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 by古道

作者:古道  录入:02-17


第七十章 对峙
南宫明赫此话一出,南宫楚河瞬时变了脸色。本来禁卫军赶来,他已胜券在握,即使辰安余威尚在,但现下坐在皇位上的是他,谁敢真正与他为敌,却未曾想到以李怀为首的一众大臣紧跟其后。
南宫楚河眸光闪了闪,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寒介,对着南宫明赫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冒充我明赫皇弟,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暗卫和赶来的禁军一听,想起南宫楚河的手段,虽知道眼前之人必定是明赫殿下无疑,但也更惧怕南宫楚河的手段和身份,不敢真正与他为敌,况且明赫殿下所言并未得到证实,谁知道这是不是夺位的手段。因此,南宫楚河话音刚落,暗卫及禁卫军就向南宫明赫和辰安围去。
南宫明赫见状皱了皱眉,提着利剑的手一紧,正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却听院外响起人声,“臣恭迎明赫殿下回朝......”这是李怀的声音。
紧接着,无数大臣的声音间或响起,皆俯身跪拜下来——
“臣秦玉燊恭迎明赫殿下回朝......臣......臣......臣曹卫明恭迎明赫殿下回朝......”
最后在院中的夏润之也转身对着南宫明赫撩袍下跪道:“臣夏润之恭迎明赫殿下回朝——”
原本准备动作的禁卫和暗卫纷纷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
待前宰执李怀带着大臣们走进这偏僻的荒院中时,不少禁卫和暗卫都放下了手中的剑,只听李怀道:“南宫楚河杀父夺位是为大不逆,其德不堪为万民表率,天下之主,应共诛之。”
不等南宫楚河出言反驳,李怀又道:“明赫殿下,宽厚仁和,先帝甚喜之。是以早已拟好传位诏书,只等百年之后传位于殿下。”说着从侍从手中接过锦盒,当着众人的面起开了用金漆封蜡的锦盒,拿出里面的玉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朕之次子南宫明赫,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李怀念完诏书内容又将诏书与众大臣传阅,“诏书真假,诸位一看便知,且传国玉玺一直在明赫殿下手里,而非南宫楚河。”
等到诏书最后传到南宫楚河手里时,他已面色铁青,他竟不知他那父皇原来早早的就拟好了诏书,连让他与南宫明赫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将他排除在外。虽说自己从未想过公平,抢先下手,但在这诏书面前,他依旧是怨那人的,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原不过如此。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些人犹豫,毕竟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是南宫楚河而非南宫明赫,这些人里包括一些还站在院外观望的大臣。南宫明赫见状,微笑着道:“今日是本宫寻南宫楚河报仇,所有人不得插手。从前的过往,本宫既往不咎,定当对各位一视同仁。但今日若是有人想试试本宫的剑利不利,本宫亦不会拒绝。”
南宫明赫有那个和南宫楚河单打独斗的实力,论功夫南宫楚河对南宫明赫还真是棋差一招,而且没有什么比在众人面前亲手斩了南宫楚河的震慑力更大。
南宫明赫满意的看着众人退开,提剑飞掠而下。看着脸色铁青的南宫楚河,眼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仇人就在眼前,心中反而平静无波,似乎所有的恨意与杀气皆因过急而缓了下来......
南宫明赫一步步走向南宫楚河,笑着说道:“南宫楚河,父皇等你许久了,你也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且慢!”南宫楚河抬手止了南宫明赫靠近的步伐,他得拖延时间。方才寒介已经趁乱溜了出去,只等他带人来便能脱身。他已猜到今日自己会来这荒院必定是着了道了,这才让南宫明赫有机可乘。
他看着南宫明赫说道:“朕尚有一事不明,你如何从火中逃生而又使计骗过朕的?”
南宫明赫冷笑着从剑鞘里拔出剑,“皇兄不必再拖延时间,就让皇弟送你上路罢!”
