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夜说:“村长,你也知道村民的病没那么简单,如果简单就不用我们来了,慎重起见,再给我们两天时间。”
“当然。”村长故意误解“两天”的意思,“我很理解专家们,两天太少了,三天吧。”
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游戏时间了,没法更改。
商量了一下,下午他们互换任务目标,去另外四家看病。
结果是一样的,没什么大的收获。
晚饭后,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今天的成果。
陶宝宝把八个人的病情记录下来,她总结念给大家听。
“011户,三十多岁,女,头疼。
019户,二十九岁,男,沉睡。
026户,四十岁左右,女,高烧。
027户,六十七岁,女,口腔溃疡。
042户,十六岁,男,昏迷。
061户,三十岁左右,男,浑身疼痛。
068户,四十五岁,男,长肉刺。
079户,二十八岁,男,疯癫。”
“这完全没有规律啊。”苏茂一头雾水,“而且,这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吧,看起来都是很常见的病痛,难道真是我们想多了,是人为的?这是个寻找凶手的破案副本?”
蔺祥:“不,虽然看起来常见,但他们发起病来可恐怖多了。”
他们看过李桂发病的样子,绝不正常。
蔺祥:“应该就是诅咒。”
符雨情也说:“要是正常的病,怎么解释王二和齐彦同时坠楼的事?”
“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并不是蛊虫作祟是吗?”她说。
蔺祥点头,“是的。”
如果苹果腐烂算是细菌入侵的污染,他可以净化。
癌症算是癌细胞对人体的污染,他也可以净化。
那么,如果是蛊虫在人体内作祟,他的技能应该也能完全净化,可李桂那里,他只能暂时安抚,没法治愈。
陶宝宝更困惑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村民闭口不说,我们要怎么办?”
符雨情看了井延一眼,“我觉得目前找不到头绪,是因为我们还没找到关键npc。”
井延:“……”
好吧好吧。
他把他从村民心里话那里看到的“何医生”说了出来,“一个村民说,我们是不是比何医生还厉害,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了。”
符雨情满意了,“显然,这个何医生就是关键突破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不要一起去。”凌长夜说:“我们去问,他更不会说。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了,不如直接打草惊蛇,或许还能引蛇出洞。”
井延问:“怎么打草惊蛇?”
凌长夜:“那个村民对那位医生的称呼是何医生,不是直接的名字,应该是有一点尊敬在的,明天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何医生的名字,然后,你假装认识何医生,试探一下。”
凌长夜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
符雨情说:“那就这样,如果明天还问不出来,我们就只能采取一点村民不喜欢的措施了。”
有了计划后,他们各自回去睡觉。
因为齐彦的事,这一晚上大家都很谨慎,门窗都封了,还有人一夜没睡。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苏茂和一个村民同时“病了”。
和齐彦坠楼一样,夏白他们先是从村长那里得知一个村民得了怪病。
那时候井延也和第一天早上一样,趴在围栏上向下看,看到那个村民匆匆跑进来,“村长!村长!刘福也得怪病了!特别严重!浑身是血!要疯了!”
井延立即看向村长的心里话:“怎么他们一来每天都出事?晦气!”
井延:“……”
听井延说了这没什么用的心里话,凌长夜说:“不能这么被动地看心里话,我们要利用你这个技能套线索。”
井延:“怎么套?”
“心里话是不是当时当地脑海中意识的反应?”凌长夜问。
井延:“对,是总结性反应。”
“如果没有防备,我突然问你我的全名是什么,你心里会冒出什么?”凌长夜继续问。
井延如实说:“凌长夜。”
“我们同样用这个方法套何医生的名字。”凌长夜说。
这是他们昨晚的计划,目前他们没有一点线索,村长又给他们限定了三天的任务时间,他们必须破局。计划是先套出何医生的名字,再假装认识何医生,试探那位心里话有何医生的村民。
井延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我正想找谁帮我。”
“除了何医生,我们或许还能用这个方法套出更重要的线索。”凌长夜继续说。
井延倒是没想到其他的,“还能套什么?”
