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有一天晚上他怎么都找不到母亲。第二天就见到她惨白的模样。
他真的太失职了,他是个废物。
宋清淮眼睛瞪大,眼球即将脱框而出。他直直地盯着宋清泽离开时的模样,那个笑容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施暴者检查自己战利品的炫耀,那么的可恨,让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放开我!”
宋清淮非常用力地挣扎着,他的身体好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容器,心底的暴虐因子彻底被激发。他想毁灭这一切,毁掉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他不敢想象母亲当初到底遭受了多大的侮辱。那些强颜欢笑的日子里,她究竟在想什么?
“宋清淮,你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要再闹了。”
宋清淮抬起头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在地面上。
“傅识均,你认为我在闹吗?我回不了头了,别拦着我,别让我继续恨你。”
第84章 撑不住了
傅识均深呼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气息在肺腑中冲撞了片刻,缓解了他内心的燥火。
他使了个眼神,周围的摄像不情不愿地撤到了一边。
陆绪风赶走他们挡住了镜头,眼里的担心将要化为实质。
傅识均拉着宋清淮进了一间放作品的房子,然后直接把门拍上,将陆绪风等人拦在了外面。
陆绪风捏紧了拳头,但还是没有闯进去,反而站在门口替他们守着门。他知道宋清淮不会无缘无故暴怒,一定是宋清泽刺激了他。只是到底是什么事让宋清淮连镜头都不顾?
宁铮什么也没说,跟他站在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当起了门神,陆绪风推了推他,“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你回去吧。”
宁铮瞅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留在这里的一个原因,一是他已经真心把宋清淮当成朋友,二是……二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留下了。
里面两人声音压的很低,但仍然时不时有些许抑制不住的声音传出。
傅识均握着他的肩膀,撑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清淮仿若失了神一般发怔地看着他,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彩。他的心脏从刚开始就被人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尖叫着说不可能,另一半却彷徨不安地缩紧。
他的母亲……宋清淮的矜傲大部分来自于他的母亲,他不敢想象当时她遭受了何等的灭顶之灾。
傅识均还在问他,可宋清淮连嘴都张不开,两片唇肉仿佛粘在了一起。,一张嘴就是嘶哑的声音,刚刚喊太大声,喊劈嗓子了。
他又想哭又想笑,让他怎么说呢,母亲已经长眠地下了。在她去世的第五年,他却得知了这样一个真相。
母亲苦苦瞒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没有透露一星半点。恐怕就是担心给他带来打击。但宋清淮还是知道了。
“说话!你哑巴了吗?”傅识均攥着他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
宋清淮抬起头,盯着傅识均的眼睛,“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滚开!”
傅识均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浓黑的眉尾上扬,凤眸撒了细碎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中掺杂着千年寒冰似的,冷人的很。
“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人?宋清淮,你可真够无情的,用完就丢。”
宋清淮抓着他的手臂想推开他,然而傅识均的力气太大,他方才情绪又过于激动,现在浑身无力。
他累极了,“你放开我吧,傅识均。我们现在只是最单纯的肉体关系,我的事儿你也别多管了。你如果担心他就自己去找他。
我们就此为止吧。你的钱我会还清的,不要再来找我。”
傅识均掐着他肩膀的手咯咯作响,嘴角牵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我们的关系,我说停止才能停止。想激怒我,让我主动放弃你,门儿都没有。”
“你的陆绪风哥哥就站在门外。我就当着他的面干你怎么样?
这间屋子的门窗采用的都是古风古色的设计,木框加玻璃,为了保护作品还做了一层防紫外线的设计,但隐隐绰绰间还是能看到身影。
最重要的是这屋子不隔音。
“傅识均你放开我!”
“不放,有本事你就要叫他进来。否则自己乖乖趴好。”
傅识均对他的身体太过了解,轻轻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冰冷的掌心毫不犹豫隔着裤子包住了宋清淮的弱点。
他对宋清淮身体的了解,比对他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只是轻轻这样子滑动了几下,宋清淮整个人便不一样了。
“叫啊,叫他进来救你。不怕丢人的话,你尽管叫。”
傅识均笃定宋清淮不会叫陆绪风进来,毕竟让陆绪风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宋清淮笑了笑,“傅识均,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懂我?你别太高估自己了。”
傅识均一怔。
宋清淮直接喊道:“绪风哥!”
