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归—— by麻辣烫多醋

作者:麻辣烫多醋  录入:02-20

“你!”道人受辱,恼羞成怒暴喝一声,当即气势汹汹挺剑而去,“竖子看招!”
场中再次刀光剑影混做一团,辛一见主上愁眉不展,早无心观战,昨夜临时变道,殿下身边也只带了他跟辛四两个,此处高手如云,又在陈国境内,若当真有人欲对殿下不利,只怕他二人护卫不及,思及此,他谨慎地上前低声劝说,“主子,天色已晚,咱们走吧,还要赶早与老太医他们会合。”
慕容胤点点头,老人家是他派人强行请来的,如今事了,早该遣人护送长者回京,可老头一意孤行,非要同走这一遭,他知晓长辈一片爱护之心,只是山高水长,路途艰险,老人家一把年纪跟着遭罪,叫他无论如何不能心安,“走吧,赶路要紧。”
谁想,他话音未落,只听那道人惨叫一声,他抬眼望去,见白眉竟已叫人一剑捅穿了喉咙,死状甚是难看。

场中正道人士惊骇之余,立时群情激奋,大有围而攻之的意味。
青年也不惧,只是眼角垂耷,脸上笑容越加轻蔑鄙夷,“怎么,单打独斗不行,想要一起上啊?”
“你这魔头,如此凶残,白眉道长好歹是武林前辈!”
“照你们的意思,因为他老我就得让着他喽?”
“他年少之时便已如此狠毒,将来定当为祸武林,我等为民除害,刻不容缓!”
青年嗤笑一声,“好啊,那就一起来,今日我若不大开杀戒,岂不辜负了你等赠我的名号。”
慕容胤好不头疼,难怪师父宁愿漂泊海外,也不肯沾惹江湖是非,原来要辨清这是是非非,当真比打官司断案还难。
这年轻人招式奇绝,可到底年轻,内力虽较同岁之人高出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罢了,一口气力战十数位高手,只怕已到极限,白眉道人武功不弱,想来这位圣使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故而以奇招制敌,一来速战速决,免露破绽,二来藉此震慑他人,好及早脱身,可他初出茅庐,想必还不知正派人士除魔卫道的决心。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却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喑哑的箫声,紧接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朗朗明月下,万顷流江中,一叶小舟浮风斩浪而来,舟头一人长身玉立,银盔覆面,白衣如雪,手按一管白玉箫,腰上斜插一枚短匕,真一缕仙踪,风华冠世。
众人尚在痴望中,不知谁人喊了一句——是天玄正宗!江岸上顿时炸开了锅。
辛四一脸茫然拽拽主子的衣角,“是……真的吗?”
慕容胤面上神情与众人无异,“……是吧。”
不等辛四再问,眨眼间那人已离船上岸,正派人士顿时欢欣鼓舞,力谏来人伸张正义,铲除妖邪。
魔教青年原本不欲与这些人多做纠缠,可瞧见来人,立时重燃战意,“你就是传说中的天玄正宗?”
白衣人答应得也痛快,“在下来晚了。”
“正要杀你,你倒来得正好。”
“那就要看少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慕容胤见辛一,辛四已歇了步子,他自己确实也有点好奇,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扭正身子,继续安坐。
只是那白衣人一出手他便知晓此人并非师父在别处新收的徒弟,使的既不是本门功夫,武功也只属末流,不过轻功花哨,有夜色掩护,那魔教少年又有意相让,故而难舍难分,倒真造出一些高手过招的样子。
楼上楼下,岸上诸人无不对隐匿江湖的天玄宗奉若神明,如今见二人对招拆招,身手竟好似不相上下,众人对那魔教少年再度刮目相看,心中不觉越加忐忑。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二人招式变换,形影相错之际,那魔头不知使了什么绝招,竟一掌打得天玄宗口吐鲜血,坠入浑江。
江岸众人趋前围看,只见水中一抹白影,浮了片刻便照直堕向水底,再无浮出的迹象,“天玄宗给这魔头打死了!”
