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星火?醒醒!别睡了!你手机响了,起来接电话!”
“谁啊?别烦我——头好痛——”
“我看看,叫什么……安尧?”
手机对面瞬间安静了,紧接着传来陆星火的声音:
“尧哥?”
开口就是尧哥,说明陆星火心虚。
安尧神色平静,声音也四平八稳,淡淡地问他:
“喝多了?玩通宵了?”
陆星火那边似乎起床去了洗手间,瞬间安静了许多:
“嗯……这几天都跟着社团的学长学姐搞团建,他们劝酒我也不好意思不喝……最后喝多了,就一起来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安尧没再问这些,只是说:
“周五上午九点,我个人影展的开启仪式,你过来?”
陆星火立刻答应下来,还说马上就回家,给他带早餐。
挂了电话,安尧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点开了陆星火的朋友圈。
安尧已经过了屁大点事都想发到网络上分享的年纪,他的朋友圈上一条记录还是去年发的。
与他不同,陆星火的朋友圈就热闹多了,吃喝玩乐、自拍、合照一样不少。
安尧挑着最近几天的看了看,大多是和陌大新同学的合照,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各种娱乐场所。
每一张照片里的陆星火无疑都是最帅气、最显眼的那一个,安尧指尖碰了下陆星火的脸,突然发现在他身边的人是苏维。
他记得这个青年,那头淡紫色的头发实在让人难忘。
安尧又注意了一下陆星火朋友圈的其他照片,只要是合照,里面都有苏维,偶尔站在陆星火身边,偶尔站在别处。
正看着,安尧不小心下拉刷新,陆星火的朋友圈正发出来最新一条,一张拍得十分粗糙的照片,里面是一盘紧凑的小包子,个个又白又嫩还飘着热气,配字:
奉旨给陆大爷买早餐。
这明显不是陆星火本人发的朋友圈,安尧又刷新了一下,下面出现一行陆星火的评论:
苏维你皮痒了是不是?
看似威胁的话,却处处透着亲昵。
安尧放下手机,细白的指尖无意识的点着唇角回想。
他和陆星火的认识也十分迅速,从一见钟情到确认关系滚上床单,总共也没有几天过渡。
陆星火这个人似乎颇受老天爷的眷顾,会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心,就连铜墙铁壁了二十六年的安尧都着了道。
也不怪这个苏维陷得那么快。
陆星火来的时候,安尧似乎靠在落地窗旁的躺椅睡着了。
总是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将安尧有些凌厉的美削得柔和了许多。
看着这样的安尧,陆星火下意识地放轻动作,将早餐放在茶几上,悄悄走过去凑近了看。
安尧长得美毋庸置疑,他与平常人的帅气不太一样,从骨相到皮相都透着一股古典美人的韵味,睁开眼睛的时候,又能将人看得心肝发颤。
陆星火还是忍不住低头轻吻安尧的唇,吻到安尧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清醒平静,根本没睡。
被发现的陆星火也不慌,安尧是他男朋友,怎么亲不行?
还想再亲的陆星火被安尧推开,安尧走向茶几,问他:
“带了什么早餐?”
陆星火也不撒谎,直白地说:
“让朋友帮忙买的包子,我急着来见你,趁着洗澡的时候让他去买了。”
安尧点点头,拿起筷子轻轻拨开塑料袋,闻到了一股香菇的味道,他自小不怎么挑食,唯独对香菇的味道一直接受不了。
在照片里白白胖胖散发着热气的小包子,经过一路的颠簸来到安尧这里已经凉透了,一个挤着一个有点变形,面皮腻味的粘连着,有冷凝的油水从包子褶皱流淌出来。
安尧面不改色的吃了两个才放下筷子:
“早上没什么胃口。”
陆星火没在意,又立刻腻歪到安尧身边。
他紧紧挨着安尧坐在沙发里,手臂占有欲极强的揽着安尧的腰。
安尧侧头盯着陆星火的眼睛看,陆星火便凑得更近了一些,大大方方的给安尧看:
“怎么样?你男朋友帅吧?”
“当然帅。”安尧伸出手指捏住陆星火的下巴抬起来,指尖有些轻佻的蹭了下他的皮肤。
“不帅我怎么会跟你谈恋爱?”