夏白和蔺祥等人都出来了,带着一个医药箱。村长也要去刘福家了。凌长夜说:“边走边说。”
他们跟在村长十几步远的地方,凌长夜问:“你觉得目前只出来一个关键人物吗?”
井延:“除了何医生,还有谁?”
“那个诅咒的人呀。”夏白说,眉头都要皱起来了,他第一天晚上就提了,但是他们好像一直不重视。“村民们觉得他们的怪病是诅咒,是谁诅咒的?为什么要诅咒?”
井延恍然大悟,“我们还可以试探诅咒人的名字!”
蔺祥:“有没有可能就是何医生诅咒的呢?他是个好医生,来五姑村给村民看病,发现了村民的秘密,被村民杀害,死后变成厉鬼诅咒他们的病永远不会好,越来越严重。”
夏白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诅咒的人总是在他们那里隐身,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凌长夜:“井延这一天半在村民心里看到过很多次诅咒,但没有一次看到过诅咒人的姓名,甚至连[他][她][来了]这样的字眼都没有,由此可见,村民对诅咒之人很忌讳,很防备。但是我们一进村,他就在村民心里看到了[何医生],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这么想,可能会让另一个关键人物隐身,走错路。我们先假定有另一个诅咒人的存在,如果真的有,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
蔺祥和井延连连点头。
井延说;“说的很有道理,我怀疑这就是个坑,前两批玩家就是被误解了,就算没有心里话,他们应该也在村民口中知道了何医生,把何医生当主角解谜了。”
蔺祥:“可是,凌队你也说了,他们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就算在他们没防备的时候突击试探,也不一定能试探出来吧?”
“对,如果我们找一个人突然试探,可能试探不出来,之后所有村民都会防备我们,更别想找出诅咒之人了。”凌长夜说:“一个人可能不大,那要是同时试探好多个呢?”
井延:“怎么同时试探好几个?用什么理由聚集他们?”
凌长夜直接说:“你们继续跟着村长去看生病的村民,先试探出何医生的名字,他们对何医生没有防备,应该很好试探。”
“我和蔺祥一起去其他玩家住的吊脚楼,去看看是不是今天也有一个玩家跟村民一样病了,如果有,我们可以问问村民是怎么回事。”
井延恍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时说这些了,今早如果有玩家病了,把事情闹大一点,那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凌长夜和蔺祥立即走了。
夏白和井延继续跟着慌慌张张的村长和那个村民走。
井延作为“认识”何医生的人不能暴露,这个试探只能夏白来了。
现在慌慌张张的那个叫邓家豪的报信村民,此时正是没有防备何医生的时候,他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怪病。
夏白确认了井延今天还没看过他的心里话后,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医生叫什么来着?”
“何春……”邓家豪顺话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啊?你知道何医生?”
井延立即走上前,笑着说:“夏白,你拍错肩膀了,我在这里,你怎么还是这么呆。”
井延说:“你问何医生的名字做什么?”
邓家豪愣了一下,看向井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井延笑得有点暧昧,对邓家豪说:“何医生是前两天我们医院新来的一个美女医生。”
夏白低头就走。
邓家豪了然地笑了一下,要是其他时间他还会八卦一下,但这时他没心思关注他们这些事,“别想这些了,快点去看看刘福吧。”
刘福的病就是痒,奇痒无比,一晚上的时间他把自己身上全都抓破了,他自己好像没意识到,要不是他老婆及时发现,阻止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被发现了,他现在的样子也非常可怕。
此时,他正被绑在床上。身上好像没有一块好皮了,全部被他抓破,浑身血淋淋的。没有皮的皮肤即便是贴在柔软的床单上,依然疼得惨叫连连,不断挣扎。
脸上的皮肤也被他全抓破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睁大眼睛,长着嘴巴惨叫向上抬,被绑住的手指甲里全是被他抓下来的皮肉,密实地挤压在指甲里,几乎要把指甲撑开了。
除了指甲里,木地板上,印血的灰色碎花床单上也有很多被抓下来的皮肉。
他老婆正坐在上面哭,衣服上一片血,脸上一片惶然,可以想象她刚醒来时候的恐怖和抓狂。
身边一个血人,床上全是碎皮屑肉,她正躺在那上面,可能身上也有。
井延先看刘福的心里话:“疼!疼!疼!”
