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饮品被徐槐亲自端到露台。他弯下腰,把橙红色的果茶放到桌上,高大的身影遮挡住阳光,投落下的阴影将杞无忧笼罩。
“槐哥,”杞无忧微微抬起头,他没有立即喝,而是把玻璃杯往徐槐手边推了推,“你要尝一下吗?”
据他观察,徐槐似乎挺喜欢橘子橙子这一类的水果。
“嗯,”徐槐直起身,没有客气地尝了一口,“好喝!”并给予了高度评价。
暴打甜蜜橙里放了许多橙子片和柠檬片,口感酸甜,还带着一点茉莉花茶的清香,里面加了冰块,感觉更适合夏天喝。
他没有用上面的吸管,而是直接把杯子端起来,就着杯沿啜饮了一小口。他并不介意和熟悉的人共用一根吸管,但怕小朋友会介意。
杯壁上凝结着水珠,仿佛还有一些残存的体温,杞无忧拿着玻璃杯,悄无声息地咬着吸管,一边听徐槐和谭涟聊天,一边喝完了整杯暴打甜蜜橙。
老友相见,似乎总要回忆从前。
谭涟加入国家队的时间比肖一洋还要早一点。
当时的单板滑雪国家队项目单一,只有U池一个,没有别的选择余地。那时候,大家都不熟悉这项运动,最早一批练U池的运动员大多数是从高山滑雪转项过来的,教练以前也是教高山滑雪的,所有人,包括教练在内,对单板滑雪的了解都十分有限。
第一批运动员和教练员就这样一腔孤勇地从零起步,艰难地沿着这条路摸索,不止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给后来者铺路。
可惜命运有时就是爱跟人开玩笑,谭涟从十二岁那年接触单板滑雪直到退役,坚持了四个冬奥周期,整整十六年,最终还是与冬奥会领奖台失之交臂。谭涟在那届冬奥会上折戟的同时,徐槐收获了一枚银牌……
两个男人聊天的话题不外乎滑雪、比赛、运动员这些,偶尔徐槐会把话题往杞无忧这里引,让小朋友不至于感觉到被冷落。谭涟讲他自己,也讲了一些关于徐槐的往事,杞无忧听得津津有味,即使全程一言不发,也完全不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话题过渡到两个病友交流病情。
“那你腿现在怎么样了,钢板取出来了吗?”徐槐问。
“好着呢,早就取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经不起太大折腾了,平时也就教一教学员,”谭涟语气坦然,又问道,“你呢?”
“我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能滑,”徐槐神色轻松,“不过下个月还要复查一下。”
“去哪儿复查啊?去卑尔根还是……”
“就在北京吧,拍个片子还跑到卑尔根拍吗,”徐槐淡声笑道,“不至于。”
关于伤病的话题,谭涟刚一提起来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刚滑了半年的小朋友在场,他们这两个已退役的伤残人士在这里大聊特聊病情,怎么听怎么劝退。
所以聊了两句谭涟就赶紧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免得让这位日后的滑雪新星对于训练和比赛产生心理阴影。
杞无忧对伤病倒是没什么阴影,但听到徐槐的伤,还是难免眉头紧蹙。
雪上技巧类项目一向以爆发力著称,正式比赛中,从起跳台出发到最后落地全程时间只有几十秒,运动员必须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高难度的空翻转体等动作,这对于身体各项机能状态的要求极高。
滑雪运动员的巅峰时期很短暂,有时候比一个奥运周期还要短,大多数人在赛场上都没有几个四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状态下滑是必然的,但除了年龄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伤病的原因。
伤病几乎是横贯所有运动员职业生涯的最大关卡。
杞无忧在训练结束后的夜晚,偷偷看过许多场徐槐过去的比赛回放,知道他在哪场比赛里成功做出新动作,创造了历史,也记得他在哪场比赛里出现过失误,受了或大或小的伤。
2016/17赛季的洲际赛,那应该是徐槐失误最严重的一次。
在前两跳接连出现失误的情况下,到了第三跳,他依然没有放弃,坚持上场比完全程。这场比赛他原本就是带伤上场,起跳之后身体还是不受控制,最终在旋转了五周之后从空中狠狠摔向了地面。
那一瞬间,他听见解说员懊恼的大叫与场内观众的惊呼,而屏幕前的杞无忧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意识回笼,看到的是徐槐被赛道滑雪医生上了夹板之后抬下去的一幕,从屏幕里一晃而过,他想要看得更仔细点,但镜头已经切换给了下一位出场的选手。
比赛时,医疗救护人员会一直在雪道旁待命,一旦有运动员摔倒受伤,就会立即赶到伤员身边进行紧急处置,处置完会立刻撤离出赛道,以免影响到后续比赛。