这话本来不算好听,但陆星火最近迷失在大学生活的新鲜里,一时没注意观察安尧的不对劲,只当安尧夸他,还挺得意。
安尧立刻松开了手,再次提醒陆星火:
“周五九点,一定要来。”
陆星火不停答应着:
“宝贝的第一个影展,我肯定会去啊。今天社团那边没事,我陪着你吧?”
安尧没点头,突然问陆星火:
“陆星火,你参加了几个社团?”
陆星火笑了,少见的露出些少年人的得意来:
“街舞、说唱、篮球……开学应该还会去参加学生会的竞选。”
“是吗?”安尧轻笑,“怪不得这么忙。”
说好要陪安尧一天的陆星火中午接了电话还是走了,午饭都没跟安尧一起吃。
陆星火一走,安尧就将摆在茶几上的包子扔进了垃圾桶。
从认识到谈恋爱两个多月,到底时间太短,短到他们在彻底了解彼此之前,先了解了彼此的身体。
个人影展开启仪式当天,安尧作为影展的主人,很早就到了现场,忙忙碌碌到了快九点,场地里已经挤满了人,媒体、嘉宾、赶来祝贺的朋友,唯独没有陆星火。
安尧是小有名气的独立摄影师,从业几年技术精湛从未有过差评,属于他的第一个个人影展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八点五十五,安尧站在主持台后面给陆星火打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安尧挂断电话,镇定走向话筒,先是客套一番,随后真诚道歉,压下媒体、嘉宾的情绪,将仪式时间推迟到了十点。
九点五十五,安尧再次拨打陆星火的手机,依旧关机,他又一次推迟了时间。
十二点,因为时间不断推迟,影展里走了不少人,一些媒体聚在一起开始盘算安尧到底打算做什么。
下午两点,影展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倒是等着采集第一手消息的媒体留了下来。
安尧不知第几次上台,他依旧神色沉静,一点都没有数次推迟时间的尴尬。
他身后立着蒙着白布半人高的照片,这是打算仪式上公布的影展主题照。
安尧就站在这张不知内容的照片旁,从容淡定地说:
“很抱歉,因为这次影展的主题照出了问题,影展取消,我已经备下了宴席,希望各位能够赏脸……”
好好的个人影展突然无疾而终,媒体拿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压下了些许不满。
嘉宾方面安尧后期还会去善后,宴席也只有几个媒体去了,安尧就让工作室的人去负责。
上午还人声鼎沸的影展瞬间空了下来,曾倾言皱着眉走过来,却也没再这时提起陆星火。
“我送你回家吧。”
安尧靠在一旁,侧头问曾倾言:
“有烟吗?”
已经戒烟两三年的安尧突然有点想抽烟,曾倾言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他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
他和陆星火在这段感情里走向了两个方向,一个不断下陷,一个慢慢上浮。
也恰好时间不长,足够他这个成年人收拾好一切。
陆星火是傍晚赶来的,来的时候影展场地里空空荡荡,黄昏的光顺着撤下窗帘透光良好的宽玻璃铺陈进来,染了一地橙黄。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抽烟的安尧,愣了一下,交往两个多月,他从没见过安尧抽烟。
自知做了错事,陆星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尧哥,影展结束了吗?”
安尧指尖夹着一根烟,烟火缭绕在他面前,氤氲了眉眼,让陆星火一时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见陆星火到来,安尧也没动,只是又抽了几口烟,仿佛十分沉醉。
他突然抬头,冲陆星火弯起眉眼,笑得颠倒众生:
“陆星火,我腻了,分手吧。”
空荡的影展场地,安尧的一句分手特别清晰,清晰到似乎有了回音。
正向安尧走去的陆星火停下脚步,一双剑眉皱起:
“尧哥,别开玩笑。”
安尧一根烟抽完,干脆向后靠坐在主持台上,长腿踩在地面,整个人都有些闲散。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陆星火的神情冷了下来:
“你真要分?因为我来晚了?”
安尧轻笑:
“陆星火,你是来晚了吗?你是没来。”
比起陆星火的冷脸,安尧整个人都显得很淡然。
他又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没点燃,只是夹在指尖把玩。
“陆星火,你也成年了,有些话不用我说得太清楚吧?”
