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作者:俺大爷  录入:03-05

但第五君偏偏看中了这个清净的地角。
“中秋节,你家屋顶上的亭子有人包了没有?”第五君问正打哈欠的掌柜的。
“哈?屋顶上的亭子?”掌柜的睁开含着惺忪泪水的眼睛,“我们家里面都坐不满,楼上从来没开过,早生灰了!”
第五君一挑眉,阔气地掏出来一锭银子。“中秋节晚上别再让别的客人来了。”
那掌柜的愣了一下,紧接着清醒过来,立马凑到第五君身边点头哈腰。
“好的嘞!没问题!客官大爷您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您是想用楼上的亭子吗?”
“嗯。”第五君笑着说:“把亭子打扫好,该布置的布置了,要好茶,好水。”
“好的没问题!瓜果甜点我也都给您备上!都是顶顶好的!”
第五君想了会儿,看了眼戒备的少言,又说:“还有,不管是我今日过来,还是中秋节当日包场,请掌柜的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掌柜的郑重保证,拍着胸脯道:“懂!我今日没见过您,那亭子我们也从来没用过!”
定好赏月的地方,第五君又去市场确认了一下他定的红豆苗,万事俱备,便喜滋滋地跟着少言回千金楼。
他回到八层,看见一个暗卫正从少主的房间出来。
“恕尔?”第五君惊讶地认出这个风尘仆仆的暗卫,他浑身上下脏透了,脸色也难看得很。
恕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少主在房间里。”
第五君敲了敲门走进去。
屋内的一地狼藉已经收拾好了,楼上的堕仙没有什么声音,显然是恕尔带回来的锁鬼链已经用上了。
齐释青坐在桌边,面前是几张宣纸,上面满满都是黑色墨汁写的鬼画符。
“回来了?”齐释青偏头看他一眼,神情依然是严肃的。
第五君以为是这堕仙又留下了什么谜题,就凑过去看。
却听齐释青说:“恕尔刚刚带回来消息,见剑监的少主陈沉死了。”

齐释青颔首。
“恕尔去榴莲园取锁鬼链的时候,见剑监的驻地正乱作一团。因为担心是地下火眼出了问题,我们的弟子就去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见剑监竟然连看守驻地的弟子都跑了。”
“等到进了他们的营帐,就看见见剑监少主陈沉横死床榻之上,表情狰狞无比,如同被厉鬼撕扯五官。”
第五君遍体生寒,“这不是……”
“没错。”齐释青沉沉望他,“恕尔亲眼所见,见剑监少主的死状,跟花灯会外面那个死去的百姓一模一样。”
第五君牙齿颤了一下,喉结滑动,喃喃道:“按日期来算,陈沉跟花灯会外那个人,是同时间死的……也就是说,不止银珠村这里有堕仙,榴莲园那里也有……”
齐释青看第五君魂不守舍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说:“你现在是安全的。”
他沉默片刻,又说:“你若是不放心灸我崖,我派弟子过去。”
第五君摇了摇头,“不必……”
他并没说出来,有玄陵门的人出现的地方反而不安全。照目前的形势看,堕仙是跟着玄陵门走的,千金楼这里是,榴莲园那里也是有玄陵门的驻地。
“榴莲园那里,除了见剑监少主以外,还有别的伤亡没有?”第五君定了定神,问道。
齐释青摇了摇头,“并无。”
“见剑监几日前刚刚发丧,如今少主又离奇身亡,无人主事,现在人心惶惶,门生已经少了一半。”
第五君飞快思索,“你曾经说过,现在蓬莱仙岛上的仙门越来越少,小门小派几乎灭绝了个干净,如果见剑监这个大派都要散了,那么接下来……”
就轮到了斧福府和玄陵门。
第五君慢慢闭上了嘴。怪不得柳下惠子会带斧福府的弟子来千金楼。
齐释青手头事务极多,就第五君在这儿呆着的功夫,一会儿就有暗卫进来通报一趟,齐释青手里过了不知道多少封密信。
第五君见状也不好打扰,只说了句“今日我跟少言出去了一趟,有什么事你问他好了”就离开了。
齐释青正专心看着手中的一份密函,一直到第五君轻轻合上他的房门也没出声回应。
第五君站在第八层的栏杆边,望着千金楼里的人来来往往。
玄色道袍的都是玄陵门的人,大厅里摆了无数张卦象,玄十正和几个玄陵弟子辩论着什么。
各层楼梯上走着归来和外出的弟子,每个人身上都有金色的罗盘,在黑色道袍的映衬下耀眼夺目。
时不时有几道轻功闪过的身影,第五君知道那是少主的暗卫,不知从千金楼哪个密道钻出来,又跳跃到哪个暗门消失。
突然,一抹熟悉的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第五君迅速矮下身来,从一个无法被看到的盲区观察着。
立刻有玄陵弟子走到柳下惠子跟前行礼。柳下惠子对那弟子说了句什么,弟子点头,然后朝楼上走来。
第五君连忙往自己的房间躲。
