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看向其他玩家,是有几个人神思不属的样子。
有个男人盯着一个地方好久没动。
昨晚死了老公的女人正捂住耳朵,缩在一边。
有一个年纪有点大的男人时不时就回头看。
美杜莎也坐在树下不说话。
个个看起来都很憔悴。
通灵者:“不是累的?他们都是第一次进游戏的玩家,被吓到了吧?至于美杜莎,她害怕也很好理解。”
姜倚彤:“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应该不是累的,我见过很多比他们还累的人。”
夏白:“……”
妈妈,你应该不是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吧?
“正常。”通灵者说:“这个游戏就是很摧残人啊,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忏悔了自己那么多罪恶的事,又见了那么多死亡,情绪能正常吗?”
说完这件事,他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手里的馒头也啃完了,该去村落里打听消息了。
不管他们的推测对不对,今晚的任务很明显,就是打听陆空的事。
最关键的是陆空老公家里,通灵者不知道凌长夜也会通灵了,夏白就提议他去做这个关键任务,带着他的爸妈。
夏白没有主动提出要过去,因为他现在有喻茵的技能,想去找喻茵昨晚说的那个卖船的大哥,感觉他知道的挺多,还很爱说。
而且他家卖船,应该和村落里很多人都熟悉,家人可能也知道些什么。
他和凌长夜就去他家。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啤酒肚昨晚说的那个,带他去找神像的大姐。
剩下的老玩家就是美杜莎和老杨了,美杜莎现在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正好让在安抚人上算是专业人士的老杨跟她一起去。
其他人,就去村落其他地方打听。
安排好后,他们各自行动,约定好两个小时后回海草屋。
夏白和凌长夜向那边走时,问他:“队长,你白天通灵了几个人?有什么发现吗?”
“两个,一个赎罪的人,一个白姑。”他知道今晚他们要来村落里找线索,所以只通灵了两个人,省点精神力晚上用。
凌长夜跟他说起他通灵的内容,“我通灵了一个看着健康的男人,和其他赎罪的人一样,在他灵魂里看到的也是痛苦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囚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这个人他简单两句话说过,他重点说起白姑。
具体不知是什么时间,她看着消瘦了很多,不像是短时间内瘦下来的,大概是在白姑高中之后的几年。
白姑坐在一个被门窗都被封死的房间里,肤色和之前一样白,看着甚至比高中时还要白了,只是眼里的光不同了。
不是少女眼里明媚的,对明亮未来满是期待的光,而是更沉淀一些的安稳的光。
如果不是看到她正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大概很难理解她的眼神。
她摸着肚子,看向被木条封住的窗户,阳光斜斜从木条的缝隙中泄了进来,一条一条地落在她的脸上。
凌长夜分不清她眼里是不是有爱,眼里的光又是什么。
但这一幕深深地印在她的灵魂里,要是给它归类,如果之后没有接一段他还没看到的惨痛事件,他会把这归为第一次在白姑灵魂里看到的,属于她温馨珍贵的一段人生时光。
夏白惊讶:“所以白姑有过孩子?”
“对。”凌长夜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孩子应该挺重要的。
夏白说:“昨晚有个玩家打听到了白姑在村落里的住处,69号海草屋,我们可以先过去看一下。”
凌长夜点头,正好顺路,两人说着,继续向前走。
他们讨论着这个孩子时,看到刚来那天哭嫁的新娘,她正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往家里走。
她应该是带着孩子出去玩了,男孩抱着一个小水桶,里面装着几支黄色和白色的野花,里面还有水,随着男孩走路的晃荡,颠出来一点溅在男孩脸上。
新娘蹲下来,拿出一个手帕,轻轻给男孩擦掉。
男孩闭着眼睛,不仅不抗拒,还挺开心的样子,而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神色竟然很温柔,也很开心的样子。
夏白低声说:“她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好好对她老公的儿子了,是在认真赎罪吗?”
