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归—— by麻辣烫多醋

作者:麻辣烫多醋  录入:02-20

来人迟疑一瞬,“按照大人的吩咐,我等扮作乡民,在各村有婴孩的人家附近日夜蹲守,果然发现贼子的踪迹,属下立刻带人追赶上去,本想探得贼子巢穴一网打尽……”
赵唐见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没将后话说出来,“后来如何?”
男人垂下眼帘,“后来……属下跟丢了。”
“跟丢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两眼,若说旁人跟丢他还相信,可这人办事一向利索,不该如此疏忽大意,“在何处跟丢的?”
毕凡神情复杂地瞧了自家大人一眼,目光环顾四周,虽里外无人,他还是谨慎地迈步上前,附耳说出了一个地方。
赵唐闻听,当场脸色大变,一时间只觉五雷罩顶,两腿一软便照直摊进了身后的圈椅中。
“你再说一遍!可疑人影是在哪里跟丢的?”
毕凡三缄其口,没有听命再说,他知道大人已听到了,并且还听得十分明白,甚至比他想像中还要明白,否则也不会这般惊慌失措。
湖心一叶舟,天光地景于霏霏细雪中倏不可辨,舟中二人相对而坐,红泥小炉上茶汤升起香烟袅袅。
裴景熙昨夜叫梦境扰了心神,白日倦极,却又不愿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卧榻之上,况且昨日心血来潮与人相约,哪肯失约叫对方扫兴。
他虽瞧不见,可五感敏于常人,自来时起,这人的目光就像两把钩子,拽着他的心肠,叫他殊不自在,“你不看风景,总瞧我作甚?”
“说了只怕你要笑我,在我眼中,你比风景好看。”
对坐之人低头啜了一口香茗,借着茶面腾起的白雾掩去脸上的窘迫,“你真是……”
慕容胤一口干了杯中的茶水,目光依旧没从他脸上挪开。
裴景熙听着对方的动静,忍不住摇头,“早知这般,与你备酒便是了。”
慕容胤知道面前人是在开玩笑,“备什么都行,你便是备毒药,我也照喝不误。”
裴公子越发坐不住,青r天白日,小奴还在跟前。
慕容胤希望只是自己过分紧张产生的错觉,为何这人看起来竟比昨日更憔悴了。
茂竹坐在一旁看守炉火,不晓得两位主子各有心事。
裴景熙不着痕迹将手肘搁上面前的条案,拿虚握的拳面撑着闷沉沉的额头。
慕容胤问他,“你说你,一出门便来此地,到底是何居心?”
对座之人忆起童年往事,眉眼也不觉漾起柔光。
慕容胤知道这人在笑他,“我是为了旁人么?”
对方不甚领情地回了他一句,“多管闲事。”
茂竹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只听主子对面的人自己宽慰自己,“也罢,幸而本殿下机智勇敢。”
他实在不解,明明嘴上聊得这样开心,可六殿下一双俊眉自始至终未见舒展,眼中忧愁也越蓄越多。
裴景熙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年东湖畔,他是真的打算一死了之,是这人匆匆赶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人自己反倒脚底一滑,落入水中。
彼时周遭四下无人,他行动不便,又无力施救,好在六儿虽然年幼,却甚是机灵,最后总算自己爬上来,捡回一命。
他未听出面前人话语中有哪般异样,但他的心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阿胤,你有心事?”
听人发问,慕容胤振作精神,“没有。”
裴公子叹气,“不想说便罢了。”
慕容胤不想说自己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只好随口说起烦心的另外一件事,“也算不得什么心事,只是烦恼,宫中那个老头子一意孤行不听劝,早晚坏在那些金丹上。”
“你未曾劝过,怎知陛下不听劝?”
“如何没劝,况且,宫里的御医哪个没劝过,伏老爷子不是气得连官都辞了?”
