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捏着裤腿往自己这边拽,讪笑道:“这不是,这不是大了嘛。”
齐释青冷哼一身,这才松手。他注视着第五君迅速背过身去,摇摇晃晃蹬上裤子,手放在半空,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最终却忍住了。
这套里衣是他的——在他房里,他顺手就拿了出来,穿在第五君身上大了不少。给他套上衣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看,袖子长了,衣服长了,裤腿也长了不少。
本来那多出来的衣料恰好遮住了第五君的臀部和大腿根,他为了提裤子,把上衣撩了起来——因为不想把它掖在亵裤里。
在这一刻,绵软洁白的姣好弧度,被人尽收眼底。
偏偏第五君本人顾前不顾后,好像转过身去挡住了前面就万事大吉了似的,裤子提上去他整个人都硬气了起来,还有心思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齐释青在后面看得喉咙痛,下身也发紧。他后知后觉自己身上也一片冰凉——刚刚抱第五君出浴桶的时候,他浑身都打湿了。
但他顾不上更衣,等第五君把自己收拾差不多,他没甚耐心地给他拿一床干净的被子裹了起来,送到了另一张软榻上。
第五君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齐释青拉开门,对外面弟子交代煎退烧驱寒的药。
外面弟子见少主浑身湿透,衣冠不整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什么都没问,立刻办事去了。
“……”第五君咬着嘴唇,眼睛滴溜溜跟着齐释青转,见他拿了一套衣服也准备换,甚至期待地又从被子里探出来了点。
齐释青冷酷无情地将里间的门合死。第五君失望不已,又缩回被子。
到底是发烧,头脑昏沉,第五君只在干燥的被窝里躺了一小会儿就困得厉害,眼皮闭得紧紧的,脑袋一歪便昏睡过去。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样不经折腾,吃个化功丸而已,竟然会心悸晕倒,然后起了高烧。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天生药躯,就连重伤吐血也就养个两天而已,小伤小病的根本不会隔夜。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试了试他的额头。第五君本来缩着手脚团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那人却非得让他喝药。
“不喝。”第五君不配合地扭头。
“不行。”齐释青的手垫在他脑后,把他的头又扭过来。
第五君闭着眼睛,牙关咬得严丝合缝,跟存心气人似的,齐释青那一小勺药就是喂不进去。
齐释青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啊——!咕嘟。”
第五君的臀*被拧了一把,他猛得睁眼,张嘴呼痛,一勺药就伸了进来。
齐释青坐在他床头,冷冰冰地俯视他。
“醒了,把药喝了。”
第五君被满嘴苦味彻底叫醒。他伸出两条胳膊,颤颤巍巍地把碗接过来,垂死挣扎一般恳求齐释青:“少主,我从来生病都不超过一天的。明天肯定就好了,不用喝药。”
齐释青看了眼药汤,又看了看他,一语不发。
第五君:“……”他脖子一仰,把药灌了下去。
齐释青这才面容松动,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跟小时候比,一点长进没有。”
这退烧药定然是极好的,第五君皱着眉头在嘴里咂了一下,分辨出来几味珍贵药材。他就着齐释青端着的清水碗喝了好几口水,把嘴里的苦味顺下去,立刻就反驳道:“怎么没有长进!”
——为了齐释青安心,他都喝药了!明明根本不用喝的!
“有么?”齐释青漫不经心地拿起手帕,又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痕,“这么多年,连根毛都不长。”
一瞬间,第五君恍若没听见齐释青在说什么。
他异常缓慢地推开那只碗,目光移到了桌上,那里已经燃起了火烛,屋内暗了下来,显然已经天黑了。
随后,他迟缓地又将目光移回来,对上了齐释青的眼睛。
“……什么?”
在凝固的气氛里,齐释青翘起嘴角,视线意有所指地放在了第五君被子下的身体某处。
第五君跟着他低头看过去,下一刻,他的心脏就跟停了一拍之后突然加速跳动起来似的,让他几乎缺氧。他脸颊蒸得通红,连脖颈都泛上粉,一只胳膊伸了出来,颤抖地指着齐释青:“少主,你……你……”
齐释青敷衍地“嗯”了一声,唇边的笑意不减,把他的胳膊又掖进了被子里。
“正发烧呢,小心着凉。”
第90章 心结(十一)
这晚第五君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是被齐释青气晕过去睡着的。
但他睡得不踏实。
也许有发汗的缘故,也可能被齐释青气大了,总之他一直能听见声音,也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门开了。
齐释青声音压低,问门外的人:“找到了?”
