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提醒,阿瑟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不适,但:“算了,我没有衣服。”
“我有,新的。”江质眠手伸到他背后,按下客卧的门把手:“去洗漱吧,也该吃午饭了。”
阿瑟瞥了眼餐桌,隐隐看见摆放着食物,默认江质眠的意思是吃过饭再走,心情舒畅下完全不觉得该亏待自己,很是心安理得地回客房洗澡。
面对浴室门锁时稍有犹豫,然而昨晚那句告白犹言在耳,刚才被拒绝后影帝的沉默也透露出无能为力。阿瑟不自觉挺起胸膛,门也不锁,意气风发地去冲热水了。
头和澡一并洗完,房内没有其他人,但新衣服包括内裤都已经放在了客卧的床上。尺码没有任何问题。
他把原来的衣服直接扔掉,换上新的,脑袋上罩着干毛巾出门。江质眠见他这模样,主动拿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阿瑟欣然接受,舒舒服服地坐上沙发。
两个人一起吃完午餐,他以胜利者的宽容心态原谅了这位失败追求者昨晚的上下其手,加上还欠了热搜视频的人情,就大方说了拜拜,走到门口。
电子锁,密码和指纹都能解开,与众不同的是这锁是双向的。从屋里出去也需要解锁。
安全意识够足的。阿瑟不由腹诽,转头示意对方开门。
然而江质眠走近,没抬手解锁,反而多上一道安全栓。
阿瑟没反应过来,直到江质眠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侧头用鼻梁缓缓蹭过他的鬓角,闷出笑声。
“小乖,你有没有发现,我没有和你说再见?”
说实话,阿瑟一开始都没明白江质眠在说什么。
直到他用了各种方法开门,门岿然不动,他威胁江质眠报出密码,而对方仿佛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只拿温和的眼神望着他。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有病。
阿瑟脱口而出就想说这些话,但忽然反应过来,自从他逐渐开始接触到秦姐口中那个不好惹的“江质眠”,这两句话已经被他吐露过数次。
此刻温和的眼神只是虚伪的表皮,身后冰冷的门锁才是真实。
阿瑟难以置信地往门上一靠,对上江质眠的视线:“你知道你是关不住我的吧?”
江质眠居然虚心请教:“怎么讲?”
阿瑟强忍着和他讲道理:“手机在我身上,你又没收走,我可以给秦姐打电话。”
江质眠唇角显出没有温度的笑容:“你觉得,她能来得了吗?”
阿瑟脊背莫名一寒,下意识说:“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我报警总行吧!”
他这样子有点像炸了毛的小鸟,江质眠真切被逗笑,神情变得缓和。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瑟盯着他,没动。
江质眠笑着说:“没关系,这是很好的选择。我的确拦不了警察把你带走,顶多事后让何沉在网上爆料,讲明你受到我的人身拘禁,一天一夜后警察破门而入伸张正义。”
阿瑟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
毫无疑问,网上通稿这么一发,无论事实如何,在广大网民心里他绝对已经遭受了某种对待,从此必然与江质眠不清不楚,这光辉灿烂的一生都要蒙上被强迫的阴影。
他咬了咬后槽牙,力度之大,让脸颊两侧的咬肌都鼓起一些。
愤怒的小鸟,江质眠漫不经心地想。
一声不吭地生了会儿气,阿瑟回过神来。他怕丢脸,难道江质眠不怕吗?虽然这个丧心病狂的追求者为了帮自己转移视线,主动放出了配音视频,但以昨晚他听到的对方和前夫的手机通话来讲,应该是有后续洗白的公关准备的。
“我不报警,你也不需要爆料。”
阿瑟定下心来,昂起下巴:“你和我的视频还挂在热搜上,如果你不开门,我直接发博锤这个视频是真的。承认你……”
性骚扰我。
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因为阿瑟发现不管录节目的时候是谁骚扰谁,但他昨天确确实实是被性骚扰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尴尬,架势仍然很足,眼尾挑起来,像切开空气的刀。
刀锋毫无保留地落到江质眠身上,然而他毫发无损。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怕这个呢?”
江质眠的声音近乎叹息,有门板的隔断,他能轻易迫近面前的年轻男人。屈指怜爱地蹭上对方脸颊,被用手腕狠狠挡开,江质眠低低地笑出来,剖白心迹。
“如果我在意自己的名声,一开始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帮你。”
阿瑟认为他是嘴硬,轻蔑嗤笑:“舆论的风浪往往一夜之内就能颠倒,只要你有够强的公关,现在这点黑料算什么?况且那个视频本来就不是真的,澄清起来轻而易举。”
“说得对。”江质眠认可,然后问:“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我澄清了吗?”