傅识均确实没料到,他的第一反应是给他拉紧羽绒服的拉链挡住宋清淮露出的那一截腰肢和下腹。
“你他妈在干什么?傅识均,你是禽兽吗?”
陆绪风闯进来一瞧,宋清淮脸颊泛红,眼神湿润,满目迷茫,哪里还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气急,扬起拳头就朝傅识均砸过去。
傅识均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他轻笑一声,直接躲开陆绪风的拳头,反手砸到他的肚子上。
冬天衣服穿的多,砸肚子这一块除了疼不容易受伤。
拳拳到肉,拳头砸中肌肉的声音听的人牙根发酸。
两人什么都没说,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心中的不满。
都是这个人,害得自己失去了宋清淮。
两个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店长听到声音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别打了,这些都是珍品。”
陆绪风率先收回了拳头,不期然又被傅识均打中了腹部,他有苦说不出。
宋清淮站在一边,面对店长那探究怀疑以及鄙夷的视线,他反而笑了笑。
这样直白的厌恶反而令他有一种内心的苦涩得以释放的畅快。
他一直活在象牙塔里,偶尔透过窗子瞭望外面的世界。活了二十多年,他发现自己真是没用。
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留下一个没办法处理的烂摊子。他的存在就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对不起,店长。有损失的话联系我,我会赔的。”
宋清淮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工作人员也没有拦他,今天可以算得上是拍摄的一次特大事故。导演组还有很多事情处理,宋清淮极有可能面对巨额的违约金。
“那个是不是宋清淮?”
“没错,就是他,竟然敢打我们的泽宝。真当我们粉丝吃素的吗?”
宋清淮出来时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帽子。以前他在娱乐圈除了一些黑料,几乎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这四期的拍摄给他攒下了不少的综艺粉,和个人真爱粉,但是粉丝增长的同时,黑粉团队也在逐步壮大,尤其是刚刚的一幕已经直播出去了。
宋清淮打人的事就这么挂在热搜上,搜索的人过多,微博都瘫痪了。很快有冲动的粉丝扒出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想到宋清淮竟然敢就这么直直的走出来。
几个姑娘冲上去拍了拍宋清淮。
宋清淮肉身在游荡,灵魂却已经不知飞向了何方。
他反应迟钝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刚刚掐了宋清泽,把他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你这个施暴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害他了,你怎么还不死?!”
“宋清淮你这个恶毒的坏蛋,你不得好死!”
一个冲动的姑娘从包里随手抓了个东西砸到宋清淮头上。
粉底液咔嚓一声,在他的额角处炸开。粉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杂着一抹鲜红,格外刺目。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干嘛不躲?”
