书,还不让军队护卫,简直是笑话。
可到了入学前三日,各国皇宫内都飞入了一只仙鹤,众目睽睽之下,仙鹤落地就化为了一个气质出尘的小道童,说是来接太子入学的。
如此神迹,再不想相信也只能信了。于是,到了约定的日期,大部分的太子们都按要求,只带了一位心腹,跟着小道童走了。
谢佐带了木榕一起,临别前宽慰了忧心不已的父母,毫无心理负担地上路了。
路上,谢佐接到家里的传信,云麟一改之前犹疑的态度,嘱咐他到了学院一定要听天神的安排,云诏暗卫刚传来消息,雀诏国和蝶诏国因为不肯让太子随仙鹤小童上路,约定的时辰一过,两个太子都暴毙了!
对南国帝君的正式角逐刚拉开帷幕,就有两位被淘汰了,还剩十四个人。
到了南国书院,谢佐才发现天地为了挑选南国帝君,也是下了血本,竟然搬来了一整座仙山做南国书院。
见过其他国的太子,谢佐才发现,其他国的太子也和他一样,以国名为名。
这些太子们进山后先是要洗髓,这个环节就废了五个人,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剩下的十一人,日日饮仙露食灵果,个个都修成了个半仙体。
书院里有七位师父,传授他们不同的知识和技能,同时每日给他们洗脑,要一统南国,结束分裂,十六国一家亲,这是丰功伟绩,若能成,生前万人敬仰,死后列位上神。
谢佐虽然无心争夺南国帝君的神位,但他很关注云诏国的未来,他可不想自己的父母,自家的百姓任其他人宰割。
目前来看,十六国的混战给百姓们带来了无止境的痛苦,结束分裂势在必行。如果这些太子们里面有雄才大略的仁君,谢佐不介意云诏国在他手里结束,若是没有……
谢佐和其余十位太子们同吃同住,在书院里学习、训练了八年,每年寒、暑两季回国实习政务。八年来,谢佐遇到了投缘的人,也和一些人交恶。
书院里的师父们不强求他们要相亲相爱,但八年的学业正式结束前,严禁争吵、斗殴、杀人,表面看起来,也算一片祥和。
不过谢佐知道,这种虚假的平静在他们正式下山时就会被打破。
这日夏至,南国书院山门大开,教导了他们八年的七位师父罕见地一齐出现,送他们出山。
师父们一贯冷情,这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句“去吧”,山门就轰然关闭,再看过去,整座仙山已经凭空消失,眼前只有一座光秃秃的观星台。
除了谢佐,其余人皆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谢佐毫不留恋,负手离去,木榕扛着包袱在他身后追喊:“阿哥,等等我!”
十六岁成人礼上,谢佐和木榕已经互换外袍,正式成了兄弟。只是他这位弟弟,长着长着就歪了,小时候明明多说两句话就脸红,个性很木讷,越大脸皮越厚,一肚子鬼主意。
木榕心思机巧,跟在谢佐身边,既学文又苦练武艺,十六岁回国参加文武科举,一举夺魁高中状元,是云诏国立国以来头一位文武状元,再加上他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为人随和,是云诏国无数春闺少女的梦里人。
木榕追上谢佐,和他一同沿着山间小路往下走,“阿哥,回去路上肯定危险重重,你可别不当回事,要多多注意。”
“知道了。”
“不知道大王会派谁来接我们,能不能信得过……”木榕一路唠唠叨叨,细数各种可能的变数。
谢佐觉得木榕哪都好,就是话太多,他自己的话都不少,跟木榕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埋伏和暗杀,主使者不外是乌诏、蒙诏、雨诏中的一个。如今只剩十一国相争,最强大的就是乌、蒙、云、雨四国,不出意外,未来的南国帝君就从这四国中出了,其余七国,不是归顺就是毁于战火。
乌、蒙两国一向用联姻来稳固同盟,不过这次很不巧,两国都各只有一位太子。据谢佐观察,乌诏、蒙诏二人过从甚密,性别好像也不能阻碍两国联姻。
至于雨诏,每次见到他都跟乌眼鸡一样,自从谢佐十六岁的成年礼上和他双胞胎妹妹霖公主订了婚,他更是看谢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阴阳怪气几句就过不去。
是的,谢佐也定亲了,对象还是死对头雨诏国唯一嫡出的公主,这也是段奇妙的缘分。
谢佐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负父母的期许,国家的未来,该承担的责任要承担。既然霍曜能做到,一入红尘,往事全抛,他也能!
