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传出去的给我一个个查清楚,发律师函。”
“实在不行,就说宋清淮初恋是我。”
宋清淮心里扑通一跳,愣神间杵在了原地。
傅识均拿着没有拨通电话的手机一边说,一边侧耳听楼下的脚步声,猜测宋清淮应该都听到了,继续对着手机嘱咐了几句,才装模作样地挂了电话。
特意放轻的脚步声离去,傅识均掏出烟,一手拢着火苗,寒风刮在他的脸颊上,衬得他没有一丝血色,像冷冰冰的大理石质地,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温情。
兜里的手机震动,傅识均走到角落边接听,声音压得很轻,被寒风一吹就卷走了。
“傅总,按照您的要求,事情扩大了,但是宋家的消息严格封锁了起来。”
“宋先生的粉丝正在不断减少,很多准备谈拢的通告都黄了。”
“傅总,要收手了吗?”
傅识均夹着烟,薄唇轻启,“不,我要他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地回到我的笼子里,再也没有人能觊觎。”
“……好,但是万一宋先生发现了……”
“那就做干净些,这些事还需要我教你吗?”傅识均说完挂断了电话。
宋清淮回到房间,脸颊还有些泛着热气,傅识均、傅识均到底在做什么?明知道不该,但这人总是能轻而易举搅动他的心绪,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了清淮?”陆绪风打完电话,就看到宋清淮神游天际的模样,颇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吓着了?
“啊,没事啊,准备要开拍了。”宋清淮一惊一乍。
“不对,你脸红什么?”陆绪风问。
宋清淮一愣,自己脸红了吗?他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还真是有些烫。
他不想多说,毕竟陆绪风和傅识均关系算不上好,所以他含含糊糊带过了。
“别担心,我刚刚托我同学帮你压消息了,年少轻狂给女孩子打个架算什么黑料啊?”陆绪风揽着他,刚打开门,傅识均就站在门口。
宋清淮一看到傅识均整个人心跳就不正常了。
如果是以前,宋清淮会一把跳到他身上,抬起他的下巴,调戏道:“这么喜欢本少爷啊,偷偷摸摸在背后做好事。”
可是经过这大半年的磋磨,他已经做不出这样肆意的动作,可他仍旧欣喜。
爱一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宋清淮很难说得清楚,只有这个人能轻易打破他的防线,挤进他的心里安居乐业。
“走吧,准备出发了。”宋清淮小声地说。
傅识均“嗯”了一声,然后装作不经意一般,一把拍开陆绪风的胳膊,胳膊弯夹住宋清淮。
宋清淮诧异抬头,陆绪风骂骂咧咧,想动手这场合又不合适,怕给宋清淮带来更多麻烦。
“要不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怕你被人骂,脱粉。”宋清淮小声说。
傅识均心里一顿,转而毫无负担地说:“如果这样就脱粉了,那也没必要。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算我天天脱粉,粉丝基数也比你大。”
宋清淮掐了一下他的腰,傅识均这家伙就知道嘲笑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生气了?”傅识均问。
其实宋清淮没生气,但他还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傅识均没说什么,众人都下楼了。
“宋哥当初可真帅啊,算半个校草了吧。”宋清泽眉开眼笑,幸灾乐祸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有什么办法呢,老天爷赏饭吃,你不服我可以送你去他面前告状。”宋清淮微微一笑。
“那确实比不得宋哥英雄救美,身边莺莺燕燕不断。”
宋清淮冷笑,“那你报警吧。”
“……”
谁也没有插嘴,宋清淮和宋清泽的矛盾已经摆在台面上,而且随着拍摄时间越长,矛盾越深。
导演等他们吵得差不多的时候开了直播,观众如潮水般涌进直播间,就看到宋清淮横眉冷笑而宋清泽委委屈屈的模样。
一瞬间,新仇加旧恨,宋清泽的粉丝把宋清淮的直播间闹得鸡犬不宁。
本来因为白竹心的事情,宋清淮名声已经变坏,不少粉丝脱粉,节目粉丝也斥责宋清淮的不负责任行为。
他们始终认为取向不是问题,但你这样两头摇摆、吃同性福利,转头又这样对待“前女友”,就是人品有问题,大渣男。
后面又因为当初爆出的他在酒吧兼职的照片,轰轰烈烈都是对他的讨伐声。
说他天生戏子,游戏人间,没有真情。
而导演也适时发布了一个新任务,每组嘉宾要完成一个作品,作为嘉宾评分。
