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南宫明赫小小年纪就入宫,宫外的一切对他都极具吸引力。
南宫明赫见辰安如此反应,低声笑道:“大哥放心,我可不愿因一晌贪欢费了多年筹谋,我想去宰执府上拜访。”
辰安见南宫明赫如此说自然不会阻止他,两人换了便服后车也备好了。考虑到回来时时辰肯定晚了,出门时辰安给南宫明赫带了一件银灰色的大氅。
软轿一路到宫门都没有任何阻碍,待到了宫门又换了马车,驾车的是辰安手下的人,辰安陪着南宫明赫坐在马车里。许是心里装着事,南宫明赫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阖着眼靠坐在马车上。辰安怕马车的颠簸让南宫明赫不适,中途还在他身后塞了个迎枕。
出了皇城不久后有一段路上人声鼎沸,但丝毫没影响马车内的静谧。马车疾驰而过,热闹似乎只是幻梦,而后便又是长久的寂静。
“殿下,相府到了。”马车外声音传来,南宫明赫睁开了眼。在辰安无微不至的忙碌下,南宫明赫不疾不徐的下了马车。
宰相李怀没有住在皇城旁皆是王公贵族的永安街上,而是住在了永安城东南角的宁定巷,此处也被百姓们称为“状元巷”。此处清幽雅静,来往的皆是读书人,住的也是富有才学的名家大儒。
相府朱门大开,但并未有守门之人。南宫明赫未递拜帖就来拜访已是不妥,若是再贸然闯进去就是失礼了。
辰安陪着南宫明赫站在大门外期望相府有人出来,能帮他们代为通传。但等了许久都没有一人进出,辰安担心南宫明赫的身体,从马车里拿了大氅给他披上,“殿下,要不我们回吧。”
南宫明赫正欲点头,就见相府内走出来一人。
老人驮着背,拄着拐杖走路都困难。但手里还提着木桶,晃晃悠悠的走向大门。
辰安走向老人,“老人家,我们想求见一下你家大人,可否通传一声?”
老人掀起眼皮瞧了眼辰安,又瞧了眼马车旁的南宫明赫,扯了扯嘴角,粗噶的声音响起,“老头子这双耳耳膜早就坏了,听不见声音。两位后生是要找我家大人吧,自己进去就是。他就在前院书房,进去就能看见。”
说完就拎着木桶自顾的往府外走去,不再看两人。
辰安转头看向南宫明赫,南宫明赫朝老人躬身拱手,“多谢老人家指路。”
老人见了只作未见,颤颤巍巍的从南宫明赫身前走过。
南宫明赫也不恼,抬步走向辰安。
辰安侧身让南宫明赫先行,他紧跟着南宫明赫进入了相府。
相府不大,结构也很简单。书房就在前院东侧,进门走了不过百余步就瞧见了。只是书房不如正门那般大开着,望着紧闭的房门,辰安正欲上前敲开门。袖口一紧,侧头看去是南宫明赫拉住了他,“左右无人,也无他法。你替我去通传一声,若是宰执愿意见我就进去,若是不愿意我们就走。”
辰安开口欲说点什么,被南宫明赫打断了,“去吧。”
辰安只得应下,迈步走到门外,轻敲了三声,屋内便有人说了一句,“进来。”
辰安推门而入,在外书房没见到人,而后试探着走进了内书房。
内书房里静谧无声,辰安抬步入内。打眼瞧见的就是一张黑漆彭牙长桌,书桌后的同色木椅上空无一人。辰安侧头望去,只见雕花木窗旁的紫玉珊瑚屛榻上坐着两人隔着珊瑚炕桌正在对弈。
两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棋桌上,对辰安仿若未见。
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此时神情肃穆,双目紧盯着棋盘似乎极为紧张,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他是于辰安有半师之恩的宿辛,但不知为何会在此处与李怀对弈。辰安从来不知他二人竟然相识,而且看起来极为熟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相府朱门大开却未有一人守门,有宿辛在,怕是没几个人敢打上门来的。当然,相府自也是没人敢在光天白日下上门找茬。
只是这相府着实太过冷清了,冷清中透着一丝怪异。但此时的辰安却没心思去思虑这些,他对宿辛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宿辛做事的时候极不喜欢被打扰,他心知他承受不住宿辛的怒火,所以老实的站在一旁并未打扰两人。
但日落西垂,就连站在屋中的辰安都感受到了凉意。他的视线不由的去寻站在屋外的人,然而从窗外望出去并看不到那人,内书房的朝向与南宫明赫站的地方刚好相反。
随着时间的流逝,辰安不由的焦急起来。他身体不好,还在风口上站了这么久,身体可还受得住?