接着是刘福老婆的心里话:“放过我们吧。”
这里还有几个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各个惶惶不安。
井延暂时没看他们的心里话,等着凌长夜来。
村长照常又问了一遍是怎么回事,刘福老婆哭哭啼啼地说:“我醒来就看到他变成血人了,还在身上抓,我吓得不行,叫王家大哥和我一起把他绑起来了。怎么办啊村长,他还在抓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村长看向夏白他们,“专家一定有办法吧?”
夏白呆着脸上去,一个砍手把刘福砍晕了,在他老婆要叫之前,说:“这样才好给他包扎,不然他手都能挣断,没看到他手腕上已经挣扎出那么多血了吗?”
他们用布条绑着刘福的手腕,不让他抓身体,现在手腕那里已经在疯狂挣扎之下,惨不忍睹了。
再继续下去,他的手都可能废了。
刘福老婆见状,伸出来的手又伸了回去,继续无助的哭,眼泪冲掉了她脸上一条血,看起来凄苦又恐怖。
昨天经过王二之后,怕崩人设提前被村民赶出去,他们准备了一些药物,都是从游戏商城买的,止痛止血的是基础的,自然有准备,夏白打开带来的医药箱,给刘福仔细涂抹后,把他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未来的法医真的要成为活人的医生了。夏白顶着一张茫然的脸想。
村长问夏白:“这位专家,你们看出我们村的怪病是怎么回事了?看了这么多了,你们总得有个说法吧。”
屋子几个村民都看向夏白。
“谁在诅咒你们?”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窗外响起,惊了所有人一下。
井延浑身一震,集中全部注意力,快速地,一一扫过房间几个村民的心里话,又探出窗口,看凌长夜和蔺祥带来的村民。
“谁?”
“他也觉得是诅咒!”
“是诅咒!”
“不能说!”
“真的是诅咒吗?”
“薛丽谷!”
“怎么解释?”
“外人都觉得是诅咒了!”
“是她!一定是她!”
村长听到声音也立刻跑到窗口,看向下面的凌长夜,皱眉问他:“专家你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村长不是说,村民认为这怪病是被诅咒的?”凌长夜说:“本来我们是无所谓的,可是现在我们的同伴也得怪病了,我们必须弄清楚。”
村长愣了,他看起来也很惊讶,“你们的同伴也得怪病了?怎么会?”
他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和刘福一样被包扎成木乃伊的人,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看着很渗人。
可能就是太渗人了,抬着他过来的一路,吸引了好多村民跟着看。
“诅咒的说法都是空穴来风。”村长笑了笑,说:“要是具体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还会求助你们吗,你们可是医学专家,怎么还信这种迷信的说法呢?”
凌长夜好像信了,又有点怀疑,“真的?我们中就有信诅咒的人,不仅信,还懂诅咒,要是真有诅咒,说清楚,他可以破解。”
“唉?你怎么还不信呢?”村长抓了下头皮,说:“真没有。”
凌长夜视线在神色各异的村民中扫了一圈,疑惑道:“那是环境造成的吗?我们的同伴怎么也得怪病了。”
村长说:“是不是被毒虫咬到了?我第一天晚上就提醒你们要注意虫蛇了。”
凌长夜好像被他说服了,皱眉看着同伴,说:“我们带的药不多,村里有懂毒虫和草药的人吗?”
“有有有!”村长说:“你们需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找她!”
“多谢村长,既然现在找不到破解方法,我们先带他回去休养。”凌长夜态度缓和了很多。
村长松了口气,忙说:“快回去给他看看,村民的病先不用着急。”
夏白他们也趁机跟着走了。
这一路他们都没说话,还有村民在看着他们,直到到了那座只有他们的吊脚楼,凌长夜才低声问井延:“怎么样?”
井延激动地点头,“知道了!”
他没说知道什么了。
另一边,夏白问:“苏茂怎么样了?”