南宫楚河神色一变,南宫明赫这一剑看似轻柔,实则极快,剑气凌然的朝自己袭来。
南宫楚河见状不敢再等,逼着拔出了方才寒介交给自己的剑,南宫楚河大喝了一声,迎上了南宫明赫这一剑,“筝——”两剑相撞发出一阵清亮的剑鸣,但南宫楚河的右手却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南宫楚河当即撤身后退,移了好一段才稳住了身形。
南宫楚河捂住胸口,感受到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看着南宫明赫道:“没想到你武功竟精进了不少——”
南宫明赫道:“既然是回来复仇,自然得有所进益才敢来寻皇兄过招。不然又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对于皇兄这样的对手,我还是很慎重的。”
一面说着,南宫明赫一面朝南宫楚河走去。却不想一箭凌空而来,逼得南宫明赫不得不后退几步侧身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南宫明赫望着院中四周冒出的黑影,对着南宫楚河道:“皇兄,看来你等的人到了。”
南宫楚河心内一喜,不待转身,就听见寒介唤道:“陛下!”
寒介带人来了,南宫楚河瞬时神色一振,收了本来准备突袭的剑招,返身奔向寒介的方向。寒介见状,抬手指向南宫明赫,大喝一声,“护驾!”
“杀了他,救陛下!”
寒介剑气出鞘,百来名暗卫从四周飞掠而来,而自己却带着南宫楚河杀出了重围......
“辰安!”寒介的怒吼自后院外响起。
南宫明赫一路追去,看见辰安不知何时挡在了寒介身前。
“辰安,陛下说你生性凉薄,难以忠诚,果真不错!”寒介左突右进,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辰安,又见自己方才带来的人就快抵挡不住,不由心内一急,怒喝出口。
“笑话!我本就是殿下的人,何来不忠一说?”辰安冷笑道,手下却是一点也没留情。
寒介闻言,愈加愤怒道:“将你的主人逼得葬身火海,不得不假死脱身,也是你的忠诚?”
辰安面色一变,心虚的看了一眼追来的南宫明赫,手中的剑势又狠厉了几分,不敢再接话,满心只想把眼前这戳自己痛处的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气。
一时间,荒院后院外劲风呼啸,剑气横飞,两人剑对剑,掌对掌,功夫不相上下,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南宫明赫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并未多作理会,只向南宫楚河离去的方向追去。然而等南宫明赫一路追至暗道,却是不见了南宫楚河的身影。暗道错综复杂,非是精通之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寻到方向。
南宫明赫听到远处辰安和寒介传来的打斗之声,怒极一剑刺进了暗道一侧的墙缝里。
难怪寒介在这种情形下还要挑起辰安的怒气,用激烈的打斗声来掩饰南宫楚河逃走的方向。
南宫明赫提剑走回荒院,尽管此时的南宫明赫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更甚,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却犹如深冬寒冰,让人不自觉的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何时,院中的打斗已经延至了院外。方才只有辰安与寒介两人打斗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混战,却都在南宫明赫出现后缓了剑势。而本来躲着的大臣们,也慢慢的走了出来,毕竟南宫明赫此时已经占了上风,南宫楚河的人群龙无首此时已是必败之兵。
不过几息之下,除了还在反抗的寒介,其余之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静等处置。
南宫明赫眼神一扫,而后看向寒介,笑得愈发的温和,“本宫说过,今日不插手本宫与南宫楚河之事者,可既往不咎!寒介,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辰安自承过错,愿悔过自新本宫都能放过,更遑论其余人!”
众人闻言一怔,皆看向辰安,是啊......这辰安当初可是实实在在的出卖过明赫殿下,可他如今却还活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那明赫殿下所言应是不虚......他可是真的既往不咎......
这里面包括一些心里还盘算着小九九的大臣,如今竟都彻底的放下心来。有辰安在前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最多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可真没切实的害过殿下,当得是可一切如初。
辰安闻言,沉默的低下了头。
寒介冷笑了一声,张口欲言,却被南宫明赫掷出的一剑贴着脸颊滑过,瞬间脸上就升起了一道红痕,让他为说出口的话瞬间又落回了嗓子里。
南宫明赫而后负手微笑的看向众位大臣,扬声说道:“南宫楚河畏罪潜逃,禁卫、暗卫、苍龙卫立即搜索城内城外,不可放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至于楚氏一族,除十岁以下幼童外皆流放黔州,其后辈终身不得踏入永安城。”
一众心内尚有惧意的大臣待南宫明赫此言一出,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
南宫明赫满意的收回视线,负手走向早已被擒住的寒介,轻笑着道:“本宫知你是我那皇兄心腹,想来你是知道他逃窜的方向,若你及时悔悟告知本宫,本宫也可不与你计较。”
寒介垂下视线沉默半晌,但当他再次他起头来时眼神却极为坚定,只听他道:“寒介知道明赫殿下向来宽厚仁和,人品贵重,就连当初背叛你,间接害先帝身故的辰安你都能留在身边......”