阿瑟微微一顿。
江质眠侧脸,嘴唇极近距离地贴着他的耳廓,像是怕他听不清,又像在全力压抑着想要碰触的欲望。
“你其实没有那么生气,对吧?”
不等阿瑟反驳,他继续道:“是你来引诱我的,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东西。我变得眼里只有你,为你发疯,你是快乐的,所以昨晚才会来这里。”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从‘模范夫夫’开始。”
#阿瑟江质眠,蓄意勾引#
#江质眠吴秋雨,模范夫夫#
……他在记恨前几日针对阿瑟的舆论暴力顶峰时,这两个挨在一起的热搜,所以直接摧毁了后一个。
阿瑟恍然看清了这点,心脏涌上复杂的情绪。
“想不想要和喜不喜欢,爱不爱没关系,你知道的吧?”
他人生中首次主动敞露自己:“江质眠,我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玩玩儿。”
江质眠没有说话,眼神只是沉默,没有动摇。阿瑟不躲避,直直望进他的眼底,或许此刻的平静只是伪装,对方精通这点,在他看不见的深处正席卷着狂乱的风暴。
阿瑟从来没被拒绝过,因此把拒绝看得很重。
没有人享受被拒绝,但这种程度的受伤,是他高估了拒绝的威力,低估了江质眠。
“想不想要和喜不喜欢,爱不爱没关系……”
江质眠呢喃着,阿瑟的注意力被他牵引,没发现男人的手已经下探,捏住了他露在裤子口袋外的手机一角。
下一刻,他的手机就被对方抽出来,狎昵地抵住喉咙:“小乖,我想要你和你喜不喜欢爱不爱,也没有关系。”
阿瑟神经一跳,心中隐约升起的那一丝丝怜悯顷刻粉碎。江质眠百分之百有病。
“你现在就可以发微博说那个视频是真的。”
江质眠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也可以告诉所有人,你被我关起来了。”
手机重新回到手里,阿瑟却没有动。
如果天空破了个大洞,女娲补天重现,需要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那么五彩石都得往后稍稍,被拿去补天的必然是阿瑟昂贵的傲慢和脸面。
他用肩膀撞开江质眠,踩着对方的脚背回了客房。
房门重重一摔,始终保持着镇定面孔的影帝抬了抬腿,终于抽了口凉气。
整整半个白天,阿瑟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期间就吩咐了江质眠两句话。
一句是柠檬水。
还有一句是充电器。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影帝性骚扰的风波也愈演愈烈,江质眠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反而把电话打到了秦姐那边。
秦姐接到电话的时候,心情既意外又微妙。毕竟阿瑟能洗白全托他的福,但自家顶流自己知道,影帝不过是心血来潮放钩钓上的鱼……
哎。秦姐幽幽叹息一声,接起电话。
“你说什么?他在你那里?!”
“什么叫你全权接管?你有什么立场……你威胁我?”
“算上从陕西飞回来那天,你有整整三天的时间。”江质眠亲自把柠檬放进榨汁机,他洗过了手,动作认真细致,语调却是截然相反的漠然:“秦繁,你护不住他,只要我想,你什么也做不到。”
冰块扔进玻璃杯底,江质眠眼皮一垂,慢而缓的:“所以我们相安无事,你不要惹我生气,怎么样?”
五分钟后,新鲜的柠檬汁兑水完毕,江质眠没有立刻将杯子端起。
同一时间,客卧里的阿瑟接到秦姐电话,用中法英三国语言痛骂了江质眠半个小时,却始终没讲明骂人的原因。
电话挂断后,秦姐从这通毫无有用信息的通话里确认了三件事:一阿瑟的确已经在江质眠手里了;二阿瑟生龙活虎;三自己最好不要插手。
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秦姐和阿瑟攥着手机,同时这么想。
床上那团鼓包动弹两下,而后被子一掀,阿瑟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头发凌乱,但呈现一种才清洗不久的蓬松和干燥。黏在额角、脸上的碎发冲淡了五官天然带着的冷感,与发红的颧骨相衬,透出睡意朦胧中特有的柔软与憨态。
然而,当这双阖拢的眼睛睁开,主人的本性通过这一双眼展露无疑。不悦、烦躁和傲慢瞬间渗透每一根舒张的长睫毛,阿瑟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唇角,漠然地盯着房中不请自来的闯入客。
“影帝,你干什么呢?”
江质眠镇定微笑:“到早餐时间了,我和秦繁要来了你休息时间的日程单,你需要吃三餐恢复体重。”
阿瑟无动于衷地坐着:“早餐是什么?”
