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槐大步走了过来,摘掉雪镜,那张英俊的脸在杞无忧眼前慢慢放大,仿佛由虚变实的变焦镜头,好像在眼睛里变清晰。
“没有。”
杞无忧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内心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仿佛飘浮在轻盈似雾的云端。
“槐哥,我赢了吗?”他望着徐槐的眼睛。
“嗯,你赢了!”
徐槐笑着看他,眼底雪色与暮色交融,映出琉璃般的光彩。
天快要黑了,温度降低,周遭空气明明是冷的,寒意刺骨,杞无忧却感觉地上的雪热得发烫,天边夕阳也快要融化,像橙子味的冰淇淋。
徐槐伸出一只手把杞无忧从地上拉起来。
那边裁判员也宣布了最终结果,杞无忧领先0.16秒,以微弱的优势赢了。
掌声和欢呼铺天盖地涌来,一堆人冲上来合影要签名。
两人被围堵在中间。
徐槐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应付自如,笑着与他们合照,在雪板上留下签名。杞无忧却相当冷酷,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有几个热情又大胆的雪友问他可不可以合影。
杞无忧本想拒绝,但望着旁边的徐槐,最后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太酷了小杞!”人群散去,谭涟才走过来道贺。
“要是你没转项,再练两年没准儿就能站上冬奥会领奖台了!”
“转项了也可以啊!”徐槐接道。
谭涟大笑:“国家队教练都发话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落日余晖散尽,他们在雪场里的一家特色餐厅吃晚餐。
“谭哥,”杞无忧问谭涟,“能不能把你录的视频发我一份?”
谭涟挑眉:“怎么着,你还要回去复盘啊?”
杞无忧点头不语。
“都不练平大了还这么认真……”
谭涟内心百感交集,一脸羡慕嫉妒地对徐槐说:“你还真是捡到宝了。”
吃完饭回到酒店,杞无忧跟着徐槐去了他的房间。
尽管赢了徐槐,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徐槐大概也看出来了,却没有问他原因。
“槐哥,我不想你让着我。”
杞无忧在心里憋了一路,最后还是主动开口。
他盘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仔细盯着手机里的比赛回放,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如果不让着你,那才是真的在欺负你,”徐槐坐在床边,垂眸笑道,“我可不像你一样会欺负人。”
杞无忧气闷:“我哪儿欺负人了?”
问完才想起来前两天打雪仗的事。明明是徐槐先动的手,但最后理亏的人竟然成了他。
杞无忧看着男人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欺负你。”
徐槐:“还不承认?”
明明把他欺负得那么惨。
“是你打雪仗太菜了。”杞无忧又说。
“……”
徐槐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决定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槐哥,你过最后一个旗门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视频画面里,徐槐过最后一个旗门时的转弯半径比之前都要小,身体倾斜幅度也不够稳定,但还好最后控制住了重心才没有摔倒。
“不是啊,我失误了。”徐槐坦然道。
“不可能,”杞无忧语气笃定,“你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
“我在你眼里这么厉害吗?事实上,比这更低级的错误我也犯过很多,”徐槐一下笑了,“小杞,赢了我不好吗?你一直想要赢过我,对吧?”
杞无忧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避开了他的眼睛,说:“我之前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单轮滑进40秒。”
“哇,你的目标好高,我就从来没滑进40秒过。”
徐槐并未给自己设置过什么目标,他每次训练和比赛都是尽力而为,不会刻意强求什么。
“41秒23,”杞无忧说,“你的最好成绩。”
徐槐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这你都知道啊?”