陆星火立刻想到了之前给安尧撑伞的男人,反问安尧:
“你看上别人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影展一直是安尧在撑场子,说不疲惫是假的,到此时,他面上终于露出了些微倦容,双手往后撑,将身体舒展开,像只展翅的蝶。
“这话该问问你自己,陆星火,你看上别人了?”
陆星火薄唇紧抿,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苏维的模样,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浮现出来的还是安尧,各种各样的安尧。
他说:“我没有。”
可惜安尧不信。
安尧站起来,将塞满烟头的烟灰缸连同剩下的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向陆星火,走得很慢,边走边摘下右耳的耳钉,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陆星火看。
“我以前是个烟鬼,直到我想戒烟,再大的瘾我也戒了,没犹豫过。”
陆星火瞳孔里安尧的模样逐渐放大,直到安尧来到了他的面前。
二十六岁的男人成熟淡然,在和陆星火谈恋爱之前,安尧身上还带着些不沾烟火的感觉。
如今与陆星火分手,安尧整个人都浸到了烟火气里,不俗,却多了蚀骨的吸引力。
他将黑色耳钉重新戴回陆星火的右耳,微仰着头,呼吸很近,近到陆星火心脏鼓动。
这不像一个分手场合,更像一对蜜里调油的爱侣在互相撩拨。
只是撩人的并非本意,被撩的心火焚烧。
陆星火耳廓有点红,他侧头避开安尧冰凉的指尖,因心头的火热而慌张,开口的话失了分寸:
“安尧,你在我这儿没多么特殊,我不是非你不可。”
安尧眯起眼睛,像是要生气,最终却笑了起来。
“是吗?真巧,我也不想要你了。”
分手场的结束是安尧与陆星火擦肩而过,淡淡的祝福他:
“陆星火,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安尧离开了影展场地,走到外面跟安保人员说等里面的人走了再锁门。
陆星火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影展里,场地装饰典雅,细节处却大胆奇异,周围挂着许多照片,有风光、生态、街景,唯独没有一张人像照。
正中央的主展位空着,旁边立着半人高的照片,蒙着白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陆星火走过去,抓住白布,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扯开。
他和安尧分手了。
陆星火有些后知后觉,现在才回过味来。
看着这张不知是什么的照片,陆星火茫然的神情慢慢冷漠下来。
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对面接通得很快,一接通就嘶嚎着喊陆星火的名字。
陆星火语气凉薄,直言道:
“齐亦涵,明天齐叔就会派人来接你,大学你也别上了,先休学吧,找个医生看看脑子,还没开学都敢自杀了,以后你还有什么不敢做?”
说完不管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哭喊,陆星火挂了电话,离开了影展。
安尧和陆星火这场荒唐的恋爱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的平平淡淡,甚至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卸下了帷幕。
回到家,安尧立刻将陆星火的东西打包寄到了他的学校,顺便将家里老旧的锁换成了密码锁,紧接着就收拾好行礼,带上摄像机,准备出国旅游散心。
在机场,安尧接到了曾倾言的电话。
曾倾言听说了安尧与陆星火分手的事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陈成,抑或安尧的任何朋友,没人觉得他和陆星火能够长久。
这不废话吗?
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最不缺的就是一肚子的热爱,爱得太多太满了,忍不住就想分点给别人。
曾倾言给安尧打电话是为了影展场地的事:
“安尧,场地里的照片你不赶紧派人来收拾走?你知不知道这场地一天的租金有多烧钱?”