那传话的玄陵弟子果然一路走上了八层。第五君从门缝里注视着他敲响了少主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那弟子和齐释青一并走了出来。
第五君跑到栏杆边,目送齐释青进了柳下惠子的房间。
他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默默直起腰走回了自己屋里。
屋子里很安静。
千金楼里的所有人都紧张又忙碌,只有他是个闲人。
齐释青并不想跟他共享所有的消息,就连他之前问要不要一起查堕仙的事,齐释青也只说让他等着,不要添乱。
第五君抿了抿唇,坐在桌边提起笔,给他的小徒弟写信。
他想,即使在玄陵门里格格不入,他还是灸我崖的掌门,是刘大刚的师父。他是有身份的,有事情要做的。
齐释青与柳下惠子的谈话一谈就谈了几个时辰。
第五君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齐释青今日没有来叫他吃晚饭。
千金楼里众人都是辟谷的,只有后厨的两个弟子还惦记着每天都要吃东西的第五君。
第五君也不想亏欠他们的心意,到了晚上饭点,就跑到大厅去吃饭,期间一直仰着脑袋看六楼。
“你看到斧福府的人了?”玄十在他身边卷起一张卦图,笑眯眯地问。
第五君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吃饭。
“惠子一直以为你死了,我们还都保密着,谁都没告诉她。”玄十悄悄跟他说,“少主不让。”
第五君又点了点头,把面前的筷子拿一双给玄十,“师兄吃吗?”
玄十摆了摆手,“不用啦。一会儿我去找少主和惠子他们,兴许一起吃。”
第五君拿筷子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毕竟是斧福府的贵客,要好好招待的。”
玄十笑着感慨,“是啊,少主已经在外面找好了地方。”
第五君低着头扒饭,狼吞虎咽的,“嗯,应该的。”
第五君用比往日快一倍的速度吃完了晚饭,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刻意在经过六层的时候慢下了脚步,试图听一听少主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刚停下,柳下惠子的房门就要打开,第五君连忙向八楼逃窜,生怕被撞见。
隔着两层楼,第五君就听见了温柔的女声说:“这五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让他们随你的弟子一起行动,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安排。”
“好。”齐释青说。
第五君轻轻关上房门,心想少主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天黑了下来,银珠村上灯了。
第五君趴在窗口,望着远处花灯节的鲜艳色泽,还有住家商铺的点点灯火,轻轻摩挲着左手。
他禁不住想,不知少主今晚会在什么地方宴请斧福府的贵客。
接着又想,再过几天等中秋节的时候,少主收到自己的告白,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答应的吧。
第五君摸出自己破旧的钱袋,一锭银子是他积蓄里相当大的一笔,他用来给少主包场了。
“不过这不算什么。”第五君笑着想,“自古以来男人讨媳妇都得花钱的,何况是少主这样的身份,花多少钱都不过分。”
临近中秋,夜晚正式泛起凉意。
第五君拢了拢衣襟,抽了下鼻涕,把窗户关上。
他走去衣橱,想了半天给少主告白的时候要穿什么,最后取下来了那件他在玄陵门时穿过的黑色镶金的道袍。
对着铜镜,第五君小心翼翼地试了试。他离开玄陵门的时候是十七岁,如今过去四年,体型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似乎个子高了一点点,肩膀宽了一点点。
反而穿着宽松的道袍更能撑得起来,像那么回事。
第五君咧开嘴,忍不住给自己重新束发,他曾经用的乌木簪子丢在了玄陵门,现在就用毛笔代替。
好像时间从未流过,十七岁的自己就在铜镜里。
他把衣服重新挂好,洗漱又更衣,折腾完准备就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第五君并未想着少主回来还能主动来看他,但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第五君还是迅速蹦下榻,眼睛亮亮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玄一。
玄一身上带着赶路的尘土味道,但周身的气质是一如既往的沉重和苦大仇深。
“少主在么?”玄一开门见山地问他。
第五君:“不在。”
玄一皱起眉头:“少主去哪儿了?”
