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冷,手都快冻成冰块了!不知道多穿点出来?”
南北方气候差异较大,南方冬季刺骨湿冷,余苏南作为一个地地道道京安人,才来宁泽城生活不到两年,还没适应这里阴冷的冬季气候。
江温辞平日里那么大大咧咧,总是能注意到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细节。
比如余苏南其实真的很怕冷。
余苏南神情变得柔软,浓密眼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刚从实验室出来,没注意到下雪,我等会儿就回宿舍,这点路扛一下就过去了。”
他捞起衣服搭进臂弯,把手里拎的东西递给江温辞:“这个给你。”
“什么啊?”江温辞接过,暖烘烘的。
“给你买的热奶茶,听说omega喜欢喝甜的,你不是挺喜欢吃一些甜腻腻的东西?”
“就……偶尔吃吃。”
手里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到周身百骸。
江温辞明显能察觉出这段时间余苏南的变化。
相较十分克制以及保持距离的过去,如今的余苏南对他好得过分,几乎百依百顺,感情表达也很直白。
至少他能清楚感受到,余苏南坦率的喜欢,以及几乎称得上偏袒的对待。
余苏南语调轻浅温柔:
“我没经验,有时候可能会忽略很多,如果有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不喜欢,你可以跟我提出来,我好及时纠正。”
墨汁似的暗夜在他身后,勾勒出清晰的身影轮廓。
他端端正正,微微蹙起眉心,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
江温辞心思略有些飘忽,脑子卡顿,眨了下眼:“你指的是什么?”
“没发觉我在追你吗?”余苏南一怔,随后似乎有些苦恼。
江温辞这问题一出来,他更显得无奈,叹口气:
“我想如果多见面,多向你示好的话,是不是能稍微拉快一下在一起的进度条,但是半个多月过去,你居然连我在追你都没感受到......我好像做得并不是很好。”
语气里满是挫败。
余苏南垂下眼睑,显得有些可怜,低落而沮丧,像只耳朵焉了吧唧耷拉下来的大狗。
江温辞见不得他示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谁说你做的不好?你有多好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真有那么好?”
“那当然!”
明明是他在夸余苏南,最后先不好意思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江温辞偏开脸,避开余苏南的注视,眼睛瞥向其他地方,匆匆丢下句:“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不等余苏南再说什么,江温辞转头拉开门钻回教室。
看着他别扭又落荒而逃的背影,余苏南唇角不由自主勾起。
方才那种落寞神情消散得无影无踪,眉宇间慢慢浮现出某种深不可测的惬意。
果然还是得卖惨才有用啊。
“江温辞。”
楚沅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画架坐到江温辞位置边。
见他回来,立马露出“是的你没看错我就是闲到蛋疼没正事可干不得已过来挖八卦”迫不及待的表情。
江温辞坐下,心不在焉应了声。
他正要将奶茶放到一边,末了忽然心头微动,从保温袋里取出热饮,一眼扫到杯壁上贴的标签。
备注:纯牛乳不加茶。
江温辞愣了愣。
一股滚烫情感涌过心脏,说不出的柔情从全身每个毛孔争相冒出。
余苏南居然会对他这么上心。
心情莫名变得舒坦。
他啪地戳上吸管,吸了口温暖热饮,语气也变得轻快,音调微微上扬,显得耐心十足:“嗯?你刚刚说什么?”
楚沅翻了个无语的白眼:“我说,余苏南是不是在追你?”
“啊,这个嘛......”
又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欠揍样。
楚沅眼里,江温辞简直就是在持宠而娇、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饱汉不知饿汉饥......
让人有种特想拿鞋底抽醒他的冲动。
“得了,我知道他在追你,天天搞这么大阵仗,现在谁还不知道余苏南天神下凡纡尊降贵在追你啊,论坛里都扒出你们的奸情了。”
有时候楚沅挺替江温辞不开窍的脑袋捉急,余苏南怎么会喜欢这么个蠢驴?
江温辞奇怪:“什么奸情?”
“关于你俩,都出合集了。”
楚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从竞争者变成他俩站姐,还帮忙扒出很多不可告人的内幕。
并在这时手把手转链接给正主看:“运动会上的糖直接把很多人锤入坑磕你俩,不多说了,自己看吧,顺便说一句,视频合集是我整理的。”
帖子按照时间线整理,江温辞粗略浏览一遍。
入场仪式上暗搓搓的对望,两人旁若无人眼神拉丝。
绿茵场某处角落,余苏南扑倒皮卡丘人偶,并为皮卡丘摘下头罩,深情凝视就差没当场亲下去。
不管什么时候抓拍余苏南,照片里总会有江温辞身影,同样不管什么时候抓拍江温辞,照片里也总有余苏南,忙活半天,拍不到两人单人照。
排球比赛为爱还击......