“父子之间,血浓于水,比起外人,总是不同。”
慕容胤服帖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寻机我再劝劝他即是,尽了人子孝道,后半辈子你我便找处山清水秀之地,不问世事,安度余生。”
“后半辈子都与你一起?”
“不好吗?”
湖上起了风,面前人半晌也未应他的话,慕容胤想带他回去了,这般天气不是游湖的好时机。
不想,他伸出手去刚碰到对方的脸,那人搁在条案上的手臂便似脱力一般,滑落下去,陡然失去支撑的头颅,也随着倾倒的上身跌伏在几面上。
“公子!”茂竹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搀扶。
有体贴的爱仆在旁,慕容胤没有立刻动作,他的脸色像这湖上的雪天,凝重得可怕。
裴景熙借着奴儿搀扶,强行拔直脊背重又坐稳了,白着脸摇摇手,“无事,昨夜没睡好,大白天打起瞌睡来了。”
慕容胤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已没有心情再听这些毫无用处的解释。
他上前不由分说将人拦腰抱起,作势就要往舱外去,对方忙乱地按住他的手臂,“当真不要紧,你莫要大惊小怪。”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说辞,扭脸看向旁侧的少年,“茂竹,稍后船靠了岸,来绿柳巷伏老太医的府邸,寻你主子。”
茂竹未及应声,只觉一抹鸿影自眼前闪过,再瞧时,那人已抱着他家公子似鸬鹚一般离舷而去,足下凌风涉水,如履平地,眨眼间已上了岸。
慕容胤没有理由不相信老太医的话,前生他废除父皇留下的道场,遣散宫内的道士,重新将老人家延入宫中,直至他寿终正寝,老爷子仍旧鹤发童颜,活得甚是硬朗。
可见长者不单医术高明,于修身养性,益寿延年上,也自有妙法。
“只是身体虚弱,真的再无其他病症了么?”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叫这小子逼问得烦不胜烦,“小小年纪,怎比你父皇还啰嗦?”
慕容胤总算把嘴闭上,不再吭声了,他晓得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无端提心吊胆,患得患失,即便人在眼前,也怕他眨眼间化成云烟。
老爷子没好气瞅了他一眼,“去,给我老人家烫二两黄酒。”
慕容胤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对方身后侍立的仆从,这老爷子连杯茶都不舍得请他喝,还反要他烫酒服侍,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只是方才来时情急,不单搅了老人家好梦,还不甚小心一脚将人家大门踹塌了半扇,确实失礼在先,理当赔罪。
“殿下,你便代我为伏老烫壶酒来。”
这人都开了口,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立时依言起身。
边上的仆从见状,急忙上前为他引路。
老人家见少子随仆人步出门厅,终于变了脸色,他一把攥住面前人的手腕,反手按上方才已反复验探的脉搏,“三儿啊,你这脉象实叫我老头子心惊胆战,为何体内气血竟好似放闸的水一般,亏空得这样厉害?前次复诊,可还不是这般。”
他望着眼前安之若素,到此时还在强颜欢笑的孩子,“可叹,我老头子医了你二十年,怎叫你……”
裴景熙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六儿回来,还望伏老莫与他多说。”
老人虽不知这裴家三儿与皇帝家的六儿何时这般要好了,可心中也明了他的意思,但这脉象着实凶险,如若这般日日亏损下去,要不了多久,再好的人也会油尽灯枯,精气衰竭……不……不对……脉象突变,定有变因,又或者说,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三儿得的根本不是病!
裴景熙听长者缄口不言,只怕那人随时会回来,“伏老,六儿细致入微,且莫要忧愁,叫他瞧出破绽。”
老人家气闷地哼了一声,自己已是这般模样,还在一心一意顾念旁人,倒是这“旁人”……何以叫他这般顾念?
