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多礼了,在密州蒙受您和嫂子照拂,朕还没能报答二位。”
谢岚阁疑惑,他方才就觉得眼前的太子很熟悉,听了这话更加确定,但这人气息打扮都很陌生,谢岚阁根本想不起这究竟是谁。
直到一旁的谢三靠近,在他手背写了一个“辛”字。
“辛姑娘?”谢岚阁声音发颤。
谢景明闻言,也终于察觉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莲儿,是你?不,不会的,莲儿怎么会是个男人!”
这一刻,谢景明的世界彻底崩塌,他再也遭受不住打击,身躯晃了晃,直接吓晕了过去。
原来真是故人。
谢岚阁此时再看太子和太子妃,便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
谢岚阁顾不得扶起昏倒的弟弟,躬身叩拜道:“恭迎陛下登基!”
既然逼宫是为迎接新君,眼前的不就是新君!
皇帝逃出了金州,皇城全凭自己做主,现在有了密州府军投靠,掌控整个金州更是易如反掌,天时地利人和,陆云柯没有丝毫犹豫,一撩衣摆,在宽大的龙椅上落座。
大殿内外,回荡着少年君王气势威严的声音。
“谢将军听令,命你带兵擒获扰乱朝纲的柳氏一族,传令下去,柳氏扰乱圣心,蒙蔽圣听,如今密州府前来清君侧,太上皇被小人蒙蔽,愧对上苍,特传位于本太子。朕封太子妃周氏宛娘为皇后,今日登基,定大粱国号为扶柯,望我大粱臣民如利斧,君王做利斧之柄,君臣一心,斩尽世上浊气!”
作者有话要说:
眼看刚被封为太子的人轻而易举就坐上了龙椅,柳如萱母子都要疯了。
这个没任何根基的皇太子居然敢让发动叛乱的密州府军清缴柳家?
柳如萱咆哮道:“胥镇轩,你也是乱臣贼子,等陛下归来,你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陆云柯面无表情道:“你怕是忘了,当年楚家满门也是如此死于你们之手,楚先生,动手吧。”
皇后和二皇子被斩杀在了当场。
一片血色中,陆云柯眉眼含笑,神色相当愉悦:“楚行舟,上前听令。朕命你协助大理寺丞查清楚当年的冤假错案,将楚家的冤屈公告于天下,如有抵抗者,斩立决。”
楚家的确势力滔天,可讽刺的是,楚家又的确是最坚定的保皇派,他们一直都对皇帝和皇后忠心不二,是故皇帝突然发难,楚家才会那么被动。
新皇这哪里是将柳家的罪证公告于天下,分明是将昏君杀妻弑子谋害忠臣的恶行公之于众。
楚行舟看着龙椅上的君王,眼眶不由一热:“微臣遵旨!”
等楚行舟和谢岚阁领命离去,周宛娘拎着谢景明的耳朵去教训这冥顽不灵的公子哥,陆云柯缓缓走到胥仲吉的尸体旁。
本该死去的胥仲吉突然伸出血淋淋的手握住陆云柯的脚踝,他口中吐着鲜血,含糊不清道:“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告诉陆云柯自己的身份,陆云柯为何还要如此暗算自己?
“既然你要假装是我的同僚,那你可知道,无为城的任务是修复bug?”
胥仲吉瞪大眼睛,瞳孔开始扩散开来:“我……早已忘了……太久了……什么时候?”
为了掠夺气运,他藏在暗处太久,已经忘了无为城最开始的任务。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份的?
