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砸,站起身。
“下楼吃饭。”
第五君被茶杯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变到吃饭上了。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迟缓地说:“可我上午吃太多,已经吃不下了,中午就不……”
话音未落,齐释青忍无可忍地转身,冲他低吼:“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么?!”
第五君张开了嘴,过了老半天,才发出来了一个音:“没……”
他震惊地看着齐释青的满面怒容,想不明白齐释青怎么会突然这么生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血丝,拳头都攥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砸碎什么东西。
是以,当齐释青下一刻突然伸手攥住第五君的手腕的时候,他下意识躲了一下。
这一下完全起了反作用。
齐释青骤然用力,将第五君向他的方向拉了两步,第五君没站稳,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他惊魂甫定地仰脸看着齐释青,对方的眼睛漆黑如墨,映出来他慌张的面容。
齐释青却没再做什么,他垂下眼帘,攥紧了第五君的手,打开了门。
“下楼吃饭。”他又说了一次。
第五君一路跟走在棉花上似的,眼前晃荡着齐释青的背影,还有自己被攥住的手。
“没事,是左手,不会露馅。”他心里说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之所以服下了化功丸的解药,就是怕自己遇到意外无法自保。他虽然一厢情愿地相信齐释青,但谁又能保证齐释青或是他身边的人不会害他呢?
若是齐释青能相信自己,那么……
第五君隔着一层手套,感受到齐释青的体温,他全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了那里,让他脑子想不了别的。
若是少主能一直这样在他身边……
第五君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神恢复清明。
他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伸手讨要一点海星(*ˉ︶ˉ*)谢谢~~么么~~
第五君还是在齐释青逼迫的目光下吃了一大碗饭。
齐释青甚至还嫌他吃得少,他不得不又灌下去一碗汤。好吃是很好吃,但他真的很撑。
第五君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对于齐释青如今完全不可捉摸的脾气感到困扰,他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突然生气,生气了又会做出什么举动——齐释青近日来与他的肢体接触越发频繁,他不得不提心吊胆,生怕被摸到未散的灵脉而露馅。
另一方面,齐释青这么在意他做什么、吃什么、在哪里,他心里其实……
很开心。
第五君拍了拍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低头藏住一个浅笑。
他喜欢有人关心他、在乎他、甚至管着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是有牵连的,不是谁都不在乎、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他不喜欢孤单。
所以哪怕那人别有用心、目的不纯、有所隐瞒,第五君都不会太在意。他什么都能看开,稍微拥有一点什么,他都会高兴得不得了。
齐释青的目光随着第五君拍肚皮的手,落在了那圆润微凸的弧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对第五君说:“我先回房了。你想在这里待一会儿也可以。”
第五君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待着,连忙对齐释青摆摆手,“少主慢走!”
齐释青深深看了他一眼,对大厅里几个弟子点头示意。
第五君:“……”这人到底是有多担心自己会跑?
他抬头冲那几个弟子笑了一下,收到了数道严阵以待的视线。他无语地叹了口气,继续揉自己的肚子帮助消化。
“修仙的人吃这么多不要紧吗……”第五君小声嘟囔着,“我还是想飞升的啊……别到时候吃了太多五谷杂粮,身躯太沉飞不动。”
第五君撑着脑袋,在大厅里放空发呆了快一个时辰。
他其实很困很累——昨日甩掉暗卫、去暖莺阁见小甜甜、奔波数十里给师父扫墓,夜里回来就被齐释青抓到屋里问话,到现在为止,将近两日一夜都没合过眼。
在齐释青身边,他不敢放松警惕。从灸我崖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连入定都得留一个心眼。
第五君闭上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每次快要滑到桌面上的时候,他都能神奇地再直起胳膊,继续假寐。
一阵人声从千金楼外传来。
第五君迷蒙地睁开眼,正看见玄十带着四五个弟子进门。有一两个人手里还拎着长戟,显然是刚刚用过什么法术。
“玄十师兄!”第五君清醒过来,朝他们招招手。
玄十看见他,笑着走过来,问:“你怎么在楼下?”