可能是他刚接触到母爱,很敏感,觉得这个新娘对男孩是有母爱的。
凌长夜看了他们一会儿,说:“或许。”
两人没有惊扰他们,悄声向白姑的住处走。
白姑的住处和其他岛民的住处,看着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一座挺普通的海草屋,屋子里没有灯光,白姑应该在岛北还没回来。
凌长夜熟练地打开窗户,两人快速地在几个房间里扫了一眼,只看到了白海仙神像,没看到有孩子和其他人,海草屋寂静一片,像是许久没有人住的荒屋。
他们今晚的任务是去船长大哥那里打听陆空,去晚了他们家可能有老人要睡了,两人没在这里浪费时间,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位船长大哥就住在白姑住处的不远处,两人赶到时,海草房里还亮着灯。
凌长夜刚要敲门,夏白先他一步,里面的人打开门后,疑惑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夏白伸手,手上一个小金锁。
凌长夜:“……”
被他学会了,钞能力。
在帝豪公寓时,夏白在凌长夜面前像个苦行僧和小乞丐的结合体,他深刻感受到了凌长夜空间宝藏的威力,回去后想了想,自己是有点苦哈哈。
于是他也用只赚没花的游戏积分,在游戏商场买了一个空间道具,在里面装了一些土豆零食,金豆金条,生活用品。
现在,终于可以在凌长夜面前用上了。
“哎呦!”大哥乐呵呵地给他们打开门,“是要买船吗?”
“我先跟你们说好啊。”大哥是让他们进来了,但事先说好,“你们别想着买船逃出去,我这船啊,只能在蓝茶岛周围捕捕鱼,想离开是不可能的。”
看来他应该遇到过这样的事。
夏白把小金锁塞给他,不差钱,“不买,就是来听八卦的。”
“呦!”大哥乐呵呵地说:“那您可是找对人了,我可是咱岛上的百晓生。”
凌长夜说:“你说话……听着不像是蓝茶岛本地人。”
“这怎么说呢。”蓝茶岛百晓生说:“在很早之前,我确实不是蓝茶岛本地人,但对你们来说,我是啊!我早就定居在蓝茶岛了,所以在你们面前算是蓝茶岛本地人了。”
夏白不太信任地说:“你一外地人,还敢说你是蓝茶岛百晓生?”
“都说我是已经本地人了,很了解这里的事,再说了,要是土地土长的本地人也不愿意跟你们说啊,他们也不太稀罕金子。”大哥说。
甲方夏白点了下头,又问:“你不会也是来这里赎罪的吧?嗯,你倒插门,跟蓝茶岛女人结婚了,所以就成蓝茶岛的人了?”
“……”
“怎么了?不行吗?”气氛沉默了几秒,大哥抬着下巴说。
夏白:“行。”
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挽尊,“什么娶妻入赘的,都是虚的,过的好不就行了吗?”
夏白觉得他这时候得说点柔和的,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大哥活得通透。”
凌长夜好一会儿没说话,应该是在通灵,夏白多说点,让大哥的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
“大哥你入赘的时候要哭吗?”
“不瞒你说,得哭。”
“……”
“哭嫁是蓝茶岛的传统习俗,我是入赘,我老婆不用离家不用哭,但是蓝茶岛吧,办婚事没点哭声很奇怪,就跟不吉利一样。”大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所以,只能我哭了。”
原来哭嫁是蓝茶岛的传统习俗。
夏白说:“我还以为,哭嫁是和赎罪绑定的,因为是在赎罪,结婚时才要一直哭。”
“你这么说也没错啊。”大哥说:“我感觉可能就是这样,我在这里这几年,感觉蓝茶岛就有一种女人天生就有罪的感觉,嫁人、伺候老公和公婆就是赎罪。”
“他们觉得白姑也这样?”夏白问。
大哥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沉默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既然这样,夏白就直奔主题,“别紧张,我们其实是听到同伴说,你们这里有个死在船上的女人,想来听八卦的。”
“哦,陆空啊。”大哥松了一口气,说:“她死得确实挺有话题度。”
大哥没把他们带进主屋,而是穿过后门,把他们带去了他制船的后院。
在这里他可以敞开了说,不怕打扰到老婆。
“她男人刚从我这里买了船,结果就她就在船上割腕自杀了。”大哥说:“你知道有凶宅之说,人都不愿意住死过人的房子,对于一直信海仙,下海捕鱼的蓝茶岛人来说,凶船可比凶宅可怕多了。”
“那船刚买就不能用了,她男人气死了,把她的尸体扔到海底喂鱼了。”
夏白想到爸爸说的,问他:“船也跟她一起扔了吗?”