辰安闻言大怒,猛地抬头看向寒介。这寒介哪是在回话,分明是在给他下刀子!
南宫明赫伸手按在辰安的手上,将他快要出鞘的剑按回了剑鞘。也不多言语,只笑看着寒介,等他继续说下去。
辰安心内恨极,却再不敢贸然出手,只死死的盯着寒介,这人一再提及到底是何意?!他如今只想将眼前这人剥皮抽筋,方能解心头只恨。
寒介抬眼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可惜啊,寒介不是辰安,也做不出此等卖主求荣的事。所以啊,明赫殿下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可能在我身上问出一丁点陛下的下落——”
南宫明赫眉头一皱,心知不好,情急之下无法再顾及其他,一把抓住了寒介的下颌,却是一股黑血喷涌而出......
“明赫......殿下......寒......介......绝......不......会......背......叛......陛......下......”

寒介一面吐血,一面挣扎着说完。最后一个话音落地,头一歪便气绝身亡。
辰安敏锐的察觉到了南宫明赫气息有一瞬间的激荡。
旋即,南宫明赫将掐着寒介的手一扬,寒介就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瞬时软倒在了地上。不过刹那,南宫明赫已经伸手抽出了辰安腰间的佩剑,毫不留情的狠狠在寒介身上刺了一刀,尸体却是再没有任何反应。
辰安平静的望着眼前少年冰冷的眼神,如今他已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是受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尽管南宫楚河已然逃脱,但他有着大多数大臣的支持,且还有先帝的传位诏书以及传国玉玺,更别说其余诸侯国对于南宫明赫上位的拥趸,帝王之位应是再无波折。
辰安迎着南宫明赫渐渐露出杀意的目光,毫不退缩。既然还可以用自己来收拢人心,那殿下必定不会在此时当着众多人的面杀了自己。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须得身体康健,直到这世上再无动摇殿下根基的存在,到那时......
辰安不敢再想,至少......在他安抚好那些人之前,他不会先杀了自己......这就......够了......
辰安默默的想着,唇角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苦涩。
果然,没过一会儿,南宫明赫就转开了视线,眸中杀气尽敛。
“辰安,你带人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再带人在皇城中加强巡视,以防有心之人趁机作乱。”南宫明赫闭了闭眼,声音极为僵硬的说道。
“是,殿下。”辰安恭敬的行礼道,毕竟如今南宫明赫还未行登基大礼,不敢胡乱称呼,只能依着从前的称呼来。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想要抓南宫明赫错处的想来不在少数,至少不能在他自己这里出错。
辰安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鲜血淋漓,了无生气的寒介。而后抬眼看向神色冰冷的南宫明赫,心底黯然地转身离去。
寒介先前的挑唆,以及后来的宁死不说,想来已经如一根毒刺般,深深地扎进南宫明赫的心中......辰安抿了抿唇,他宁愿殿下发怒折磨、惩罚自己,也不想他像如现今这般冷冷淡淡,好似将一切压在了心底......
殿下,仇恨之外,你的心中可还有辰安半分的位置?
南宫明赫看着男人有些萧瑟的背影,因强行抑制着杀意而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和了下来。南宫明赫垂眼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忍不住抬眼看向辰安离去的背影......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吐不出、咽不下......憋得难受......
从南宫楚河手里夺回一切的欣喜,早已被这窒息般的拥堵掩盖得无影无踪!况且当年害得父皇身死,自己险些葬身火海的几人里,才死了一个寒介,南宫楚河已然跑了,剩下一个辰安却又杀他不得......
南宫明赫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扫了一眼这本来不起眼的荒院,如今却是人来人往血腥气弥漫,人生境遇不过如此......在看到寒介就算服毒自尽,也不吐露南宫楚河的半分行踪时,他承认,那一刻他失控了......
为何、为何……南宫楚河有的自己却无法拥有,那于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看着寒介,想到辰安,南宫明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他想,自己是如何将自己逼到现在这般进退维谷的?
......