第五君挣扎着往床边挪,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身子沉得挪不动。
外面那人汇报了些什么,第五君听不真切,只听到了“艾草”,还有“云城还在那边”。
他眼睛困得睁不开,头脑也不清楚,到后来什么都没听明白,只记得齐释青说了最后一句:“带回来,明早再说。”
然后门又关上了。
后背衣服汗湿了,粘在身上,第五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呼吸沉沉。
齐释青走了过来,先试了试第五君的额头,然后去打了一盆温水,里面浸了一条帕子。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床,把第五君轻手轻脚地抱进怀里,解开了他的衣扣。
烛火摇曳,一室温柔。
睡着的第五君就像一个乖巧的娃娃,面容恬静,四肢绵软,任人摆布。齐释青脱去他湿透的里衣,拿手帕一下一下给他擦着身体。水珠蒸发带走了体表的热量,第五君舒服地伸开胳膊,抱住了那只凉爽的手,捂在自己胸前。
齐释青:“……”
他轻轻动了动手,第五君却抱得结实,他没能抽出来。手下身躯滑如暖玉,齐释青的手僵在那里,过了半晌,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像跟回应他叹的这口气似的,第五君忽然挪了挪,更向他怀里埋去。齐释青指缝微张,这一动就夹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齐释青如同被火苗舔了一口,猛地将手抽出。
这一动幅度太大,第五君“唔”了一声,有转醒之势。齐释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拿过一件新的里衣,哄着人穿上。
重新穿衣服的第五君,身体莫名有些僵硬。但齐释青没有注意,仍然分外耐心地将第五君的胳膊挨个从袖子里掏出来,轻轻地拉好前襟。
他抱着第五君在怀里很久。久到怀里的身躯渐渐又软下来,呼吸清浅,似乎陷入了甜美的睡眠。
夜已深,蜡烛短了一截。
齐释青凝视着第五君的睡颜,越来越靠近,最后很轻、很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五君终于不再发热。齐释青松了口气,将人缓缓在床上放好,然后下了榻。
一个弹指,屋内归于漆黑。
齐释青坐在第五君床前,闭上眼睛入定。
第二日清早,第五君睁开眼睛的时候,齐释青已经不在房里了。
他头重脚轻地下了榻,想开门去找齐释青,却被禁制给弹了回来。
厚重木门锁得结结实实,第五君有点懵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为什么少主仍然要把他关在这里?
仿佛听见了屋里砰的一声响,门从外面打开,齐释青面若冰霜地站在那里。
第五君看见他,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在对上齐释青冰冷的视线时僵在脸上,然后缓缓消失。
门外不止站着齐释青一人,还有少言和云城。他们掠过仍站立着的第五君,走进屋里,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第五君看见桌上的东西,眼睛慢慢睁大了。
那是一束艾草,他买去插在司少康坟边的。还有一块石头,上下平整,第五君一眼就认出来,他在那底下刻了一行字,当作隐晦的碑文——
「司少康与齐归之墓」
齐释青走了过来,在桌边站定,拿起那束艾草,玩味地摸了摸已经干枯的叶子。
“我是不知道,你竟然与你师父,感情好到了这个地步。”
第五君张了张嘴,齐释青脸上的戏谑让他无话可说。
见他不出声,齐释青嘴角提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两指轻飘飘地拎起那块石砖,目光在上面一扫。“怪不得你叫‘第五君’。齐归,原来已经给你师父陪葬了。”
第五君注视着齐释青,心脏如同被鞭打一般瑟缩着疼痛。他试图解释:“三家围剿期间,为了躲避追杀,我……不得不改名换姓。”
“那为什么要叫‘第五君’。”齐释青冷酷地盯着他,语调阴沉。
第五君轻声说:“这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vb偷文浩bi四
“师父给你起的。”齐释青哼笑一声,将那块石砖随手掷在桌上。
“若我没记错,你师父还为你死了,是么?”齐释青挑起眉毛,“真是上慈下孝。”
第五君头又晕了起来,他明明退烧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失去灵力,只感到疲乏不堪。齐释青的面容在他眼里有些重影,他想了又想,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给他讲司少康的事,会不会让齐释青的脾气变得更坏。
“真想挖开看看,你这个师父长得什么样子,能让你念念不忘……”齐释青话音未落,就被第五君急切地打断——
“不行!”
