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怪你走的太仓促,没教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说起来谭既来确实不是故意的。
那会儿他身心俱疲,又面对宋坤锐利的眼神拷打,脑子里输入了什么,嘴巴就输出什么,完全不带加工的。
李则安:“……那宋坤要的皮皮虾怎么办?”
谭既来:“放心放心,到时候我给他买了寄过去……”
李则安:“买索马里的?”
谭既来:“笨,说你破产了不就行了?”
李则安:“……”
耍赖罢了。
谭既来调好水温,帮他慢慢褪下衣服,忽然发现不对,盯着他胸口问:“我送你的项链呢?”
李则安微垂眼皮:“不小心弄坏了。”
“弄坏了?”谭既来生气,“你怎么能弄坏呢?”
当时为了打造这个项链,他不知找了多少家店,折腾了很长时间才定制好的。
李则安说:“链子太长了,有一次打架的时候,它飞出来勾住了烂尾楼的钢筋,就断掉了。”
谭既来喷出一鼻子气:“所以是我礼物的问题?!”
“不是不是,是我的问题,我没保存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总没错。
谭既来撇了下嘴,甩下花洒:“自己洗去吧。”
浴室里瞬间扬起一阵水花,李则安手忙脚乱接住花洒,关掉水披上浴袍追出来。
他在客厅按住谭既来,哄了半天,哄到词穷谭既来脸色都没变好。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再送我一条?”
谭既来给了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李则安双手扣着他的肩膀,认真说:“这次我肯定不会弄坏!一定小心保护!”
谭既来轻轻翻个白眼:“很贵的,没钱了。”
他碎碎叨叨,解释送出去的项链虽然是铜质,但是那条项链的设计,普天之下绝无仅有。
灵感来源于汉代铜镜,谭既来相当于在复刻文物。
当时他先联系了铸造厂,厂家告诉他这种东西可以尝试去做,但需要他自己准备模具。
于是谭既来又跑了几家模具厂,终于找到一家肯接零单的。
他花了一大笔,定制设计,等模具做好后再送去铸造厂铜铸。
很快铸造厂给他做了一把,可惜经过打磨,变成一枚平平无奇的铜镜,完全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所以他又去模具厂折腾,亲自设计改良,摸索原理。
那俩月,他像一只皮球一样在模具厂和铸造厂滚来滚去,好不容易赶在他生日前,制作出一枚完美的铜片送给李则安。
谭既来挣开李则安的手:“我可不想再折腾一遍,麻烦死了。”
李则安想了想:“那我去,改天我去订两条,我们一人一条好不好?”
谭既来:“谁要跟你一人一条?”
他真的很生气,腮帮子鼓鼓的。
李则安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戳在他脸颊。
谭既来瞬间漏了气,
“我想跟你一人一条,”李则安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那是我的护身符。”
他说完找到带回来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盒子——谭斌从他妈那里拿来的没用的首饰盒。
“哒”一下打开之后,里面躺着那枚变了形的铜片,和断裂几节的链子。
铜片原本是圆形,现在左边不知道受到什么冲击,被打弯一个小豁,形状像差几天满月的月亮。
“怎么回事?”
谭既来看了一眼,就开始不安。
这半年他也算“枪林弹雨”里过来的,感觉那个弧度很像子弹擦边。
李则安原本不想提,因为提了又要平白惹人后怕担心。
“有次打架,胸口中了一枪。”
他摸着那枚残碎的铜片,继续说:“还好有它,帮我卸下了大部分力道,也让子弹改变方向,擦着心肌划过去。”
“卧槽!”谭既来脸色都变了。
他想去检查李则安胸口:“我看看。”
“看不见,”李则安抚摸白色的敷贴,“恰好是同一个位置,之前的旧疤看不见了。”
谭既来情绪变得更差。
李则安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很轻松:“没什么事,因为铜片挡了一下,弹道不深,流血也不算多。”
“后来我也戴着,直到回来之前,我去抓财团高层,在他们的建筑工地打架,链子被钢筋挂断了。”
“确实没办法戴了,就请谭斌帮我找了个盒子保存。”
“总算没丢。”
卫生间还持续不断传来烧水的声音。
客厅里却安安静静。
谭既来低声问他:“你这次回来,应该退下一线了吧?”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受不了了。
李则安沉默一会儿,慢慢说:“年龄到了后,按惯例我应该会调回国内转岗。”
谭既来松了口气:“那就好。”
李则安眼神一转:“可是我还没敲定我的去留问题。”
谭既来神经竖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别紧张,”李则安笑了笑,“我是想问问你,WSTO,你还打算继续做下去吗?”