那场比赛后,徐槐的伤势受到很多媒体以及雪迷的关心,但他始终没有对外界透露过伤势如何。
网友们只能自己推测,结合徐槐当时的状态以及修养的时间,推测他应该有骨折,胸腔、肺部甚至是头部可能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
之后一整年他都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大概是还在进行后续的康复训练。
直到去年的沸雪,谁都没料到,那是徐槐复出后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比赛。
“谭哥,我想带小杞去体验一下U池。”杞无忧听到徐槐说。
杯子里的热红茶已经见底。
“你确定要让他上U池?”谭涟面露诧异,“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摔了我可不负责啊。”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大跳台、坡面障碍技巧与U型场地这三个项目都属于雪上技巧类项目,但U型池的难度和危险性比另外两项都要高。它不像大跳台那样,即使失误摔倒落到着陆坡上,也会有一些缓冲,不至于脑袋着地。运动员需要在U型池中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完成5-6个技术动作,同时还要精准地入池和出池,比赛中间如果不慎出现失误的话,要么摔到池崖上,要么从池壁落到池底,都会对人体造成极强的冲击。
其他两项的选手在非正式比赛跳一些小台子的时候,水平足够高状态足够稳定的情况下,有时候可以不需要戴头盔。而U型池选手则要谨慎得多,在平时训练或比赛中都会身穿护具,全副武装。
“我负责!”徐槐摩拳擦掌道,“试一试嘛,我来教他。”
如果想要在U型池内自由滑行,至少要做到正反脚的内外转都很熟练,这些小杞是没有问题的。
他又转脸看向杞无忧。
杞无忧早就已经跃跃欲试。
云顶的U型池是完全按照冬奥会标准规格建造的,万龙的则相对有一些差异,但也属于Super Pipe(标准比赛池)。
将近7米高的U型池边缘,陡峭而坚硬,许多人光是站在这里就心惊胆战。
由于是初次尝试,徐槐当然不可能让杞无忧一入池就直接滑到池壁去起跳,而是让他先从U型池底部出发,放低重心保持好平衡,试着从一面荡到另一面,慢慢地滑上池壁。
“中间不要换刃,Frontside要一直用前刃,Backside用后刃,不然会卡刃。”徐槐站在上面注视着杞无忧滑着雪板从一侧荡到另一侧,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一秒。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他大声朝池底问。
坦白说是有点难,但杞无忧并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于是摇摇头,“挺好玩儿的。”
他神色镇定,声音也四平八稳,就连之前对他心有质疑的谭涟此刻也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你这徒弟,真不错啊,”谭涟语露钦羡,“怪不得你这么夸他。”
徐槐纠正:“他还不是我徒弟呢。”
“那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杞无忧用雪板前刃荡到槽沿上,陡然下落,顿时体会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心脏仿佛也跟着下沉。这与平行大回转和大跳台带给他的感觉都不同,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点一点逐渐上升,从最高点俯冲,又沿着既定的轨道继续向上滑动,如此循环往复,来回几趟,杞无忧慢慢适应了这种感觉,可以自如地在池壁顶端调转方向,并且尝试着起跳。
他不自觉地晃荡雪板,想要做个Spin试一试。
徐槐不知怎么看出了他的意图,忙制止道:“小杞,你别转!”
杞无忧滑到池底停下,仰起脸看着沿上的徐槐,“做180应该可以吧?”
“不可以,你没有练过,要是因为玩这个受伤了我得对你负责。”
“怎么对我负责?”杞无忧歪了歪头。
……这还真的问到他了。徐槐认真想了想,“背你去医院,做检查打石膏上夹板,然后背你回酒店,晚上还要被你肖教练骂。”他故意说得很严重。
“那也挺好的。”杞无忧小声说了句,音量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谭涟忍笑建议道:“不用背,可以整个轮椅啊。”
“对哦!”徐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爱情保安换岗了
Spin:平转
第29章 渣男
杞无忧在U型池里滑了快半下午,最基本的动作要领已经完全掌握,但还是很想转一下。
“槐哥,就试一下可以吗?”