终于等到两人对弈完一局,自然是神情舒展的李怀赢了。辰安不在乎他们的输赢,只在乎外面的那人可还好。辰安不再踟蹰,走上前对着两人行礼道:“辰安叩见大人,宿辛统领。”
但很明显两人的心思还在方才那局对弈上,李怀扫了眼辰安,但他对着宿辛软言温语的说道:“再来一局?”
宿辛皱眉复盘着棋局,摆了摆手,“我再看看。”
辰安见状几次欲言又止,几欲上前却都在李怀的视线下停下了动作,李怀的眼神很温和,但无形之间却给了辰安极大的威慑。
宿辛望着棋盘突然眼神一亮,他挽袖似乎欲再战一局。但忽的又将视线投在了辰安身上,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你主子来了?”
辰安闻言怔住了,他虽一直把南宫明赫当作要守护一生的人,但他从未将主子这个词安在他身上。也许是南宫明赫对他太过特别,所以他也从未深究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主仆,是君臣,抑或是其他?
屋内另外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辰安身上,等着他的回答。宿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辰安知道其中必有深意,宿辛从不说废话。他这是在问他是否能将生死都寄托在南宫明赫身上?辰安也在自问,他望着宿辛半晌,上前抱拳道:“是。”
声音坚定且清晰,这就是他的答案。
宿辛得到了答案,就收回了落在辰安身上的目光,只盯着方才的棋局,不再言语。而李怀看着他沉思片刻后,道:“去请殿下进来。”
辰安闻言心中顿时舒了口气,他不知道宿辛与李怀是何关系,他怕因为宿辛的关系李怀会拒绝见面。至于为什么会因为宿辛,辰安也说不出个理由来,只是直觉宿辛同李怀的关系非同一般,并且并不欲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相识。
但南宫明赫出来这一趟,想必已经传到了不少人耳里。若他进门后当真没见到人,这于他并不是好事。南宫明赫现如今正是树威的时候,亲自登门却连宰执的面都没见上,先前做的一切怕都要付之东流了。
辰安出来的时候南宫明赫已经冻得双手冰凉,站了这么久脚也有些麻木了。
辰安一边给南宫明赫搓着冻僵的手,一边同他说书房内的情况,让他心里有个底。
“宿辛也在?”南宫明赫脸上的疑惑不比辰安少,平日里怎么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上。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沉声道:“我知道了。”
辰安放开南宫明赫的手,侧身给他让出路来。南宫明赫迈步朝书房走去,辰安紧跟在他身后前后脚进了门。
南宫明赫进来时本坐在紫玉珊瑚屛榻上的两人此时都站了起来,待他走进了内书房两人朝他拱手行礼道:“拜见殿下。”南宫明赫亦是抬手作礼,颔首道:“李大人,宿辛统领。”
“殿下请坐。”几人见礼后,李怀请南宫明赫在铺着锦垫的楠木椅上入座。
南宫明赫褪下大氅,辰安立马上前接过搭着臂间。待南宫明赫坐下后,辰安在他身旁站定。
宿辛见状,对着辰安道:“你也坐。”
若是方才宿辛逼问他南宫明赫在他心里的地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怔然的话,现在就是震惊了。
他知道宿辛在南宫皇帝身边是极为特别的存在,但他拿不准他与李怀什么关系,但见他能并不顾及主人家直接让他坐这一点来说,他二人应是私交甚笃。只是南宫明赫还在这里,明面上来来说,这几人当中能称得上君的只有他,其余的皆是臣属。
虽说宿辛于他来说是半师,但现在他是南宫明赫的下属。直接越过南宫明赫让他与主子并坐,颇有些不顾及南宫明赫脸面的意思。
若是这事在南宫楚河身上,今日怕是无法善了了。
辰安望着南宫明赫,思索着如何替他破了这局。若是只有两人在,怎么都好无人在意。但在外面,辰安却极为不愿南宫明赫颜面有损,他总是维护他的。
但南宫明赫看着他的神色中并没有半分不满,他只是笑了笑说:“宿辛统领都让你坐了,还站着干什么。”
说着还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示意他安心坐下。
两人的这些互动自然逃不过另外两人的眼睛,宿辛同李怀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浮起的一丝满意。比起恃才傲物的南宫楚河,南宫明赫待人接物知礼有加,也比南宫楚河更加礼贤下士。南宫明赫是君子,亦有贤德。
宿辛在与李怀对视后就捡了本棋谱看了起来,似乎对接下来的对话并不感兴趣。李怀也没有避讳宿辛的意思,直接问南宫明赫,“不知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南宫明赫折腾这一趟当然并不是单纯的拜访,自然是有事相求。
他的视线从宿辛身上划过落在李怀身上,“明赫此来确实是有事想问宰执。”他在李怀面前没有自称本宫,而是将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自称明赫。
李怀闻言也并没有让他一定得恪守君臣之礼,南宫明赫如此无形间就拉进了两人的关系,他看南宫明赫的眸光也更柔和了一些。
南宫明赫瞧着李怀的神情,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轻点了点,继续说道:“此次会试试题泄露一事虽说没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但却也有损朝廷的脸面。如今父皇虽说还未降罪下来,但......”