齐释青笑道:“不行?有何不行?人都死了,还怕看么?”
第五君头晕目眩,恍惚间想起当年他被司少康捂着嘴,在水泽上听到玄廿说的那句:“肉身不过是一具躯壳。既已死,身首异处又如何呢?”
同样的轻描淡写,同样的残忍。
“不……”
第五君瞳孔颤抖,“我师父已经死了,让他安息吧。”
见齐释青的面容没有一丝松动,他低声道:“……求你。”
齐释青的目光顿时盛满讽刺。
“求我?”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他惊叹道:“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啊!司少康死了,你是不是还得为他守寡?”
这下,连第五君都惊呆了。
屋内的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他看着发怒的齐释青,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齐释青死死瞪着第五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是多么突兀、甚至会暴露本心——他看见那块石砖的第一眼,就恨不能把那座石坟碾成齑粉!齐归怎么敢、与别的男人、一个把他带离自己的男人、同葬一墓——
他唇角微笑不减,胸中燃起了一丝扭曲的复仇般的快意。
“灸我崖原来是这样的门派,除了破落,还盛行断袖之风,师徒乱伦……”
恶毒至极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第五君震惊得像是头一回认识齐释青,霎时间怒火攻心。他一振袖甩出银针,夹在手里,下一刻却猛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功力的事实。
手无力地垂下,第五君低下头,胸腔起伏,情绪掩饰得死死的,不欲与齐释青争辩。齐释青看见第五君指尖的银针,目光更是满了嘲讽。
第五君把银针收起。他垂眸望着桌脚,低声道:“少主,我师父光风霁月,救了我不止一命,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不堪之人,你不能如此诋毁。”
原来相信是一种片面的情感。针明明没有送出去,却好像细细地扎入了心脏。
第五君重新抬起头来,对齐释青淡淡微笑。
“我与我师父清清白白,当年刻下这行字的时候,我曾立下心志,齐归已死,往后我只是灸我崖的第五君,从此与玄陵门没有任何干系。”
听到“清清白白”四个字的时候,齐释青心里蓦地松了口气,而等到第五君说“齐归已死,与玄陵门没有任何干系”的时候,他眼底刹那间燃起熊熊怒火。
“但少主提醒得是。”
第五君没有给齐释青开口的机会,他轻轻攥住自己的手,安静地望着对方。“我的确不该与任何人交往过密。毕竟传出‘断袖’的风言风语,对谁都不好。”
“所以请少主放我回自己的客房吧。我没有灵力,不会跑的,不用给我下禁制。”
第91章 心结(十二)
清晨的室内,两道身影互相对视。一身玄衣的那个周身阴沉,身着青衣的那个形容散漫,仿佛风一吹就跟着走了。
“断袖的风言风语……”齐释青冷笑着咀嚼这几个字,“等什么时候真传出来了,再给你房间也不迟。”
第五君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整个千金楼都是玄陵弟子,没人敢传这样的话——齐释青这是不同意了。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紧接着就听齐释青越发冰冷的声音传来:
“齐归已死……你为司少康殉葬,未免私心太重。”
第五君怔愣地抬头看向他,耳边传来浅浅的嗡鸣声。
“司少康救你,你就陪他死了,那当日入玳崆山为找你而死的掌门、长老、六十八名弟子,你拿什么赔?”