陆云柯俯视着陆云柯:“在你主动跳出来告诉我,你知道自己是最终boss时。”
一个看似不起眼,却在暗中操控了雪衣楼和谢家、柳家,靠一己之力挑起内乱,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也在遵循人设的反派boss。
无为城的接引者一开始就提示过,将任务者送入任务世界时,对方会扮演和现世最接近的角色,陆云柯的前半生颠沛流离,的确和辛莲儿极其相似,而胥仲吉扮演的,是一个关底boss。
这便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陆云柯话音落,他胸口的徽章就光芒大作。
【bug已确认,禁锢解除中,请任务者等待世界线恢复正常。】
金色的光芒笼罩在胥仲吉身上,他知道自己再无回转的余地,只能死死盯着陆云柯的衣角,不甘地呢喃:“只差一步……嗬嗬嗬……只差一步……若是成为气运之子,我的天赋……就能进化到顶级……我才能……”
可楚舸死后,气运便归于眼前人之身,有了气运庇护,这人的气势达到鼎盛,只要他善加利用,便能得偿所愿。
这便是他想夺取的气运。
胥仲吉终是气绝身亡。ω
【请任务者回收bug。】
徽章闪烁起来,胥仲吉眉心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陆云柯抬手一点,一粒米粒大小的砂砾落入掌心,刚触及陆云柯的掌纹,砂砾就消失不见。
随即一串信息汇入陆云柯的意识,他诧异地摸摸掌心。
“未开启的灵芥子?”
在bug被确定后,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徽章也出奇的活跃,它又闪烁一下,提示道:【禁锢已经解除,请任务者尽快修复bug带来的影响,任务完成度将根据修复程度进行评估,修复度越高,世界繁荣度越强,任务评分将越高,获取的奖励也越高级。预祝宿主达成完美修复成就!】
禁锢解除?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陆云柯曲指敲敲金色的龙椅扶手,唤来下属。
“去,将朕的手谕交给宋大人,让王大人将大理寺的卷宗调出来交给楚先生查看。”
许久之后,陆云柯将找出来的卷宗丢给了被楚行舟生擒的靳随风。
“师傅,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靳家究竟是如何惹上的祸端,看一看吧。”
靳随风看着卷宗上的字符,只觉仿佛天旋地转。
原来,他一直为之卖命的雪衣楼,才是真正令靳家满门抄斩的真凶。
靳家当年查到了柳家买卖官职的桩桩件件,正逢柳如萱要被立为皇后,柳家背地里的所为被揭露绝对要命,于是柳如萱就花重金聘请了雪衣楼的杀手动手。
那时候的雪衣楼刚建立不久,为了钱栽赃陷害无所不为,杀手将伪造的龙袍和书信藏在靳家后,柳家举发,本就草木皆兵的皇帝立刻下令屠了靳家满门。
胥仲吉做了伪装出面救下了靳随风,借恩情不断洗脑,让靳随风为楼主卖命,背地里雪衣楼为了敛财一直在和柳家连手,连将靳随风留在南陵,也是为了让他打探周乔生的消息好伺机动手。
当初追杀周乔生一家的杀手,都是靳随风的同僚。
这件旧事的另一个受害者此时就在靳随风身边。
周宛娘一直在查到底是什么人要致自己一家于死地,此时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她看着靳随风幽幽道:“你知道我父亲当年为什么要离开金州?”