南宫明赫的话音被端着热茶推门而入的仆从给打断,也不知李怀何时让人沏了茶,这会儿来得倒是正巧。
方才南宫明赫一直在书房外,而辰安在书房内一直没见有仆从出入,倒不知这相府有何玄妙,处处都透着古怪。
仆从给每人上了一杯热茶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南宫明赫正忖度着,李怀就先开了口,“你是想问我先前羁押的人该如何处置?”
南宫皇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颁给了李怀,李怀就这样做了数十年的宰相。他一生为这天下鞠躬尽瘁,南宫皇帝能被称为明君其中不乏他的功劳。到如今他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还未成家,孤身一人。前些年他还活跃在朝堂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朝堂中他已不怎么谏言,大半时间都是抱病在家。
但李怀能如此一针见血的将南宫明赫的困惑点出来,这说明他虽看似不理朝政,但这朝堂之上的事却没有能瞒得住他的。
“正是为了此事才来打扰宰执大人。”南宫明赫语气极为恭敬,“不知那些人该如何处置,也是明赫无用,到现在都还未查清到底是从何泄露了试题。”
李怀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碗,用杯盖撇去浮在面上的茶叶末,浅浅的抿了一口。他心思百转,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只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笑道:“若殿下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都道自己无用的话,那这天下焉有几个用之人?想必殿下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只是拿不定注意罢了。”
南宫明赫的那点心思被人这么直接的点了出来,面上却无半分羞恼,他只道:“我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大人,只是明赫初入朝堂,对于许多事还一无所知。近来父皇又龙体欠安,作为儿臣实在不忍心因为这些事去打扰他,所以这才想寻个秉公无私的大人问询一二,也免得因我的错漏,损了朝廷的颜面。”
南宫明赫这话说得漂亮,既把李怀高高的抬起,又合理的解释了他今日为何走这一趟。李怀放下茶杯,浅笑道:“这事说来也简单,只是殿下多想了些。这事一切按照章程办,自然不会出现错漏。就算有那么一个万一,对于殿下也是无可指摘的。”
“这审讯人的事不是吏部所长,按理吏部也无审问之权。术业有专攻,不若将人交出去,一切按照规矩办事,不论最后如何,都与殿下无关了。”李怀望着南宫明赫继续说道:“殿下入朝以来办的事如何,想来每个人心里都自有衡量,殿下也无需忧心。至少在我看来,殿下之能远在许多人之上。”
这样高的评价是南宫明赫没想到的,南宫明赫起身朝李怀拱手言道:“大人谬赞了,明赫还有许多要向大人学习的地方,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李怀道:“殿下如此好学,是天下之福。”
南宫明赫眼见天色已暗了下来,便说道:“今日感谢大人的提点,时辰也不早了,明赫不便再打扰,这就告退了。”南宫明赫说着又朝李怀拱手行了一礼。
李怀也起身给南宫明赫回了一礼,“如此,就不多留殿下了。”
南宫明赫笑着点头,而后又对着宿辛拱手后转身离去。辰安在他身后也向两人行了礼而后告退,但他的视线在宿辛身上听了片刻才迈步离去。
南宫明赫一坐上马车就止不住的一连串的咳嗽,可把辰安担心坏了,忙帮他顺气,又倒了热茶给他润喉,“可好些了?”
天色已暗,马车里仅有一颗夜明珠照明,方才的咳嗽让南宫明赫素来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热茶润喉停留在唇上的湿润还未过去,夜明珠映得红唇饱满多汁,惹得人不由得想去采撷一番。
“好些了。”南宫明赫微哑的嗓音在这方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一直盯着南宫明赫的辰安喉结微微滚动,心虚般的移开了视线。他欲盖弥彰般的说道:“方才宿辛统领的态度.....”