慕容胤提着烫好的酒返回室中,见二人有说有笑,他悬着的心到这时才算是真正放下一些,“恕我来时冒昧,行事唐突,扰了长辈的清静。”
老爷子得人百般嘱托,无论如何,戏要做足,他闻听此言,大笑摆手,“老头子闲来寂寞,巴不得你等晚辈日日来陪我喝茶。”
慕容胤望着身边一刻也不叫他安心的人,情不自禁又开始絮叨啰嗦,“明明身子不适,怎还勉强叫我游湖,既累了,就该躺躺,该歇歇,往后切不可这般大意。”
面前人一脸顺服,“知晓了,六殿下。”
慕容胤瞧他一副敷衍模样,无可奈何,“我巴不得代你将一生病痛受尽,好叫你余生平安顺遂,再无半点坎坷磋磨。”
老爷子猝不及防叫茶水呛了一下,呛罢不觉笑道,“六儿啊六儿,若是个女子听你这番话,怕是当下便以身相许了!”
“果真么?”慕容胤殷切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老爷子像模像样,掐指一算,“哎呀,六殿下与我那小孙女倒是八字相合,来日请人好生算上一算,我虽瞧不上你那糊涂爹,但你若做我老头子的孙女婿,那可再好不过!”他说罢,还兴冲冲看向一旁半晌不言语的年轻人,“裴家小子,你说是与不是?”
裴景熙不会说是,也不会说不是,对他来讲,活着都是奢侈,哪敢妄言是与不是。
慕容胤当然不会给他说“是”的机会,“伏老莫再取笑我,我已有了心上人。”
“哦?小小年纪,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他看看身边人,转又望向跟前长者,神情郑重其事,言辞掷地有声,“非是哪家姑娘,相府三公子景熙,我当矢志不渝,爱他一生一世。”
裴景熙心头遽震,未曾想这人竟真能堂而皇之将此事道于旁人,他一个残废,长居深宅内院,可以不惧外间是非,可这人贵为皇子,传了出去,定然遭人耻笑,便是君王哪里,恐怕也难以交代。
慕容胤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伏老是自家长辈,说与他知晓又如何?难道他还会笑话你我不成?”
老爷子生性旷达洒脱,非是拘于俗礼之人,乍听青春少年爱慕一个男子,亦觉震惊,可转念一想,裴家三儿待他这般小心翼翼,看来也绝非这小子一厢情愿,“昔者,抱背之欢,安陵之好,皆世间风流韵事,有甚么见不得人?老头子定然保守秘密,绝不外传。”
慕容胤面露感激,“多谢长辈关怀体恤。”
老爷子拂髯大笑,裴家三郎自小多病缠身,是他看着长大,裴正寰夫妇忧心他立业艰难,成家不易,不想竟是上苍另有安排。
老皇帝虽不怎么样,生出的儿子却龙章凤姿,出类拔萃,小小年纪胸怀气度已叫人侧目,更难得心地光明,行事磊落,连用情也堂堂正正,一腔挚诚,他真是越瞧越喜欢。
再看身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裴家小子,他忍不住出言打趣,“皇帝六儿如此爽直大方,倒是三儿遮遮掩掩,殊不痛快。”
裴景熙张张口,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
老爷子知他心事,也体贴地揭过此事不再多说了,转而一脸好奇向身旁少子低声问道,“听闻六殿下前些日子当众砸了陛下的金丹,可有此事?”
慕容胤实不想提他老子,“叫伏老见笑了。”
“砸得好,砸得该,老头子还是那句话,服食丹药,那是饮鸩止渴,早晚得不偿失。”
他闻言,心头微微一动,“伏老可有法子教父皇益寿延年?”
“饮食得当,动静相宜,若再配上老头子编补改进的五禽戏,岂愁不能长命百岁?”
慕容胤眉头皱得很深,“可惜他一意孤行。”
老爷子替皇帝欣慰,“六殿下一片孝心,是你爹的福气。”
他摇头苦笑,“伏老不知父皇已叫我气病了么?”