陶宝宝:“他和乔佑霖一间屋睡的,乔佑霖你来说吧。”
乔佑霖是个有些内向的人,说话有些慢,但说得很清楚,“我昨晚两点半睡的,睡之前确认了一遍,门窗都关好,还用木棍、柜子等堵住了。”
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有人再坠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进来,他们就能及时发现了。
“我睡着后,不算踏实,一直做梦,如果有什么大的声音,应该能听到,可是没有。”乔佑霖说:“我早上醒来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重,就像指甲在柔软的衣料上抓挠。”
乔佑霖脸色变了一下,又想到了那个场景。
大概是在早上六点左右,因为门窗被堵住了,房间里还很黯淡,他听到这奇怪但不惊恐的声音,说实话,这声音甚至还有些催眠。
“唰——唰——唰唰唰——”
他困倦地眨了下眼睛,可他下一秒就闻到了血腥气,混在刷在杉木墙板的桐油气味里,越来越明显。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雨滴。当然不是雨滴。
他躯体没动,只寻着声音向右边转头。
黯淡的光线中,一个人正在坐在床上,即便光线昏暗,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轮廓,因为他身上血色冲破了昏暗,刺眼夺目。
他正在用是十根手指一下一下抓自己的脚背。
在厨房用过擦子擦土豆丝和胡萝卜丝吗?就是那样。
一地碎皮。
全身是血。
那人当然是苏茂,他好像又不是苏茂了,就那样一下一下抓着,没有疼痛,只剩机械,机械里好像还有疯狂,因为他眼珠很亮,闪着光。
乔佑霖感觉冰凉的长针从天灵盖扎进了他脆弱的脖颈,他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我反应过来,立即喊人。”乔佑霖说:“我们立即按住他的手,他疯狂地挣扎,嘴里喊着痒,止疼止痒的药物对他一点也不管用,我们又不敢一直按他没有皮的手,只好把他打晕了。”
夏白:“他只喊了痒吗?”
乔佑霖:“对。”
符雨情问夏白:“你们那边呢?那个村民什么情况?”
夏白:“几乎一模一样。”
并不意外。
符雨情:“他们两个又有什么联系?那个村民有什么特点?不是贪财了吧,那是好色?还是什么?”
夏白:“不知道。”
“不知道?那苏茂不是白病了?这一组又找不到线索?”符雨情皱眉,她也有些烦躁了。
夏白:“苏茂不是还没死吗?我们可以问问他。”
陶宝宝:“他这样怎么问啊?他也不知道自己和那个村民有什么联系吧?”
“把他弄醒,我来试试。”蔺祥说。
昨天他试着治疗李桂,虽然没有完全治好,但有慢慢让她停下发疯撞墙,只要能苏茂停下一会儿,让夏白问话就好了。
把苏茂弄醒很简单,只要在他没皮的肉上按一下,他就被疼醒了。
正要挣扎时,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
蔺祥手掌下的白光先集中在他脸上,快速经过他全身,来回给他净化。
“苏茂!你快说,你是怎么回事?和那个村民能有什么联系?你赌过吗嫖过吗?”见他挣扎的幅度小了,符雨情连忙问。
夏白:“……”
夏白呆着脸挤到前面,问苏茂:“你为什么觉得痒?是什么感觉?”
“痒……痒,虫!痒痒痒!”苏茂又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蔺祥咬牙更加快速地给他净化。
夏白捧着苏茂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有人诅咒你?你做过什么会被诅咒的事吗?什么亏心事?”
苏茂茫然了一会儿,又开始喊“痒”。
夏白明白他的茫然,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只要是讨厌自己的人就有可能诅咒自己。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他用力在苏茂脸上按了一下,他发出一阵痛呼,“我们会努力救你,你好好想想,很严重的,和痒和虫子有关的。”
苏茂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专注地盯着一点,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低着头的,头发脏兮兮,手指交叠在一起的女孩。
他初中的同桌,孙珍。
那个次次考第一的女生。
孙珍是个单亲家庭的女生,没有妈妈,只有一个残疾爸爸。爸爸靠收垃圾养她。
听说,他们家那个院子堆满了各种垃圾。即便如此,他们家还是过得非常艰难,她放学后,也要去捡垃圾。
有一次他跟同学在网吧玩游戏,看到她在外面捡瓶子,一起看了会儿戏,然后向外扔瓶子给她,看到她顶着迎面而来的瓶子,咬着唇一个个捡起来的样子,觉得还挺好玩的。
他当时对她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直到再次分桌,他被分到和她同桌,看到其他同学看好戏的样子,他觉得他和她同类了,非常愤怒。
他想了很多办法不跟她做同桌,可是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老师是不会给他换同桌的。
“她脏死了!太臭了!”他大声说:“他们家是收垃圾的,我看到她在垃圾桶里捡垃圾了,哪个干净的人愿意跟她做同桌啊!”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极力跟她划清界限。
孙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的额头几乎要贴到捡来的文具盒上了。
老师:“这算什么问题,实质性地影响你学习了吗?”