第五君往外面瞅了眼,道:“今天斧福府的少主还有弟子来了,少主好像出去宴请他们了。”
玄一颔首,然后转身就走。
第五君叫住他:“师兄,你是有什么事要找少主吗?”
玄一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对他说了。
“少主让我查见剑监掌门的死因,查到了。”
“我去了见了陈飘飘,她也怀疑见剑监掌门死因有异,秘密做了尸检。陈世泊并非死于旧疾复发,而是中毒身亡。”
也许是夜深人静,玄一此刻对第五君并不像白天时那么严厉。他好像仍然是他的大师兄。
第五君愕然问道:“中毒……?”
玄一看了他片刻,颔首。
“据陈飘飘说,见剑监掌门是赴一旧友之约,回去就不行了。但陈世泊走前并未说过这个旧友是谁。”
第五君有些意外于玄一的坦诚。
他低声说:“谢谢大师兄告知。”
玄一没说什么。他目光下移,看见第五君的装束,刚想说“你快去睡觉吧”,却听第五君轻声问:“那陈飘飘……她还好吗?”
寂静昏暗的千金楼里,玄一胸腔微微起伏,似是叹了口气。
“为了稳住派内众人,她决定和见剑监大弟子时迈成亲。”
第五君哑然失语。
他和玄一对视片刻,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唏嘘。
那个嚣张跋扈、爱娇爱俏、是众人掌上明珠的见剑监大小姐,再也不见了。

第五君在黑夜里静静地失眠。
玄一师兄走后,第八层又恢复了寂静。第五君在床榻上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从灸我崖出来的每一天,第五君都过得很清晰。
他还在玄陵门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体会。那时的他是个小孩子,总感觉日子是无尽的,一天天过得很快,很多小事被更大的、更有趣的事从脑海里挤了出去,渐渐就消失了。
但从和少主重逢开始,他每日跟少主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饭,睡在什么地方,穿的什么衣服……他都清楚地记了下来。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难得的,于是不自觉就用了十分的心神。
第五君轻轻咬着嘴唇,耳朵对声音敏感到了一定境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想是不是少主回来了。
但是并不是。
那是窗外的风拍窗棂,是密室里的堕仙扯动锁链,是几层楼下的弟子重重拉开板凳。
第五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他敲响齐释青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身后这次响起了云城的声音。
云城听上去比少言欢快许多:“公子,少主已经出去了,嘱咐你不要乱跑。”
第五君回头微笑,说了句好。
一连两天,第五君都没见到齐释青。
白天,第五君有时会趴在窗边望着千金楼下的路人,辨认着每一张也许他认识、也许是可疑的脸。他看见斧福府的红衣弟子跟玄陵门的弟子一同进出过好多回。
似乎玄陵门如今已经和斧福府商定好了什么计划,只是瞒着他。
第五君觉得这没有什么。如今他是灸我崖的掌门人,明面上与齐归没有任何关系,而少主一行人也并未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斧福府,显然是有他们的安排。
到了晚上,第五君会在睡前再看一会儿中央大街的花灯胜景。从高处望去,那一片花灯像是连绵的火烛,不知在给哪位神仙上供。
想起神仙,第五君就想到了司少康,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像神仙的人。