“白姑说船不吉利了,对白海仙不好,也让他扔了,不过不是跟她一起扔的。”大哥说。
那不知道她有没有坐船离开这里。
“她也是外地人吧?”夏白问。
“是啊,她比我来的还早,可惜啊没嫁对人。”大哥惋惜地说:“她那个男人特别爱打人,她被打了好多年了,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吧。”
好像就这样了,大哥跟他说的,跟和喻茵说的,其实是差不多的内容,没有新的发现。
夏白不放弃地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事?”
“其他什么事啊,就是被他们家虐待啊。”大哥说:“要是说她有什么特别的,还挺文艺的?经常拿着一本诗集。”
“蓝茶岛是海葬,就是把人的尸体放在墓船上,放到海里,随风去寻找海仙。她还没疯的时候,说这还挺浪漫的,和诗里一样,伴着鲜花去海的远方。”
大哥:“说起来,这就是她在船上自杀的原因?去找她诗的远方了?”
他爸爸说的有点相关,当时他说陆空可能是希望那只船带着她离开这里,可是那家人直接把她扔到海底喂鱼了。
凌长夜问:“她还有什么特别惨的事吗?来海岛上赎罪的,都是过得挺惨的人吧?”
“她不是主动来蓝茶岛赎罪的,我刚才说了,她比我来的还早,应该是被拐来的。”大哥说:“你要是问她来海岛之前经历了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应该是个挺有文化的人,之前大概不是个苦命人。”
两人都微愣。
陆空应该是来赎罪的人才对,她竟然不是被白海仙赎罪教义害得凄惨的人。
见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凌长夜问:“她家住在哪里?”
虽然通灵者他们已经去了,他们这边找不到陆空的新线索,不如也去那边瞧瞧。
“我可以告诉你们她家住在哪里,就在11号海草屋,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去了,没人了。”大哥说:“陆空死后没多久,她男人来我这里买了个新船,出海时死了。她婆婆没多久也死了。”
“白姑说她公公身上有罪孽,让他去岛北赎罪了。”
“多跟你们说一个传言。”大哥凑近他们,小声说:“我听那天出海的人说,她男人死在陆空死的那个船上,当时他发疯了一样喊着陆空的名字,跳到了那个已经腐坏的船上,跟着船一起沉入了海底。”
两人离开了卖船大哥家。
夏白说:“有点奇怪。”
凌长夜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奇怪,“陆空不是蓝茶岛赎罪制度下的牺牲者,她和赎罪的关联断开了,不像是主角。可是后面,她老公和婆婆的接连死亡,尤其是她老公的死亡,像是她死后变成鬼的复仇,她又很像是游戏的主角。”
他们来这一躺,增加了一条肯定陆空是主角的线索,同时也增加了一条否认陆空是主角的线索。
凌长夜说:“要是能见到陆空就好了,通灵者的技能对鬼魂也有用,虽然不像是人那样能百分百成功,多试几次,通灵看到的一定是最关键的部分。”
夏白也是这样想的,找主角的故事,也就是找她主要的,最悲惨和最幸福的几件事,这种事一般都在灵魂里,通灵技能太好用了。
可是他们目前还没见到陆空,就没法对她通灵。
“要不我们今晚守着美杜莎?今晚她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真是陆空报复,就能看到她了。”夏白说。
他刚说完,就见一个男人匆匆地跑了过来,边大口喘气边说:“大佬不好了!有人死了!”
夏白神情一凛,这还不到十点,怎么就有人死了?
难道不仅每晚的死亡人数增加了,死亡时间也提前了?
凌长夜问:“谁死了?”
“韩厘妃!”男人说:“就是昨晚死的那个啤酒肚的老婆,她跳海了!”
他们立即跟男人向韩厘妃死亡地点走。
凌长夜更具体地问:“她被人推下海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男人说:“不是被推下去。”
“你确定?有可能推她的不是有形的人。”凌长夜再一次问。
那男人愣了一下,确实,如果是鬼把她推下去的,他看不到,可是马上他就肯定地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在跳海之前就不正常了,疯疯癫癫的,是她主动跑到悬崖边跳下去的,可以说她是自杀。”
夏白头有点疼。一开始听韩厘妃跳海,和陆空还有点关系,可听到她是自杀,他觉得一切都不对了。
他想起来,在岛北学校门口时,妈妈说过,好几个人的精神状态不对,其中就包括韩厘妃,她没多久,就疯了,自杀了。
这是不是说,这是一类死亡,那几个精神不太对的,也会这样死亡?