宋清淮一低头,黑色的羽绒服上留下了一抹极为狼狈的痕迹。
那个姑娘应该是本地的,眉目之间颇为柔和,她显然也是吓慌了神,紧紧地抓着手包。
几个女生冲动完了,面对这一幕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周围逐渐有了围观的群众。
宋清淮额角有些刺痛,他的魂魄短暂回归,蠕动了下嘴唇,“你们走吧。”
几个女孩年纪不大,还在上高中的模样。
宋清淮对这个地方的人讨厌不起来。
江南的水米养人。
外公外婆书香世家,教养出了一个颇为自豪的女儿,一辈子就他母亲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不太常见。父亲跟随祖父来到江南。
当年祖父下海经商,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父亲在这一带短暂停留,偶遇了小河边上摇船的母亲。
两人一见钟情。
宋清淮的恋爱启蒙源于父母亲。
他的父母大概是北城教科书级别的模范夫妇。父亲严厉威严,母亲矜贵优雅。
宋清淮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自开窍之后就发誓他以后也要只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喜欢一辈子。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的家庭还是美满幸福。所有人都以为他过得好是因为家财万贯,但事实上他的父母哪怕只是寻常人家,应当日子也是可以过得极好的。
宋清淮拿着女孩塞给他的纸巾,蹲在河边。
路人被他这副样子吓到,想报警又不敢。
他已经忘却了身处何方,只是在看到河边停留的小木船时,他便想起儿时那些温暖摇晃的记忆。
他是一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懂得自持克制,最起码不该在路上突然就嚎啕大哭,这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是十分丢人的。
可是他撑不住了,甚至回不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
身边熙熙攘攘,寒风吹拂,没有人能理解他这个陌生人被压垮的悲伤。
他先是压抑着哭声,然后破罐子破摔,嚎啕大哭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河里的水也不是那么冰冷,也许,他能再次回到母亲的怀抱里。
有时候觉得人生太短,一晃眼他就成年了,有时候又觉得人生漫长,一辈子也见不到思念的人。
突然,一个从天而降的怀抱将他所有的寒风都隔绝在外。
傅识均略沉的嗓音响起,里头明晃晃的嫌弃。
宋清淮没有抬头,他不想让傅识均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宋清淮越不搭理他,傅识均心里窜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他偏要看看宋清淮在搞什么名堂。
宋清淮力气没他大。
傅识均一把扯开他的手,看到羽绒服上残留的粉底液以及额头那些血掺杂着液体,傅识均呵斥他,“你他妈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就为了跟我置气?”
他掏出兜里的帕子按在他的额头上。气温太低,液体和鲜血已经凝固在那一块。
傅识均想给他擦干净脸,又怕扯裂了伤口,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偏偏宋清淮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傅识均掐着他的脸,直直逼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清淮抬起眼眸,浓密的眼睫上也粘上了白色的液体,“怎么?你又想打我吗?”
傅识均的手劲儿不算小,那时候为了强迫他冷静下来,虽然收了力道,但还是在脸上留下了几道指痕。
傅识均攥紧了手帕,“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才能……”
“不能,你走吧,你滚啊!”宋清淮推搡着他,一串串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来。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除了哭没有任何的办法。
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凡世间的喧嚣惊扰不了地下长眠的人。唯有那鲜血淋漓的真相,一刀一刀地割着活人的肉。
这个冬季太漫长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人生只剩下了凛冬。
傅识均穿着大衣,戴了个口罩和帽子,但还是有路人认出了他。
那姑娘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是傅老师吗?”
傅识均担心更多人挤过来,先是站起身,竖起食指让她安静。
姑娘十分激动,被这天大的好运砸晕了头。她不只是傅识均的粉丝,还是清君测的cp粉。
她看到蹲在那里的人,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问:“这是清淮吧,这一定是清淮!”
她还没看今天的直播,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处找了找摄像头说:“你们是不是还在拍摄呀?我不打扰你们了,但是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傅识均坦然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本子,问:“你想要什么?”
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给我写个傅识均永远爱宋清淮呀?我知道这不合适,但是我只是自己悄悄看,好不好?求你了,傅老师。”
傅识均笔尖一顿,眼眸下垂。
宋清淮正蹲在他脚边种蘑菇,刚才的哭声已经收了回去,很细微的,像猫叫一样在他耳朵里挠着。
傅识均没说可不可以,拿着本子,圆珠笔在本子上游走一番,留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字,然后迅速合上本子,夹好了圆珠笔对那姑娘说,“拿好了,回去自己看吧。”
“好好好,谢谢傅老师。”姑娘虽然很想再跟他合照一下,毕竟偶遇的机会难得,但是知道不能耽误他们事儿,所以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傅识均把帽子摘下来盖在宋清淮的脑袋上,给他拉高了衣服的领子,一手掐着他的腰,强迫他站起来了。
幸亏天寒地冻,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没有几个注意到他们,加上两人都裹在衣服里。
宋清淮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心情,虽然因为刚才的插曲多少冲散了他内心的怒火和悲伤。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现在能完全冷静下来,一想到傅识均和宋清泽是那样的关系,他根本不想见到他。
“不想明天上头条,就安静闭嘴跟着我走。”
宋清淮平静地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上了。连我都成渣男了,还在乎上这次头条吗?绪风哥他们呢?”