靳随风的手指微微颤唞。
“为了在不丧命的前提下收集证据,替故友平反正名。”
周乔生的故友,正是靳随风的父亲。
那时周生还未成亲,靳随风又痴迷武学,日日跟着师兄楚行舟在山上练功,根本不知道和自己父亲交好的是哪些人,后来进入雪衣楼,在胥仲吉的怂恿下日日服用五石散,靳随风的神志逐渐不清明,性子也越来越偏激,竟从未想过查清楚背后的种种根由。
想替老友翻案的周乔生还差点被雪衣楼害死。
得知真相的靳随风在愤怒激荡之下,神志反倒清明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宛娘:“替我向你的父亲道谢。”
至于道歉,此时也用不着了。
因为他会亲手一个个解决掉雪衣楼的杀手,这是他的罪行,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楚行舟赶忙按住了靳随风的肩膀:“师弟
,不用如此,周先生不日就要来到金州担任大理寺丞,若是你真有心报仇,便和为兄一起和周先生一起,查清大梁的冤假错案,也算将功赎罪。”
要将大梁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势必会引来所有人的报复和暗杀,楚行舟和靳随风师兄弟武艺高强,正好来保护住周生。
靳随风看着自己的师兄,眼眶一热。
“好,但在此之前,还请师兄和我一道,将我和其他杀手全部抓捕审讯定罪,师兄不必对我徇私,哪怕是日后要被碎尸万段,也是我该受着的。”
国有国法,虽然靳随风受了蒙蔽,可他的确杀了不少无辜者,哪怕是戴罪立功,也得他知晓自己在蒙蔽之时究竟犯下多少罪行之后。
风云变幻间,太上皇终于回到了金州,只是离开时他是站着的,回来时,却只能躺着了。
楚行舟和谢岚阁等人将柳家的罪行散布出去,算是完全扯下了皇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时间大梁怨声载道,金州各地甚至有童谣传唱,说各个府州连年大旱,南地洪涝频发,都是因为胥元义杀了恩人,君主昏庸,老天才会降下惩罚。
这种说法甚嚣尘上,胥元义气得半死,随即又传出皇帝主动禅位了太子的假消息,皇帝登基祭天当日,各地锣鼓喧天宣扬此事,然后,久旱不雨的几个州府竟当真下了几场暴雨,民众载歌载舞,都说这是大梁要迎来明君的预兆。
太子继位,众望所归。
胥元义的皇帝当得太糟糕,不光民众想换皇帝,官员也想换。民心所向,本来要到金州勤王的各地将领纷纷变卦,全都宣誓要效忠于新君,还在逃命的胥元义一朝就成了太上皇。
他匆忙回宫要教训不孝子,路上得楚行舟一行护送,从楚行舟口中得知楚舸成婚当夜的始末后,他急火攻心气到中风,等送到金州时,就成了个躺在榻上口不能言的植物人。
这一连串的变故更是坐实了太上皇遭了天罚的谣言,新皇刚继位,就得到了大梁子民的拥戴。
九月九日重阳之日,皇帝携着皇后一起登高。
两人站在山顶高台之上,俯瞰着整个巍峨的皇城,陆云柯问道:“宛娘,你会后悔吗?”
他们没有一丝儿女私情,周宛娘却要因为大梁做自己名义上的皇后。
“不悔。”周宛娘垂目看着皇城壮丽的景色,她的眼中盛着逐渐被点燃的野望。
以断情绝爱为代价,她嫁给了自己的国家,嫁给了这片辽阔的土地,能与大哥并肩俯瞰天下,与这滔天权势相比,小情小爱便只是个笑话。
陆云柯看清了少女眼中如火焰般的野望。
那是对权利的渴望。
陆云柯笑了。
“宛娘,大哥今日便以江山做聘,偿还了你救我,伴我的恩情。若是宛娘有心,不妨更大胆一些,那把龙椅,你也可坐得。”
周宛娘瞳孔一缩,赶忙跪拜行礼:“大哥,宛娘不敢。”
陆云柯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有何不敢,我幼年被人牙子发卖,为奴为婢,半生红妆,并非皇家血脉,不一样坐上了龙椅?大梁江山壮美,值得我长留于世日夜逡巡。但楚舸已死,我心伤难愈,还中过雪衣楼的秘毒,早年损耗过重,怕是不能白首便会追随他而去。是故,大梁的子民还需要一位仁慈的君王爱他们护他们,若是将这片天下和子民托付给他人,大哥不会放心,宛娘,即使大哥如此推心置腹,你也还不敢承认自己的野望么?”
周宛娘眼底发涩,但心中火热,她又看了一眼脚下的皇城。
重峦迭嶂,秀美如画。
“是,我也想当皇帝,大哥最懂这种感受,若是能成为大梁君主,才会不枉来人世一遭。”
她会舍命护住大哥,会主动扮演太子妃,何尝不是心中存着这一丝奢望?