他的眼睛漆黑又亮,徐槐被他执拗的眼神盯得没辙,只好亲自下去给他做动作示范。
谭涟看着徐槐入池,心想,这小孩儿还真够犟的,不让干什么就偏要干什么,以后徐槐要是真收了徒弟,那可有的烦了。
后来谭涟也忍不住跳进池里滑了会儿,他的标志性动作是偏轴转体,在U池领域堪称教科书级别,徐槐拉着他要他也给杞无忧做个示范,谭涟兴致正高,也没拒绝。
旋转、腾空、跃起抓板……前面几个动作的难度系数都不是很高,但胜在连贯流畅,观赏性强,最后接一个double cork 1440,一套动作又稳又干净,风采不减当年。
一轮动作做完,谭涟落地减速,滑到了池底尽头,徐槐和杞无忧在池底的速度稍慢,随后才跟了过来。他听到徐槐在给杞无忧分析刚才他最后一个动作的角度,杞无忧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徐槐,全神贯注听他讲话。
此刻的谭涟忽然觉得自己在U池里显得很多余,像是某种会发光的照明电器,于是他滑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杞无忧学得很快,领悟能力也强,练了几次就可以流畅地做出平转动作,如果不是徐槐拦着,他甚至还想挑战后空翻。
有些人还真是不能惯着,越惯就越得寸进尺。
徐槐彻底无奈了:“你就是想进骨科对吧?”
雪圈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雪道的尽头是骨科。
杞无忧默默低着头没吱声。
谭涟看热闹不嫌事大,掩不住笑意地奚落道:“刚才不是还说人摔了你负责呢,现在又不想负责了?渣男。”
“我又不是真的想让他摔啊!”
谭涟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看出来了,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徐槐懵了:“啊?什么嘴上心里一套?”
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杞无忧绷了绷嘴角,还是没绷住笑。
他发现徐槐的中国朋友们好像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欺负徐槐听不懂一些对外国人来说比较复杂的中文。
“还是在说你渣男的意思,”杞无忧好心解释,“渣、男,你知道吗?”
“渣男”这个词徐槐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但杞无忧一边看着他一边把这两个字拖长音,他总感觉杞无忧好像也在骂他一样,于是伸手按了下他的头盔,另一只手臂微微抬起来,对着池外上的谭涟比了个中指:“谭涟,你给我下来!”
谭涟哈哈大笑,并不理会他,而是笑眯眯地对杞无忧说:“小杞一定要警惕渣男的花言巧语。”
“你在说什么?”徐槐立刻反驳,“我哪儿有花言巧语?”
杞无忧这会儿也不犟了,反倒挺配合地应道:“好的。”
徐槐不可思议地转过脸:???
谭涟开他玩笑也就算了,怎么还挑拨离间加教唆小朋友呢?太可恶了。
天色渐晚,在雪场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冬天黑得早,才刚过五点太阳便西斜,落日余晖洒落在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坡上,如同一座金色雪山。
他们拎着各自的雪板离开了U池。
“小杞,U池好玩吗,”谭涟问,“滑过瘾了吗?”
“还好。”杞无忧表情平静无波,语气也毫无起伏。
意思是还没滑过瘾,因为徐槐不让他在U池里空翻。
看样子是在生闷气,谭涟心里更好笑了,“哟,没滑过瘾,那怎么办啊?”
这种小孩儿有时候比那种哭着闹着要糖吃的小孩儿还要令人头疼。
谭涟对此深有体会。
他的儿子也练滑雪,儿子小的时候,谭涟还没有退役,满世界比赛训练,缺席了他的成长,导致这么多年儿子和他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亲近,时常冷言冷语,就连在训练的时候也会不听他的指导,故意和他对着来。
谭涟曾因为这事儿在好友群里吐槽,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同情:
“我儿子也这样。”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都叛逆。”
“还是不能惯着!”
只有徐槐在其中格格不入:
“为什么要责怪小孩呢?或许你应该学习一下怎么做一位好父亲。”
徐槐对于小孩的认知似乎很单纯,纯粹到天真,在他看来,小孩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即使出现了问题也不应该从他们身上找原因。
可能还是太年轻,没当过爹,那现在就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带小孩的痛苦。
谭涟有些幸灾乐祸地去看徐槐的反应,是要哄人呢?还是冷处理?
印象里徐槐还挺擅长哄人的。他那个师弟Sven性格就不怎么好,但徐槐还是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谭哥。”徐槐叫他。
“嗯?”