南宫明赫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辰安的异样,听他说到宿辛统领,南宫明赫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苍龙营地位特殊,只服从于帝王,而我只是一个挂名的皇子,而且能继任那位置的不止我一个。他对我如何态度我都不会不快,况且他于你又有半师之恩,我对他恭敬些也是应当的。”
辰安心中一怔,那股暖流自头顶一直流到心间。他望着南宫明赫,心里道:只因他于我有半师之恩,你就不计较他对你的态度,反而对他极为恭敬。我当得你如此吗?
南宫明赫说完便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继续想着方才被辰安说话打断的事。
李怀的意思是让他把羁押起来的那些人都交给刑部,不论审问的结果如何都与他再无关系。这本就是他所打算的,只是这个决定至少明面上不应该由他提出来。他与南宫楚河的对立从十年前宣德殿开始便已注定,不论他如何做总有人多想。因此在将那些人羁押后他并没有去审问,本就要是交给刑部的。只是他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所以才一直等到现在。
他如今倒是豁然开朗了,他的任务从来都是让这场会试圆满结束,其余的皆与他无关。既然他不指望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让南宫楚河栽一个大跟头,所以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南宫楚河的手笔已经不重要了。他先前就是这位这事可能牵扯到南宫楚河所以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倒是被缚住了双手。
南宫明赫望着窗外的街景,眼眸微眯,没想到一个关于南宫楚河捕风捉影的传言,就对他的判断有如此大的影响。他果然是太稚嫩了......
周围喧闹声四起,辰安见南宫明赫的视线一直在车窗外的街道上,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酸胀。明赫小小年纪就入了宫门,这些年虽然在南宫皇帝的羽翼之下健全长大,却失了许多孩提时该有的欢乐。
这外间的热闹与车内的寂静似乎有天然的隔阂,无形中竖起了一道高墙。辰安望着南宫明赫眸中闪动的光,白皙的脸上因着间或的咳嗽泛起的一丝红晕都让他此刻无比惹人心疼。
“殿下。”辰安轻声喊道。
“嗯?”南宫明赫收回望向车外的视线,落在辰安身上。
“要下车走走吗?”辰安几乎是话音方落,南宫明赫便点了头。
辰安笑着给南宫明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又将方才从相府求来的汤婆子塞在他手里,这才伸手扣响门扉,“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辰安领着南宫明赫自脚踏上一步步下了马车后,便让人将马车赶到街头,他们步行过去,正好上车回皇城。
车轮辘辘自他们身旁驶离,打眼瞧去,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华灯初上满街的灯火映衬下红了半边天。酒肆花窗中映衬着觥筹交错,路边的茶棚下烟雾升腾,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
两人并肩而行,穿行在人声鼎沸中。
辰安抬起左臂将南宫明赫半护在身前,以免被人群冲撞到。
南宫明赫一路向前目不暇接,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下去过。方才在车里的那些忧虑,这一刻似乎通通都消散了。
南宫明赫问辰安,“大哥,这就是人间烟火气罢。”
他望着满街的灯火,听着周围的嘈杂,问着身侧的人。
辰安转头望着他,望着他脸上的新奇与满足,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快意,“殿下在书中看到的‘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耍闹去处,通宵不绝’就是这番景象,这就是陛下治下的永安城,繁华热闹,稳固安宁。”
南宫明赫感叹道:“真好。”
“但是......”南宫明赫面露难色的看着辰安,“......我好像没钱。”
辰安闻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道:“我带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南宫明赫此时脸上没有在皇城里的老成持重谨慎小心,有的只是少年人脸上应有的纯真与欢愉。
“随意。”
辰安话音方落就被南宫明赫扯着衣袖往旁边的小摊走去,“大哥,我要吃这个。”
“这是?”辰安问小摊贩。
小摊贩笑着答道,“这是荔枝膏,生津止渴,酸甜如蜜。”
小贩吹得天花乱坠,不买一份倒是对不起他这番吆喝了。南宫明赫要了一份,辰安无奈付钱。
等辰安这边付完钱后,南宫明赫又在那边买了新玩意。
这一路走过去,南宫明赫嘴里不消停,辰安双手也被他买的稀奇玩意儿占满了。有吃的,有玩的,也有用的......各式物品,应有尽有。
南宫明赫走累了,也终于走到了街头,在离马车不远处辰安寻了个馄饨摊带着南宫明赫坐下休息。
“怎么样,可累着了?”辰安问。
南宫明赫点头,但兴奋劲儿显然没过,就连脸上都还笑意未散。
辰安伸手握住南宫明赫的手,掌下的手一片冰凉。方才的汤婆子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辰安无奈只得将南宫明赫的两手都捧在手心,给他取暖。
“一会儿馄饨来了,喝点热汤暖和暖和。”
南宫明赫看着低头给他暖手的辰安,喃声道:“大哥,以后我们还可以来吗?”