“嗯。”杞无忧点头。
因为我的终极目标是超过你。
“槐哥,”他又问,“你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啊,简直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么?”杞无忧凝视着他,又问了一遍。
语气还挺严肃。
他喜欢被徐槐夸夸,但现在更想听到徐槐以教练的身份对自己的客观评价。
徐槐眨了眨眼,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于是摆正姿态,又把视频从头到尾回放了一遍。
视频播放到某处暂停,慢速回放。
“听到了吗?过弯时雪板响声很大,搓雪也有点严重。”雪板发出咔咔的响声,这不是正常与雪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这里弧度不够自然,说明你平衡性保持得不好,或者用力过度,雪板太拧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视频再次被暂停,倒回去。
“速度太快,脚踝发力侧身回转的时候就会比较困难,你腿部肌肉还是太紧张了,弯膝盖的时候一定要放松肌肉,不然过弯会很吃力……”
进度条移动到最后一秒,视频播放完毕,又从头开始,徐槐关掉视频,把手机递还给面色冷肃的少年。
“这样的话,如果你再多滑一轮,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在第二个计时点减速过弯的时候撞倒旗门,或者直接侧翻出赛道,很危险的。还好我们只用滑一轮。”
正式比赛中,从资格赛开始,一共要连赢五轮才能进入最后的大决赛争夺冠军,除了回转技术以外,对运动员的体能耐力同样是极大的考验。
杞无忧沉默地点了点头,把徐槐的话记在了脑子里。
“槐哥,”迟疑片刻,他开口,“你当年为什么要转项?”
徐槐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了停,才道:“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平行大回转。”
“怎么会?”杞无忧觉得他在讲国际笑话。
如果说徐槐不适合平行大回转,那这个项目的大部分运动员都可以直接退役了。
“好吧,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徐槐没有打算把这个问题就这样糊弄过去。
当初他转项的时候,许多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心里有现成的答案。
但面对着眼前的小孩儿,他突然不想再重复那套说辞。
“可能还因为我当时刚刚成年,心理上不够成熟,急于摆脱现状。”
听到他的话,杞无忧眉头紧蹙。
摆脱现状指的是……?
“摆脱Aksel.”
徐槐顿了下,“你应该知道他吧?”
作者有话说:
喜报:昨天的评论都押对了!
悲报:存稿用完了,之后依然会尽量日更,但时间可能会晚一点。
以及,更到十万字了数据还是很差,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多多评论投喂海星助力本文上榜单,谢谢QAQ
阿卡塞尔,挪威广为人知的殿堂级滑手。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位在高山滑雪超级大回转与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两个项目上同时获得大满贯的运动员。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Ryan的父亲。不过,在Ryan登上国际赛场拿到第一个赛事奖杯以前,大家似乎都不记得Ryan的名字,只会称呼他为“Aksel的儿子”。
徐槐从四岁就开始滑雪,人生中有一大半的时光都是在雪场中度过的。其实他最早练的项目是高山滑雪,而非单板,后来接触到更多的滑雪项目,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阿卡塞尔让他把滑雪的所有项目几乎都尝试了个遍。
年少的徐槐在阿卡塞尔的光环下成长,但也同样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很小的时候,阿卡塞尔就在各大社交媒体上给他开通了账号,拍视频,记录他的训练、比赛以及日常生活,耗费心力为他打造“神童”、“天才少年”人设。这不单单是在培养一位有天赋的运动员,更是在造星。
阿卡塞尔退役后没有继续从事滑雪方面的职业,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出色的商人。他很有经商头脑,善于经营公司,除了成立多家滑雪学校与运动品牌之外,还投资开发了当地的不少冰雪产业。
成名多年,阿卡塞尔早已不缺名也不缺利,他之所以这样做,当然不只是为了赚钱。比起“摇钱树”,更多的是把自己的儿子当作“招牌”,亦或者是一笔“投资”。
徐槐是雪圈少见的全能型选手,高山滑雪和自由式都玩得很好,同时还可以兼顾U型池和公园。这样的一位天才运动员,再加上他的出身,从初登雪坛时就注定会受到万众瞩目。
2007年,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世界杯,15岁的徐槐横空出世,首次参赛便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得主。
而在此之前,阿卡塞尔就以Ryan监护人的身份,替他签了许多份杂七杂八的合约,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那时的徐槐年纪太小,对于很多条款都懵懵懂懂,合约的实际受益人也并不是他。
在阿卡塞尔与专业运营团队的运作下,还未成年的徐槐签约了数家品牌,接代言、上杂志封面,拍纪录片、电影、广告,参加商业活动……媒体曝光度很高,铺天盖地的宣传将他打造成国际知名的单板巨星,也一度被雪圈评为全球最具商业价值的单板运动员之一。