司少康还活着的时候,第五君就好奇地问过不少关于上界天庭的事,司少康每次都是一笑而过,语焉不详。那时第五君觉得师父不说自然有师父的理由,毕竟他对自己的修炼可谓完全不操心,一看就是对修仙、飞升是有些态度在的。
但如今想来,第五君反倒觉得这是司少康是个神仙的明证,神仙化为凡人,自然得受一些约束,不能乱讲上界的事——起码从小看的神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更何况,司少康知道邪神的名字。
这一点第五君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在司少康引走那个法力高强的堕仙时,曾说过:“你果然是祝祚的信徒。”
那黑衣人当时就惊愕不已,反问他究竟是谁,竟能知道邪神名讳。
第一次听见“祝祚”二字的时候,第五君就说不上陌生。他不知为何好像知道这个名字似的,并且没来由地对此感到反感和厌恶。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整个蓬莱仙岛的神话本子,从幼儿画本到经卷藏书,没有一处记载过上界天庭任何一位神仙的真名。在所有凡人的记载里,只有法号。
譬如帝君是“上清元始天尊”,邪神君是“玉清无量天尊”。别的神仙则大多官称俗称混杂,比如媒神月老,医神药王老,文昌星神司命……
但司少康竟然能知道邪神的本名。
第五君想,除了师父这个神人外,若再有第二个人知道邪神名讳,他一定是堕仙。
第五君这两日闷在房内,把玩了好久自己的暗器银针。虽然如今灵力全无,但仅凭手上功夫和技巧,他用暗器还是能勉强保身的。
这也要归功于司少康对他的提点。曾经在玄陵门数年难以突破的内力瓶颈,竟然被司少康三言两语的提点给突破了,而且还是在断了一边灵脉的情况下。
“我都说过,你早该就是我的人。”司少康曾经背靠灸我崖那一面灵牌墙不着调地说。
第五君那会儿嗯嗯啊啊地敷衍道:“我生在药王谷,本就是灸我崖的弟子,都是玄陵门先把我从药王谷带走了。”
然后司少康就哼笑着拿扇子打他的脑袋。
把银针装入乌木小盒子里之后,第五君又打开了他装药的小药匣,最上层的是一枚他炼好的化功丸的解药。
他看了那枚药片刻,抿了抿唇。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如果没有什么差错,他同少主把话说开,就全都坦白了。在那之后,他就可以吃解药了。
现下情势紧张,早一点恢复灵力,就能不再给少主添麻烦。
第五君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可能不够格,但他还是想与少主并肩作战。
这夜入睡前,他照例走到了八层的楼梯口。
立刻有齐释青的暗卫出现。
他们轮番守着他,每当他有下楼出去的迹象时,就会出现阻止。今天夜里在千金楼的是恕尔。
“公子。”恕尔叫他一声。
第五君向着声音的方向转身,温声说:“恕尔,我不出去,你不用紧张。”
“我就是想问问,少主还记得明天晚上我约他去茶肆么?”
恕尔点点头,“少主当然记得。他今日还又嘱咐了一遍把明天晚上所有的事务都推了,说要陪公子赏月。”
第五君眼里流露出笑意,“那就好。”
恕尔再度点头,对他说:“公子早些休息。”
第五君却缓缓走到门边,对想要盯着他关好门的恕尔说:“恕尔,能告诉我少主这几日在忙什么吗?”
恕尔怔了一瞬,紧接着板正道:“我们只是做少主吩咐的事情,至于少主在做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第五君轻轻颔首,又笑着问:“那他今晚还回千金楼吗?”
恕尔波澜不惊道:“不知。”
第五君“嗯”了一声,紧接着换了话题:“那明天我能自由出去吗?”
像是怕恕尔不同意似的,他又补充了句:“我跟云城商量好了,他说从千金楼到茶肆这段路你们都查看过无数遍了,我自己走没问题的。”
恕尔的腮帮子微微抖动,看上去像是磨了磨后槽牙。
第五君赶紧再加一句:“而且你看,我本来易容得好好的,谁都不认识我,要是你们非得跟着,那我目标太明显了啊!别的不说,就斧福府的弟子肯定看了都奇怪啊!”