南宫明赫并没有回到先前的居所广阳殿,反而是去了曾今先皇起居的千秋殿居住,跟着南宫明赫回千秋殿的还有李怀。正因为南宫楚河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所以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至少没有亲眼看到他手刃先皇的人还认为他是个至纯至孝之人。
是以,千秋殿的一切还比照先前先皇在时的模样,并且一尘不染,想来平日里洒扫的人还是极为尽心的。
南宫明赫带着李怀走进千秋殿的书房,两人坐定后却并没有人上茶。南宫明赫笑了笑,想来也知如今宫里的形势不明,宫人都躲着观察形势,可没有人有空理他们,还得等辰安摸查完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这皇城才会慢慢的恢复秩序。
南宫明赫看向一旁端坐着的李怀,出声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没法召集众臣,只有择日才能开朝议事,所以才让大人们都先回去。”迎着李怀的目光,南宫明赫继续说道:“请先生到此处来,是因为明赫还有一事不明,想询问先生。”
李怀听南宫明赫如是说道,心内腹诽:你这是想给那些人时间冷静想清楚,以免狗急跳墙罢!反正这永安城已在你掌控之下,虽不说可以高枕无忧,但这点时间还是给得起的......
李怀笑了笑,虽说是看破了,但也不能当人面说破,只道:“何事?殿下请讲。”
南宫明赫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怀,道:“先生当初为何会将我的行踪告知辰安?难道先生忘了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了?”
李怀闻言,敛了眉目间的笑意,道:“既然殿下如此问了,老夫再瞒着就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李怀想了想,说:“当时让辰安来寻你,有两个原因。一是,想看一看你的心性,若是连辰安这般背叛过你的人你都能忍下不杀而擅加利用,必定是帝王之才,能人旁人之不能忍,这样才值得老夫倾尽全力相帮,这其中也包括老夫的性命......”
南宫明赫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当时是把辰安送来早死?”
李怀笑了笑,“他这不——活得好好的吗?还要多谢殿下留他一命。”
南宫明赫笑而不语。
李怀继续道:“这一点来说,老夫没看错人......”
“那其二呢?”南宫明赫问。
“这其二嘛——”李怀特地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一眼南宫明赫,“有一些老夫的私心在......辰安这孩子,虽说并不是老夫的徒弟,却又当作徒弟真真切切的教了这么多年。他在老夫眼前,在宿辛......嘴里听在老夫耳里,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的。这孩子,虽说是自私了一点,但他却是聪明的,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前,他想活命想爬到权力顶峰;但后来......是你......”
饶是南宫明赫心智坚定,这话从李怀这样的长辈嘴里说出来也难免耳根子红......
辰安对自己......他一直是知道的,但......错就是错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原谅......
南宫明赫看了一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先生回府罢。”
李怀起身摆了摆手,“不必了,这宫里如今不太平,殿下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罢,从皇城到宁定巷的路没有人比老夫更熟悉。”李怀说着站起了身,对着南宫明赫微微行了个礼后,迈步往门外走去。
窗外夕阳染红了天,橙红的光束直直的照入屋中,南宫明赫就坐在阴影里,看着李怀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永安城最大的酒楼浮云楼里,一名中年男子与同伴对酌。正在此时,厢房的雕花木门被轻敲了三下,只听中年男子出声道:“进来。”
门推开后,进来的是一名小厮装扮的少年,他给中年男子递了个条子。中年男子接过后挥了挥手,小厮颔首退下并关上了门。
中年男子阅罢后,将字条递给了同伴,并说道:“看来明日得入宫了。”
同伴看着字条皱了皱眉,深深得呼出口气,说道:“三日了,看来明赫殿下确实比......那位更加有耐心......三日的平静,想来大家该想清楚的都想清楚了。同时,这危险也不再有了罢!毕竟,有辰太尉那样的作为榜样......这次又是召集众位大臣,又不是只有我等......”
中年男子闻言笑了笑,道:“不措,看来明赫殿下......不陛下所言非虚,咱们便放心去罢。”
同伴无声叹息,也不知是对谁......
广阳殿里,辰安手握着剑站在桃林里,看着宫人方才送来的条子,无声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条贱命留着对殿下还有几分用处。殿下隐下杀心,想来自己又可以苟活一段时间了。
辰安扬起手里的字条,剑气倏然而起,不过几息那轻薄的字条就成了细末飘落在地。辰安提剑返身往大殿走去,不论殿下还会不会再踏足,这广阳殿的修复都不能停。若是哪天殿下心血来潮想回来看看——人虽非,至少......物还是......