前面江温辞一目十行,心想太他妈能扯了,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出现,他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愕。
转头指着照片问楚沅,疾言厉色:“这他妈谁偷拍的?”
楚沅托着下巴画画,轻飘飘瞥了眼过来:“不知道,又没拍到你的脸你激动个啥,余苏南都看镜头了,人家都没说什么。”
“......”
他发热期在器材室亲余苏南的画面竟然有人看到!
看就看吧,还敢拍下来!拍就拍吧,居然还敢发到网上!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是,你们怎么认出这人是我?这他妈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江温辞反复放大,连他自己都不能仅凭背影确定。
楚沅鼻腔里哼出道不屑冷嘲,又发出声轻蔑嗤笑:
“一看你就没经验,看不到脸就扒衣服,从衣服到裤子到鞋子,从大致款式到花纹材质,真相往往隐藏在其貌不扬的细节里……”
“少废话。”
“你跟余苏南接吻时穿的外套,恰好跟你离开排球场拿走那件一模一样,我还见你穿过两次,再通过身高对比,余苏南一米八八点八三二,你一米八二点六五六,根据数据精准定位,撬走余苏南那不要脸的omega锤死就是你!so,就是这么简单。”
“……”
这番推理严谨缜密,江温辞无话可说。
往下一滑,紧跟着是篇关于他的长篇大论,热度仅仅屈居于“恋情曝光”之下,也是处在风尖浪口的一则帖子。
江温辞都懒得看,稍微扫了几眼嗷嗷叫的评论区:
【一直以为江温辞喜欢甜美小O,姐妹们我失恋了。】
【其实军训时就发现他俩不对劲,江温辞还给余苏南送过东西,也算是双向奔赴吧。】
【啊啊啊我不管!就算江温辞跟alpha搞在一起,他还是我老公!!】
【说句实话,看江温辞面相,不像是忠贞的人,听说很爱玩,但凡他是个alpha……啧啧。】
江温辞:“……”
江温辞气血上头,逮住那条评论,在底下噼里啪啦打字:
【老子怎么不忠贞了?!来,把姓名和地址报上来,老子现在就过去找你,咱俩当面聊聊这事儿。】
几分钟后,评论底下跟了几十条“捉”,抹黑他形象那孙子不敢冒头。
也就敢在网上兴风作浪,现实里见了他,估计忙不迭夹起尾巴,灰溜溜逃跑。
通知栏弹出余苏南发来的微信消息。
江温辞憋在心里的一腔怒火噗呲灭了个干净,顿时把说他不忠贞那小子抛之脑后,点开微信。
余苏南:【几点出来?】
江温辞:【十点半左右。】
余苏南:【我十点过去接你。】
下自习回个宿舍,再矫情也不至于要人来接吧。
正欲回绝,余苏南似乎猜到他要说的话,理由充分:【给你送衣服。】
江温辞微怔,唇角弯了下,肩膀松垮垮抵着椅背,懒懒敲:
【好吧~】
休息时间结束,画室悉悉索索聊天声逐渐消弭,只剩下沙沙笔落画布声。
时钟指针不知不觉转动几圈。
江温辞动动久坐后酸痛的肩颈,听到有人不轻不重说了句:“啊,下雪了。”
零星雪花从漆黑天空深处飘散下来,浪漫没有,倒是气温又降了几个度。
不一会儿下起淅淅沥沥沙雪。
江温辞看了眼墙上时钟,十点刚过几分钟。
“今天走这么早?”
方涉撸起袖子,见江温辞收拾画具,惊讶问了句。
“嗯,有点事。”
利索收拾好东西,拎起书包往肩上随便一甩,江温辞握着手机,低头边跟什么人发消息边往外走。
北风呼啸而至,天地间黑茫茫一片,只有校园各大楼栋亮起通透白炽灯。
余苏南没上楼,倚在一楼电梯旁,安安静静玩着手机等江温辞。
他脚边搁了把雨具,整整齐齐套着一次性塑料伞套。
电梯门分开,江温辞从里头走出,余苏南仿佛头顶长眼睛,看也没看就知道是江温辞,收起手机迎上去。
“怎么提前出来了?”他把臂弯里的羽绒服裹在江温辞身上。
江温辞就着他的手穿好,剥开衣领:“有点累,早点回去睡觉。”
走出教学楼,风猛地往脸上拍,灌过来一脖子冰冷沙子雪。
江温辞拢了把敞开的领口,余苏南在他身边撑开伞,江温辞随口问了句:“干嘛就带一把伞?”