辰安抬眼正落进南宫明赫的眼湖中,他心有不忍,伸手捏了捏南宫明赫的耳垂,低声道:“只要你想。”
辰安大概无法拒绝南宫明赫的任何一个请求。
这时馄饨上了桌,辰安拿出银针试了毒后,又用锦布给南宫明赫擦了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而后递给他,“趁热吃。”
南宫明赫接过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挑了一个喂进嘴里。辰安见南宫明赫神色没有异样,便知这碗馄饨不会太差。于是,辰安也将手边的馄饨端到身前,用方才南宫明赫没要的筷子吃了起来。
南宫明赫自小就有尚宫亲自教导礼仪,所以进食不会太快。辰安倒是吃得快,吃完便瞧着南宫明赫优雅的晃动着勺子,将一个个馄饨吞入腹中。
辰安盘算着等南宫明赫吃完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只是还没等他同南宫明赫商量,四周的气氛便陡然间紧张起来。习武之人一向敏锐,辰安眸光一扫,便看见数十黑衣人提剑朝他们走来。
辰安手按上腰间的佩剑,对着正专心吃馄饨的南宫明赫说:“殿下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嗯,别受伤。”南宫明赫连头都没抬一下,只喝了口汤淡淡的嘱咐了一句。
第十二章 信任
辰安提剑一步步走向那群黑衣人,离得逾近,脚步逾快。最后竟飞奔而起,倏然朝冲来的人群迎面而上。
他当凶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地黑衣人,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左右两侧飞身上前的两名黑衣人踹倒在地。
南宫明赫数了数碗里的馄饨,还有五个。瞥见来势汹汹的杀手和困在其中的辰安,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他问辰安,“还有多久?”
“一盏茶。”辰安神色不惊的抹了一人的脖子,回了南宫明赫一句。
而后将手中的人狠狠地推了出去,给了迎上来的人一个猝不及防的趔趄。
他将手中的佩剑挽了个花,而后利剑势如破竹穿胸剖膛,一个个黑衣人在他身侧倒下。
然而,被众人掩护的一名黑衣人此时已快掠到南宫明赫身前。眼见他已抬起刀剑,南宫明赫却依旧不紧不慢的埋首品尝着勺中的美食,凌厉的剑风自他身侧而起,他连眼都没眨一下更别说抬一下头。
南宫明赫不躲不闪,眼看就要成这人的刀下亡魂,却不想黑衣人瞬时泄了力,那刀剑自他垂下的手里慢慢滑落在地。他看了一眼依然稳坐在木凳上吃馄饨的南宫明赫,再低头望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以及那穿胸而过的利刃。
利刃被人从身后拔出,他顷刻俯身倒地。
辰安抽出方才掷到黑衣人身上的佩剑,拱手道:“殿下,已清理完,可要回宫?”
南宫明赫未答话,却是神色一凛,只见他将手中的勺子掷出,在空中破开了追风掣电而来的袖箭。几乎是南宫明赫的勺子一离手,辰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身而起,一把揪住隐身在对面树梢上的杀手,将他丢到了馄饨摊前,而后沉甸甸的一脚落在那人胸口之上,那人嘴角立马溢出潺潺的鲜血。
南宫明赫未看一眼,只是拿起方才辰安用过的筷子夹起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细嚼慢咽的吃完,最后浅啄了一口汤,用手帕拭了拭嘴角,而后将手帕丢在地上那人的脸上,正好盖住他狰狞的遗容。
“冷了,不好吃。”南宫明赫对辰安说道。
辰安上前给南宫明赫理了理身上的大氅,低声说道:“是属下耽搁时间了,下次一定尽快。”
南宫明赫望了眼无边的月色,握着辰安的手,说:“走吧。”
两人相携踏过血海,辰安护着南宫明赫没让他沾染一丝尘埃。
那日南宫明赫带着孙集觐见南宫皇帝,孙集一脸惶恐的跪在殿中,而南宫明赫站在他身旁沉声说着试题泄露一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