第五君心里好像有一面镜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骤然碎裂。他望着齐释青发怒的面容,身体颤抖起来,左手骤然僵直,他不得不往身后遮掩。
他嘴唇微白,开开合合,过了很久才发出声音:
“我赔给你了我师父的命。”
第五君脸上就连苦笑都快挂不住了,“还有,我的命,如果你要的话。”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齐释青面带戏谑,走到了第五君跟前。他低下头来,视线与第五君平齐,逗他似地说:“我要齐归的命,不要第五君的命。”
明明已经入夏,天气温热,空气都是滞闷的,但第五君却仿佛置身冰窟,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浑身发冷。
他艰难地冲齐释青露出一个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闷得慌,下楼走走。”
刚转过身去,就听见齐释青恢复冰冷的声线:“你身体越发不好了。”
第五君拉开门,左手直直垂着,右手向他摆了摆,“并无大碍。”
齐释青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眯起眼睛,责问道:“给你的寒冰石斛,还不吃么?需要什么药,可以自己去配。”
第五君在心里叹了口气。少主实在是喜怒无常,无法揣度。
“多谢少主。”他冲齐释青笑了笑,走出去,将门关上。
第五君走出千金楼,用一只手给自己戴上了假面皮。正在这时,有几个玄陵弟子拿着罗盘从楼里往外走,似乎是受人所托要去什么地方,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认出来,第五君就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今日天阴,蜻蜓在低空穿梭,不时会碰到人的肩头再急速躲开。第五君刚迈步出去,就发现身后跟着两个少主的暗卫,他心中哂笑,索性不甩了,就让他们跟着。
他走走停停,先溜达去药房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药材,并不是为了把寒冰石斛做成什么药,而是想配一副化功丸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等他从药房出来的时候,跟着他的暗卫只剩下了一个,另一个……
第五君背着小包袱,在某个摊子前回头瞥去——果然进了药房,打听自己买了些什么药去了。
“……”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路过薛老板的糖球铺子的时候,都没有心情去买一串糖葫芦。
他与齐释青的目的明明是同样的,找到当年玳崆山上的真相,找到幕后凶手,可他们却像是两路人。他不懂齐释青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计划,又打算拿他做什么——就比如,他是偷听弟子们讲话才得知,他们还要在银珠村待上好一段日子,而这些事齐释青从来不跟他说,对他永远是大大小小的命令。
少主防着他到这种地步,不仅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而且还处处派人盯着。
他说的话齐释青能信五分就算不错,永远要让他的心腹弟子去核实、挖掘。他甚至不确定少主会不会真的把司少康的墓给挖开……
但这也不全是少主的问题,第五君苦笑着注视着人头攒动,慢慢往前走。
即使已经解开了误会,他们仍然对对方有所隐瞒。齐释青瞒他的,体现在方方面面,而他瞒齐释青的,其实总归只有一件事……
这件事,他并不是不能告诉少主,而是他不想跟齐释青再有恩情上的牵扯。少主说的对,他欠了玄陵门太多人命,虽然绝非他的本意,而他却是直接原因。就让少主这么想就可以了。
更何况,此时真凶尚未被找到,当年的谜底也未被揭开,若在此时被人知道这件事——
他也许会死。
第五君垂下头,看了看他的手。现在这只手总算恢复了一些,能弯曲指节了。临出门时,他重新戴上了他的手套,刻意忽视了齐释青看过来的眼神。
齐释青的生气显而易见——他相信自己,可是他不相信司少康。偏偏司少康的诸多事情,就连第五君自己都说不清楚,而齐释青又不愿意听他跟他师父的故事。
想到师父,第五君不自觉笑了一下——司少康对齐释青也怀有同样程度的不信任,如果他还活着,这两人若能遇见,说不定会很有趣。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又长长呼出来。
“随他吧。”他摇了摇头,向前走去。不管齐释青想用什么手段,他陪着就是。
陪到什么时候呢……
街上行人不少,一个路过的小童跑得太快,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个跟头。
第五君伸手将他扶起,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土:“小心。”
小孩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推开他跑走了。
第五君笑着目送着那个扎着朝天揪的小男孩的背影,心里说:“就到查明真相,少主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回灸我崖,再也不出来了。”
他弯下腰,把地上那块绊倒小孩的石头挪到路边。
“玄陵门,终究不是家……”他轻轻嘟囔着,身影渐渐融入了人群。
算起来,第五君擅自从玄陵门离开,一共有三回。
第三回,是他从玳崆山抱着自裁的心跌落,从此改名换姓。
第二回,是他陪着十七岁的少主游历,却只在银珠村呆了三个月。
而第一回……
第五君笑容清浅,随手拍着包袱里的药材。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寄人篱下。
作者有话说:
第五君:如果师父跟少主能遇见,说不定会很有趣!( ̄  ̄)
司少康:……
齐释青:……
俺大爷:宝贝,他们会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第92章 红莲业火(一)
齐释青十二岁的时候,从药王谷拐回去一个十岁的小仙童,被掌门齐冠取了个名字,叫齐归。
小齐归在玄陵门,一呆就是快一年。
最开始的时候,掌门齐冠以为这个药王谷出来的小仙童,最多也就是跟着齐释青玩一阵,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要回药王谷那个洞天福地了——玄陵门再怎样是仙门之首,都跟药王老儿亲自留下、且不许任何人染指的药王谷没法相比!