第五君一撩头发,洒脱道:“少主大发慈悲,允我在这里放放风。”
玄十哭笑不得地在第五君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
“你昨天到底去哪了?让我们好找。”
第五君笑嘻嘻地反问:“师兄们是去哪了?”
玄十冲那几个弟子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回房了,然后转头对第五君说:“昨日秦哥庄的人说他们那儿招鬼了,想让我们去看看,但昨天所有人都出去找你去了,没人顾得上,所以今天才去。”
第五君抿起嘴来,露出有点内疚的神色。
玄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只是他家有个下人被附身了而已,每到夜里就被鬼驱使,杀鸡宰牛泼血吓人,现在鬼已经赶出来了。”
第五君让玄十摸完头,乖巧地说:“师兄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少主他……是什么时候出关的?”他抿了抿唇,问得很是谨慎。
“我想想啊……”玄十回忆道,“少主是两年前出的关,之后肃清玄陵门,结束后才亲自出来找你,我们跟着一起,找了一年。”
不待第五君开口,玄十赶紧补充道:“但你不要以为少主好像才开始找你似的,少主闭关之前就交代他的暗卫找你,一直到他在灸我崖找到你,从未停过。”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第五君的发丝。玄十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在他耳里却好像沦为了微弱风声的背景,他愣住,呆呆地看着玄十。
玄十观察着他的脸,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少主没跟你说过?”
“什么……肃清玄陵门?为什么要肃清?出了什么事?”第五君心如擂鼓,他嗓子微哑,急切地打断玄十,连“师兄”都忘记叫。
玄十睁大了眼,深吸一口气,身子后仰,惊叹一般道:“少主竟还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第五君声音都拔高了。
玄十紧紧闭着嘴,看第五君焦急的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从小归失踪,少主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性格越发冷酷。别的弟子也许迟钝,比如大师兄玄一,但他自己却是明显感到少主对他们所有人的提防。等找到齐归,少主对他们的防备仍然没有丝毫减弱,他们甚至不可能单独跟小归说话——旁边一定有少主的眼线。
所以上一回他跟小归在房里聊天,是少主默许的,目的是问一问小归当年是如何治愈邪神咒诅的——他还觉得少主终于信任他、卸下了一点心防,松了口气。
只可惜,有心结的不止少主一个——小归对他并不信任,对少主也不信任。
玄十那时想,有很多话由自己说不合适,少主的心思应该他自己去剖白。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俩人还在互相试探,合着少主什么都没说明白!
望着第五君灼灼的眼睛,玄十心里好像有一瓶水在晃荡,他想起来小归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谁看了谁都不忍心。
他想掐一下第五君依然有点肉肉的脸颊,但考虑到少主的暗卫也许还在附近盯着,便压下去了这个念头。
“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玄十觉得这话怎么都不好说,措辞了又措辞,才说:“小归,当时三家围剿是少主闭关前发起的,目的是诛杀堕仙、为民除害,但他从没想波及到你。”
“少主重伤闭关,玄陵门弟子分散。那个时候,我率一部分弟子在蓬莱岛西调查堕仙的线索,不在派内;玄一师兄留在门派,主持丧葬之事、安抚门内众人。而玄廿,则主持了三家围剿,联和另两个门派,在整个蓬莱岛内抓捕疑似堕仙之人。”
第五君屏住呼吸,脸色隐隐发白。他僵硬地坐在长凳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十,如同一个假人。
玄十忽然就理解为什么少主还没跟小归说这些事情。这些切实伤害到小归的事情,让他们两个生了嫌隙,少主很难开口。
“玄廿他……”玄十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第五君的眼睛,沉静道:“被玳崆山之乱冲昏了头脑,笃定你是罪魁祸首,擅自以玄陵门的名义,对斧福府和见剑监宣布,要抓住你,并且……”
玄十轻轻握住第五君在桌上握起的拳头,怕他承受不住似的,停顿好久,才说出了那句话——
“不论死活,身首异处。”
第五君把手从玄十手底下挪出来,放在自己膝头。
他能感到自己的腿在打颤,无法静止。他的牙齿甚至都战栗起来,只能死死咬住,才没有失态。
从两年前,在蓬莱岛东的喜客来茶楼听到少主出关的那一刻,他做梦都想追寻的真相,压抑不住的猜想,对“少主不想杀自己”这个念头绝望的相信——在司少康死去之后被彻底搁置掩埋,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提起——
却在此刻,被玄十安静地揭开。
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一丝声音。第五君慢慢地红了眼眶。
玄十赶忙去给他找手帕,第五君却豪放地一抹眼睛。
“我就知道,不是少主说的。”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语气,声音却哽咽了,听上去很委屈。
数层楼之上,楼梯转角处。
一直躲在那里观察、听着玄十和第五君对话的齐释青,忍不住握紧了楼梯扶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周五啦!周末快乐!