远远的,谢佐就看到云诏国的幡旗了,木榕更是兴奋,踮着脚尖眺望,“你说我爹会亲自来吗?”
“叔父要随侍父王,不大可能。”谢佐心中一动,正觉晦气要甩掉这个念头,转过弯来,他就看到了一身黑色轻甲,立在战马旁边的霍曜。
谢佐一下停住了。
霍曜似乎也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抬头略惊讶地看着他。
十年了,未见过面,也从没通过音信,这个人,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谢佐居高临下,打量着霍曜。他已经长成了当年的模样,比以前黑了些,整日里在边境风吹日晒的,必然也白嫩不到哪里去。
他们没有私人联系,可谢佐的耳朵里却常常能听到霍曜的消息,他打了多少胜仗,击退了多少次敌军,取得了什么战绩。以及,生了个有出息的大儿子,夫人最近又有身孕了……
谢佐表面平静,心里却很烦躁。他不打算再喜欢人了,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是种负担。见不到霍曜的时候,他也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他一出现,他整个身心都不舒服。
谢佐立在山道上,木榕也不敢催他。
霍曜等了会儿,低头抱拳,沉声道:“臣奉命恭迎殿下回宫。”
谢佐轻声道:“有劳了,大将军。”
“臣职责所在,请。”
谢佐刚迈开步,一声娇呼传来:“阿云哥哥等等我啊!”
接着一位娇俏的少女飞扑而下,趴到了谢佐背上,“阿云哥哥你走这么快干嘛,霖儿险些追不上你啦!”
谢佐忍住一拳轰飞霖公主的冲动,咬牙低声道:“你给我下去。”
霖公主一边更紧地搂住他,一边发出银铃般的撒娇声:“不嘛不嘛,我舍不得你呀阿云哥,你可别忘了去娶我呀!”
谢佐额头青筋直跳:“滚下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霖公主火速跳了下去,站一旁扯着嗓子哀声道:“哎呀,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啊,嘤~”
“云诏,不得对我妹妹无礼,你摆张臭脸给谁看呢!”
随着一声喝问,一位身着五彩锦衣,腰悬利剑的男子疾步走了下来,挡在霖公主面前怒视谢佐。
这人正是雨诏,长得也是高大威猛、一表人材,只是为人十分狂傲,总是下巴微抬,看人时目光带着三分轻视。
他一出现,候着的雨诏国将士神色一凛,站得更直了。
谢佐心情正不爽,见到雨诏更没有好脸,“给你看,好看吗?”
“你……”雨诏怒目圆瞪,“唰”一下抽出剑来指向谢佐,“你不用得意,回去我就禀告父王取消婚约,绝不让阿霖去你们云诏受辱。”
他一亮剑,云诏将士就要围上前来,被霍曜挥手制止了。
谢佐还没说什么,霖公主一声惊呼:“千万不要啊,我喜欢阿云哥,我就要嫁给他!”
雨诏回头瞪了她一眼,“闭嘴,你知不知道丢人怎么写?”
谢佐不耐烦跟这俩人纠缠,越过雨诏:“滚开,好狗不挡道。”
“你这个……”雨诏想好好辱骂一番谢佐,更想给他来个一剑穿心,省得他再打他妹妹的主意,可是,他看看一群如狼似虎的云诏国将士,还有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神—霍曜,还是缓缓收了剑,拽起霖公主走向自家的马车。
谢佐不再给霍曜一个正眼,拽着木榕一同上了马车,“走。”
车内宽敞舒适,一路走的也是平坦官道,谢佐却怎么都不得劲。
今日有风,车帘一角时不时会被风吹起,谢佐坐在车内,风一来他就能看到在车驾旁骑行的霍曜,他劲瘦挺直的腰背,执着缰绳的手,修长矫健的腿……
习武之人呼吸声多绵长轻缓,尤其是像霍曜这种内家功夫已炉火纯青,其呼吸声几不可闻。可谢佐还是觉得他太吵了,他的马蹄声太大,他身上轻甲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太响,他离车驾太近了!