“一把就够了,先送你。”
余苏南把伞塞进他手里,取下围巾绕到他空荡荡的脖子里,利落裹上五六圈。
再稳稳接过伞,把江温辞扯到身前,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往外走去。
围巾上留有余苏南炽热体温和气息,舒服又好闻。
但江温辞不太习惯被人当做温室里花朵似的呵护,作势要摘下围巾,被余苏南眼疾手快按住。
余苏南抓住江温辞的手,微微倾身,几乎把人罩在怀里往前走。
他轻轻捏了下江温辞手指,拽下来握住没放:“实验项目临近收尾,进入到最后阶段会比较忙碌,未来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实验室了,所以可能没时间陪你吃饭,也没时间经常见面......我们实验组没有omega。”
最后那句强调,他还特意加重语气。
江温辞:“哦。”
几秒后咂摸出点其他滋味,迟疑问:“不是余苏南,你难道是在跟我......报备行程?”
“我这不是想让你有安全感。”
浅浅灯光覆在余苏南雪白侧颈上,他时刻留心着江温辞落脚点,不紧不慢说:“事先跟喜欢的人报备行程,不让对方胡思乱想,不是好男人该有的最基本操作吗?”
江温辞唇角一歪,乐了,神情有些戏谑:“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余苏南淡淡道:“你以后可以亲自体会。”
Omega宿舍区出现在前方。
路灯晕黄的光铺洒路面,映照出一圈洋洋洒洒飘落的沙雪影子。
这会儿下的基本上已经是冰冷刺骨的雨了。
“体会什么?”江温辞两手插兜,毫无心理负担享受打伞服务。
余苏南轻笑一声,落入耳中十分动听:“我是不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
江温辞心想。
是不是可以依靠的好男人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你是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很快到了江温辞住的那栋楼,余苏南把他送上台阶。
江温辞停在避雨的廊下,回身一圈圈摘下围巾,还给余苏南:“谢了啊。”
余苏南外套颜色浅,江温辞忽然注意到,他另一侧肩膀几乎全湿了。
低头再看看自己,除了鞋有些湿,浑身上下没淋到一滴雨。
余苏南站在台阶下,扬起伞望向他,眸似星辰:“江温辞,晚安。”
“......晚安。”
刷卡进楼,直到走到电梯口,江温辞似乎还能感受到一股温柔而安静的注视。
他下意识回头。
发现余苏南还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进电梯都没转身离开。
寒风飒飒,余苏南伫立在重重雨幕中,显得有几分孤寂。
两个星期过去,江温辞确实很少再见到余苏南。
他现在发热期也基本稳定,不用有事没事就去找余苏南,连着好几天没见一面,还有点不习惯。
细微情绪转变他全归咎习惯,没去抓住那一丝异常深究。
其实他并非不习惯,只是好久没见,很想余苏南而已。
各学院陆续结课,即将迎来漫长假期。
傍晚六点刚过,苍灰色天际迅速变得漆黑,华灯接连初降。
腊月寒风穿梭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的街边挤满各种摊铺,热气腾腾混杂吆喝声、下班归途中轿车喇叭声和自行车电瓶车哔哔车铃声,十分富有烟火气。
外表富丽堂皇的KTV亮起霓虹灯。
三楼某包间内。
“哟,咱江哥今儿也在啊!不是说浪子回头了吗?”