这一刻,两人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君臣。
陆云柯笑问:“皇后以为,此时大梁的顽疾是什么?”
周宛娘没有丝毫犹豫:“世家。”
世家盘根错节相互遮蔽,北地的柳家,南地的谢家,若不是谢岚阁没有昏头,此时皇位上坐着的可就不是大哥了。
也许是一个比胥仲吉和胥含光兄弟更恶毒,更不堪的蠢物。
而太上皇正是楚家因楚清菡的一己之私才被送上皇位的。
如此可见,世家便是大梁的顽疾。
陆云柯继续道:“要收服世家,皇后觉得该如何行事?”
“收回军权。”
“如何收回?”
“屯粮,囤地,扩兵,任命忠心有能力的将帅。”
陆云柯点头:“没错,但,将帅只忠心于大梁子民便好,是否忠心于皇帝,反倒是其次,如此才能保证上位的是明君。扩军囤地都要银钱,如今国库空虚,皇后认为,地和钱该从何处来?”
囤地——如今皇室凋零,并无藩王割据,要说整个大梁圈地最多的,还属南陵和金州坐拥大片庄园和整座山林的世家。
银钱——最赚钱的漕运,制盐,采矿,也全被掌控在世家手中。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周宛娘皱眉。
陆云柯目光悠远。
“办法有,甚至不需要太光明。离间,拉拢,拉拢不了的,便杀了。现在还不是好时机,朕与皇后且先等着,耐心地等上几年。”
这一刻,眼前的君王眉眼间分明透出藏匿起来的暴君气息。
九年后。
当年的新皇已经成了人人称颂的明君,帝后感情甚笃,但皇帝早年中过毒,毒物没有根除,这些年身体有些不好,偶尔朝政会由皇后处理。
除了相敬如宾的陛下和皇后外,大梁还有一位爱民如子的年轻丞相,谢龄。
这位谢龄不足而立,貌丑且声音嘶哑,自言形貌丑陋此生不会娶妻,只沉迷于升官一道,步入官场不足十年,就已经位极人臣官至宰相。
这日,皇帝早朝提及要将南地漕运和制盐彻底收归国有,要派一名钦差前往,这是大梁顽疾,但朝上众臣没有一人敢打包票能替皇帝解决问题,这时,那位身形瘦削但外貌彪悍宛如悍匪的谢丞相又双叒叕站了出来。
“陛下,臣乃南陵谢家子弟,有信心说服以谢家为首的宗族放开漕运,陛下可派微臣前往。”
听到这粗粝低沉的嗓音,众臣子皆一脸膜拜地看向谢丞相。
谢龄,为国鞠躬尽瘁,甚至能大义灭亲者也!
难怪人家不足而立就能官拜丞相,得了百姓爱戴还被帝后盛宠。
“准!”
皇帝大手一挥。
谢龄领命,他未直接去往南地,而是北上到了密州求见了兵马大元帅谢岚阁,当看到这位面带刀伤但脊背挺直的陛下近臣,谢岚阁眼中浮现愧色。
“三……郎。”∫
这本该是谢家的三娘子,可造化弄人,而今他却不得不称自己最怜惜的小妹妹是三郎。
从陛下`身上得到灵感,女扮男装多年,靠实力得到同僚认可,已经成为大梁一号能臣的谢兰芝俯身一揖。
“大哥,谢家危矣!还望大哥调派精兵予我,我前往南地解围!”
“调兵?三……郎可有陛下兵符?”