一颗冰镇葡萄被送到谢佐嘴边,“阿哥,天气燥热,清清心。”
谢佐食不知味,伸手松松领口,“确实太热了。”
注意到木榕的表情,再看看他腿上还搭了条毯子,车内放置着一大盆冰,水力驱动的铜扇正缓缓输送着凉风。
谢佐:……
木榕表示理解,指指心口:“心热,我懂。”
一阵沉默之后,木榕清清嗓子,“阿哥,我最近看了一个小故事,跟你分享一下?”
“什么故事?”
“说是有个国家的大王见臣子俊美,便出言调笑,谁知这位臣子心高气傲,不肯受辱,竟举剑杀了大王,后又自杀。是奇事,更是祸事!”
谢佐给了木榕一个爆栗,“用你提醒?”他扬声道,“停下,孤要骑马。”
木榕劝道:“还是别骑了,太招摇了!”
谢佐不听,“孤要是连个马都不能骑,岂不是显得他大将军太废物!”
木榕默默道:他果然忍不了了,果然还是很在意。
谢佐出了马车,抢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将士的马,“驾!”
他一骑绝尘,在宽阔的官道上畅快地跑起来,心中郁闷稍减。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谢佐回头一看,霍曜带着三四个将士已经追了过来。
霍曜那匹黑骏马油光水滑、高大健硕,一看就是匹宝马,眼看就要追上他了。
谢佐又狠抽了胯&下的马一鞭子,马儿吃痛,撒蹄狂奔。
“太子,不要任性,”霍曜喝道,“缓下来!”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教,滚!”谢佐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委屈还有嫉妒一齐迸发,他回转身扬鞭迎面抽向霍曜。
“啪—!”
霍曜稍一偏头,鞭子狠狠抽在了他左肩,力道之大,将肩上的轻甲都抽裂了。
霍曜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伏低身子,趁谢佐发愣,驱马上前,长臂一伸将他强行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趁势按在了自己身前。
谢佐被霍曜挤得脸都趴在了马脖子上,愤怒道:“滚开,离我远点儿!”
霍曜怒道:“臣倒不知,殿下对臣有这么大的恨意!”
后面跟着的将士都是霍曜的亲卫,见他和太子起了争执,都自觉勒紧缰绳,不再靠那么近。
马上,霍曜和谢佐同乘一骑,彼此都沉默着。
过了会儿,谢佐突然觉察到了霍曜身体的变化,猛地回头:“你……”
就在这时,变故抖生,两侧草丛中数箭齐发,向谢佐射来。
霍曜反应极快,一边按倒谢佐将他护在身下,一边夹紧马腹,纵马跳出了包围圈。
“护驾!”后面的将士们一边高喊一边冲上来。
奇怪的是,将士们搜遍了两侧的树林,没有找到人潜伏过的痕迹。
确认安全后,霍曜带着谢佐回来,跳下马来,“怎么回事?”
“大将军,事有蹊跷。”卫队长报道,“没有找到敌人,也未发现提前埋伏暗器的痕迹,倒像是……”
“像什么,直说。”
“像……凭空出现,就像是妖术。”虽然知道不可思议,卫队长还是如实报告了自己的想法。
霍曜亲自去查看了周围,果然如卫队长所说,周围全无设伏的痕迹。
谢佐没想到暗杀来得这么快,他捡起一支断箭查看,卫队长忙道:“殿下小心,箭头上有剧毒,见血封喉!”
谢佐扔下箭头,冷笑:“不讲武德。”卫队长猜的不错,这突袭的暗箭不是人为的,而是有人隔空以神力催动,箭身上的神迹还没完全消散。好啊,为了争夺一个区区南国帝君的位置,竟然违抗天命,擅自动用神力,这些神还能更虚伪一点儿!