江质眠流利背出菜单:“鳕鱼粥,水煮鸡蛋,草莓牛奶。”
阿瑟毫不犹豫:“我讨厌鳕鱼放在粥里,只吃煎蛋。草莓牛奶不能当早餐。”
江质眠指出:“你在贵州吃过村民给的水煮鸡蛋。”
“哦。”阿瑟说:“我装的,转头就吐了。”
江质眠:“……”
阿瑟:“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去把草莓牛奶倒出来,然后联系秦姐雇我用惯的营养师,姓顾。”
“我今天早上得饿着肚子。”
阿瑟掀开被子下床,他只穿着一条睡裤,毫无保留地露出上半身。尺直的肩膀,深陷的锁骨,饱满的胸膛肌肉。两条人鱼线向下蜿蜒,拖拽着他人的视线来到紧窄的小腹,胯骨和睡裤裤腰构造出两片幽深的阴影。如果再把裤子往下拉一寸,会发现这里还留着未褪的指印。
“——这都怪你,囚禁人也要做好功课。”他赤着脚走到江质眠面前,胆大妄为地用手掌拍了拍江质眠的脸颊:“懂吗?”
皮肤沾着的沐浴露的气味,低头发丝晃动时隐晦的发香。分明是自己放在浴室里的产品,涂抹到对方身上后造成的效果却像是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东西。
过分性感的,咄咄逼人的。
江质眠仰头,喉结滚动,笑着说:“我以为你该逃跑了。”
阿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判断道:“得了吧,你养不了我。”
被关在江质眠家里一夜,原本处在烦躁中的阿瑟很轻易就想开了——如果没有出黑热搜的事,《田园诗》第五季第二集 录完之后本来就该是他的休息时间。在江质眠不烦他的情况下,不管是睡在对方家里还是待在自己那儿都没多大差别。
而且江影帝显然不像他最开始表现出的那样是个正常的好人,阿瑟对自己的挑剔有着清醒认知,不觉得他能忍受很久。
稍微有点担心的是,对方被欺负狠了会和他动用武力。虽然完全不想承认,但从之前被轻易摁住的经历来看,他可能真的不是对手。
明明大家身材都差不多,凭什么他力气就能这么大?网上营销号说江质眠有军政背景,总不会是真的吧?
阿瑟心里想归想,挑起刺来仍然毫不留情,他倒也不算故意找茬,主要是本身对生活质量要求就是如此的吹毛求疵。
在自己的别墅里还是家政、营养师、健身教练和生活助理同时待命,发起火来火力均摊,这会儿全让江影帝一个人受了。阿瑟每每提完要求,给人留下趾高气昂的背影后都会立刻回到房间,再迅速锁上房门。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江质眠别说和他动手,连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按照阿瑟的吩咐,这套大平层在短短两天时间添进了不少东西。指定品牌的懒人沙发、英国梨香薰、健身用的反式碟机……连绿植都点名要苦味罗汉松。
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用品把整个平层的北欧冷淡风冲得七零八落,除此之外,三餐的食物味道也变了个样。第二天阿瑟坐上餐桌的时候就尝到了熟悉的口味,是那位顾姓营养师。
舒适度极佳,到后来连阿瑟都挑不出毛病了,在糖衣炮弹中逐渐安逸,江质眠用实力证明了他养得了他。
转折发生在一个平平静静的下午。
江质眠出了门,阿瑟午觉睡醒,踱步到厨房边的水吧喝水。望见已经收拾干净的餐桌,想起午餐,再想起自己的营养师,不由纳闷。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好些天,每回吃的饭菜都是热乎的,却从来没见过营养师的影子。大平层敞亮洁净,应该是有人定期动手打扫,但也不见家政上门。
难不成是正好把时间给他错开了?
还是就住在其他房间里,故意躲着他呢?