林声扬一进来就调侃,他今天终于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回家吃了个晚饭才过来。
包厢内灯光低迷,约莫七八人,基本全是上次去夜色撩人那一拨omega,外加陈升和赵朝俩alpha。
已经小酌过一轮,一帮人围在桌前玩骰子扑克各种桌游。
比较成熟的赵朝同学手持麦克风,在屏幕前深情演唱一首经典粤语歌。
江温辞没跟他们闹,坐在最里侧,懒懒散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嘴边叼着根未点燃的烟,一枚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灵活翻来覆去,银色细腻光泽在他修长五指间闪烁,看起来格外养眼。
闻言觅声望去,看见林声扬往他这边走来,他动也懒得动,拍拍身边位置:“我乖儿子来了啊,坐。”
“不是说不来么?”林声扬看见烟,勾出点瘾,伸手就去摸江温辞衣兜。
掏出半包烟,顺手抢过打火机,三两下点燃深吸一口。
“无聊呗。”江温辞随手接住林声扬抛过来的打火机。
滑开盖子咔嚓也把烟点上,只解馋般小抽两口,扣在指间任其静静燃烧。
林声扬开玩笑调侃:“你会无聊?不会是余苏南忙于课业冷落了你,而你寂寞难耐,又无处排遣,这才有功夫想起我们吧。”
说完林声扬自己都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太真实。
余苏南怎么可能会冷落江温辞,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却听见江温辞冷笑一声:“他忙于课业?他课业早就结束了,现在整天泡实验室做他那破实验。”
说着他直起腰,手肘撑住膝盖往前倾身,拖过桌面中央的水晶烟灰缸,往里头拧熄半截烟,抱怨般嘀咕:“破实验明明也在昨天就结束了。”
结果发过去的微信石沉大海,两天没回复。
江温辞自己都没发觉,他碎碎念真的很像埋怨郎君为何不及时前来幽会的深闺怨妇。
林声扬:“......”嗯?!
快听听这是什么嗔怪语气!
林声扬瞪起眼珠子愣半天。
他前段时间被销魂考试折磨得不成人形,无暇关注八卦,没想到社会发展竟如此迅猛,他不开窍的江哥看起来已然心甘情愿拜倒在了余苏南魅力之下。
而余苏南反倒像是兴趣骤减。
难道他江哥在余苏南那里失宠了?
不能吧。
领地意识强烈的alpha一旦认准某只omega,一般不会轻易抛弃,只会随着时间流逝积聚更深更重的执念。
按照余苏南性格,如果真追到江温辞,肯定会寸步不离守着,恨不得拿根铁链拴后院圈起来养媳妇那种。
“你俩......我错过什么了?”
林声扬扒拉过江温辞,颇正色训诫:“江哥你恋爱脑我知道,虽然我很支持你跟余苏南好,但身为你娘家人,我很担忧你未来曲折的感情道路啊,千万别再重蹈覆辙,再次走上宋逸心那条歧路,即便已经陷进去,你也要努力保持一丝清醒……”
“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呢。”江温辞目光斜过来,语气虽无波澜,眼神却异常凌厉。
林声扬吓得一哆嗦,忙撒开手,壮着胆子继续说:“你还没认清你的内心?没发现自己喜欢余苏南?”
“不......”
被晾两天的不爽心情让江温辞想撒气说不喜欢,几个字到嘴边硬生生卡壳,怎么都秃噜不出去。
他烦躁操了声,恨恨勒过林声扬,猛转话锋:“不知道!你胆子肥了啊林声扬,敢当着你江哥面说你江哥恋爱脑!过来!江哥来跟你谈谈心!”
“别别别——江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江温辞手上肆意折腾林声扬,发泄压抑的暗火。
干脆也不想那么多,管他余苏南怎么样,弯弯绕绕情情爱爱全择出大脑,腾空乱糟糟脑子,真他妈闹挺。
在KTV玩到深夜,好不容易交完作业考完试,马上就要离校回家,一帮人都不想这么快回去,打算玩个通宵。
商量后转战网咖,决定去开黑打游戏。
江温辞手机电量耗尽,懒得去借充电线,随手扔一边,勾过耳机戴好,再懒洋洋拖出键盘,跟林声扬他们组队开黑去了。
清晨时分。
城市逐渐苏醒,树梢传来鸟鸣,遥远地平线尽头,天际透出一束光线,朦朦晨霭染上鱼肚白。
江温辞刚从厮杀火热的网咖钻出来,浑身裹挟一股浓浓烟味。
骤一进入天寒地冻的室外,他瑟缩脖颈打了个寒颤。
随手撩起帽子扣脑袋上,两手插兜,闲散汇入破晓时分刚开始有点人气的长街人流。
路过热气腾腾包子铺,他掏出手机准备买俩肉包子,按半天发现黑屏没反应,忽地记起,他手机早没电关机了。
只得作罢,转身慢吞吞往家走,外套拉链拉到顶,挡住下颚,眼皮微垂,看上去慵懒没劲又乏困至极。
很久没熬一个通宵玩游戏,真有点顶不住,他折折脖子,一心只想回家补觉。
回到盛世壹品,小区里已经有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走来走去锻炼身体。
刚到九栋,迎面碰上从楼里疾步出来的傅景。
他行色匆匆,脸上神情凝肃。
江温辞愣了一下,忙出口喊:“傅景!”