好问题。
他不提,谭既来也要找机会跟他说。
他最初搞WSTO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帮李则安破案的。
南美那边政商结构复杂,黑幕重重,已经不是警察可以解决的了。
说白了,他们需要强有力的国际政治外援。
他充当了这个外援,拉来数千万的资金,调动全世界的舆论,侦破了Compound-X的案子。
然后呢?
总不能说他的目的达到了,WSTO就此谢幕。
他面对镜头,大声喊出的理想、理念,难道因为一个人的回归,就可以尘封不提了吗?
肯定不行。
谭既来交拧着手指:“目前大部分杂事,都是陆瑶在打理,我回归学校搞科研多一点。”
他抬起头,对上李则安的眼睛:“但是我还是WSTO的总干事,任期五年,这点不会改变。”
“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会去做,全力以赴。”
李则安“嗯”了一声,抚着他的肩膀,又开始笑着拍马:“我们的谭干事很伟大。”
谭既来没有反驳他的玩笑,双手扣住他的腰,认真说:“所以我一直想谢谢你,因为有你,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他向内追求人生的价值,向外探索真理的外延。
谭既来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在还很年轻的年纪,就在许多大佬的指引下,找到了最适合自己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土壤,然后生根,成长。
李则安摇摇头,指尖擦掉他眼尾因感性而产生潮湿。
他亲了亲这双明亮的眼睛,低声告诉他:“不需要谢我,你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他要申请调岗。
去对接理事会与WSTO的工作。
经过南美那案子,两个组织某种意义上达成默契。
许多目标,它们需要互相依存和借力。
两人洗过澡。
李则安帮他吹头发。
谭既来头发很多很密,黑黑亮亮。
洗发水的香气在暖风的烘烤下,越发浓郁诱人。
李则安鼻翼轻扇。
他一直没办法抵抗这种香味。
把谭既来裹挟进卧室,他无视对方小声的抗议。
他流连在谭既来的额间和眉眼,吻住他不停哼唧的唇角,最后啃噬他的耳垂。
他低声请求:“叫我的名字。”
谭既来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中了蛊一样,一遍遍喃喃喊他——则安。
既来之的则安。
李则安喉结疯狂滚动。
明明是他的要求,他自己却承受不起。
很快他又吻住谭既来的唇,不许他再说。
其实他抵抗不了的,不是香味,是这个人。
谭既来撑着最后的理智,手反曲,摸索到枕下的手链。
他毕业前戴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不想一个人戴。
他挣扎着给自己手腕上绕了五圈,拿到李则安眼前,晃晃挂在上面的银铃铛,问:“好看吗?”