结果日子一长,齐冠有些惊奇地发现,小齐归跟齐释青玩得很开心,只字不提想家、想回去的事,齐释青也高兴得跟只小公鸡似的,每天雄赳赳气昂昂地当哥哥,于是他也就随这个小家伙呆在玄陵门——毕竟他是很喜欢小仙童在这里的,要是一过问,让小朋友觉得自己在撵人就不好了。
但掌门不过问,不代表玄陵门其他弟子不过问,总有那么一类人,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在他们眼里,别人平白无故得到的好意,根本就不是配得的。
小齐归在玄陵门并不与普通弟子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少主的玄君衙,据说还能睡在少主的榻上,用少主的枕头,每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嚯!这小仙童,待遇就是不一样哈!”
“可不是,谁让人家生就生在药王谷,可比咱会投胎多了!”
——那一阵,齐释青刚开始去上课,留下小齐归一个人在玄陵门里自己逛,他就听见过这样的话。
齐归的年龄本身就小,说是十岁也只是看上去最多十岁,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大;而他的心智更是有与年龄不匹配的天真。
一个一睁眼就在药王谷的小娃娃,在遇见齐释青之前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人。
用齐释青的话来说:“你能听懂话,还能说话,真的很聪明了!”
小齐归就会趴在一边,开心地想,自己真聪明。
于是当有师兄上下打量着自己,说这种他还不是很明白意思的话的时候,齐归只能本能地从他们的语气里判断,他们不喜欢自己。
所以齐归粘齐释青粘得很厉害。
因为有齐释青在的地方,没有人敢乱讲话的。
玄十师兄对小齐归一直很好,跟他说只要乖乖的,就能让他去陪齐释青上几节课。
但是纵使玄十再有能耐,一个十岁最多的小不点,还是不可能所有课都去的——更何况这是药王谷的小仙童,让他学习玄陵门的术法,本身就于礼不合。
所以齐归只能一个人在玄君衙呆着,看小人书,玩玩花草。
可日子不能总是这样过,齐归也会感到闷,他就时常挑了玄陵门的僻静之处瞎逛——他其实也喜欢热闹,喜欢有人陪,但是玄十师兄总是很忙,别的总是能碰到的师兄……还不喜欢他。
小齐归感到很孤独。
一转眼,齐归在玄陵门就呆了快一年,十三岁的齐释青准备进行修炼以来的第一次闭关。
齐归那时已经有些习惯自己呆着了,所以知道整整两个周要见不到齐释青,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焦虑,只是情绪低落了好一阵。
他轻轻拽着齐释青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问:“那等哥哥出来,会陪我玩吗?”
齐释青挺起小胸脯,回答得笃定:“会!到时我带你出去玩!”
齐归眼睛笑成月牙,咧开露出一口小白牙,晃了晃齐释青的手。“好呀,那我等哥哥出来。”
齐释青闭关的第一天,齐归正在玄君衙剥橘子吃,有一个长身玉立、长了一双丹凤眼的弟子来访。
齐归走过去一看:“呀!是玄九师兄!”
他打开了门,邀请玄九进来坐坐,还给了他一个橘子。
“很甜的!”齐归笑眯眯地说。
玄九容貌姣好,是整个玄陵门都数得着的好皮囊。他师从大长老,拜入玄陵门比玄十还要早。齐归虽然跟他不熟,但也挺喜欢他的——
有一回,齐归站在墙后听到了外面几个师兄嚼他的舌根,就在那里悄悄躲着,打算等那几个师兄离开再出去,玄九却正好从那里路过,看到了齐归。
齐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玄九,因为还在躲着,不敢出声,只用口型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师兄”。吐完这两个字,他还有些害怕地仰视玄九,因为之前从未跟他讲过话,齐归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