目前再会已经拍摄了四期了,拍摄进度见底,该有的感情也有了,回不来的也不会再回来了。
因此,作品的好坏和用心程度直接影响下一季度的参加情况。
生活除了花前月下,还有柴米油盐,导演希望嘉宾们能培养出新的火花。
这下宋清淮可傻眼了,因为他和傅识均都不擅长手工。
节目组定了一个非遗传承人的工作室,供嘉宾们参观学习。
雪白的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活灵活现、分毫毕现的绣品,苏绣作为四大名绣,极为考验人的眼睛和技巧。
工作室的主人梁老师一一介绍这些作品的由来,绣品远看犹如一幅幅画作,近看走势和细节处处都是用心。
苏绣的魅力在于它不是一个平面作品,部分绣品采用了特殊的处理技巧,能够做到双面甚至三面异面。
宋清淮看得赞叹不已。
一旁魏欢鱼也很激动,嘴里念叨着拍摄结束要买一些回家。
“这就是Z国的刺绣吗?果然厉害。”安德鲁难得夸奖道。
宋清淮心想,这可真是个文化输出的好机会,于是便用英文讲解了苏绣的历史和渊源。
自从Y国之旅后,直播间还是有很多外国友人的,听了他的科普,纷纷有些上头。
文化传承对于现代人来说显然是存在一定困难的,最简单粗暴的原因就是钱。
艺术品人工成本大,这就意味着价格不可能低,然而价格一高,注定会失去很大的市场。
宋清淮隐约明白导演的心,他想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国有那么多优秀且独特的文化,应当展现在全世界面前,同时也是为了能吸引更多青少年加入这一行业。
苏绣非常耗时间,所以梁老师让嘉宾们选择小物品或场景来做。
宋清淮刚刚转了一圈,很喜欢那副金鱼。
两条可爱的金鱼在透明的布上,像悬空而立,随时能够一甩鱼尾,跳出这一小方空间。
“我们绣一副虎兔呈祥怎么样?”宋清淮昂首问他意见。
傅识均微微垂头,“听你的。”
宋清淮别别扭扭地“哦”了一声。
“我们做这个吧,这个好看!”陆绪风指着那副山水图说。
宁铮双手抱臂,“你会绣?”
“不会啊。”陆绪风理所当然。
“不会你还叫这么大声!做个简单的!”宁铮理直气壮,“因为我也不会!”
陆绪风依依不舍,可是一想到他们两人粗手粗脚的,还真不一定能搞得定。
南峪只有一个人,他走到宋清淮身边问:“你们缺人打下手吗?”
宋清淮抬头,南峪依旧是温和优雅的模样,一点看不出心虚或者别的,他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笃定白竹心不会出卖他?
虽然这件事不是南峪造成的,但毕竟这段新闻的背景主角还是他。
宋清淮略一想,就有点别扭。
但凡南峪表现出一点点难安的模样,宋清淮想,自己都不会这么难受吧。
虽然感情一事不可强求,可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好聚好散,为什么偏偏要弄得物是人非呢?
为什么一定要将过去的美好一一粉碎。
“不用了,我们两个可以。”傅识均回绝了南峪。
南峪也感觉到宋清淮不像之前那样热情,甚至有些回避他的视线,他心下一沉,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说。
他走后,这一方的空气重新流通,宋清淮轻轻松了口气。
傅识均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要再看别人好吗?”
宋清淮惊讶,傅识均怎么突然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这还在直播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温柔且十分有耐心。
傅识均声音很轻,宋清淮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旁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绪风拿着东西,皱着眉头看过来,傅识均轻轻牵起嘴角,勾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低头说:“走吧,我们去学一下。”
“嗯!”宋清淮还挺感兴趣的。
他想起他和傅识均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也要求他们做手工。
宋清淮小时候很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老师发了卡纸,让他们自由发挥。
那会儿宋清淮看《巴啦啦小魔仙》迷上了城堡,非要用卡纸造一个魔仙城堡。
傅识均嘲笑他是个小姑娘,还看小魔仙,他都是看奥特曼的。
他俩还争论过到底魔仙厉害还是奥特曼厉害,等长大后要让两方人马比一比。
后来宋清淮的城堡搭了个地基就上不去了,傅识均来找他玩,他也不搭理他。
傅识均着急了,“淮淮,你为什么不理我?”