老爷子想起儿孙们近日捎回来的宫中趣闻,“你那父皇,老来旁的不行,装病倒是能耐得很,只不过老夫还听说,自六殿下闹了那一出,陛下已多日不曾再进丹药。”
慕容胤却是不信他老爹这么容易听劝,“怕是新药尚未出炉。”
老爷子斟上两杯热酒,“深宫内院,虽不比百姓人家,可任他世间英雄豪杰,一旦上了年纪,这儿女的孝心就是最好的良药。”
伏家儿孙满堂,能耐着性子陪老人家闲坐的实在不多,然那人身子不爽,慕容胤急着带他回去歇息,小坐片刻,便起身拜辞。
老太医也惦记着闭门谢客,将三儿的病症再做研究,故而也不多留。
老少话别,慕容胤将人稳稳背在背上,出得门厅就瞧见小奴气喘吁吁跑来。
“公子!六殿下!”
“出了什么事?”
“殿下,车马正在门外,夫人急着喊公子回去。”
裴景熙伏在那人背上,将脸转向来人,“何事这般紧急?”
茂竹目光闪烁,“我……我也不知。”
慕容胤见状,知他为难,也不再多问,转而将人送上马车。
临走时,他想起什么,忽又转回去,取出怀中的书简,递给车中的人,“新刻了一卷,你慢慢看。”
裴景熙伸手接过,将对方手中余温犹在的简牍珍而重之收入怀中,“我看不看不打紧,你莫伤了手才是。”
慕容胤知他府中有事,应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耽搁。

第22章 失足老人
车帘放下,马儿迈开蹄子,车中人这才转向身旁伺候的小奴,“现下可说了,到底何事。”
原本是件好事,茂竹却忽然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我听大公子身边的洗砚说,陛下欲为公子指婚,已选中了纯妃娘娘的十公主,夫人急着唤主子回去,怕就是要给公子通报这个好消息……”
“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求陛下开恩!”
君王睁开惫懒浑浊的双目,两眼迷离地望着跪在脚下伏地悲号的女子。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纯妃了,那个曾经在花朝节上倾城一舞,便自此叫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他们的确有过一段恩爱的时日,这女子还为他生养了一双儿女。
岁月夺去了他的英武,也磨灭了她的美貌,她已不再似年轻时那般娇艳动人,嗓音也不如过去妩媚婉转。
“爱妃,朕怎样才算是开恩?”
女子闻说,以为君王心中动摇,忙不迭叩首谢恩,“陛下,雪儿还小,恳求陛下,再让臣妾留她两年吧!”
慕容肇微微一笑,“再留两年,不一样要嫁?”
“届时陛下再为雪儿挑选一位满意的夫婿。”
“也就是说,眼下这一位不满意了?”
她怔愣一瞬,知晓是自己误会了,人主这般神色,哪里像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望着面前这个天底下最薄情的男人,口中含冤衔恨,眼中泪水涟涟,“雪儿可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君王并不恼怒,依旧温声慢语,细细说与她听,“你的意思是朕薄待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燕国四大家之一,折辱了她吗?宰相嫡出的公子,配不上她吗?”
他知道爱妃仍然有话要讲,有许多话要讲,可他已不想再听下去了,“朕以为这么多年,你该明白了,可你竟然还是不明白,自你入宫的那天起,便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闺阁女子了,你,你的儿子,女儿,包括朕,都是这大燕国的一份子,谁也没有能耐随心所欲地活着,下去吧,朕会给雪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不会叫她受委屈。”
女人心中最后一丝天真的念想,终于在君王冠冕堂皇的无情话语中支离破碎,她恭恭敬敬朝御座拜了三拜。
这一刻,她拜的不是皇帝,是年少时听信的荒唐诺言,是前半生在这牢笼里虚掷的青春,是一厢情愿念重的夫妻情分。
慕容肇望着座下的女子擦干眼泪,轻道一声“臣妾告退”,接着昂起头颅,转过身去,头也不回步出大殿。
那端庄的仪态像极了他的母妃,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子,也是在父皇下旨要将他送去战场的那一刻,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连他都不曾想到,自来将父皇看成是一切的母妃,有一天竟当真会狠下心来,在他的汤药中下毒。
兴许,这就是帝王家,败寇成王,从来没有什么对错是非。
李珲扶着老腰一瘸一拐走上前来,“陛下,甄仙人正在殿外等候。”
君王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吓得他登时两腿一折就跪在了地上,“主子,奴才这回真没收旁人的好处!”