出了这种事,谢佐又回到了马车上,亲手画了一叠符咒,让木榕分给众人,让他们贴放在心口处,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霍曜则一路沉着脸,他倒不是担心无法退敌,而是和谢佐一样,发现在这场南国帝君争夺战中,有仍在神位的天神插手了。
后半日的路程倒是没再遇袭,到了驿站,霍曜吩咐全队休息,明日再赶路。
谢佐下车时,霍曜看了他一眼,他直接朝天翻了个白眼,拂袖而去。
深夜里,谢佐从绮丽淫&靡的梦境中醒来,表情阴郁地盯着床单。
怔愣了许久,他把褻衣亵裤全脱掉扔在一边,起身去了耳房沐浴。
皇家驿站里一切准备得妥当舒适,即便是夜里,沐浴的热水也备得足足的。
谢佐用温热的水冲洗,越洗越热。他丢开长柄木瓢,双手扶住浴桶边缘,盯着水面上双颊通红的自己,为自己的不争气恼怒。
冷静了会儿,他想起来后院有个天然的小瀑布,下面的一汪水潭明澈清冽,正适合他。
谢佐扯过衣架上的一件外袍,随意裹在身上出了门。
值夜的侍从正打瞌睡,察觉到他出来,忙惶恐地跟上小声问他要什么,谢佐道:“离我远点儿。”
侍从哪里敢任他自己半夜里瞎逛,可又不敢真的跟过去,都传这位太子颇难伺候,脾气很古怪,果不其然,大半夜不睡觉去干嘛?
侍从正左右为难,看到大将军霍耀衣着整齐地过来,不由松了口气,“大将军……”
“去吧,我看着他。”霍曜道。
侍从感激地跪下了,“多谢大将军!”
谢佐把自己泡进水潭里,清凉的水流很好地缓和了他身心的焦躁,他撩起水拍在脸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仰头靠在潭边的石块上,一下就看到了霍曜。
真是阴魂不散。谢佐坐起身,想了下又赌气地躺了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可避讳的,以前都不知道互看了多少回了!
月色下,潭水中的谢佐黑发如瀑,皮肤白皙莹润,四肢纤长,筋骨匀实,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让人一看就再难移开视线。
霍曜的目光太过专注、热烈,谢佐回头,恶狠狠瞪向他:“看什么看?走远些,别在这碍眼!”
霍曜反倒又走近两步,“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谢佐简直都气笑了,听听,霍大将军是要跟他叙旧情吗?他站起身,指指自己,“我为君,”又手指向下指指霍曜,“你是臣,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对于他的挑衅,霍曜没有说话,可加重的呼吸能看得出他被气得不轻。
“哼!”谢佐从水里走出来,捡起外袍裹上,边系腰带边嘲讽霍曜,“不要以为你小时候侍奉过孤几日,孤便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从霍曜身边走过,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他一下,昂首挺胸走了。
回到房间,他还觉得不解气,吩咐守夜侍从,“给孤叫两个美貌女子来!”
侍从不敢怠慢,忙去叫人了。
霍曜默默站在门外,看着侍从带着两位女子进了谢佐的房间,又歌又舞的闹腾了一整夜。
翌日,谢佐顶着俩黑眼圈,在霍曜冰冷的目光里缓缓爬上了马车。
好困,他不想赶路,他想睡觉,可是霍曜那厮偏要跟他作对,非要走。
谢佐刚坐好,木榕就连滚带爬上来了,“你你你,竟然一夜御二女,你怎么了?”
“没怎么,想去去火不行吗?”
木榕赶紧把车窗都关上,低声道:“你没看到霍将军的脸色,别闹了行吗阿哥!”
“谁闹了?”
木榕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现在就像个在闹脾气的小媳妇!”
媳妇……谢佐抬手盖住脸,叹了口气:“太难看了。”
他也知道,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霍曜已经成婚生子,和他此生不会再有半分情缘,回去以后,也不会有了。
谢佐觉得,自己应该是妖族的一个怪胎。传统的妖族做法应该是看上谁就抢走,管他有没有老婆孩子。可他呢,就因为霍曜娶妻生子这件事备受折磨,真是丢人!