第88章 心结(九)
见到第五君的反应,玄十心里顿时一紧。他原以为小归只是经历了三家围剿,然后才与少主产生了嫌隙,却没想到他听说了那道要取他首级的命令。
这可误会大了。玄十感到一阵牙疼。这么长时间少主连这都没解释明白,实在是……
然而他瞅着第五君压着眼泪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以为少主要杀自己的小归,这些年心里该多难过啊!
玄十叹了口气,决定把话一次说完,省得之后少主跟小归两个人再互相揣度、说不清楚。
他给第五君倒了水,推过去。
“少主出关后,得知玄廿的所作所为,大发雷霆。”
“肃清玄陵门用了将近一年。少主把支持玄廿的弟子挨个纠出来,外姓门生逐出玄陵门、亲传弟子关进善念堂重罚。那个时候,门内起了内讧。”
第五君低头捧过自己的碗,抿了一口。
玄十等他喝完水,才继续说:“中间的诸多事就不跟你说了,总之少主背负了很大的压力,用强硬的手段执掌玄陵门,叫停了三家围剿,不许所有人再提对你的猜测。”
第五君的手绞紧,眼睛越来越涩。
齐释青作为玄陵门的少主、下一任掌门,明明是最大的苦主——亲生父亲、三位长老、六十八名弟子,为了寻找失踪的自己,惨死于邪咒过境,无人生还。在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堕仙、是欺师灭祖的叛徒时,齐释青却选择相信他。
玄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跟讲故事似的平铺直叙。“最后,玄廿被惩处在善念堂思过二十年。”
第五君大惊失色。
“二十年?!”
玄十点了点头,“就连大师兄玄一,因为没有及时制止玄廿的行为,也没能力排众议撤下对你的悬赏,被罚在善念堂思过一年。少主当时说的是,若……”
他的话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玄十。”
第五君和玄十齐齐看过去,齐释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的楼梯口。他周身依然泛着冰冷的气场,但第五君此刻却没有任何惧意,他殷切地望着齐释青,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脚甚至都抬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一声令下,他就会冲过去,抱住这个人。
齐释青不着痕迹地看了玄十一眼,目光里带着默许,然后冲第五君勾勾手指。
“过来。”
第五君嗖地站了起来,飞也似地跑了过去,在齐释青身边站好,仰脸看着他。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全程没有再给予第三个人以关注。
独自坐在空旷大厅目送他们的玄十:“……”
齐释青没有抓第五君的手、或者胳膊,他自自然然地双手下垂,在木质楼梯上稳重地走着,比平时的速度还要慢一些。
第五君跟在他后面,虽然哪里都没挨上,但还是贴得紧紧的,手只要稍微晃一晃,两人就能肌肤相触。他的眼睛跟一对小灯笼似的,死死地扒着齐释青的后背。他觉得他的心跳声要吵死了,甚至担心齐释青会听见。
终于,站在房门口的时候,齐释青停下了脚步。第五君没刹住车,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手飞了起来,被齐释青捉住。
他没有回头,就这样牵着第五君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五君脸红得厉害,喉头肌收紧,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
为了掩盖这声动静,他咳了一嗓子,主动问齐释青:“少主,刚刚玄十师兄跟我说,你把玄廿师兄罚在善念堂,要关二十年。”
齐释青把他带到桌边坐下,沉闷地“嗯”了一声。
第五君眨巴着眼,一个劲儿地看齐释青,想听他再说点什么,然而齐释青却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沉默下来。
二十年的刑罚听上去骇人,可齐释青即使在找到第五君后,仍然在夜里后怕。他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齐归并没有失而复得、没心没肺地在蓬莱岛东当一个破落门派的掌门,而是死在了玳崆山,尸骨无存。
对着第五君期待的眼神,齐释青说不出别的。他太了解他了,知道这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不用说让恶人现世报了,他甚至连找到仇人真凶的执念都没有。他更不想听第五君说什么他能理解玄廿恨他、二十年太长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他出关以后,这种话听得实在太多——无数人骂他识人不清、忠佞不分、心狠手辣、忘恩负义……