李则安扣着他的手,满耳是铃铛的脆声:“好看……”
谭既来戴什么都好看。
谭既来得了肯定,又摸出另外一串,在李则安忙乱的动作中,找到间隙费劲地给他戴上。
“你也要戴。”
“听你的……都听你的。”
谭既来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攒了攒力气继续说:“我又送你了一样东西……这个说什么都不许弄坏。”
李则安俯身下来吻住他:“不会……”
他很用力地保证。
尽管尾音发颤。
这几年谭既来一贯醒的早。
今天睡到九点多还困的要命。
或者说是累,全身无力。
李则安做好了早餐,又回来喊他起床。
“抱我去吃饭行吗?”谭既来柔柔伸手,软软哀求,“我真的没劲儿。”
李则安把他捞起来,任由他靠着自己胸口迷迷瞪瞪:“娇气。”
谭既来不满地冷哼。
吃过饭,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去谭既来“娘家”。
谭既来提前电话了爹妈,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但就是这样,进门的时候,姜淑云脸色还是充满着古怪。
“则安,你回来了。”
谭航要场面一点,挂着合适的笑跟李则安寒暄。
李则安发现谭既来这点像谭航。
无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都会处理地很好,笑得得体。
他记得最早在鬼森林,他们三个看向谭既来的时候,谭既来一直笑得很友好。
他很快又发现,只要几个人目光不交流,谭既来笑容瞬间消失,眼神警惕又冷静地打量周围。
他在谭既来看不见的角度低笑。
印象中,帮他驱散校霸们欺凌的那个哥哥,就是这样的。
有明亮的眼睛,和强硬的骨骼。
谭航伸手,李则安也把手伸过去握了握。
谭既来感觉到这次握手,他爹意味深长。
有无可奈何,也有淡淡的敌意。
相比起来,表情古怪的姜淑云,反而压根儿没有敌对的意思。
姜淑云的态度,这几年天翻地覆。
最早是反对,后来因为几次三番的救命恩情,她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对。
她反对的唯一原因是李则安是个男人,但是在谭既来描述的过往里,她偶尔能触通李则安的情绪。
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世界上会有第二个人,能那么强烈地去爱她儿子。
无论男女。
所以她找谭航达成一致,决定不再置喙谭既来的感情和人生。
基于此,她甚至衍生出很轻微的支持。
直到她看到谭既来为了消失三四年的人,顶着那么大的风险对抗她完全不了解、但是听名字就觉得恐怖的贩毒集团,满脑子就一个信号——她儿子活下来就行。
又因为谭既来的危险处境,姜淑云克制不住地对李则安心生不满。
事情就是这样。
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别人家里,姜淑云肯定“哇,好感人啊”。
听到高·潮,说不定还会留下动容的泪水。
可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她一点没觉得感动,反而全身的神经和刺都绷竖起来,焦虑到顶点。
偶尔谭既来看到他妈忧愁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私。
如果不是,他确实给家里带来了一些乌云阴雨。
如果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自私在哪里。
爱上一个人吗?
那应该怎么样?
按照他爸妈的设想,谈正常的恋爱,娶妻生子。
那他不快乐。
自私的人岂不是又变成了他爹妈?
所幸最后谭既来一根头发都没掉地安全回来,姜淑云对李则安的不满又被冲淡了很多。
至此,他妈这边只要谭既来能安安全全地活着,她就算是接受认可了。
谭既来能感觉到,唯一还比较棘手的,是他爹。
简单在家里聊了聊工作生活,四个人出去吃午饭。
因为是夏天,姜淑云保持体重,选了一家西餐厅啃沙拉。
谭既来陪他妈去找洗手间时,谭航终于找到机会,单独跟李则安聊聊。
他问:“这几年不太容易吧?”
李则安点点头。
怎么可能容易?