宋清淮不会做城堡,偏偏他还不服输地放了狠话,见到傅识均更加尴尬了。
虽然他只是个四岁小朋友,但是四岁也有自己的尊严的,宋清淮好面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我去找别人玩,我,我去找你弟弟玩。”傅识均威胁道。
宋清淮还是不理他,背对着他。
傅识均那个气啊,“那我真的走了。”
宋清淮肩膀耸动,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泣。
傅识均吓慌了,“我、我不去了,你别哭。”
“呜呜呜我的城堡,我不会做,识均哥哥。”自从宋清淮会说话以后,天天跟他屁股后面叫哥哥。
傅识均很喜欢给人当哥哥,也不很喜欢给人当,只是喜欢宋清淮叫他哥哥。
“我帮你,我学过的,你别哭。”傅识均手忙脚乱地哄他。
“那你说魔仙厉害还是奥特曼厉害?”宋清淮抹了把眼泪。
“魔仙厉害,魔仙有这么多颜色的头发呢,还会念咒语。”傅识均昧着良心说。
“你怎么知道魔仙有很多颜色头发?你偷偷看过是不是?”
宋清淮抓着他的小辫子,笑出了个鼻涕泡。
傅识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总得看看宋清淮喜欢的魔仙到底哪里比奥特曼好吧,毕竟他是个非常严谨的人,他发誓一定要找出魔仙的漏洞,然后劝宋清淮和他一起看奥特曼。
“你还要不要我做城堡?!”傅识均恼羞成怒。
宋清淮立刻放软了声音,“要,识均哥哥你太好了。”
傅识均白净的脸蛋立刻红了一片,“那你以后陪我看动画片。”
“嗯嗯,看奥特曼。”
“不……看魔仙。”
“好哇好哇。”
傅识均大话放完,拿着宋清淮的手工残骸回家了。
可惜他也不会做城堡啊!
最后不知道傅识均怎么做的,反正第二天早上,宋清淮就收到了一个魔法城堡。
宋清淮想着想着就没忍住笑出声,傅识均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宋清淮躲开他,坐在藤架前。
傅识均眉眼一凝,宋清淮想到了谁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没有追问,也一起坐下来了。
梁老师拿出丝线教他们如何劈丝。
宋清淮学着,可是做这些精细的工作,他的手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他以前没有手抖的毛病。
那一根细细的线在他手里轻轻和上了寒风,像受不了冻似的,抖个不停。
宋清淮脸色白了一瞬,掩饰地放下了手。
当初医生说好好休养,大概率不会有后遗症。难道他就是那个小概率的倒霉蛋吗?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偷不抢。就算他有天赋,也和他的努力分不开。所有人都以为他轻轻松松,只有他知道,他的指尖在钢琴上磨破了多少次,老茧生了又掉,一层又一层。
傅识均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没事,我来,别害怕。”
温柔安慰的语气像一把锤子砸在他的心上,宋清淮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掌心,紧紧握着他,试图获得一点力量。
宋清淮一直不敢碰钢琴,他害怕,太害怕了。
他可以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自己,他一坐在钢琴前,就难受得呼吸不畅。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这无异于灭顶的打击,溺水的滋味儿。
可这个他没法说的,骄傲如宋清淮,怎么可能亲自揭自己短处。
他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惶然地望着傅识均。
“去洗手间吗?”傅识均给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没事,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这辈子都不会过去。”宋清淮低声说,嗓音压在喉咙里,像困兽一般。
他的手灵敏度下降了,控制不了,他咬了下下唇,重新拿起丝线,然而这样轻飘飘的东西拿在手里,他却抖得不停。
仅是简简单单的穿线,他都对不上那个孔。
宋清泽注意到这一幕,得意得不行,一直在心里幸灾乐祸,寻思着该怎么彻底粉碎他的天才滤镜。
他脑子一转,有了个注意。
宋清淮还在尝试,细细的线终于穿进了那个孔里,他却难受得想哭,教学的梁老师说了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他蓦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后院走去。
“我去一下洗手间!”宋清泽过了两秒钟就跟了上去。
宋清淮张开手,观察那些诡谲的纹理,他收紧手,握了一掌寒冬。
命理果真不可违么?