“你这儿有没有好用的刻滑板?借我滑一下。”
“欸,你能用我的吗?”谭涟奇怪,“比我高半个头了都。”
徐槐瞥了杞无忧一眼,说:“差不多吧。”
于是谭涟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他要带小孩儿去练刻滑。毕竟徐槐以前就是平行大回转出身的,比起U型池,这是他更为熟悉的领域。
喝下午茶的时候谭涟才知道,杞无忧是从武术转项练平行大回转,又从平大转项练大跳台,所以他应该也挺乐意让徐槐教。
“行,等着。”
谭涟让两个人在教练休息室门外等,自己进去拿雪板,出来时,他手里拎着一块gray白树板。Gray是日系单板滑雪品牌中的佼佼者,知名度很高。板底斜上角是一小块白色涂装,里面有棵小树的图案,雪板的板尖部分略微向上翘起,板腰部分的设计整体较窄,板边抓地力更强,这种雪板比较适合做回转动作,能够在雪地里很好地保持弯道效果,入弯出弯更流畅。
谭涟看着徐槐把那块雪板接过去,转手给了杞无忧。
“试试。”
杞无忧扣上固定器,试着滑了滑,尺寸刚好合适。
“小杞,让我看看你这半年的训练成果?”
听见徐槐松松懒懒的声音,杞无忧愕然地抬头看他:“什么?平行大回转么?”
他看到徐槐抬起手,把架在额顶的镀蓝色雪镜放至鼻梁戴好……难道,徐槐要和他比平行大回转?
他知道徐槐以前练平大,而且拿过不少世界冠军,虽然没有在冬奥会上拿到奖牌,但也是毋庸置疑的顶级水平。
和徐槐同场较量,光是想一想便足以让杞无忧热血沸腾了。
更何况,徐槐自从转项大跳台以后,应该已经很多年没有系统地练过平行大回转了,而自己这半年每天十小时不分昼夜地训练,说不定真的可以和徐槐一较高下……
“也不算比吧,就是一起滑。”徐槐对杞无忧说。
“谭哥——”他又看向谭涟,笑着晃了晃手指,“再帮我个忙?”
谭涟会意,打电话给相熟的雪场工作人员,让人帮忙找条合适的雪道设置旗门。
万龙雪场的雪道难度是堪称整个崇礼之最。大部分雪道都是又陡又长的高级道,适合高手进阶练习。雪场工作人员给他们准备的赛道设置在银龙道下半段,最大坡度30度。
布置赛道时,这里零零散散有几个雪友在滑,得知Ryan要和人比赛,纷纷表示要观战,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在其他雪道上的雪友陆续坐缆车赶来。
赛道旁,除了雪友和负责雪道管理的工作人员在,还有拿着相机和无人机的宣传人员。毕竟Ryan在雪圈的影响力不必多说,发个比赛视频到网上,一定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平行大回转是单板滑雪比赛项目里唯一一个以“对战”形式进行的项目,参赛选手两两一组,高速滑行绕过红蓝两色旗门,谁到达终点的用时最短,谁就获胜。决赛共分为两轮,不过这又不是什么正式比赛,所以他们只需要滑一趟。
“Ryan,你和谁比赛呀?”有雪友一看到徐槐的身影,便朝这边喊。
“和这个小朋友,不算比赛……你们怎么这么多人,不要吓到人家了。”
“弟弟加油啊,赢了Ryan以后你就是银龙道上的老大!”
银龙道上的老大,这话说得仿佛他们是什么黑社会组织。
那人话音刚落,“弟弟加油”的声音便此起彼伏。
“喂,怎么没人给我加油?”徐槐视线扫向乌压压的人群,状似不满。
“这么大人欺负小朋友你也好意思!”