闲着也是闲着,阿瑟放纵自己发散思维,他此前从未对这栋房子起过探索欲望,这会儿心血来潮,便一间间开门看过去。
两百多将近三百平的大平层,一共有五个房间。客卧不用看,他看了健身房——其实叫拳击房更恰当——中央吊着厚重的沙袋,随地散放着不同重量的哑铃片,墙上还挂着一柄武士刀。看了平平无奇的书房,还看了衣帽间,自然都没有藏人的痕迹。
剩下一个江质眠的主卧,阿瑟兴致消退的差不多,可有可无地推门。
没推动。
所有房间的门都不避讳地敞着,就这扇门上了锁,关得严严实实。阿瑟顿时来劲儿,特工似的倒腾了半天门锁,当然失败了。又返回书房把带抽屉的柜子摸了个遍,找出两把钥匙。
回来试了其中一把,房门打开了。
阿瑟轻快地吹了记口哨,毫无侵犯他人隐私的自觉,手指勾着钥匙环一圈圈转动,黑色的关节戒和金属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这里未曾被其他人踏足过,因此原原本本保持着主人的习惯与气息。
窗帘没拉开,屋内是昏暗的。阿瑟开了灯,看见凌乱的大床,上面的被子没有叠好,团堆着。枕头旁边放着一份资料,白底黑字,床边有一个烟灰缸,不在床头柜而在地板上。里面积了长短不一的烟头,残留着浓郁的尼古丁味道。
烟灰缸边上是一盒拆开的避孕套,床头柜没空着,上面摆了熟悉的蛇形手串,从贵州带回来的。
床正对着90寸的液晶电视,遥控器和手串放在一块儿。阿瑟瞧见避孕套的时候皱了皱眉毛,走到床边拿起那份资料,本来以为说不定是什么工作机密,结果在上面看到了清晰到自己上哪所幼儿园的个人资料。
阿瑟一怔,差点没直接把纸撕了,余光掠过遥控器,动作骤然停住。电光石火,他预料到什么似的拿起遥控器冲着电视摁下开关,屏幕随之亮起,里面显示的却不是任何一个频道,而是客卧的监控。
“他妈的。”阿瑟猛地骂了句脏话,半秒过去,又骂了一遍:“……他妈的江质眠。”
手中薄薄几张纸突然有了分量,拿着觉得重,还觉得十分烫手。视野里是睡过好几天的房间,熟悉的摆设却让人升起恐慌。阿瑟心脏狂跳,浑身不适,仿佛床头柜上的蛇手串活了过来,正舒展身体沿着他的小腿上爬。
怒气和焦躁分不清哪个更强烈,但在大门传来开锁声的那一刻,其余情绪都蛰伏,居然是不安占了上风。
江质眠回来了。
他进主卧的时候压根没关门,现在门还敞着,坦坦荡荡的。他想马上离开,走出两步感觉到手里有东西,低头发现还握着资料,挣扎半天还是憋屈地把资料放回去。再转身步伐匆匆,先绊到烟灰缸,再踢开避孕套。
要命的是避孕套盒子被直接踢到房间门口,正撞上江质眠的脚面。
两个人四目相对。
阿瑟短暂沉默,忽然回头重新拿起那份资料,手腕一抬,纸张雪花般洋洋洒洒。他压下嗓音,面无表情申明:“我要报警。”
江质眠单手撑着门框,姿态竟很散漫:“哦?你的手机呢?”
阿瑟下意识摸口袋,没在身边,面前江质眠温声提醒。
“你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
话落,他进屋,反手合上了房门。
喉结轻轻滚动,阿瑟无声咽下一股寒涌。江质眠越走越近,他深吸口气迎上前,出人意料地张臂把对方抱住了。
“眠哥,你下午去哪儿了?”他下巴抵在对方颈窝,呼吸热烘烘的,先发制人指责:“……你没和我说一声,我到处找你。”
久违的温顺态度,连日来首次的亲密接触。
江质眠胸膛明显起伏,笑却是无声的,他手掌贴上阿瑟的脊背,感受到掌下的身体逐渐发僵,怜爱地上下抚了抚。沙哑低沉的男声响在耳际,他问:“小乖,你生不生气?”
阿瑟头一回没对这个称呼表现抗拒,很识时务道:“有点生气,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不过我有点饿,我们出去一起喝下午茶好吗?”