“你的老腰可好了?”
李珲欲哭无泪,六皇子这一脚踹得半点也不含糊,愣是叫他在床上躺了几天,他一时也猜不透主子话中之意,只能老老实实将脑门贴在地下,不敢吱声。
慕容肇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主子,奴才收些好处,他即便晓得,也睁只眼,闭只眼,况且,他还没有糊涂到能被一个奴才干扰决断的地步。
“起来吧,叫他进来,瞧瞧仙长今日又给朕送什么好东西了。”
李珲抹把额上的冷汗,应声而去。
不多时,一个身披鹤氅,手摇拂尘,慈眉善目的老道款步迈入殿中,不紧不慢踱至君王御座前,越过人臣之礼,只微微颔首,唱一声“无量天尊”,便在君前立定。
“仙长今日出关觐见,有何教诲。”
“特来向陛下贺喜。”
老道中气十足,拖腔曳嗓的一句话,惹得君王立时好奇地从座椅上拔直了身子,“喜从何来?”
道人手捻长须,“贫道此番闭关,潜心参研《金丹妙诀》,特依古法,为陛下采炼生气,此丹一成,莫说延年益寿,便是返老还童二十年,亦不在话下。”
慕容肇怔愣一瞬,尽管他自己也并非全然相信,可闻听此言,依然禁不住哈哈大笑,“果真如此么?”
“天佑吾主,寿与天齐,泽被苍生。”
赵唐战战兢兢候在殿前,亲眼瞧见君王毕恭毕敬将老道送出大殿,一时间,只觉得脚底发冷,背脊生寒。
毕凡跟丢贼人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甄道人替皇帝炼丹的万寿宫。
一想起那些丢失的孩儿都作了何用,他便两腿发抖,魂飞魄散。
“大人稍后,奴才这就前去通禀。”
他一把拽住面前殷勤的内官,“不必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下官明日殿上奏禀,不去打扰陛下歇息了。”
他说着,好似有人在身后追赶一般,二话不说便慌不择路朝宫外行去。
难怪君王撇开京兆府,专指他来调查此案,府尹刘恕刚正不阿,少卿赵唐佞臣一个,帝师有德,敢当廷诤谏,佞臣无耻,才能助纣为虐。
的确是送上门来的功劳,真天大的功劳,天杀的功劳!
暖室中,柴炭烧得热火,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十公主的好,简直恨不得将那天仙一般的人物顷刻便请进门来做媳妇。
裴景熙从头听到尾,既不多言,也不多语,还不时附和点头,好似与母亲同样兴致高昂,遂心遂意。
孙氏大感喜从天降,旬日说起婚事,三句话不到,孩儿便迫不及待撵她回房,今日已与他谈论了小半个时辰,也未见三儿有半分不耐。
果然这孩子对十公主也是满意的,难怪从前说了这么些女子都不成,她的孩儿,眼光真是与她这个做娘的一般好。
“娘亲先与你透个信儿,陛下赐婚也就在这一两日之间,十公主金枝玉叶,我们不能失了礼数,娘定然好生准备,叫我儿风风光光地娶亲。”
裴景熙摸到茶壶,与她添了半杯茶,“娘亲,喝口水吧。”
孙氏赶忙伸手接下,连茶壶也一并提了过来,“切莫动手,娘亲自己来,儿啊,我跟你说,十公主可真是美若天仙哪,我儿实在有福气。”
“美若天仙的,不是先后娘娘么?”