可不是么,杀父灭派之仇还未报,他却偏偏要相信最有嫌疑的人,并且袒护到了极致。
知道有人假借少主之名,悬赏齐归项上人头的那一刻,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浑身杀气,单枪匹马立在肃杀的善念堂,唯一庆幸的就是齐归一直失踪,并未被找到。
善念堂里跪着密密麻麻的弟子,有服的、有不服的,跪在最前的就是玄廿,眼里含着无所畏惧和淡淡的嗤笑。
长戟破空,刀刃贴在玄廿的颈侧,齐释青自上而下俯视他,一字一顿地说:
“倘若齐归的尸体在我眼前,杀他的、抓他的、辱他的……我会亲手,让你们身首异处。”
堂下跪着的弟子听见齐释青这句话,无一不胆战心惊。
齐释青将玄廿关进了慈悲堂——这是专门责罚玄陵门亲传弟子的重刑室。
慈悲堂内,没有慈悲。
玄廿所佩的三长老玉佩被褫夺——这本是长老首徒日后继任长老的资格,也是能开慈悲堂的钥匙。只有持玄陵门亲传玉佩者,才能开门。
二十年,玄廿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斗室内自省。
思及那时的场景,齐释青的呼吸略沉重了些,胳膊却忽然一软。
他低头看去,第五君的两只手都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就跟小狗搭过来两只前爪似的。他看着第五君明亮的眼睛,心头蓦地一软,好像扑通掉进了一团棉花里。
“你不累?”齐释青问他。都快两天没休息了,依然看着这么精神。
第五君笑嘻嘻地说:“累。我要沐浴更衣,然后睡个好觉。”
齐释青冷着脸点头,起身要去吩咐外面的弟子送水。他刚站起来,就被扯住袖子,脚步一顿。他低下头,看见第五君笑得灿烂,仰着脸问他:
“少主,你会保护我的吧。”
第五君的语调没有上扬,这并不是一个疑问的句子。他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要听齐释青再说一次,这样会更加高兴。
齐释青唇角微微提起。他没有忍住,伸手掐住了第五君的腮帮子,轻轻一拧。
“会。”
听到这个回答,第五君眼里的光亮快要溢出来。他抓住齐释青的手,脸蛋歪进去,笑得如同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初生的太阳。齐释青眸子闪烁,指尖微曲,像是逗弄第五君脸上的软肉似的,揉了两下,然后松开手,走去门口。
第五君笑盈盈地看着齐释青为他要热水的背影,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枚药丸。
——在灸我崖,当他知道齐释青要给他吃化功丸的时候,他就做了两手准备。
他给自己配了解药,可同时,也配了化功丸。
他想,万一之后瞒不下去,他还有这个下下策——把药吃下去,散了自己的功力,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摸出来了。
虽然他的灵脉经不起折腾,此时散掉功力,此后不定能恢复成什么样。可是今时今日解开误会,他知道少主从未想害他,他得到了少主的保证,少主会一直保护他、在他身边,并且——少主信任他。
第五君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满心欢喜地注视着齐释青,在对方转过身前,将这枚丸药送到嘴边,张开唇,吞了下去。
苦味在口腔里化开的时候,第五君心头泛起一丝悸动。
他喝了一口水,将药彻底咽下去,胃内起寒,但心头却是热的。
第五君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去沐浴的房间。
他想,他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五君在里间沐浴,齐释青在外头坐着,有些心猿意马。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第五君今天心情激荡,而且很欢喜,对他也少了很多提防,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他就知道第五君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两年未出关,一定会去找人核实,于是才把他一个人留在楼下,默许他跟玄十偶遇,让玄十跟他说当年的事情。
这些事,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他知道,即使他说了,第五君也未必会信。