谭航说:“说实话,没见到你之前,我跟他妈妈推演过很多次,再见到你该说些什么。”
“我们想说,小来这几年很不容易。”
“他心情很差,不开心,工作又忙,天天很累。”
“再后来又很危险……当然你应该比我们清楚他工作的危险性。”
“最主要的是,他一个人,守着你的房子,过得很苦。”
“其中种种,细枝末节,按照小来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跟你详说。”
“可我们是他的父母,看在眼里,真的很心疼。”
“我们本来想替他详说,替他诉苦。”
“但现在,我忽然又想,我们说这些是不是太欺负你了。”
“你没有家里人心疼你,替你抱怨诉苦。”
李则安半垂眼皮:“我没什么,那是我的工作。”
他说完,眼神飘到花丛深处,落在正在跟服务员讨要特定种类鲜花的那个瘦小的人身上:“我知道他的委屈。”
这家西餐厅点缀了很多鲜花,很适合拍照打卡。
因为桌面摆的那束稍微有些枯萎,谭既来就想跟服务员商量换一束。
恰好身边有盏光线温柔的灯,把他的侧颜轮廓照得清晰。
他眼里带着光,笑得特别好看。
李则安心脏又抽疼了一下。
“你像是一个不能碰的钉子,扎在他肉里。我们想帮他□□,他却固执地拒绝,任由钉子扎了四年。”
谭航喝了一口水,像是干了一杯酒。
李则安收回眼神,对上面前已经略显苍老的男人,认真说:“我不会让他再扎钉子。”
谭航下咽的动作微僵,吞下那口水后,点头:“希望你能做到,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眼神出现微妙地变化。
样子跟强硬的谭既来很像。
李则安:“您说。”
谭航锁定李则安的眼睛,慢慢问:“小来说你救过他很多次,没有你的话,他十条命都得折在鬼森林里。”
“这个我相信,从无怀疑。”
“并且其实你父亲小时候也救过小来一次,我跟他妈妈,一直很感激。”
“但是吧……”
他声音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话锋却转得很凶:“这么说,你能力很强,几次三番救小来,却并不会威胁你自己的生命安全。”
“我不是看轻你救命之恩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像你救他,是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可小来为你做的每件事,几乎都超越了他的极限,甚至不惜拿着自己的生命下注。”
“同样是付出,成本好像并不对等。”
“我就想知道,你为了我儿子,能做到哪一步?”
李则安明白了谭航的意思:“您觉得谭既来付出更多。”
谭航摊手:“都说感情不能比较,可是这其实是我跟他妈妈最心疼的地方,没人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在爱情里卑微。”
“那场球赛后,你明知我们也看到了,听说你们也商量过一起回来见我们,然后你失踪了……当然因为工作,这些我们知道……可你小来终究还是一个人承担后果。”
“你义无反顾地去工作,留小来一人等四年。”
“我说的更准确一点……你到底是不是让他等你,还不一定吧。”
“你走的匆忙,应该没时间跟他交代。”
“你走的时间点,是不是太微妙了?”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不是小来傻乎乎等了你四年,你和他是不是就这么断了?”
“那你最初跟他确定关系,又算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替他考虑过?”
“不过这些也不太重要,毕竟你回来了。”
“他今天陪你来见我们,在电话里说你是他男朋友。”
“看你俩相处,我相信你挺喜欢小来的,也感激你曾经救过他……”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突然顿住。
李则安等他下半句话。
猜到不会太友好。
果然谭航提出了最终极的质疑:“但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有多爱他。”
他说完,李则安胸口发闷。
不是因为谭航的话,而是因为谭既来本身。
谭航说错了么?
大部分是没错的。
谭既来确实做得比他多,比他冒险。
至于他反反复复提到的,什么他在鬼森林救过谭既来很多次,又怎样怎样……这些事太久了,久到李则安自己都忘了。
好像是保护过他几次。
但谭既来也帮助过他和谭斌左伊。
他们应该算是互相保护,并不值得挂在心上。
那么他有没有为谭既来付出过什么呢?
严格的界定,好像只有两次。
第一次。
北欧那次。
他把谭既来挡在到达大厅内,推出虎口。
代价是暴露了自己。
他只有一个人,寡不敌众,被对方七八个人打断手骨,扣住头按在地上,脸颊沾满了泥巴和灰。
黑漆漆的枪管指着他的心脏,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他倒在地上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一架国航飞机,顺利腾空起飞。
子弹穿过他衣服布料,触及青铜项链,然后无情地钻入他身体,最后从他肩胛骨飞出。
他张开嘴,没叫出声,尽管剧痛席卷了身体每个细胞。
他没跟谭既来说实话。
当时血流了很多很多,漫延进黑色的井盖,融入地下的污水。
他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在昏迷前难过极了。
他真的以为谭既来等不到他了。
还没跟他告别。
最后这次南美贩毒的案子,其实他真的不想去。
他知道谭既来很需要他的陪伴。
任务期间,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不是特警,他就可以陪在谭既来身边,像每对普通情侣那样相守。
只有那回闭上眼睛之前,他特别庆幸自己是特警。
因为有他的存在,他爱的人,可以安全地坐上飞机,返回祖国。
后来听说是黄嘉河他们赶来的快,才在死神手里抢下他一条命。
但相比于谭既来为他做的事,生死好像都渺小了很多。
这件事不值一提。
至于另外一件,更是无足轻重。
服务员来上了一小筐五颜六色的餐前面包和黄油。
走了之后,谭航先拿了一块面包,又把面包筐推给李则安。
李则安道了谢,拿起一片全麦切片,轻轻说:“您没说错,他付出的确实比我多,成本和代价比我高。”
“而且您知道的,都是明面上的,还有很多您和阿姨看不见的,以及一些无形的付出。”
这话谭航脸色轻微地变,变得难看。
李则安切下一块儿黄油,慢慢涂抹在面包片上:“可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谭航嘴角的肌肉抽搐两下:“你是在炫耀吗?”