这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导致的,内在精神折磨,进而导致痛苦发疯自杀。
那和前面死的四个人很明显不一样,他们死得血腥或残忍,两类死亡怎么都连不起来。
一个游戏的惩罚和死亡方法应该是统一的才对,要不然也不会有玩家默认的,死亡会提供线索了。
头疼的关键点是,他们是从前面几人的死亡,推测出了一个可能的主角形象,正好有一个陆空符合了他们的预想,便成了他们认定的主角,通关游戏的主线。
如果前面几人的死亡不是游戏关键的死法,那么,他们的所有推测都错了,他们努力几天,走到了一条错误的路上。
夏白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对。
他觉得不对,是因为他们找出主角太顺了,而主角又一直没有真正出现,参与度太低了。
问题出现在,主角出现太顺,而且是他们先有了主角预设,然后把他们的预设当事实,去寻找这样符合他们预设的人。
而实际上,他们的预设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且他们预设的人物,失血而死,被吊起来过,被□□过,都是相对笼统的,并没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在一个有拐卖女人的海岛上并不少见,很容易有符合的人物出现。
现在有迹象表明,那死亡可能不是游戏的唯一死法,这推理就更没支撑了。
凌长夜走了几步,停下了,“现在韩厘妃并不是重点,她已经死了,重点是另外几个精神不太对的人,可能他们也会发疯自杀。”
“有那个男孩的爸爸,一个穿紫色裙子的女人,还有美杜莎。”夏白说:“美杜莎那里可能好一些,老杨是专业救自杀人的,如果他救不了,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要去试试能不能救下其他精神不对的人。”
“那个男孩的爸爸,就是早上那个吧。”报信的男人话也没说清楚,但他们都知道是谁,“他们一家三口负责的是11到20号海草屋。”
“先去那里看看。”
老杨和美杜莎负责找昨晚啤酒肚男人接触的大姐。
去之前,老杨问了那个目击男孩,那个大姐昨晚具体出现在哪里,不然他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美杜莎没有这个意识,不是她笨,是她一直精神很恍惚的样子,没有精力想这些。
老杨问到那个大姐昨晚出现的位置后,严肃地跟美杜莎说:“姑娘,我知道你同伴死了,你很担心,可你这样不行,越是在危险的时候,你越是要冷静。”
“我怎么冷静啊!”
美杜莎不知道老杨也是老玩家,她只是听副会长的,跟老杨一起找线索,她也不知道副会长为什么要让她跟他一起,只觉得一个普通老头,也来教训他了,毫不顾忌地骂:“你这个老头懂什么啊!你还敢教训我!”
老杨可能是见惯了这样的情景,脸色都没变一下,还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跟她说:“我不是教训你,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冷静下来。”
“啊!”美杜莎大喊一声:“滚啊!都滚!”
她一边挥着手,一边防备地蹲下,仿佛周围都是要害她的人。
老杨立即后退一步,仔细观察着她,也蹲了下来。
跟她差不多同高度,隔着一段距离,老杨双手往下按,“姑娘没事,这里没有其他人,是你的幻想,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说出来,我替你甄别。”老杨耐心地说:“你看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美杜莎缓缓抬头看向他,声音里好像带了哭腔,“不一样,不一样,老杨你不一样,他们都想杀我,他们杀了我了……”
“他们没有杀了你。”老杨肯定地说:“你还好好活着啊,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杀死你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美杜莎。”
他说的那么肯定,像是呢喃着不可更改的,他能重复无数次的话。
美杜莎看着安静了一点,想主动靠近老杨一点,老杨也配合着,拿出一块毛巾要递给她。
“啊!——”美杜莎只是闭了下眼,忽然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向着树林方向跑。
老杨忙跟上她。
美杜莎逃似地跑到树林里,抱着一棵树猛地撞了上去,只撞了一下头皮就破了。
“别撞了!你会死的!”