“他们?”傅识均重复了这两个字,没有回答。
宋清淮眼里就只有陆绪风。
可是姓陆的连他在哪都找不到,凭什么?这二十五年来是他陪着他一起走过的,陆绪风那家伙凭什么在他心里占有那么大的地位,凭什么当年要先喜欢上陆绪风?!
宋清淮吸了吸鼻子,他哭得面红耳赤,残留的泪水被风一吹一脸刺痛,他确实很少这样哭。
然而尽管哭完了,事情也没有解决。每每一想到宋清泽的那一番话,他的心便如同在烈火上煎熬。
两人各怀心事,慢吞吞地在这条道上走着。
傅识均的手机响了,导演急切地打过来问他们在哪。
宋清淮推了他一把,“你回去吧,别再……”
别再陪着我了,宋清淮心想。既然早已选择了另一个人,他也不需要这多余的关心。
傅识均和那边匆匆交代了几句,本想挂电话,没曾想宋清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了。
“识均哥,你在哪?我好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我不怪宋哥,我只是想见你。”
傅识均沉默了许久。这句话近乎赤裸地告诉他,他要么过去,要么宋清泽追究宋清淮的责任。
其实无论他追不追究已成定局。
宋清淮在旁边听着,他只恨自己的听力太好。
“你先在医院休养,我迟点过去。”
傅识均冷冷地说完挂了电话,宋清淮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也没有成型。
傅识均陪他走回小楼,此时节目组的车已经在等着他,要接他去医院。今天的事影响太大,他必须去处理。
宋清淮心知自己这一拳怕是把自己的前途一拳砸碎了,但是他仍不后悔。
说句难听的,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就该多打两拳,把宋清泽打个半死。
他回到房间,等着导演找他谈话。
犹豫了片刻,宋清淮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评论,果然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咒他去死的评论。
宋清淮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鼻尖一湿,他伸手抹掉那抹鲜红。
他自嘲地想,马上这些人就要如愿了,找不到合适的骨髓供体,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也好,他终于可以见见母亲了,他真的很想她了。
咚咚咚。
许潇敲了敲门示意,然后推门而进,十分关切地问:“清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冲动的人。”
宋清淮摇摇头,不想再解释。
许潇知道一些内幕,他也懒得再在她面前遮掩。
许潇也有些难受,她当年受了宋徽商的恩泽,却一直没能报答。
宋清淮就在她眼皮底下,她也顶多只能引导自己的粉丝去支持他,但这次铁板钉钉的黑料,连洗都没法洗,她也没办法,何况宋清泽背后站着资本。
她犹豫片刻后说,“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吗?我有个朋友也在帮忙。只是这事儿太危险,他一时半会儿弄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清淮你再等等,好不好?不要……不要走上你父亲的路。”
当年宋徽商过于出类拔萃,不然不会招人红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所以儒教一直讲究中庸之道。
宋清淮没法儿解释,他们家的悲剧全部来源于五年前这一个案件,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潇姐,谢谢你,如果有线索麻烦你联系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
“好好。”许潇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宽慰了些许。
“你还没吃饭?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去吃点吧。”
宋清淮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没多久导演也回来了,单独找宋清淮谈了这件事。
眼下宋清泽粉丝集体抗议,连节目组都被骂得体无完肤,钟辛不可能再对他有好脸色。
“这节目从第一期开始就意外不断,清淮呀,你能不能别给我惹这么多事儿?”
宋情淮向他道歉。
“这样吧,你主动退出节目,我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当初说好了你被骂退出节目是没有片酬的。我们节目的名誉损失没找你要,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了。”
这确实是最妥贴的处理方式了。
可是宋清淮不甘心,这件事他甚至连解释都没法解释。钱没了,名声也没了。五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导演,我不想退。”
“你说什么?你不退出节目?你知道观众现在抵制你,跟他妈抵制病毒一样!上头给我打电话,勒令我再不整改节目,马上下架,这么多人的心血全被你毁了!”