老天给了他天赋,所以现在要收回去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给了又要收回去,父母、家庭、爱人、健康、天赋,他到底还剩什么?
宋清淮没忍住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微博上的绯闻没有一丝压下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越来越多人骂他渣男,说他活该。
可他明明只谈过一段恋爱,伤筋动骨从没走出来过。
真是太讽刺了。
宋清淮痛得想哭,可是不行,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甚至连人都不对。
“你来干什么?”
昨晚下了雪,石板路上还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残雪。
南方的雪比较湿润,很容易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层痕迹,人来人往一踩便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脚印,雪就变得不干净了。
宋清泽踩着他的脚印走到他面前。
“哥。”
宋清淮瞳孔骤缩,这一声哥他已经五年没听到了。
自从宋清泽离开北城去了Y国求学后两人便再无联系。那会儿他忙着赚钱,忙着处理父亲留下的摊子分身乏术。
而且宋清泽到了国外,直接将手机号码全部换掉。李常学一家也一并移民到了Y国。
当初不是没有揣测过,但是宋清淮当时对公司的情况了解不深。
他确实是个甩手掌柜的命,父亲虽有意栽培他,却也并不强迫他。还说若以后他不想接手,就找一个代理总裁,他就安安心心搞自己的音乐。
宋徽商对他的要求确实宽松。而且许是从小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对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并不太看重,除了一些富有意义的东西。
在他看来比起公司,他更在意的是和宋清泽这20年来的情谊。换做任何一个举报他父亲的人他可能都不会那么愤怒。
这是他的弟弟,他们流着相似的血液。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爷爷这一脉就宋徽商他们两兄弟。宋清淮和宋清泽一块儿长大,他也曾为了保护宋清泽替他教训过混混,偷偷带着他逃课一起去吃小吃。
他不敢相信,人的感情竟然能冷漠至此。
“有话直说吧。”宋清淮握紧拳头揣进兜里不再看他。
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没有长大的就他一个人,无论是陆绪风、傅识均还是宋清泽,都早已走上了另一条路。
只有他还站在原地。
“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宋清泽的声音低落下去,又向前靠近了一步,捂着他的麦克风一起关掉了。
宋清淮又是一愣,抿了抿唇,垂下眸子,踢了踢脚边的残雪,凉凉的,湿湿的,一直润到了他的心里。
“哥,以前的生活很快乐对不对?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应该会一直蒙在鼓里,一直这样,在你的光芒下平平凡凡的活一辈子。”
宋清泽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宋清淮浅浅地吐出了一口气,“清泽,为什么你总觉得是我的光芒盖住了你的。你小时候很会画画,爸爸送你去学画画,可是没两天你就不要了,你说要学钢琴。好,那就学钢琴。可是学了几天你又嫌钢琴枯燥乏味。
你总是在追逐不属于你的东西,明明你可以在另一番天地大展身手,为什么偏偏要跟我挤在一个赛道?明明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宋清泽被他的说教刺得脸皮疼,他没有说的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宋清淮这一副为他好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怜悯对失败者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他能怎么说呢?心情是如何变微妙的?从曾经拥有一个哥哥而自豪到后面为何会变成事事想与他争,事事想比他厉害?
也许是某一次考砸以后,老师拿他做的榜样,亦或者是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又或者是父亲对他的宽容对待。若是真的一视同仁,又怎会对宋清淮严厉而对他只有温暖。
“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我喜欢的人喜欢你,我样样不如你。很爽吧?在那些年里,别人踩着我捧你。”
宋清淮沉默许久,“没有。那些人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你还不明白吗?”
“你站在高处,当然觉得他们不重要。”宋清泽苦笑道。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宋清淮沉浸在过去的心事里,一时也没有发觉。
宋清泽凑到他耳边说,“当年的事我没有错。宋徽商犯法就是犯法了。你也别执着了,坏人终究要受到惩罚的。”
宋清淮对他这一番话基本上已经免疫了。有那么一刻他也曾动摇过,父亲真的清白吗?