这对运动员来说并不是好事。被长期放置在聚光灯下接受审视的他,难以避免地会被众人与其他滑手放在一起比较,比赛中但凡出现一点失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为了提高儿子的知名度,每逢雪季,阿卡塞尔都会不间断地给徐槐注册报名,参加各种比赛,除了国际雪联的相关比赛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商业赛事。
超负荷的训练与比赛令徐槐倍感疲惫,这对每一个运动员来说都是一种残苛而严重的消耗,带来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负担。
受伤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康复,但阿卡塞尔要求徐槐尽快回到赛场,于是带伤训练、带伤比赛逐渐成为常态……
他在万众期待中参加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收获无数赞誉与崇拜,无数雪迷为他欢呼呐喊,无数实力运动员把他当作最大的对手,无数滑雪新人将他视为偶像,然而那些年,很少有人知道徐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呈现在大众面前的样子永远是轻松、快乐的,看不到任何悲情色彩。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七岁。那年的雪季,徐槐在日本训练时受了严重的伤,当时恰逢中国的新年,徐吟秋和他视频通话时发现他那边的背景是医院病房。
徐吟秋得知徐槐受伤后,连夜从卑尔根赶往日本长野。
徐槐的妈妈徐吟秋是应用语言学博士,出国访学期间,去雪场滑雪,偶然结识了阿卡塞尔。完成学业后,她在哈佛东亚系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讲师,后又被国家汉办外派到挪威卑尔根孔子学院任院长,与阿卡塞尔再度相逢,迅速坠入爱河。
婚后,阿卡塞尔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飞,徐吟秋常年与他长期分居两地,真正相处的时间短之又短,两人之间的感情逐渐淡化,最终平和地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那时徐槐还只有五岁,刚刚展现出惊人的滑雪天赋,徐吟秋有想过自己抚养徐槐,又担心不能很好地培养他滑雪,给他最好的滑雪环境,于是和阿卡塞尔商议,又询问了徐槐的意见,才决定把徐槐的抚养权交给阿卡塞尔。
雪季,徐槐跟随阿卡塞尔在世界各大雪场训练,而到了非雪季,徐吟秋会把徐槐接到她那里住一段时间。
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徐槐在徐吟秋面前也永远是一副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形象,所以徐吟秋从来都不知道,徐槐滑雪的这些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她一直以为,徐槐和他爸爸一起滑雪的时候会更快乐。
于是在医院里,她忍着泪意询问徐槐愿不愿意跟她回卑尔根。那里的生活条件或许比不上奥斯陆,但徐吟秋会尽力为他寻找最合适的训练场地和教练。
徐槐考虑了很久,最后答应了。
尽管徐槐离开了阿卡塞尔,但直至成年独立也未能完全摆脱掉他,等待徐槐的,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合约和商业活动,以及没完没了的舆论施压。
那是他最低谷的一段时间,合约纠纷,官司缠身,训练比赛旧伤添新伤,状态下滑,舆论不站在他这一边,就连在雪场上也不再所向披靡。
讲述记忆是一种对过去的重构。
这些埋藏在回忆里的事,徐槐并没有全部对杞无忧逐一道来。
他只是说和父亲产生了分歧,想要换一条路走。
“自我意识觉醒以后,我才明白我不是为了Aksel而滑雪,也不只是为了滑雪而活着,滑雪占据了我的大半个人生,但我的人生并不是只有滑雪。可是,那时的我并没有反抗他的能力。”
“有段时间我很迷茫,会怀疑滑雪在我生命里的意义。我曾经把滑雪看得太重要了,重要到一度让我感觉到痛苦……”
徐槐看着眼前少年越发凝重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这样讲。
“讲这些会不会让你心情变差?”徐槐笑了笑,语气温和地叫他,“小杞。”
“没有。”杞无忧声音很轻,有些飘忽,他低垂着眼睫,“没有心情变差。”
“那小杞,你觉得滑雪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什么?
杞无忧不知道。
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在埋头苦学,不论是学习,还是武术,亦或是网球、长板,尽管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没有那么开心,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仅此而已。
“你是不是很想胜过我,又害怕我真的会输给你?”
杞无忧愣愣点头,接着又摇头:“你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拿过很多冠军,但我什么都没有。”
“小杞,如果我说,输给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呢?说真的,我很乐意看到你赢。”
杞无忧沉默了好久。
“槐哥,今天下午在U池,我想跳空翻,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在逞强?”