在她即将撞第二下时,被老杨拉住了肩膀。
这次美杜莎没有骂人,也没有挣扎,她感觉到了老杨坚实手掌的温度,现实世界里才有的温度,和她爸爸的很像,是她惊恐之中非常渴望抓住的安全感。
她回头看向老杨。
一把尖刀刺入了她的脖颈。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察觉到危险,她的头发应激般的扬起,身体技能自动开启。
一块着火的毛巾盖在了她头上,她的黑发在变成长蛇之前,被从头皮上的根开始烧掉了,她的头皮都焦了。
美杜莎痛苦得面部扭曲。
这不只是头发被烧掉那么简单,头发蛇化是她的身体技能,联动她的全身,包括她的神经。头发被烧掉,就是把技能活生生在她身体拔除,她的神经好像都被拔掉了。
连一声尖叫都没发出,她就疼晕了过去。
就算没晕过去,她可能也无法尖叫。
她的脖子上还有一把刀。
再次醒来时,她脖子上那把刀没了,老杨正在给她缝脖子上的伤口。
他那么认真,又很熟练,如果这是一个医生,美杜莎一定非常安心,可睁眼看到老杨,她只有害怕和愤怒。
“别害怕。”老杨轻声安抚她:“这两年我走南闯北地救人,跟同队的医生一起做过很多急救,给很多人缝过伤口。不过,你不要说话,说话会扯到伤口,可能会非常危险。”
老杨缝完伤口,从兜里拿出一条剪好的红色丝带,这条红丝带是用蓝茶岛举办喜事时用的红绸缎剪的。
美杜莎看到那条眼熟的红丝带,更加震惊,更加害怕,张着嘴巴要说什么。
老杨好像没看出她有话要说,他用那条红丝带在她脖子上,异常熟练地系了一个蝴蝶结,非常精美漂亮,像是训练有素的礼品店店员系在礼盒上的。
“很好看。”老杨欣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笑出了几根鱼尾纹,不那么严肃,反而有些慈爱。“有一次我队友看到我系了一个蝴蝶结,说像是系了很多次,等我退休了可以去礼品店系蝴蝶结了。”
“我是系了很多次。”老杨兀自点头承认,“也算是真的都在退休时来系蝴蝶结了吧。”
惊恐又疼痛中的美杜莎,没听出老杨在说什么。
很快她发现一件事,让她更惊恐,并且开始绝望的事,她肩膀上的衣服很快被血渗透了。
老杨是给她缝了伤口,但又没有给她完全缝好。
他好像,好像特意留了一线,可以流血的一线。
美杜莎用尽力气晃动身体,乞求般地看着老杨,眼泪汹涌地从眼里流了出来。
阎泉这个不学无术的,不知道从哪个电影里看到,说让一个人慢慢流血而死,是最绝望的死法。
在现实世界,他们很好奇,但没机会实验,进了游戏,他们就有了实验台。
看到那些人用尽各种方法,没有尊严地,抛开一切地乞求他们,他们从他们身上就知道,电影果然没有骗人。
现在她在自己身上也知道了。
电影没骗人。
血慢慢从身体里流出,一点点带走温度的感觉,真的太可怕太绝望了。
她的眼泪流到了烧焦的头皮上,被唾液和血液浸透的双唇不断颤抖,无声地乞求老杨。
老杨好像没看到,他坐到美杜莎身边,说:“姑娘,在岛北忏悔室,你上去忏悔时,我听得特别认真,特别期待,可你和没忏悔没区别。”
“第二天,又有了一个忏悔的机会,我跟着你,看你在神像面前忏悔。”
“这次,我依然听得特别认真,你的每一个字我都没漏,你忏悔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忏悔你害过的人,可是我没听到你说一个人。”
老杨停顿了一会儿,好像觉得非常奇怪,“怎么会呢?”
“这几年我的世界里全是她,她是世界的主角啊,可是你好像忘了她,怎么会呢?”
可能很疼,美杜莎更多的是感觉到冷。
她像是在一个白茫茫的冰川荒漠中,微弱的心跳无法支撑她走出去,冷中透着绝望。
她意识开始模糊,但不停地开合嘴巴,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动作了。
不知道是求饶,还是在说其他什么。
老杨低头看向躺在血泊里的女孩,“姑娘,你杀的那个女孩她叫杨晴,你要记得。”
“你现在和以后应该会记住了吧,你是因为她而死的。”
“看样子,你是杀了太多人,把她都给忘了。”老杨对这点很在意,在意得他的血也快流光了般难受,“我这两年多,为找你们报仇,我日日夜夜……你竟然在忏悔的时候都想不到她,怎么会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