慕容胤听着人群中突然冒出来的一声惊呼,叫口中没来及咽下的茶水呛了一下,他伸手拉住一旁克制不住要拔剑上前的辛一,“不要生事。”
辛一难得这般不冷静,“可……”
他摇摇头,“随他去,与我们无关。”
青年不疾不徐将佩剑收回鞘中,步履轻盈走下雕花石台,江岸上一片死寂,众人俱在魂惊胆裂之中,竟无人再敢叫嚣半句。
青年见四座皆满,独临江那桌尚有一方空席,他理所当然走上前,大摇大摆坐了下去。
辛一,辛四暗中警惕,未得吩咐,不敢妄动。
慕容胤知晓眼下是走不成了,便也安安分分坐着,自顾自剥着一只嫩菱角。
“别处座满了,在你这儿拼个桌。”
慕容胤感到一股杀气,并且这股杀气明显是冲他来的,辛一辛四不是此人的对手,且他有恃无恐,附近只怕还有帮手,先发制人不是明智举动,坐以待毙不知能坐到何时,实在……好倒霉。
南面开战,朝堂之上也并不轻松,北方的军队无论如何动不得,今岁年景不佳,旱涝交替,收成锐减,各州的驻军要防范流寇,镇压盗贼,同样动不得,唯一能交给孩儿的只有镇南大将军陈启功手下的十万兵马,加上临时征调,凑足十五万已是极限,可皇帝知道,单凭这十五万人马,要对付陈国境内的百万大军,甚至还有数不清的南越边民,是远远不够的,只盼裴卿的计谋奏效,能够顺利收服陈国叛军。
慕容臻知晓老父近来忧心国事,寝食难安,夜来照例去父亲跟前卖了一通乖,哄得皇帝龙颜大悦,这才心事重重地从父君的书房内出来,从父皇下旨叫六哥率军南征的一刻起,他就明了了父皇的心意,他一点也不嫉妒,相反还很高兴,唯独担心南面之战,旷日持久,久则生变。
他离开含光殿,途径内苑,正见慕容琛在花园里的锦亭中闲坐饮茶,他装作没看见对方,照直从园中小径中穿过,谁知亭中的人却笑吟吟开口唤他,“七弟,不来坐坐么?”
“跟你有什么好坐的?”他不咸不淡地呛了对方一嗓子。
慕容琛听来也不恼,“七弟,你怕是对五哥有什么误会。”
慕容臻承认他有很多误会,但并不妨碍他死盯着这小子,如今皇城内握有实权的皇子,只剩他和老五,他反正不会害那个家伙,所以只能尽力防着老五,可这几个月来,这人实在/太/安/分了,而他越安分,就越叫人提心吊胆,“五皇兄说笑了,我对你有什么可误会的。”
慕容琛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六弟在外征战,你我更该同心协力为父皇分忧才是。”
慕容臻原本想说,你不耍阴谋诡计,管保燕国太平无事,可想想,这人的手段他还一头雾水,没有摸清,现在撕破脸,恐怕对方狗急跳墙,“皇兄说得是,那皇兄慢坐,我先回宫了。”
待人走远,阴影中步出的黑衣男子不解地望着亭中处处忍让的主子,“殿下既然已经抓住了严氏的把柄,为何……”
“这个不急,北方异族虎视眈眈,南边战事又紧,这个时候若真逼反了严氏,只怕不好收场。”
“可这七皇子处处压制主子,严氏的眼线又防不胜防,我等近来行事着实束手束脚。”
慕容琛摆手,“那就先不要管他,严氏这条僵死的鱼就让他再蹦跶两天,老六那里怎么样?”