谢兰芝微微一笑:“当然,调精兵五千,我自备粮草,只有一个要求,精兵必须听我号令,大哥这就点兵吧。”
眼看得妹妹行动做派皆不负丞相身份,想到近年来听到了关于谢龄的美名,谢岚阁心绪复杂,他只能对谢兰芝躬身:“遵命。”
等领了五千精兵,谢兰芝又匆匆前往南陵。
到了族地后,她当场就拿自家人开刀,命精兵将谢家人圈起来后,将账簿搜出来一一审查,审查完毕,就将账簿丢到了谢家如今的家主谢景明眼前。
谢兰芝铁面无私道:“没有奏请陛下便圈地万亩,从圈占土地勘探出两座铁矿,暗中命人将铁矿从运河采运至下游魏家冶炼,赚取白银共计964万余两,谢家和魏家获同罪,被占万亩山田收回发于佃农手中重恳,铁矿将交由陛下下派官员建井开采,谢景明,你可有异议?”
“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是要气死父亲和母亲么?”
谢景明面色铁青地吼道。
南陵山地无主,虽名义上是天子的土地,但南陵自古以来都是世家大族说了算,谁有人手开采便会归谁所有,谢家发现了铁矿,联合几大宗族开采几十年才开垦了十万亩,谢兰芝一来,居然就要这般毁去自家祖业。
“父亲和娘在和周伯父喝茶,他们并未异议。”
谢兰芝将一本大梁国律翻开丢到谢景明脚下。
“兄长,你要时刻谨记,大梁寸土都归子民所有,动手开垦的可不是你,是南陵的父老乡亲。不管是金矿还是银矿,大梁律法写的清清楚楚,都只能由陛下命人开采!谁家出人垦的地就归谁家,来人,按名册将开垦荒地的农户唤来领地,按人头,一人三分,多余的就分给其他无地的佃户。”
谢景明更加生气了:“谢三,那些人是我花银子雇来的,什么叫谁家垦的地就归谁?是我花了银子雇了他们!”
“你们雇人花的银两,会有朝廷补给你。我们来算一算,这笔银子,比之采矿冶炼制成武器售卖到敌国赚取的可有百万分之一?对了,魏家和宋家没有报备就制器售卖,按律当斩,你该庆幸谢家没有一道制武器卖给敌国。”
谢景明盯着谢三许久,他以为自己的妹妹是因毁容来报复自己,看到对方脸上那些平添戾气的刀伤,想到谢兰芝究竟是为何变成了今日的丞相谢龄,他终是嗟叹一声。
迎着二哥悔恨惋惜的视线,谢兰芝面皮一抽。
差点忘了,谢二觉得漂亮的脸蛋最重要,他甚至能因为这个敢对陛下念念不忘,乃至偶尔上书还要带点奇怪的味道。
亏得陛下打小就没看出过谢景明的心思,这样晾了几年,谢景明可算死心了,规规矩矩的娶妻生子,便从当年的芝兰玉树变成了如今的富家翁。
谢兰芝摸了摸脸。
不过,世人谁会不爱美?
因为年少时遇到了胥仲吉那个畜生,又遭遇了此生难以愈合的伤害,虽被毁容非她所愿,但要是如此能换来自己名正言顺站在朝堂之上,对谢兰芝而言,倒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脸上的刀伤虽然狰狞丑陋,但也让人人敬畏她是个不怕
死的“汉子”,每每上朝,都会迎来同僚仰慕叹服的注视,甚至到乡间发号施令,效果都比一般的白名书生好。
多年前被从火中救下的那一日。
垂死的少女挣扎着呼救,年轻的太子和太子妃将她带到行宫,他们问,有该如何救她。
谢兰芝道,她不要再去做那谢家长在高楼花盆里的兰草,她要做一棵树,一棵不畏风雨一寸寸长起,长到直入云霄,替世人遮风挡雨的树。
那一刻,陆云柯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原世界线中有能力送胥仲吉登上皇位的并不是谢家二郎,那个深藏不露的谋士,或许正是眼前这隐忍按捺的三娘子?
“兰芝,我自然能给你这个机会。你可愿意替我收服你的兄长,让他为我所用,为大梁子民所用?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做到,大梁朝廷上,只要你敢想,我便会予你官职。”
“哪怕是越过我的哥哥们,位列三班上朝请奏?”