四年未见,再见到第五君的时候,齐释青恍惚间不认识这个人。从小在他身边蹦跳黏人的幼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掌门,还拜过师父收了徒弟。齐释青听过几回第五君说起他师父,几乎觉得第五君将司少康的举止作派学了个十成十,在他身上,再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齐释青自嘲地轻笑,如今第五君的缜密心思和不轻信于人的脾性,倒是跟他一样了。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第五君,他想要依赖他、信任他、走去哪里都会缀在身边的齐归。
作者有话说:
俺大爷:给你老婆就不错了,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第五君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体却冷得厉害。
化功丸从百会穴开始,一点一点压制了他的灵脉。本来灵气周转的脉络,如同被抽干汁液的枯枝,迅速破败萎缩,变得僵硬而脆弱。
心脏处传来一阵疼痛,第五君在胸口掐了一把,头埋在水下,掩住了一声痛哼。
本就灵脉受损的人,服用化功丸,无异于服毒。但第五君想,横竖这是保他清白的法子,齐释青也会保护自己的,之后再吃解药就是。
周身灵脉归于平寂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齐释青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第五君出来,心里突然发慌。
他叫了两声:“齐归?”
但是没人应他。
他当下就冲了进去,果然见浴桶外搭着一截白皙的手臂,人已经沉了下去,杳无声息。
“齐归!!”
齐释青一把将人从凉水里捞了出来,赶忙去试第五君的鼻息,手指却不稳,一丝气都没摸到。
他顿时慌了。
顾不得别的,他将手中光裸的躯体放在榻上,开始给他按压胸口。
一下,两下……
齐释青眼前瞬间蒙起雾气,嗓音都在颤:“齐归,齐归!!”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第五君喷出来一口洗澡水,然后恍惚地睁开了眼。
他眼前蓄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齐释青穿着一身黑衣,俯身站在他身边,手还压在他胸膛上。
“少,咳咳……少主……”第五君抬手抓住齐释青的胳膊,被齐释青扶着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顺着自己裸着的胸脯往下瞅了瞅——
第五君顿时耳朵冒热气,他一把抓过榻上的锦被把自己包住,然后缩到床脚。
齐释青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恢复了平常冷漠淡然的样子。
他目光垂下,瞥到一地狼藉——将第五君抱过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水洒了一路,屏风被撞翻,椅子都被踹倒两只。
“……”
那一团被子哆嗦了一会儿,发出了声音:“少主,我……”
齐释青一股怒火顶上来,冲他吼道:“沐浴都能淹死,你可真是出息!”
被子被凶,僵硬了一瞬,然后又哆嗦起来。
第五君裹紧湿透的被子,牙关颤着,扒拉出来一对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对齐释青说:
“少主,我发烧了……”
他浑身冷的厉害,理应去到一个干燥温暖的地方,可是这床湿了的被子又不能放开——他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齐释青喉结一动。他看着第五君越发红润的双唇,蒙着雾气的眼睛,大手一伸,将一整团被子都揽了过来。
第五君就在床上唰地平移过去。
第五君懵懵地一动不动,大眼睛瞅着齐释青将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会儿温度,然后说:“出来。”
第五君裹紧被子摇了摇头,“我不。”
齐释青就跟听见了“好”似的,直接伸手扯下了他的被子。
没等第五君反抗,他就被兜头罩下一块绵软的布料。
“伸头。”齐释青吩咐道。
第五君条件反射地将脑袋套进衣领。齐释青顺势将他的湿头发捞出来,拿一块干发巾擦了擦。
“伸胳膊。”
第五君乖乖将手伸进袖子。
“另一只。”
第五君伸了另一只。
一套流程做完,他才意识到齐释青给自己穿好了上衣,等对方又淡定地拎过来一条亵裤的时候,第五君打了个颤颤,连忙伸手接过:“少主,我自己,自己来就行。”
正准备蹲下的齐释青斜着眼看他,“你小时候我没少给你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