当年的事是经过了多轮审查找证据,最终才判了刑。他凭一己之力真的能够翻案吗?连刑警都做不到的事。
可是很快他眼神又坚定下来。如果连他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那世界上还有谁能相信。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找到真相。哪怕那个真相最后令他失望。
“如果你要说这个,那你可以回去了。弟弟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弟弟,就算全了我们那20年的情分。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宋清淮不动声色地颤抖了下嘴唇,宋清泽是他在世上仅剩的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一了。
他母亲那一族。人丁凋零,外婆只有母亲一个独女,当年母亲身死后,外公外婆没多久也相继去世。
所有的灾难好像都集中在那一年。
宋清淮不愿再回想那一段时间,其实他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人有自我保护机制,会自动淡化了所有悲伤的回忆。
他只记得当时是傅识均亲手替他操办的丧事,一场接着一场,他的亲人一个个都走了。
他们都不要他了。
宋清泽嗤笑了一声,眼里满是嘲讽。他为自己这个天真的哥哥而感到悲哀,他莫不会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放过他吧。
他这个堂哥啊,真是重情重义到可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相信他那些说辞。半真半假吧,确实有真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
“哥,你想知道妈妈当年为什么会抑郁而死吗?”
宋清淮猛地抬头,指甲陷入手心,掐得通红一片,“你什么意思?”
宋清泽看到他骤然巨变的脸色,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畅快。
他最讨厌宋清淮总是冷静的模样,好像能承受世界上所有的痛苦似的,无论何时总是阳光开朗让人讨厌,却又特别……向往。
宋清泽靠近一步,“她当年求到我舅舅那儿。你猜她一个女人用什么来换的这个机会?如果不是她求我舅舅,宋徽商可不止判五年。”
宋清淮嘴巴微张,眼睛瞪大,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断了。心里的那座高山遇到塌方,巨石源源滚落下来,砸得他头重脚轻。后背窜起一股像被蚂蚁啃食般的麻意和疼意。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反复揉捏痛不可遏。
他发了疯似的揪住宋清泽的衣领,“你他妈放屁!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宋清泽弯了眉眼,勾起唇角,“来呀!我告诉你,当时可不止我看见了。你妈被我舅舅和他的手下……弄了个遍。”
宋清淮眼眶充.血,他抬起拳头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向宋清泽。
宋清泽吃痛往后摔下去,动静太大,立刻吸引了屋内的人出来争相查看。
宋清淮压在他身上,死死抵住他的喉咙,虎口遏制住他,“你给我闭嘴,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
“清淮怎么回事?”
“别打了清淮!”
一群人上来拽住宋清淮,却被用力甩开了。
他的脸颊涨得通红,手背青筋暴起,他凶狠地瞪向众人,“你们别过来!”
宋清泽躺在地上惊慌失措,“救命啊,识均哥,救救我!”
他的脖子青筋暴起,脸颊发紫,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和泥土,翻出了几个印子。
宋清淮发疯的模样他们都没有见过,一时之间混乱成一片。傅识均上前想要制止,宋清淮毫无差别给了他一拳,擦过下巴,留下一道痕迹。
场面混乱不堪,有人已经在报警了。
“宋清淮!”
宋清淮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死死地掐着宋清泽的脖子,新仇加旧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他。
啪的一声,傅识均颤抖着手,又喊了他一声,“宋清淮。”
宋清淮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很快充.血肿了起来。
宋清泽虽然努力抑制,但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虽然被掐得很难受,但是见到这一幕,他可真爽啊。
宋清淮愣怔了一下,被傅识均拽着手腕强行拖起来。他本想警告这些人不准宣扬出去,但转头一看,几个摄像师竟然齐齐围着这一边,这是直播,这下谁也没有办法阻拦了。
“宋清泽,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宋清淮头发凌乱,嘴唇干燥裂皮,眼神凶狠,看起来十分吓人。
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清淮的心像被扔进了油锅里,难怪当年母亲日渐消瘦抑郁不已,等父亲判刑的那天,她终于承受不住倒下了,从此再也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