孙氏想起已故的皇后,笑说儿子痴愣,“傻孩子,先后娘娘美若天仙是不假,可早就过世了呀。”
裴景熙将火上烤热的手揣进袖口,不着痕迹将虚软的身子靠进椅背,他并非不想陪母亲谈天,只不过不想再谈什么十公主了,“听说儿肖母,先后娘娘的孩子定然也是美若天仙的。”
孙氏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道,“我儿莫不是说那六皇子?”
“阿娘,六皇子美若天仙么?”
孙氏一面怜惜孩儿一双眼无缘得见“美若天仙”是哪般景状,一面又对那六皇子横竖不满,“我儿,男子哪敢说什么美若天仙,况且六皇子不学无术,还忤逆不孝,便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又能怎样。”
裴景熙并不关心又能怎样,“娘亲怎知,他不学无术,又忤逆不孝。”
孙氏不假思索,“整个燕都都晓得,还能有假不成?虽说皇后娘娘走得早,没有娘亲教养,可他自己也实在不争气,动不动惹陛下生气,活该受罚。”
裴景熙不再说了,再说就过了,“娘亲,此事我晓得了,陛下尚无旨意,还是勿要传扬,免得以讹传讹,损害公主的名节,旁的待旨意下达再说吧。”
孙氏喜不自胜,熙儿果然喜爱十公主,这般替未过门的媳妇着想,“娘亲省得,定不叫人乱说,等皇上下旨,再与你爹一道为你操持婚事。”
裴景灏相信阿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原本也未打算就此事与他多说,可远远瞧见母亲欢天喜地,满面红光从院子里出来,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
好容易送走了夫人,茂竹刚把自家主子扶到床上歇息,就听大少爷的仆从来报。
他愁闷地望着面前人,“主子先歇着吧,我去与大公子说。”
床上方才躺下的人,重又扶着他的手坐起来,“叫大哥进来吧,不叫他们安心,他们怎能叫我安神。”
茂竹受命,只好赶忙转去外间迎接。
裴景灏步入室中,见得阿弟正靠在床头,一副将歇未歇的模样,“说一声你歇着了,大哥就不来搅扰了。”
“无碍,大哥有事请讲。”
“该讲的,母亲都与你讲了吧?”
床上的人点头,“大哥要讲的,我也一清二楚。”
裴景灏心下稍安,陛下赐婚,那是皇恩浩荡,除了奉旨谢恩,没有愿与不愿。
父母之意尚可违,君王谕旨不可抗,这样也好,他这个三弟,恐怕也只有如此才能治得了他,况且十公主出身高贵,品貌端庄,足见陛下是很看重裴家的。
既然阿弟心如明镜,他也落得轻松,不须再跟人讲什么大道理,正要离去之时,忽而瞥见对方枕边的简牍,不觉眼中一亮。
他上前拿起一瞧,忍不住连声赞叹,“好家伙,《左氏春秋》!这套书刻下来少说也得三十卷,我竟不知京中还有这般技艺的工匠。”
“任你如何夸奖也是无用,旁的随你拿,此物不能割爱。”
裴景灏哭笑不得,“真好生吝啬,大哥不扰你了,歇着吧。”
茂竹将人送出门去,转回来时,主子已经倦极地睡下了。
他烦恼地蹲在床边,想问又不敢问,难道他主子真的要娶十公主么?
裴景熙听着小奴时快时慢的呼吸,伸手拿枕边的简牍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此事如何,莫来问我,你家主子已说了不算了,想知道,且去问问六皇子殿下吧。”
推书 20234-02-20 :本王在恋综摆烂了》:[穿越重生] 《本王在恋综摆烂了》全集 作者:鱼百百【完结】晋江VIP2023-10-26完结总书评数:126 当前被收藏数:1902 营养液数:405 文章积分:25,590,734文案:大晟王朝尊贵的小王爷穿到了一位小可怜的身上,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穿来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