恕尔眼神一动,第五君就知道这事儿有戏了。
“等我禀过少主,可以的话就告诉公子。”
第五君装模作样抱了抱手,“多谢多谢。”
门一关上,第五君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
从恕尔的回答他能推断出来,少主已经好几日没有回过千金楼了。
第五君突然无比荒唐地觉得自己像个等待宠幸的妃子,被关在屋子里,被人看着,什么都不准他知道。
他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慢吞吞上了榻。
“少主只是太忙。”第五君对自己说,“更何况他信我,只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
第五君提起一个笑,期待地想:“明天肯定就都说开了。”

第186章 勇气(十四)
中秋节的早上,第五君一醒来就收到了恕尔的好消息:他今天一天可以自由行动,前提是在茶肆和千金楼两点一线。
“成,没问题。”第五君笑眯眯地应下,然后才说:“那一会儿你先陪我去趟市场?我得去取点东西。”
恕尔慎重思考了半晌,点头答应了。
第五君捧了一棵罩着黑布的盆栽走了出来,恕尔盯了一会儿,心道这大概是他订的什么药材今日才送到,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一路给送回了千金楼。
“公子今日当心。”恕尔消失之前嘱咐了一句。
“那是自然。”第五君志得意满,顺便说了一句:“中秋快乐。”
恕尔早就没影了。
第五君抱着他的红豆苗站在门口,轻笑一声。
他走进房间,掀开兜布,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棵红豆苗。
几天前他去集市卖花老板那里的时候,就说要请他帮忙订一棵漂亮的红豆苗,说好中秋节早上到货。
今日一看,果然标致又健康,第五君甚是满意。
“虽然你现在还是一棵小苗苗,但你会长成很大的红豆树的。”第五君摸着一片小小的、羽毛一样的绿叶子,心情颇好地说。
他都想好了,等这棵苗长大点,盆栽盛不下了,就移栽到土里——那时他们八成就回玄陵门了,种在玄君衙里就不错。
或者种在千金楼里也挺好的,毕竟玄陵门里已经很多树了,但千金楼仍然光秃秃的,光看上去唬人,没什么生机。
第五君嘴里哼着小曲,把假面皮、要穿的衣服全铺在榻上,就等着下午出门。
上午的时间里,第五君为消磨时间,研究起了密室堕仙写的鬼画符。
他虽然好几天没见过齐释青了,但是让暗卫传话总能得到答复,比如他说想看堕仙到底写了些什么,齐释青就叫人送到他房里。
从给了堕仙纸笔开始,每日齐释青的暗卫都会从密室里找到好几张“墨宝”,有些是一整张洇透了的墨,有些是莫名截断的线条,有些则像是意义不明的图案。
第五君将这些宣纸在地上一张张排开,然后又调换顺序,看了片刻后,再度调整,让某几张宣纸压在另外几张上——终于出现了连贯的线条。
这是笔画。
第五君认出了一横、一竖、一撇,这三笔明显是用了笔力认真写成,而其余的线条依旧非常抽象,无法辨认。
“横、竖、撇,能组成的字可太多了……”第五君蹲在地上拿手随便写着,皱着眉头。
而且按照日期排列看的话,这堕仙的神智是一日不如一日,反映在越来越混乱的书写上。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第五君叹息着起身。一个被毁容、逼疯的堕仙,被所有人当成人魑,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他把这些宣纸重新收好,突然意识到,他的小徒弟刘大刚今日还没有给他说过话。
往常绝不会这样的。大刚的习惯是早上一起床就对着传音符给他请安。
这都已经快中午了。
第五君心里刚升起一点不安,紧接着耳朵里就传来了大刚的声音,把第五君的心给按回肚子里。
“师父!”小男孩兴高采烈地叫道,“今天我中午吃的萝卜丝炖大虾……”
第五君莞尔一笑。
行吧。怠惰就怠惰点吧,只要没事就好。
太阳从正头顶开始往西边微微倾斜。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今天是个艳阳天。山水银是碧池
随着时辰的临近,第五君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一下一下地从胸腔传递到耳膜。他在窗台前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矫枉过正地赞叹着凉爽的秋风——实际上心神早就飞了。
紧张和期待让他的双手不停地冒汗,走路都异常地别扭,他甚至不敢太早换上那身道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绊倒把衣服弄皱了。
终于等到第一抹晚霞在半边天空倏然绽放的时候,第五君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然后走到铜镜跟前。
他认认真真、无比细致地给自己戴上了人皮面具,确认没有一丝疏漏。
又给自己束发,用黑色布条扎了一个高马尾,他摇了摇头,长发就微微晃动。
最后,他穿上了那身玄陵门道袍。
第五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戴着假面皮的他是一个陌生的玄陵弟子。
他的目光下滑到腰间,所有玄陵弟子在那里都坠一个金罗盘,他腰间却空空荡荡。
“果然太明显了。”第五君暗自思忖。
在玄陵门的时候,他穿这身穿成了习惯,并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然而时过境迁,今日再穿上这身衣服仔细审视自己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没有罗盘是多么扎眼的一件事。
于是第五君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白罩衫,扎上腰带,挡住了里面的黑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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