“突厥大王子叫人转告主子,北疆已派出最好的杀手,管保万无一失。”
“原本还想再等一等,若六弟真有能耐拿下陈国,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可吴王已跟突厥达成了协议,想来北方不日便会增兵,届时两面作战,只怕真会将燕国拖垮,父皇都这把年纪了,还异想天开要做天下共主,北方那可是一群凶恶的豺狼,怎会眼睁睁看着燕国坐大。”
“主子的意思是说,北方马上就要开战了?”
端坐在石桌旁的人摇头,“那倒还不至于,阿失毕老谋深算,若我猜得不错,北方暂时只会陈兵,不会动武,叫老头子不敢调兵增援,坐等燕陈两败俱伤,国力耗尽,届时再发兵一举荡平中原,吞并天下。”
下属未知形势如此严峻,听来越发惴惴不安,“那可如何是好?”
他幽幽一笑,“二十万龙骧军,可真是一块肥肉,你说若老头子不得不在皇子之中选一个前往北方备边,他会选谁?”
“三殿下文弱书生,七殿下无知年少,只有主子熟知戎狄习性,自然是主子。”
他轻叹,“若父皇明事理,我自然也会顾着皇家的颜面,可若他太过偏心,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岭上薄烟笼月,道旁树影幢幢,山路上三骑在夜色中疾驰而去,直奔丹州。
辛四心有余悸问向落后他半个马身的人,“主子,你可知道你今晚死了几次么?”
对方想了一下,“江上的老船工,船底的水鬼,岸上的小乞丐,卖身葬父的丑女,折手折脚的怪胎,算上他本人,五次还是六次吧。”
辛一一路眉头紧锁,听二人竟还有心情说笑,“还望主子引以为戒。”
慕容胤其实也很好奇,那人分明是为他而来,怎临了又改变主意?
辛一满怀忧虑,越发不解,“主子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为何直言相告去往丹州一事?”
“咱们临时变道都能叫他们摸到行踪,可见天渊教的确消息灵通,既然如此,告与不告想来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些危险人物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目的,跟着他,总好过前去扰乱军营,威胁那人的安全。
“可若他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忘了,你主子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天玄正宗。”
辛四捧腹大笑,“哈哈……到底是不是啊,那个冒牌货装得可比主子你像多了!”
望江楼上天字号客房中,男子玄衣绛裳倚剑坐在窗台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房中手下个个愤愤不平,满脸控诉。
一副船工打扮的老者揉着到现在还发麻的手腕子,“可怜我老头子入教三十年,锁人性命从未失手,眼见船至江心,一击必杀,轻而易举,少主何故阻我?”
男子将眼白一翻,“老头子,你有良心没有啊,人家体恤你年纪大,手脚不利索,叫自个儿手下替你撑船不说,船钱还照给,你也能下得去手?埋了半截黄土的人了,积点阴德吧。”
老人家险些叫他气背过去,他们干的就是拿钱买命这一行,讲良心?还……积阴德?现在积不嫌晚了么!
边上两个浑身湿嗒嗒的光脚黑衣人捂着昏昏沉沉的脑门子,委屈得不行,“少主,你踹我脑袋做什么,这是脑瓜子,又不是瓶罐子……”
对方却比他二人还理直气壮,“老子坐得正舒服,你俩在底下鼓捣,不踹你俩踹谁。”
边上气鼓鼓嘬糖的小乞丐扶着脱臼的胳膊,“少主,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小白眼狼,吃了人家的糖,拿了人家的钱,你还要人家的命,好意思?”
“可少主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把我手都捏断了呀!”
窗台上的人不以为然,“又不是接不上了。”
已揭了疤痕的丑女,把玩着手里的珠花,“也是,这么讨人喜欢的俏郎君,杀了实在可惜。”
她身边活蹦乱跳的假尸咯咯一笑,“好玩儿,母夜叉看上臭男人了。”
又穿回一身白衣,还死活不肯脱的男人,“中土果然比西域好玩。”
他得意洋洋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脸上面具也被人毫不留情摘了去,一张被剥了面皮丑陋至极的怪脸猝不及防暴露在人前,连一旁朝夕相处的同伴见了,也骇得倒抽一口冷气,面前人恨恨斥问,“好玩是么?”