那次大火后,广阳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出自辰安一人之手,从不假旁人。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广阳殿。
辰安固执的想要维持着一切,却不知破镜难圆。
......
连日沉寂的宣德殿,今日终于恢复了人气。
所有不论当值不当职的五品以上大员全都齐聚宣德殿,殿中人数众多,人们相互低声私语,浅浅的交谈着。宣德殿里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似乎只有这样的嘈杂才能掩盖众人内心不察的惊惶。
而站在最前头的几位重臣却是眼神复杂,默默无声的交换着视线......
“明赫殿下到!”一声尖细的嗓音滑过,那越来越响的议论之声蓦然停住,众人齐齐抬头去看,却不敢真将视线投去,不过是垂着眼瞧罢了。

在众人小心翼翼往上首望去时,大殿上头却是一个人的身影也无。
心中本就惶然的大臣们此时心中更添了几分无措,正当胆子大些的朝臣想抬头完全看去时,身旁掠过的劲风却让人神经一绷,不敢再多看。
南宫明赫没有从宣德殿后殿直接上那金銮皇座,而是从大殿外踏进来。身上着的也不是宗正司赶制的黄袍,而是身着象征着皇子身份的紫色蟒袍。
南宫明赫走到金阶前站定,似乎没有走上金阶坐上皇座的想法。此时站在武官之首的是辰安,他毕竟还在太尉的位置上,自然是该站在武官之首位的。而与辰安相对而立的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则是丞相夏润之。那御史大夫之位却是空着,皆因前御史大夫寒介刚刚伏法,还未有人顶替他的位置。
众臣瞧见南宫明赫如此做法,皆在心里叹上一句,“明赫殿下做事果真是滴水不漏,让人一点错漏也抓不着,做人做事倒真是比那位更胜一筹。”
一时之间宣德殿内鸦雀无声,众臣心中皆在思索如今这般情况该如何下拜行礼,若是直呼“万岁”,可那金阶前的人却身着皇子朝服,若还是称呼“殿下”,那可能更加不妥。现如今这种情况,这位可是板上钉钉的御极之人。
正当众人苦思时,只见一玄色身影一闪掠出人群,来到南宫明赫身前,向着南宫明赫矮身跪倒在地,大呼道:“臣、辰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大呼,唤醒了尚在心中权衡的朝臣。既然有人已然迈出了这一步,甭管这人是谁,至少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一个活命的机会。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殿外数百朝臣以及禁卫宫人皆齐声高呼,整整齐齐地拜跪在地。
拜跪在地上的辰安略微仰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身着紫色蟒袍的少年脸上没有了从前的青涩稚嫩,取而代之通身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少年终究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然而不论他的明儿是殿下还是陛下,他都会一如既往对他俯首称臣,拜倒在他的脚下。
即使轻如蝼蚁,他亦甘之如饴。
所以这第一步得由他来开头,先前他不能在人前称他“陛下”,只能唤“殿下”,是因为那时局势不稳,且他知道他的明儿做事一向谨慎,不会让人抓住丝毫把柄,自己自然不能成为那错漏的一环。而今他已站在这宣德殿之上,金阶之前,离那金銮皇座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他要为他扫除所有荆棘,让他稳稳的迈上去。
南宫明赫站在那处,望着自殿中一路延伸出去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心中如何沸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负父皇所托,不负自己多时筹谋,终于登上这至尊之位。百官朝贺,万民所仰。
南宫明赫站了半晌终于甩袖踏上了他身后的金阶,曾今他也走过这纤尘不染的金阶,不过那时他是作为先皇最宠爱的皇子走上去,而现在他迈向的是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不再是谁的谁。
南宫明赫一步步走上金阶,走到皇座之前站定。他拂袖负手转身看向依旧拜跪在地的百官,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
南宫明赫袖手一挥,双目如电光一般,锐利的眸光扫过大殿众臣,却是和声说道:“众卿平身。”
而后站在南宫明赫身侧的宫人重复唱了一声,声音传到殿外,各个宫门外立着的宫人听到这声皆接力唱响,一直到午门外。
阖宫跪着的侍从宫人这才站起了身,做起了方才放下的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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