还未成为皇帝的太子一脸肃然道:“只要你能担得起,哪怕是位极人臣又何妨!”
位极人臣?
谢兰芝因这个承诺,攻心为上,让大哥主动投诚。
随即,她主动舍弃了女子身份入朝为官,数年之后,终于靠自己的能力成了立在朝堂上人人敬畏的谢相。
十年如一日的扮作男子,倒不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女人的身份,世道艰难,女子为官总会招人口舌,平白遭遇太多不必要的阻碍,既然自己已再无生育的可能,嫁人也会遭夫家磨挫,倒不如选择假作男儿身一世,为自己搏出个青史留名。
谢兰芝离间拉拢敲打,恩威并施地解决了南陵世家来的隐患,靠从世家收回来的钱和土地兴修水利开凿渠道,一步步解决了洪涝灾害。
北地少雨频发旱灾,陆云柯便命人修水库蓄水,打井解决旱灾,数年坚持下,让无数人流离失带来瘟疫的天灾终于在人力之下消弭。
曾经内忧外患的大梁国力越发鼎盛,可当大梁国力达到第一个鼎盛之时,皇城内却传来了噩耗。
陛下竟突然殡天了。
实际上——
【任务完成,bug带来的不良影响已经完全清除,正在进行任务评估。系统将给予宿主半小时处理身后事,半小时后宿主的躯壳将彻底死亡,若提前抽离需要特殊口令,请宿主设定抽离口令。】
正在处理政务的陆云柯忽的想起来。
没错,他其实是个任务者,这个鞠躬尽瘁的帝王游戏该结束了。
游戏已经打出了最好的结局,陆云柯并没有什么遗憾,他立刻将手里的奏折丢开,摸出早就写好的圣旨,让内侍交给周宛娘,另一封则命大内总管在即将到来的早朝上宣读。
“陛下有旨,传位于皇后周氏宛娘,女皇登基国号自拟,朕的皇帝就当到这里了,皇后你和丞相接着加油……钦……钦此……”
因这不走寻常路的圣旨,大内总管宣读圣旨的声音都在打颤,朝臣哗然,周宛娘一把夺过圣旨,带着众臣和侍卫就朝御书房而去。
“口令,I’m king of the world!试一试,I’m king of the world!”
一道白光闪过,等皇后和丞相打开房门,就见皇帝躺在床榻上,面目安详宛若沉睡。
很多年后,坊间术士传闻,大梁王朝历史上功勋无人能及的君主并没死去,他来到人间十八载,开启了绵延百年的鼎盛王朝后,功德圆满之日,皇帝便吟着诗篇,踏着一条白龙登仙而去。
小世界外,永恒深处的黑暗中。
梦魇俯视着万千小世界,窥探着即将化为现实的城邦。
突然间,一个小世界发出刺眼的光芒,在他的注视下,重重规则化为的禁锢消失,梦魇抬手拂去世界衰亡落下的尘埃,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重新焕发生机的小世界。
那竟正是他被人暗算后任务失败的世界。
“辛仁。”
梦魇眼中划过怒色,背后巨大的羽翼颤动着,他紧紧地盯着世界中的人影,看到对方振臂高呼:“I’m king of the world!”
梦魇的眼皮微微一跳,世界之主?
他继续凝视着,看到小世界中无数人在为那个人的死亡哭泣哀悼,他却把夺取的皇位传给了他唯一的枕边人。
一个他称为妻子,真正爱慕着的女人。
呵,枕边人。
梦魇想到自己臣服在对方身下的日夜,而那个人在他扮演的角色生命即将终结时,竟连几分钟都等不了,那般冷酷的杀死了自己。
他没爱过自己。
哪怕厮缠那么久,让自己想起那种耻辱就身躯灼热时,他也没再抽出哪怕一分钟悼念自己,甚至,他还有了另一个爱人!
梦魇想到在任务世界的一幕幕,想到死亡之前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诅咒印痕,他眼中闪过杀意:“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