第二次,他说:“她头上有虱子!虱子会跳到别人身上的,我看到了。”
孙珍拽着衣角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虱子。”
“你就是有。”他伸出胳膊,“你们看,我的胳膊都被咬了。孙珍你怎么还有脸说没有?”
“老师,她影响我学习了,可以给我换同桌了吧?”
老师终于同意给他换同桌了,可是那天下午,全班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孙珍同桌。
老师问了两次,都没有人愿意。
班主任只好多搬来一个书桌,让她一个人坐在前排。
从那以后,他们班再也没人愿意靠近她了。
每个经过他们班的人都会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一桌,学校也没人靠近她了。
全校都流传着她身上有虱子,睡在垃圾堆里的传闻。
后来,他真闻到她身上很臭,在她后脖上看到一抹屎。
他真的看到她身上被人抓到虱子,扯开领口正好在靠近胸部的地方。
后来,他们翻到她的日记本,当众读。
“苏茂的眼睛很好看,干净的底色,明亮的光。”
“苏茂今天跟我说话了,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打游戏不好,可是苏茂打游戏时很吸引人,他的眉毛会微微皱起来。”
“苏茂,她竟然喜欢你哈哈哈!”
“她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的天,她怎么闻到的?”
苏茂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为被这样一个全班讨厌的脏臭女生喜欢着。
少年面子大于天,愤怒的他一把抢过日记本砸到她脸上,“谁要你的喜欢啊,你配吗?”
他扯开她的后领子,“你看到了吗?这是屎啊,你裤子上还有尿,你只配跟乞丐睡!”
他隐约记得日记本上出现一点又一点的湿痕。
她好像说了什么。
后来,她退学了。
记得她走的那天,肚子有点凸起,身后一群人说她真的跟乞丐睡了。
她抱着课本走出校门,校门口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人在等跟她,努力向她伸手要接她的课本,她却没有把课本给他,而是抱着课本回头看了一眼,飞奔撞到了路上行驶而来的车上。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枯瘦男人,扔了轮椅,连续一个月跪在学校门口,求一个公道。
可是,很多人都看到,是她自己撞到车上的,包括男人他自己。
他只能在他经过校门口时,留着眼泪和鼻涕,声嘶力竭地喊:“我诅咒你!我一辈子诅咒你……你会得到报应的!”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天眼泪滴到笔记本上时,她跟他说了什么。
“虱子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啊。”
“我很干净。”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上全是虱子,密密麻麻地,一层又一层的,在啃咬他。
他必须把它们抓下来,一抓一大把。
“唰——唰——唰唰唰——”
好多被他抓下来了,床上掉得全是,它们滴滴答答地掉到了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阻止他抓虱子!
晚一秒他就会被它们吃掉!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会被诅咒的事?什么亏心事?和痒和虫有关的事。”
十年前的诅咒,来了。
穿过时空阴暗狭小的隧道,应在了他身上。
苏茂忽然清晰地想起,那次在网吧见到孙珍的画面。
秋风微澜的初秋夜晚,刚下完一场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几片飘零的黄叶。她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薄毛衣,拿着一个白色袋子,是比垃圾桶高,可还是习惯性地踮起脚去捡垃圾桶里的瓶子。
网吧里嘈杂一片,充斥着香烟气、泡面的味道,以及难听暴躁的骂人声和摔键盘声,闷热躁动。
他坐在窗边电脑旁,向外一瞥,瞥到了一股初秋雨后的清凉,从人和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