宋清淮好面子,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经历前所未有,他微微佝偻着,往日总是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弯了下去。
“导演让我录完这期节目吧。”
他和节目组就签到第四期,当时他是作为炮灰被选中的。
只要他能完成四期的拍摄和播放,就能拿到两千万片酬。
说他卑鄙也好,厚颜无耻也好,他总得留下点什么。
也许,他活不过这个冬日。
可是父亲还有几个月就要出来了,作为人子,不能在身前侍奉,已是不孝。
这件事将父亲打击得意气不再,两千万足够父亲在一个小城市优渥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宋清淮参加节目期间,给节目带来了不菲的收益。除了直播还有电视重播的广告位都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钟辛也舍不得宋清淮带来的流量,但他顶着压力很难处理。
“清淮,也不是没有路可以走。你知道宋清泽一直想再跟你同台一次钢琴表演,让他打败你一次,你什么也不会损失,还能得到一大笔钱。怎么样?划算吧,反正你也……已经受伤了,钢琴对你来说也只剩这点价值了。”
宋清淮嘴唇嗫嚅了半晌,他的腰越弯越低,几乎被生活压垮在地,“您说的是。”
第86章 叫出声啊
宋清淮始终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距离上一次见,他又瘦削了不少了窝在宽大的羽绒服里,也能清晰看出他清瘦的痕迹。
导演得了他一句准话,立刻转告给了宋清泽,如果能把节目保住,两人又有这样的镜头,余下的热度肯定不会低。
属于牺牲宋清淮一人拯救了整个节目。
观众虽然骂宋清淮,但只要他在一天,就一定会有人进直播间。
说难听点就是黑红也是红,只要节目热度高,后期扭转了口碑,宋清淮一人挨骂,影响并不大,何况这本就是他的拍摄的最后一期。
导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清泽,他正巧就在跟李常学打电话,干脆开了免提。
宋清泽惊喜地确认道:“导演,你说的是真的?”
导演如实回答。
傅识均坐在病房里的唯一一张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一截儿残烟还在袅袅燃烧着烟丝。
宋清泽当然高兴了,他早已料到宋清淮受伤之后必定不会再表演,但是他不表演,自己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打败他呢?
他从始至终都想站在最高的地方,把宋清淮狠狠踩在脚下,这是从他有了输赢的意识后,一直横亘至今的执念。
他享受鲜花和掌声,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终于要打败这个人了。
就像武林小说里的心魔,宋清淮已经是他的心魔了,只有众目睽睽下,他输给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才能彻底放下。
宋清淮应该到时候会主动输给自己吧,虽然他觉得宋清淮努力也不一定能赢得了自己,但是如果他能主动低头,当然最好。
那么清高的宋清淮居然也会低头了吗?这么一想他就从心底生出一种快感,延伸到四肢百骸,狠狠地出了这么多年来一口恶气。
傅识均太过安静,宋清泽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他对着手机那头的李常学说:“舅舅,你听到了吗?”
李常学声音传来,“听到了,现在高兴了吧?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赢不了他们宋家人。傅总还在,别让人看了笑话。”
宋清泽这才想起自己得意忘形了,有些毁了他平时善解人意的人设,他立刻挂掉电话,解释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怪宋哥,但确实想有个机会再跟他好好切磋一下钢琴,识均哥你能理解吧?”
烟屁股燃烧殆尽,烫到了傅识均的指节,他漫不经心地碾灭烟头。
“随你,以后他不会再碍着你,别再刺激他。”
虽然事情有一些出入,但总体来说和他的计划殊途同归。
经过此一遭之后,宋清淮无处可去,应该会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了吧。什么陆绪风,什么南峪,通通都别想再见。
为了让这一次表演显得不那么突兀,李常学又给节目组投了一批资金,让钟辛好好策划这一次表演,正式为宋清泽打出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