“绝不是,”李则安把黄油抹得均匀漂亮,轻轻放在谭既来盘子里,说,“如果是今天以前,您问我这些话,可能我会无地自容,无从作答。”
“但是经过昨天,我有了答案。”
“四年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案子结束了,愉快地去美国享受阳光和假期。”
“其实无论是他的工作,还是我的工作,都因为上一个案子,开启了下一个案子的冰山一角。”
“无论我离开与否,下一个案子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这个不由得我们控制,却早晚会把我们卷入其中。”
“如果我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四年前,我一定还是会选择去工作。”
“因为我绝不会把谭既来的生命安全交给别人。”
“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信不过,哪怕是我最信任的战友。”
“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包括生命,去保护谭既来,直到死亡。”
“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这是我爱他的回答。”
“至于他爱我……我承认他做的比我多,比我辛苦,比我艰难……”
“可他从来不卑微。”
“付出的更多,不等于在感情里被动。”
“我尊重他,心疼他,爱他,从无轻视,不会骄纵,也没有有恃无恐。”
“我只有珍惜。”
“当然我不会因为他爱我而自卑,以为自己配不上他给我的感情;又或者倍感压力,觉得承受不起,然后逃离放手……诸如此类可笑的想法,我都不会有。”
“面对他赤诚的爱意,最好的方式是张开怀抱去接受,然后毫无保留地回应。”
“无论对他还是对我,这是幸福的唯一定义。”
李则安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娓娓而谈。
但他每个字,其中的分量谭航都能掂量得出。
他撕扯面包的动作僵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当然也爱他的儿子,可是他的爱,好像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论付出,他不认为他能比李则安少,甚至还是怀疑李则安根本做不到。
那么这个高度差,缺在哪里?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发现缺少的是理解。
谭航凝眉,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没有李则安理解他儿子。
这会儿谭既来和姜淑云回来,坐在桌前点菜。
谭既来兴奋地翻阅菜单,跟老妈和李则安讨论吃啥。
谭航坐在对角,看得见他眼角眉梢的快乐。
他儿子很久没这样发自内心地开心过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李则安说的幸福。
谭既来觉得幸福是最重要的。
他撕下一块面包,忽然明白自己是某段亲密关系的“外人”,实在没有必要充当裁判的角色,冲锋陷阵地替儿子不值。
谭既来让他加菜,谭航点了一瓶红酒。
醒好之后,服务员帮忙倒了四杯。
牛排上来,滋啦冒油。
他率先举杯,收起客套的笑,郑重地对对面两个年轻人说:“祝福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对儿,在一起真的好难啊……
“李涛”回来的消息,通过宋坤的大嘴巴,在谭既来的发小圈子里疯狂蔓延。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胖周哄着他小闺女,给谭既来发消息:“涛哥回来了你咋不说,啥时候出来聚聚?”
谭既来正在跟李则安逛车店。
他俩考虑买辆新能源。
谭既来捏着手机底部说:“刚回来两天……我俩周末有空,你问问别人……”
他看了眼李则安,又补充:“随便挑地儿,涛哥说他请客,随便点!”
胖周兴奋地说了声“好嘞”,往发小群里发了几个餐馆链接。
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决定周六中午去吃海鲜、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