鬼面感到一股森冷的杀气兜头罩下,吓得他当场扑跪在地,“属下一时情急,自作主张,少主饶命。”
厉枭是恼他自作主张,但更恼他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亏他还以为真碰上了绝世高手,可竟然直到交手的一刻才认出这是个假货,可见此人的易容之术已到了何种地步。
罗刹女见少主动了真火,急忙开口求情,“少主,鬼面也是不得已,若不引开那些人的视线,帮主子立威,只怕那些伪君子没完没了,纠缠少主,耽误动手的时机。”
不错,杀靖南王是他此行的目的,搅乱那狗屁武林大会不过一时兴起,玩玩罢了,达成目的分明轻而易举,可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呢?不单自己没动手,还阻止手下动手。
两个侍卫不足为惧,目标又是个内虚外荏的空壳子,想杀他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小乞丐抬手握住大臂,“咯啪”一声接上自己脱臼的胳膊,他神情古怪地瞧着面前人,“少主,你不会叫人拿半盘菱角就给收买了吧?”
厉枭琢磨着问道,“有么?”
小乞丐猛点头,“有啊!不信你问罗刹姐,你吃了人家的菱角就跟叫人喂熟的猫一样,直勾勾盯了人家一晚上!”
“你们不一样直勾勾盯了人家一晚上?”
小乞丐抓狂,“那能一样吗?我们盯得是下手的目标!”
罗刹女目光流转,神情荡漾,“可别加上我,老娘是看他貌美不凡,甚是可口。”
假尸闻言又笑,“嘎嘎嘎,石女开花了。”
老人家开口劝说,“少主,当心莫误了教主的大事。”
厉枭不以为然,“大事,我爹能有什么大事?”
鬼面也战战兢兢在旁提醒,“教主此次下的是绝杀令,若带不回靖南王的人头,我们的命也都保不住了。”
他烦闷至极,“一个个烦不烦,我又没说不杀,他刚刚说他要往哪儿去来着?”
小乞丐忙道,“丹州!”
“从这里去丹州,几条路?”
罗刹女一改玩笑的神情,郎君虽俏,哪及自己的性命要紧,“一条。”
“那成,追吧。”
老人家闻听,这才放下心来,教主有意叫少主随他等出门历练,可少主行事一贯随心所欲,又是一副少年心性,他最怕的就是少主受人蒙蔽,任性妄为,行差踏错。
厉枭心里想的却是,他明明知道我要杀他,为何连行踪也不做隐瞒,不会是随口编来骗他的吧?若真是如此,被他抓到,可就不只是一剑杀了这么便宜了。

第96章 杀人还来截胡的
一场秋雨过,满山枫叶红,慕容胤没有撒谎,天渊教一行六人很快就跟上了他们,已经换掉乞丐装的聂小琅蹲在一处距离虽远,视野却极好的山坡上,眼瞧林中空地上,三人总算放开马匹,停下歇息,他立马亢奋地举起手中的机/弩,从随身的木匣里摸出一支毒箭,心说这次定当手到擒来,回教请赏。
可他方将箭支压入槽口,还未来及瞄准,就让人一拳给揍趴下了。
少年狼狈地爬回来,恨恨抹掉脸上的湿泥,“少主,你打我作甚!”
身边人不咸不淡地瞄了他一眼,“我叫你射了么?”
聂小琅气得原地打转,“不是你说的,完成任务,早日交差吗?而且咱们刚刚瞧见的那波人,他们一路尾随,只怕目的跟咱们一样,也是冲他来的,总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那多没面子。”
玄衣人提起佩剑,用剑首上镶嵌的宝石,轻轻蹭了蹭脑门,“我是这么说的?”