安尧看着面前热闹的机场,语气漫不经心:
“扔着吧,我烧得起。”
挂了电话,安尧关机,开启了他的旅行。
曾倾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笑了起来。
是啊,烧钱而已,安尧烧得起。
他都快忘记了,安尧虽然自立门户开了间独立工作室,可他本质上还是杨家的小儿子,是不好好摄影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身份。
眨眼间,陆星火开学。
除去那几个社团,他又去参加了学生会的竞选,顺利进入了外联部,因为表现出色,不出意外他大二就能升为学生会的副主席。
他的大学生活肉眼可见的忙碌,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奔走在各个社团,负责学生会的工作,身边是形形色色的新同学,分手的阴霾只在他心里停留了几天,就被繁忙的大学生活给冲淡了。
陆星火样样出色,身边很快围绕了不少人,他沉迷在大学生活的新鲜里,甚至连安尧的名字都快记不得了。
跟安尧在一起的两个多月像是一场梦,光怪陆离、新鲜少见,可到底是梦,结束也就结束了。
陆星火在分手后,比安尧这个说分手的人表现得更凉薄绝情。
安尧喜欢摄影,以前也经常世界各地到处跑,每次回国都会带回来不少出色的作品,唯独这次,他出国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双手空空如也,一张照片都没拍出来。
陆星火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更强烈,强烈到他每次透过镜头看出去,总会恍惚的想起陆星火第一次出现在他镜头里的模样。
安尧一回国,就收到了陈成的邀请。
陈成听说了安尧恢复单身的消息,打算给他庆祝,顺便给他接风洗尘。
头几年里,安尧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时候,也爱疯、爱玩、爱通宵,倒是这几年过得越来越养生。
如今恢复单身,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安尧便答应了。
晚上,陌城有名的夜店里,安尧一群人坐在卡座,将外面吵闹的音乐隔绝开,正闲散的聊着天。
他们这群人大多是自小就玩在一起的,互相之间也算了解,此时正对着安尧调侃他前段时间找了个小鸡仔谈恋爱的事。
安尧坐在中间,双腿交叠,手里晃着酒杯,任由他们调侃,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听到有趣的地方还给面子地笑了笑。
突然有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走过来,站在了他们卡座旁,一张小脸红成了大苹果,小声说:
“那个……我们能跟你们拼个座吗?”
陈成这个人挺混蛋,故意逗她: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大点声?”
小姑娘又说了一遍:
“我、我玩游戏输了,被罚大冒险,想邀请你们和我们一起拼个座……”
小姑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双手在身前局促的绞着手指,对面前坐了一卡座西装革履的成熟社会人士感到局促又慌张。
陈成大笑,觉得今晚算是有新花样了:
“呦呵,这小姑娘都求到头上来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来来来,叫你同学过来,跟哥哥们拼个座,晚上哥哥请客啊。”
小姑娘面色一喜,立刻小跑回去,不一会儿领着几个年轻朝气的学生过来,分别坐在陈成他们让出来的位置。
安尧一直靠在椅背上,上半身隐藏在黑暗里,也没管陈成他们胡闹。
他知道陈成这个人就是爱咋呼、爱开玩笑,但绝对不坏,不会为难这群学生,也就是觉得无聊,凑个热闹。
安尧对哄学生没什么兴趣,探身从果盘里掐了个樱桃,一抬头就看到坐在他对面正低头玩手机的一个人。
那人一头黑发削得细碎好看,手腕上戴着纯白的护腕,正低头专心的摆弄手机,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安尧指尖捏着圆润的樱桃,撇了下唇角,真是巧了,太巧了。
陆星火正在翻看安尧的朋友圈,如今大学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对大学生活的热情劲儿消退的很快,社团活动能躲就躲,学生会的事也不那么上心了,今天被拉着出来玩还是因为推脱不开。
翻安尧的朋友圈都快成了陆星火的习惯,在与安尧分手后,安尧整个人就消失了一般,一点儿信都没有,朋友圈也仍旧停留在去年更新的那一条。
陆星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翻安尧的朋友圈,许是怕安尧删了他,许是别的什么,反正他就是控制不住,忍不住想知道安尧最近在做什么。
陈成逗了一会儿小朋友也觉得无聊,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哎,刚才聊到哪儿了?哦对,聊到安尧谈了个刚满十八的小男朋友,不到三个月就把人给甩了!”
坐在安尧对面刚满十八的小男朋友本人猛地抬头,正看到安尧拿着酒杯冲他似笑非笑。
卡座里的氛围有些诡异,安尧的朋友们继续调侃他的前男友,陆星火身边的几个同学都有些局促,半天插不上话。
安尧放下酒杯,不再看陆星火,又掐了一颗红艳的樱桃,不急着吃,一直捏在指尖磋磨,把樱桃皮磋得软烂破开流出鲜红的汁水,才将樱桃扔进嘴里,唇边沾了点红色的樱桃汁。
樱桃汁沾在唇边,底色是嘴唇的殷红,两红相遇,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色泽。
陆星火看到了那抹红,抬手抽了张纸巾,手递出去一半,又僵住了。
就在刚才的一个瞬间,陆星火几乎忘记了他们已经分手。
安尧看到陆星火手中的纸巾,不动声色的拿过来按了按唇角,客气道:
“谢谢。”
洁白的纸巾擦过唇角,带走樱桃汁,纸巾立刻染上了一小片晕染开的红,紧接着就被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陆星火没看被扔掉的纸巾,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尧的唇,心中莫名浮起了一个念头:
安尧的唇比樱桃汁更红。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陈成也注意到了,调笑着看过来,开口就是调侃:
“怎么了小弟弟,被我们安美人迷住了?”