“就是啊。”
那是你们没看到他之前是怎么欺负我的……徐槐心道。
他转过头,看到杞无忧正在热身。
少年身穿黑色雪服,头戴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帽子还是徐槐给他的。
护脸和雪镜把他的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状态很紧。
杞无忧丝毫不为此刻的气氛所动,也没有回应雪友们的热情鼓励。他似乎永远波澜不惊,但事实上,只要他一踏上雪道,情绪就不自觉地开始紧绷,仿佛进入战斗状态,徐槐能看得出他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在赛场上保持这种状态有好处也有坏处。
竞技体育是一场残酷的游戏,但有时候并不是只论输赢。如果他不能找到这项运动的真正意义,即使赢了也不会有多快乐。
“放松一点,小杞,”徐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把这当作一场比赛。”
作者有话说:
double cork:两周偏轴转体
(无奖竞猜谁会赢,买定离手
第30章 我失误了
平行大回转的专业赛道很长,雪道垂直落差大,坡度自然也非常陡,运动员保持高速滑行的同时还要贴雪过弯绕过28个旗门,中间不可以错过或者撞倒旗门,否则就会被视为犯规直接出局。
这个项目对刻滑技术的要求相当高。
刻滑,顾名思义就是用雪板的两个边刃在雪地上刻出痕迹呈S状滑行,通过换刃和立刃来减少雪板与雪面的摩擦,从而使滑行速度更快,压弯更精准。换刃,即前刃与后刃交替使用,换刃过程中雪板与雪面会形成夹角,角度则取决于身体的倾斜程度。
杞无忧看着徐槐弯腰调整好固定器的站位,戴上手套。他用的雪板还是那块常用的公园板,而不是竞速类的刻滑板。
选择一块合适的雪板对于比赛来说尤为重要,雪板不能太软,否则换刃立起雪板的时候会不稳定。
用这块雪板比赛对徐槐来说比较占劣势。
“槐哥,”杞无忧问他,“你不换块雪板吗?”
“不用。”
徐槐又问谭涟:“谭哥要不要当裁判员?”
谭涟摆了摆手,“当不了,我给你俩录视频吧,我们这儿的无人机智能跟随不一定能跟上。”
对于孰胜孰负,虽然他心里早有定论,但还是挺想跟上去近距离地看一下这俩人的比赛过程。
手里拿着无人机负责拍摄的小姑娘听见谭涟的话目瞪口呆,她不太了解平行大回转的比赛路线,所以就给无人机设置了自动跟随模式。智能跟随都跟不上的速度,那得是有多快?
杞无忧却很理解。
就像他以前玩长板速降,滑行速度超过70公里每小时,再加上高度陡降,所以无人机的智能跟随模式经常会失效,最后只能使用手动模式,需要有人专门拿着遥控器操纵,才能让无人机跟上他的速度。
徐槐本想请雪场的工作人员帮忙裁判,却听人群里有个粗粝的男声道:“我来我来,我有证儿!”
说着,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
雪友们围上去看,高山滑雪超级大回转二级裁判员证……
倒也用不着这么专业吧。
万龙雪场还真的是卧虎藏龙。
两人站上出发台,一切准备就绪,出发指示灯亮起。
“滴、滴、滴——”
伴随着最后一声提示音落下,红蓝赛道上的两道身影风驰电掣一般从高处俯冲而下。
板刃不断交换摩擦雪面,在两人身后卷起一阵又一阵飘飞的雪雾。
谭涟手持GoPro,跟在他们后面录视频,他不像他们那样正儿八经地练过平行大回转,只能勉强跟得上他们的速度。
“你俩悠着点啊!”谭涟高声朝前面喊。
又用正常音量抱怨道:“我操,这咋刚出发就没影了呢?”他连忙集中注意力加速跟上。
杞无忧的爆发力很强,从出发时就占据了优势。到达第一个计时点的时候,他已经领先半个身位,然而等到下一个旗门过弯,转瞬之间,徐槐就追了上来。
冲过被阴影覆盖的雪坡,从暗处转到了亮处。
男人修长的身体随着过弯换刃而倾斜,板刃立得极高,雪板与雪地接近垂直。他上半身躯干保持不动,腰胯、膝盖、脚踝同时发力,连续地通过拧转反弓绕过蜿蜒赛道上的旗门,姿态灵活又轻盈,展现出极高的控制力和柔韧度。
两人身形变换交错,领先的位置也不断发生着变化,令人应接不暇。
“救命,这也太快了吧!”
“我靠,冲线了冲线了啊啊啊!!!”
一转眼的功夫,比赛就结束了,有些雪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是谁赢了?”
“……这谁能看得清啊。”
比赛全程时间还不到一分钟。
肉眼看到的画面是,两人绕过最后一个旗门,几乎同时身体前倾下弯,冲过了终点线。
徐槐缓缓减速停下。
而杞无忧则因为冲得太猛,到终点时速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一个猛刹急停,雪板侧翻,搓起大片的雪雾。
他索性躺倒在一片皎白的雪里,大口喘着粗气。
“小杞,没伤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