木榕看他冷静了下来,好言劝道:“阿哥,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千万不能因为私情和霍将军交恶啊,如今我国兵权尽归大将军,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他。”
谢佐的心情更差了,“我本来就不该做这个太子,还是你来吧。”
木榕的脸都被吓绿了,“殿下,你是要要了臣的命吗!”
“唉。”谢佐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何为骑虎难下,他真是体会到了。
突然,谢佐直起了身子,“什么声音?”
木榕一脸茫然:“啊?”
马车外,霍曜喝道:“小心防备!”
将士们训练有素,已经列阵警惕起来,可他们和木榕一样,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是四顾着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危险。
马车内,谢佐道:“来了。”
他话音刚来,头顶阴云密布,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将士们齐齐抬头,眼看阴云越压越低,藏在树中眺望的将士喊道:“是乌鸦,全是乌鸦!”
“呱呱呱—!”
乌鸦群越来越近,叫声越来越响,它们一齐向地面发起了攻击。
将士们训练有素,霍曜一声令下迅速响应,先是一排弓箭手上前试图射杀来犯的乌鸦,却发现这些东西铜皮铁骨,完全射不透。
霍曜示意弓箭手退下,后面的将士两两一组用巨大的捕兽网去捕捉乌鸦群。
谢佐发现,那些不是普通的捕兽网,每张网上都附着着雷电符咒,乌鸦群一撞进去就雷电四起,把它们电得东倒西歪,瞬间丧失了攻击力。
谢佐了然,看来这些年来学习仙术的不止他一个。
乌鸦群来势汹汹,却很快被一网打尽。就在众将士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所有的乌鸦突然齐齐爆开,每只乌鸦的胸腹内都炸出了一条虫子,那些虫子犹如利箭,纷纷袭向在场众人的心口!
“啊—!”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除了霍曜,其余人全都捂着心口痛呼着蜷缩在地。
车内,木榕大惊,“那是什么?”
谢佐不屑道:“食心虫,只能寄生在人畜心里,以心脏为食,让我看看谁在玩这些脏东西!”
谢佐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倒地的将士们踉跄着起身,齐声跪谢谢佐:“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这些将士们的衣服心口处个个破了个大洞,虽然都被食心虫撞了个半死,好在都保住了性命。原来,他们之前都按照吩咐把谢佐画的符咒贴心收藏,食心虫奇袭不成,遇到符咒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谢佐冷哼道:“还没完呢!”他咬破食指,在额心抹过,再睁眼,便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着的大量蛊丝。
蛊丝由施术者三魂七魄中的心魂凝结而成,若能登峰造极,可以无视空间而链接操控万物,是施用高级蛊术的基础媒介。
正是这些凡人肉眼看不到的蛊丝操纵着这些食心虫,如今食心虫全部暴毙,蛊丝暂时无所依附,如蚕丝般随风飘荡着,等待着施术者下一步指示。
谢佐抬起右手,掌心冒出一小股旋风,立刻将那些蛊丝全部都吸了过来。
谢佐合掌将蛊丝凝成一股,用力向身前一扯,登时就感到了施术者的抵抗。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班门弄斧!”
蛊术的尽头就是傀儡术,当年毫无妖力的谢佐在北原能用傀儡术收伏群狼,今日自然不会怕一个只会用蛊术的凡人,他现在就要让这蛊丝直接戳烂对方的心魂,让这个只敢躲在暗处捣鬼的人魂飞魄散!
只是,两方抗衡中,谢佐很快察觉到对方找了帮手,一股强大的神力带着杀意通过蛊丝逆袭而来!
“殿下!”木榕发现方才还面带轻蔑的谢佐变了脸色,嘴角流出了血,知道大事不好,正要上前帮他。
霍曜抢上前来,一手扶住他的腰身,一手托住他的手肘。
谢佐感到手臂一麻,一道雷电从他手臂内闪过,如一头凶猛的长龙顺着蛊丝袭向敌人。
某地暗室内,突然雷电闪烁,接着就传来两声惨叫。
一人捂着心口痛苦挣扎,好一阵子才平复。另一人则跪倒在地,许久才踉跄着站起来。
“大师,这是,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