陆星火立刻收回视线,整个人向后靠,将自己沉进卡座的黑暗里,声音平静的传出来:
“怎么会。”
陈成可不信,大笑了几声:
“呦!还嘴硬!小弟弟别害臊啊,被安尧迷住了不丢人,从小到大,喜欢安尧的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陆星火也说过类似的。
陆星火藏进了黑暗里,任陈成怎么逗都不吱声,陈成觉得无趣,又去说安尧的小男朋友。
“我怎么说来着?你们就不可能长久,这还没领到我们面前露个脸呢,就把人给甩了。”
坐在陆星火身边的同学这次抓住了话头,挤进了他们的谈话里:
“十八岁?跟我们差不多大呗。”
陈成看过去,随意的点点头:
“可不是嘛,就你们这么大的,就把我们跟老僧入定似的安美人给陷进去了。”
其他朋友也跟着调侃:
“安尧,你说你图什么?”
安尧突然抬眸看了眼陆星火,隔着黑暗看不清陆星火的脸,安尧也不在意,只是轻笑,语气似真非真:
“图什么?新鲜啊。”
话落卡座里一片笑声,顺利挤进话题的学生立刻引起了另一个话题:
“趁着气氛好,不如我们继续刚才的游戏?几位大哥要不要加入?”
提出玩游戏的男学生是陆星火的学长,看着比其他几人要成熟一些,但有些刻意伪装的感觉,面上虽然笑得从容,眼睛里的功利却直白到不会掩藏。
安尧这群人,各个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模样,这样的一群人坐在这里,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恐怕之前让那小姑娘来他们这里搭讪的,也是这人。
见陈成几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这名学生轻咳了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陶翰,是陌大的学生会主席……”
陶翰说到学生会主席时不无有点得意,也有点自大,他只介绍自己,对身旁的同学只字不提。
那模样让坐在安尧另一边的甘彦凡笑出了声。
不同于陈成的外放,甘彦凡是安尧朋友里话比较少的那一种。
他这突兀的一笑,让自我夸奖中的陶翰有些尴尬。
甘彦凡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解释道:
“不好意思,刚看到了一个笑话。”
气氛这才缓解下来,陶翰继续滔滔不绝、自说自话。
陆星火皱了下眉,看了眼嘴巴不停地陶翰,对大学生活所剩不多的兴趣正在急速衰退。
他自然看得出陶翰的目的,陶翰和他一样都是金融系,如今大三,眼看着实习在即,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他一份不错的实习,更甚者给他一份不错的工作。
陆星火家世不错,但不喜欢显摆,陶翰不清楚,所以从没把目标放在陆星火身上过。
耳边陶翰的话渐渐飘远,陆星火又翻出了手机。
如今安尧就坐在他对面,他不用再一遍遍的翻看安尧空白的朋友圈,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机。
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一直看向别处的安尧突然敏感地看了过来。
因为陆星火不敢太过明显,手机是自下而上的角度。
这样的死亡角度,不仅没把安尧拍得难看,反而意外的好看。
照片里的安尧微垂着眼帘看向陆星火,因为角度低的原因,显得安尧的眼神有些睥睨。
陆星火不动声色的按灭手机屏幕,明知道安尧看不到隐藏在黑暗里的他,心中还是有些微的紧张。
这时陶翰已经张罗着开始游戏,依旧是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桌子中间摆了一个空酒瓶,每个人轮流转。
这游戏安尧他们十八、九岁的时候经常玩,玩多了自然就腻了,但他们到底是老辣的成年人,也不让这几个学生尴尬。
就像他们明知道陶翰的目的也不戳穿一样,哪怕陶翰用来炫耀的资本实在有点可笑。
游戏开始,由陶翰先开始转动酒瓶,瓶口指向谁,谁就要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玩起游戏,几个局促的学生渐渐放开了,显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