罗刹女娇笑着按下毫无眼色,还想上前顶撞争辩的少年,“多好的一张脸,刺破了真可惜,姐姐还想剥下来叫鬼面给我做成面具呢。”她说着捋起袖子,一条漂亮的花斑小蛇机灵地从袖口探出头来,她拿长指甲戳戳棱角分明的蛇头,轻描淡写嬉笑道,“杀个人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只要放这小东西上去咬一口,管保他活不过半刻钟。”
厉枭瞧了瞧女人手上讨好卖乖的活物,信手拽将过来,揪住蛇尾漫不经心悠了两圈,腕上一个巧劲儿,便照直将毒蛇丢进了附近的水塘里。
活死人在旁幸灾乐祸咯咯笑,“飞喽!飞喽!”
女人面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强行挤出一个媚笑,“少主,下次……别扔那么远行吗?”
鬼面紧张地摸摸自己那张缠满黑布的脸,上次自作主张假扮天玄宗扰乱比武,已叫少主很不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要好好表现,眼见聂小子和罗刹女的法子,少主都不喜欢,他忙殷勤地上前请命,“少主,让崔老儿将其中一个侍卫引开,由我扮作他手下的模样前去行刺,定然不会失手!”
老头自恃功夫,兴趣缺缺冷哼一声,“老夫出手,三个一并料理,还用得着你?”
厉枭全没听这些手下七嘴八舌在讲些什么,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他竟没骗我……”
崔老头见少主心不在焉,捏着嗓子重重咳了一声,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机不可失,少主快下令吧!”
厉枭满脸疑惑望向老头儿,“下什么令?”
鬼面在旁悄声提醒,“自然是……杀靖南王的命令。”
他狠狠斜了不知趣的下属一眼,“谁说要杀靖南王?”
罗刹女吓了一跳,“不是少主说捉住他要大卸八块吗?”
活死人从旁探出头来,“大卸!八块!”
聂小琅急急喊道,“还说要挖他肠肺,煮他的心肝!”
“我是说,他若是骗我,本使就将他剖心戮胆,大卸八块,可他没骗我呀。”
几人全然不知自家少主着了什么魔,发了什么怔,不等他们回神,又听对方话锋一转,“你们听好了,靖南王,就算要杀,也一定是本使自己动手,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轻举妄动,圣教后山的毒龙潭我亲自送他下去。”
聂小琅想起教主养在潭中的毒虫怪物,猛打了一个哆嗦。
崔老头张张口,好似还想说点什么,可不等他吭声,已大步走出去的人,忽而顿住脚,回首朝诸人扬眉一笑,“忘了说,少拿我爹来压我,你们少主可不吃那一套。”
崔老头瞧着说走就走的人,气得直拍大腿,“少主何处去?”
“不是说还有一路人么,自然是要去看看,我天渊教要杀的人,有谁敢抢在前头。”
辛一将干粮递给身边人,“主子,就任由他等这样跟着我们吗?”
辛四闻说,也收起玩笑,“除了那个红莲圣使未曾听闻,余下个个都是江湖上顶级的杀手,我们不得不防。”
慕容胤接过辛一递来的又干又硬的饼子,“他们跟着我,无非两个目的,要么取我性命,要么刺探军情,若是前者,你也说了,来的都是顶级的杀手,防能防得住么,若是后者,我这里跟军情八竿子打不着,随他们如何刺探,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跟着咱们的恐怕不只他们一路。”
辛四面露惊疑,“主子是说,昨夜城外追击我们的,并不是天渊教的人?”
“我如何知晓,你们俩拉着我就跑,既未交手,怎分辨来者何人,反正平安无事,秋高气爽又是一天。”
辛四无语望天,“殿下,不是我说,你心真大。”
辛一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神情越发凝重,“殿下,歇息片刻,立即出发。”
慕容胤咬了一口手里的干饼,“这是什么地界,伏老他们在何处落脚?”