摔倒之后顺理成章的让徐槐背他,他的确有这样想过,但不会真的这样做。
他更想要在徐槐面前证明自己可以。他可以做出动作,并且不会摔。
“不是。”
徐槐低头看着他,“你的水平完全可以,没有在逞强,这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会不放心你。”
“小杞,我说的对你负责,并不是玩笑话。”
“嗯,我知道的。”杞无忧沉声说。
“你要是想玩,我们以后可以慢慢练。肖一洋把你交给我,那我首先要确保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小杞,不要心情不好,不要自责。那些事情,是我自己想要告诉你。”
“没有自责……我只是,心疼。”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从心底满溢出来的情绪,大概可以归结为心疼吧。
对于单板滑雪,他起初并不理解这项运动,也不能完全体会到滑雪的自由,像过去一样抱着一种想拿到好成绩的心态在练,那种所谓的自由、快乐,好像还是离他太遥远。
但是徐槐告诉他,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滑。
没有接触滑雪以前,所有能做的事情里,他最喜欢滑板,只是觉得滑板让他感觉到放松。但那时的他还不太懂自由是什么,现在好像有了更深的理解。
新年将至,雪场里已经开始有了很浓的年味儿。
道路两旁的路灯和树枝上都挂着红灯笼,还新安装了一些雪花造型的彩灯,就连封闭式缆车的窗户上也贴了窗花。酒店借用雪场的造雪设备在门口堆了好几个戴着红围巾的大雪人,晚上从酒店的窗户里往外看,喜庆之余甚至有点惊悚。
【猫喵:你在哪儿呢?发个定位?】
杞无忧回到房间,刚给徐槐发过晚安,正在等徐槐的回复,看到手机里突然冒出来的这条消息,差点想问一句你谁。
【qiwuyo:?】
杞无忧猜测茅邈可能想过来看他,刚打开定位,还没给茅邈发过去,那边倒先发过来了。
只见定位上赫然写着首都国际机场。
【qiwuyo:???】
【猫喵:哥哥来看你了,感不感动?】
【qiwuyo:嗯,太感动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槐哥小杞陪我们过除夕!
小说里写到过年,正好现实里也要过年了
第32章 可不可以和你睡
【猫喵:我不信你是真的感动!!!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你敷衍的表情。】
【qiwuyo:你说得对。】
杞无忧一脸冷漠地敲下这四个字。
其实他知道,茅邈不是专程来看他的,而是为了参加今年的春晚彩排。
武术表演是春晚的固定节目,茅邈作为塔沟武校的优秀学生,几乎每年都会经历重重选拔,从数万名武校生中脱颖而出。
尽管表演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他们要经过长达几个月的节目编排与一次次彩排练习,才能够最终站在春晚的舞台现场。
过了一会儿,茅邈发来一张春晚演职人员的工作证,鲜艳醒目的大红色,正中间是一张白底一寸照。
能被春晚导演组挑中的演员都不会太丑,最起码的五官周正,脸上没有缺陷。
杞无忧有半年没见过这张熟悉到几乎有些生厌的脸了,乍一看居然还觉得挺帅,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很符合武林中人的标准长相。
【猫喵:快看,这是我第三次上春晚了!】
与此同时,杞无忧也收到了徐槐的消息。
【Ryan:晚安(′-ω?`)】
杞无忧没有任何犹豫地先回复了徐槐。
【qiwuyo:明天见(′-ω?`)】
然后再回复茅邈。
【qiwuyo:6】
茅邈却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漠打消掉积极性。
【猫喵:你的训练基地在哪里,现在是不是还住那儿?过完除夕我去看你啊。】
【qiwuyo:你不回洛阳?叔叔阿姨应该会希望你早点回去过年。】
【猫喵:我爸妈抛弃我去海南旅游了!怎么会有我这么可怜的人?[猛虎落泪.JPG]】
杞无忧完全不为所动。
【qiwuyo:那也别来了,我在训练。】
【猫喵:怎么大过年的还在训练啊,也太惨了!训练期间家人也是可以去探望的吧?而且这又是过节,那哥哥更得去慰问一下你了!】
【qiwuyo:真的不用。】
【猫喵:不行,我必须去!】
茅邈见杞无忧简直像块又硬又臭的石头,怎么都跟他讲不通,于是愤而使出了杀手锏。
【猫喵:我和杞愿在商量,到时候我俩一起去看你,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你姐姐吗?对了,爷爷可能也会去哦!】
手机忽然被攥得很紧很用力,握着手机的少年手指骨节都隐隐泛白。
爷爷……真的会来看他吗?