他只见过一次傅景露出这种稍显仓促又凝重的表情。
在医院那次。
心里莫名惴惴,像是突然有什么不安的预兆沉沉压下来。
还是跟余苏南有关。
江温辞三两步迎上去,飞快问:“你这么早出现在这里是来找余苏南?他在家吗?”
倏忽间看见江温辞,傅景脸色肉眼可见变好,眼里焦虑都拂去大半。
然而又不知道想起什么,他迅速控制好情绪,表情收敛低调。
他大步流星来到江温辞身边,克制又克制,才勉强维持与平日无异的温文尔雅:“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晚上。”
傅景找他能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联系枢纽只有个余苏南。
江温辞心脏紧了紧,霎时倦意全无,脱口便问:“余苏南怎么了?”
“易感期,”傅景无奈道,“吃着饭呢,突然就进入易感期,把人家隔壁饭桌都掀了,那哥们不过瞪了他一眼啊。”
他扶扶太阳穴,似乎现在还心有余悸。
江温辞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有多血腥,傅景应该有所保留,余苏南肯定还打架了,那哥们也无辜,估计下场挺惨。
“什么时候的事?”江温辞问。
第77章 易感期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景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一天前,昨天挺严重的,要不是安排了几个身强力壮的beta进去把他铐起来,他又要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阴暗隔离室内,余苏南桎梏于铁链之下的样子浮现脑海,黑红白三种色彩浓烈对比,仿佛颓丧又过分强大的堕天使。
江温辞烦躁抓了把潦草碎发。
一想到余苏南腺体敏感,平时碰一下反应都那么大,易感期说抓伤就抓伤,得痛苦难受到什么程度,他就有点坐不住。
眉宇间隐隐冒出丝桀骜不受驯服的戾气,少顷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压下强烈不爽的情绪: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我帮忙?”
似是觉得好笑,他语气带上几分冷嗤:“我还是beta的时候你们倒是积极,现在我是omega了,能好好安抚余苏南,反而没人找我,不是说情况严重到一定程度可能会丢掉小命吗?不是要高度重视他的易感期吗?他手上那监测仪器就是这么监测他身体的?砸了算了吧顶个屁用!”
熬夜和抽烟后的嗓子嘶哑,江温辞越说越激动,最后音调差点劈裂。
心情异常复杂。
他每个发热期,余苏南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并陪在他身边,毫不吝啬给他信息素,要标记就给他标记,不管怎么折腾都不嫌烦。
而换成余苏南,他竟然到第三天才得知易感期的事。
江温辞咬牙切齿,内疚和自责像层又粘又密的蛛网,一点点侵袭裹罩他内心。
傅景听他发泄一通,轻叹口气:“我倒是想找你,苏南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江温辞一怔,不可置信:“他为什么不肯?”
当初说好互帮互助,双向奔赴的病友怎么忽然就变成单向索取了?
“可能是因为他太喜欢你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语气很淡,但一说出来,江温辞下一秒就要炸的状态倏地平静下来,旋即露出清澈的不解。
傅景摸出根烟点上:“你也知道你是omega,又是苏南喜欢的人,alpha易感期没有理智,圈地盘掠夺猎物,脑神经日夜兴奋,跟撕裂囚笼逃窜出来的野兽无异,他怕见到你会控制不住自己,上了你都不算什么,甚至会永久标记,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没有你后悔的余地。”
“所以他宁愿自己难受点,熬一下度过易感期,也舍不得你受丁点儿伤害,啧,怎么说呢,他好像是怕把你吓跑,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可如果借此机会永久标记,你这辈子都跑不了啊。”
香烟飘散,白雾袅袅下,江温辞怔忪的脸终于露出些许懵懂。
隐藏在他心里某种很深的情绪,他始终忽略又不能确定的某种情感,逐渐浮出水面,初现轮廓。
他好像能慢慢确定,他对余苏南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高度匹配信息素的吸引。
江温辞平静问:“你说你找了我一晚上,是他的意思还是你自己决定的?”
“他的意思。”
傅景指间扣住香烟,轻轻掸去烟灰,深深注视江温辞,似乎企图要望进他脑海里去看懂这一切:“我总觉得苏南对你有很深的执念,你们是不是早就见过?”
“没见过。”江温辞想都没想。
印象中没有这么个人,更何况余苏南这两年才来到宁泽市,哪来机会以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