“丽州,再往西南方向,不足三日就是丹州,前日分别时与老太医约好在前方五十里外的连州城内见面,过了南面那座四望山即是,如无意外,今夜便可与大家汇合。”
“四望山?”慕容胤抬头望去,果见远处云雾缭绕中,群山四合,举目苍翠。
辛四先时探路,听过此地的传说,“举目四望俱是群山,群山在侧,却又望而不及,此处地形十分奇特,前方那座大山与四面群岭看似绵延一体,实则有深渊阻隔,千百年来,山中部族不与外界相通,后来这丽州的主事官花大力气修了一条索桥,此路方才通达,若是没有这条路,咱们去丹州,只怕还要走上十天半月。”
“这丽州的父母官倒是办了一件好事。”
三人借着歇脚的片刻,闲谈之际,忽觉有人靠近,辛一辛四正欲按剑起身,却见面前人对他们轻轻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只好不动声色重又坐结实了。
不多时,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昨日你请我吃菱角,今日我请你吃柿子,扯平了。”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慕容胤接住砸到自己脑门上的那只生柿子,循声望向主动现身的人,对方还是那副嚣张狂妄的做派,唯独肩头染着一片露水,发间挟着一枚落叶,露出一点可爱。
“喂,咱们可又见面了。”
安坐在草地上的人把玩着手里青涩的果子,点头称是,“真巧。”
就是这种疏而不离的态度,厉枭觉得很舒服,既不如何亲近,让人觉得另有所图,也不有意疏远,拒人千里之外,虽只第二面,可每次见到这人,他脑中便不由自主冒出儿时文词先生常说的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年少总觉寡淡君子,定无意趣,后来讨厌的人见得多了,才知片光零羽,难能可贵。
来者是客,慕容胤掸掸身旁地上的浮草,“请坐。”
厉枭大大方方坐到对方身边,拿掉那人手里的生果子,随手扔开,又从衣摆兜着的那堆野果子里捡了个熟的丢给他,“喏。”
辛一辛四尚未来及阻拦,只见自家主子已毫不防备张口咬了下去,山果饱满的浆液沁润双唇,更显得郎君唇红齿白,貌美如花。
“给你你就吃了,不怕我下毒?”
“怕。”
“怕你还吃?”
慕容胤瞥眼他手中杀气腾腾的剑,实话实说,“更怕你拿剑捅我。”
厉枭愣了一下,知晓这人说的是他昨夜一剑捅死白眉老道的事,他不甚快活地嗤了一声,“你放心,杀你还用不着使剑,有得是法子叫你跪在地上求着我杀你。”
慕容胤看看两护卫提剑的手,再次对二人摇了摇头。
聂小琅等人藏在暗处,不敢显身,听得少主所说,尽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少主得教主真传,自小精于炼毒,难怪不许他们动手,原来是为了用这燕国王爷试新制的毒药。
少年紧张搓手,“我猜是万毒丹,离教时,我刚见少主做了一颗,你们听见没,少主说要让他自己跪地求死,万毒丹可以让活人在一个时辰内浑身溃烂消蚀,挣扎着耗尽最后一口气,直到变成一架白骨。”
罗刹女背上泛冷,连连摇头,“我猜是天极雪岭,只消一点点,就能让他浑身血脉肌骨僵化冻结,和雪岭神像一样,美得像一座冰雕。”
“不不不,我觉得是织梦。”鬼面小声说,“少主不爱用那些凶狠的毒药,一惯喜欢织梦,能让人在美梦中快活地死去。”
活死人脸上惊恐又亢奋,“是钩子,肯定是钩子!”
聂小琅倒抽一口冷气,那东西他还没见过,听说那是荒漠里最致命的东西,一旦进入体内,就会疯长,长出成千上万只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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