跨界跨项选材结束后的第三天,爷爷参加完传统武术交流会,回到洛阳,看到人去房空,这才知道杞无忧先斩后奏,已经出发去了南京。
从小到大,爷爷一直把杞无忧当做传承人来培养,对他要求严格,寄予厚望,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将杞家拳法发扬光大。
可现在,别说发扬光大,眼看着杞家拳法就要后继无人了,找不到传承人,也许以后会更加没落,彻底消失在漫漫岁月中。
据茅邈后来跟杞无忧描述,当时爷爷气得打断了两根武棍,还说要把杞无忧除出家谱……
也不知道现在气消了没有。
【qiwuyo:那行吧。】
【qiwuyo:不过我现在不在北京。】
杞无忧又把崇礼雪场的定位发送了过去。
【猫喵:哦哦哦,河北崇礼,这个我知道,冬奥会比赛的举办场地!你现在在那里训练啊?累不累?】
【猫喵:滑雪和武术比起来哪个更累?】
【qiwuyo:都不累:)】
【qiwuyo:尤其是滑雪,简直不要太轻松。】
【猫喵:啊啊啊真的吗?羡慕死我了!!!我还要在酒店的大会议室里累死累活地抡半个月大刀!如果我当时小一岁就也可以参加那个选拔了!】
【qiwuyo:……】
【qiwuyo:也有很多人羡慕你能上春晚。】
【猫喵:?你是在安慰我吗】
【猫喵:想不到你竟然还学会安慰人了,爸爸很感动!!!】
茅邈这句话刚发过来,杞无忧就决定今日份聊天到此为止了。
在安慰人这方面,他并非无师自通,而是与徐槐长期相处,耳濡目染的结果……
除夕夜,徐槐订了酒店的年夜饭,和杞无忧一起坐在包厢里,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晚。
杞无忧对于春晚毫无兴趣,但徐槐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问他一些问题。
譬如,这个图案有什么寓意,那个舞台场景为什么这么奇怪……还有就是,他好像完全不懂语言节目的笑点,但看到现场观众们都笑得特别开心,忍不住怀疑自己对于汉语语境的了解是不是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你也听不懂吗?”徐槐看着面无表情的杞无忧,有些疑惑。
“能听懂,我不笑是因为……”杞无忧只能这样解释,“真的不好笑。”
他又扫了眼屏幕,主持人正在说串词为下一个节目预热。
“槐哥,下一个节目有茅邈。”
“毛、邈?”徐槐有点懵,重复着有些拗口的,像是人名的两个字。
“就是小茅,”杞无忧顿了下,“他是我哥哥,在嵩山的时候你们见过的。”
“你连他也忘了?”他目光重新聚焦在徐槐脸上,语气揶揄,还有点翻旧账的意思。
细碎的的记忆片段被找回,徐槐恍然大悟:“是他啊!我没有忘。”
“所以就只是把我忘了。”
徐槐语塞。
“我没忘,只是有点脸盲……”他的解释听起来实在苍白,“我一直记得你。”
“是吗。”杞无忧笑了笑,没有继续追究,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早就不再对此耿耿于怀。
几道击鼓声响起,电视屏幕里帷幕拉开,武术节目开始了。
“这里面哪个是他?”徐槐问。
杞无忧盯着屏幕看了好长时间,才道:“我也不知道。”
武术节目是目前为止徐槐最喜欢的节目,他看得有些入迷,连手里的筷子都很少动一下。
鼓点与乐声变得越发激越,几位身穿棕红色僧衣的演员垒起一堵极高的人墙。
杞无忧抬头看了眼,恰好看到镜头扫过一张熟悉的脸,在屏幕里一闪而过。
“我看到茅邈了,这些人里面就有他。”
“哇,可以站得这么高吗?”徐槐大为震撼,“他好厉害!”
杞无忧突然放下了筷子:“他没有我厉害。”
徐槐看向他,疑惑:“你以前也上过春晚吗?”
“……没有。”
“那好像还是他更厉害一点呢。”徐槐笑意盈盈地看着坐在他对面、表情格外较真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