“好。”
江质眠轻易答应,阿瑟露出意外的神情,随即就被他拦腰往后一推。
男人肌肉精悍的小臂覆在腰间,是真用了力,阿瑟难以自控踉跄着后退,重重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堆叠的被子压在身下,江质眠的气味、苦涩的烟草味,还有某种奇异的潮湿味道共同将他包裹。阿瑟尚未作出反应,江质眠拾起避孕套的盒子,用牙齿咬开包装袋把里面剩下的几个套都扔在了他身上。
有一个正中左脸,透明的润滑油从开了口的包装袋中溢出,沿着他的脸颊黏稠、缓慢地往下流淌。
“但是要等一会儿,小乖。我也很饿。”
阿瑟觉得不仅是江质眠疯了,连他自己也疯了。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身下的床铺太过柔软,难以呼吸,因为他侧脸埋在被子里。视线被阻隔一半,来自江质眠的气味淹没了他的鼻腔,他感到头晕目眩。
唯一清晰的是听觉还有触觉,相比较起来的话,听觉更清楚。后者强烈到超出阈值,已经快冲破他岌岌可危的精神防线。
有点像蚕蛹蜕皮的声音——如果蚕蛹蜕皮真的有声音的话。实际应该是无声响的,但大家自然会联想到那种上下滑动着的、黏腻的蠕动感。和使用中皱巴巴的避孕套类似。
蚕蜕蛹之后会有翅膀,可以飞起来,阿瑟却不行。他被江质眠牢牢控制着,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力度,每一段凸出的骨节,每一条起伏的青筋,布满指腹和虎口的薄茧。
网上的营销号说的一定是真的,这个男人绝对在军营摸爬滚打过,说不定还在老兵堆里厮混过!都是男人么,彼此那么了解,又皮糙肉厚,所以用力完全不顾他人死活。也许训练时匍匐前进手掌与路面摩擦也是这个力道,硬生生的。
“我很痛!”阿瑟断断续续的,喉咙好像被从鼻腔里涌进来的气味堵住,又生气地提高嗓音:“我流血了!”
“你没有流血。”
江质眠的胸膛压着他的脊背,嘴唇贴在他的后脖颈上:“你自己摸摸看,都是水。血没有这么黏。”
阿瑟没有听他的话,他完全不管江质眠在说什么,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快要崩溃了。他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大家都对他很好,没有不尊重。就算分手也是温温柔柔的,说会继续以歌迷的身份爱他。
偶尔打趣他在床上的保守和刻板,也没有真的要强迫他改变的意思。
江质眠当然也没有要他改,因为他直接自己动手了!
被一个男人压在床里比被摁在墙上的冲击强得多,况且江质眠这回没有和他客气,自顾自地挨上了他的双腿。阿瑟知道自己的大腿很漂亮,以前石头去纹身,后腰从左到右纹了一段法文,是粉丝写给他的话,“山石中有玉”。
那段花体十分性感,石头在演唱会上背对着粉丝把上衣脱掉的时候底下全是尖叫,纹身照片还上了微博热搜。
阿瑟难免有点心动,问石头要不我也去纹一个吧,石头只说了两个字,很痛。然后他就打消了主意。
但沉默半晌,在阿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对方忽然又开口了。
要纹的话,纹在大腿上吧。石头平静地说,很容易让粉丝发疯。
他到底没有纹,觉得没必要让自己痛一回,但还是有人冲他发疯了。
阿瑟压根接受不了这个,虽然蛮爽的,可太怪了,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情,太恐怖了。
江质眠还在吮吸他的脖颈,嗓音又低又哑,故作温柔地问。
“小乖,在想什么呢?”
故作温柔,故作温柔。阿瑟痛骂,神志不清间感受到对方的手往后游移,即将摸上他的屁股。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不济没见过也听说过吧!他吓得要死,几乎颤抖起来,又觉得挣扎没有用,简直绝望了。
但江质眠一声声哄他,搞得很爱一样,和前夫搞的时候也这样吧?
……前夫?
灵光一闪,阿瑟差点跳起来,然而被牢牢压着,动弹不得。不过他已找到逃离的出口,因此心中得意洋洋,眉目灿烂到要笑起来,好歹忍住了。
可惜舒展得太过明显,压抑得却太晚了。想想看啊,天生淡颜的男人,又具有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锋利的朝气,加之性格如此高傲。这几者混合,就让这张脸如同大师手下的雕塑,每一寸都精雕细琢,不过原材料是冰,因此每一寸也寒光四射。美丽到吸引众生视线,又冰冷到刺痛眼球,装乖时好歹温和,面无表情的话简直要将人割伤。
他现在。
他现在颧骨是红的,额角也是红的,最冷感的眼睛还是红的。嘴唇微张,滚烫的气流进出涌动。这就算了,这副模样忽然笑一笑,野生眉自然舒展,眼尾如月下弯钩,瞳孔生动放光。整张脸那么冷,那么艳,还想藏?真是欠干。
阿瑟无知无觉,强行敛下神情,小声地说:“我要转过来。”
江质眠将他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清晰地感受到神经仿佛火烧,说出的话居然能这么平静。
他问:“什么?”
阿瑟:“哥哥,我要转过来。”
江质眠身体松劲儿,阿瑟转过来了,屁股落到了床铺里,他心里松一口气。
汗涔涔的胳膊搂上对方脖颈,江质眠居然还衣着整齐,脑内大骂一句变态狂禽兽,脸上眉目低垂,好失落好可怜。
“你是不是也在这张床上和吴导演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