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还记得他是在暖莺阁里,说话得小心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一下挎住玄十的胳膊往楼下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兄你再陪我去一趟集市喔~”
玄十宛若玄一附体,板着个脸拧着个眉,一语不发地被拽着往外走。
第178章 勇气(六)
第五君兴高采烈,脚步轻快地回了千金楼,和师兄们问了圈好,哒哒哒跑上八层自己的房间。
玄十满面肃穆,步伐沉重地走进千金楼,没理会众师弟,一语不发地坐下,气压有些低。
玄陵弟子们见平日里最和蔼的玄十不过出去一趟竟然能变成这样,纷纷围了上来,面面相觑。
“师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弟子问道。
玄十低声说:“无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但话音听上去居然很茫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玄十问:“少主呢?”
“还没回来呢。”
玄十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从暖莺阁出来,第五君就兴冲冲地拉着玄十去了集市,直奔卖花的老板那里。
玄十从来没见过第五君那么高兴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期待,都快从天灵盖冒出来了。
他抱着胳膊看第五君跟卖花老板嘀嘀咕咕——第五君把他支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听,就跟刚刚在暖莺阁跟那老鸨密谈是一个性质。
玄十警惕地看向四周。市集人多,昨夜花灯会外还死了人,此处并不安全,因此需要格外谨慎。
他一边用余光盯着第五君,一边扫着周围的人群,一只手还放在罗盘上,是一个戒备的状态。
堕仙外表与常人无异,除非能看见变成漆黑的法器,否则根本无从判断他是单纯的法力高强还是邪神之力加持。
在花灯会外堂而皇之地杀人,可见这堕仙已经嚣张到了何种地步……
“好啦!”第五君突然蹦了出来,拍了下玄十肩膀,“我们回去吧!”
玄十蓦然回头,对着陌生面容下第五君的笑脸,一瞬间有些恍惚。
小归的快活一直如此有感染力,玄十几乎错觉这是几年前,当时掌门长老、师兄弟们都还在,这是他们带着小归出来玩。
玄十点点头,第五君轻巧地走在旁边,脸上的笑容一点未褪,就好像得跟那摊子上的花媲美似的。
小归是十岁来的玄陵门,到现在……
十一年了。
玄十看了会儿第五君,而这人只是兀自开心着,并没有打算跟他分享。
“也不知刚刚跟那卖花的摊主商量了些什么……”玄十在心中叹气,“若真是为了那老鸨这么费心,少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坐在古朴典雅的千金楼大厅里,玄十仰头望着层层楼梯。
小归一回来就跑回屋了,也没打听少主。
“唉……”玄十深深为少主的情路感到坎坷。
千金楼改为玄陵门的府邸之后,黑色就成了主色调。但得益于临近中秋的花灯会,少主让玄十从花灯会上搬回来盏花灯,说看着喜庆些。
玄陵弟子们都是很喜欢这盏像圆月的大胖花灯的,放在大厅正中央甚是好看。
玄十默默望着这个白色圆球,心道:“少主叫我弄这回来本意是想给小归解闷的,结果根本没用。”
还是成天想往外跑。
正在玄十惆怅着该怎么给少主汇报齐归今日行程的时候,从八层楼上突然传来惊呼:“师兄——!!!”
是第五君的声音。
大厅的玄陵弟子们一听这声“师兄”,瞬间集体出动,乌泱泱往八楼而去。
玄十更是吓了一跳,第五君的声音明显是受了惊吓,都破音了。他顾不得许多,直接轻功腾起,斜蹬立柱往上飞,直接就到了八层。
第五君紧紧抓住栏杆扶手,身后就是八层的高度,除了半身高的栏杆再没有一点遮挡。他身体后仰,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似乎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玄十飞上来看见第五君向后弯成弓的惊惧模样,当机立断把人捞起来放在平地上。
然而第五君却指着少主的房门,“师兄小心——!!!”
第五君乐呵呵地跑上八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花店老板说的“中秋节早上给你留一盆最好看的红豆苗”,却在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突然凝固了表情。
整个八层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第五君皱眉凝神,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却并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自己的房间关着门,少主的房间也关着门。八层再没别的房间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是疑心病犯了,迈了步往自己的屋走时,突然屋门口那束艾草倒了。
——艾草辟邪。从在玄君衙的时候他就有在门外面摆一束艾草的习惯,少主在千金楼里也给他摆了艾草,枯了就换新的。
第五君弯腰捡起那束艾草,突然意识到早上出门时这束艾草还是翠绿的,可现在却完全干枯,绿色几乎看不出来了。
“不好!”第五君猛然抬头看向少主的房门,门还是好好关着的,然而门内却发出轰然一声。
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东西触地的声音。
第五君什么都来不及做,转头就冲楼下喊:“师兄——!!!”
一股邪气穿过门板直扑而来,第五君飞速往后闪躲,腰被栏杆堪堪挡住才没有从八楼跌下去。
“少主房里,那个机关梯子……好像下来了。”
第五君紧紧抓着玄十的胳膊。玄十已经开了归元阵,将他们所在的一片空间覆盖住,而不过须臾之间,归元阵的边缘已经有黑烟撞阵。
“邪神之力……”玄十低喃一句,迅速下了判断,冲身后弟子怒喝一声:“立刻去找少主!”
第五君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是看我屋门口的艾草枯了才发现的异常。”
“刚刚有很响的重物坠地的声音,还隐约听见了锁链的声音。”第五君被玄十档在身后,担心地说:“师兄一定小心。”
玄十将罗盘化戟,挡在身前。“那个关了堕仙的密室,按理不该开的。”
千金楼第九层有一间石头密室,唯一的入口就在第八层少主的房间里。
“这密室上的是玄陵门的机关锁。”玄十异常冷静,慢慢靠近那扇仍然紧闭的房门。
第五君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是,而且密室里关着的是堕仙。”
距离房门还有一步的时候,玄十回头对第五君说:“小归,你回自己屋里。”
第五君喉结滚动,“师兄,你是怀疑……”
他们老早就知道玄陵门里有叛徒。
最先是药王谷起红莲业火,玄九的被褥下被搜出了一根沾染邪神之力通体漆黑的火折子。
后来有邪神之力入侵藏宝阁,毁了镇阁之宝方倾碑,并在碑上留下诡断卦。
再之后是多财长老的宝贝失窃,给法器染色的染料和洗剂消失了,当时正好是别家弟子来玄陵门访学,枪门疆一个叫武雅的弟子不幸死了。经过他们事后推断,这名弟子是恰好撞上来转移染料和洗剂的堕仙才被灭口。
能在玄陵门里犯下这些事的人,只可能是玄陵门自己的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人一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上次开密室的时候你没亲眼看见,那个堕仙已经是人魑了。失神失智,绝无可能自己从密室逃出来。”
玄十伸手推着第五君的肩膀,“如果有人能开那密室的机关锁,并且没有引起千金楼里任何一个人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魑放下来……”
第五君心里已然明白玄十的言外之意:那个玄陵门的叛徒,一直从榴莲园追过来的堕仙,可能已经找上门来了。
第179章 勇气(七)
玄十的归元阵范围已经扩大到了门板边缘。他定睛看了一会儿,见黑烟竟然有消退的迹象,面容更加凝重。
他一面急着想把第五君推回他的房间,一面又有些犹豫是否让在他的归元阵里会更安全一点,同时还在脑中揣测打开少主房门之后的多种可能性——倘若那法力高强的堕仙也在屋里,再加上一个密室里的人魑,他保下千金楼里所有人的几率能有多少……
第五君在他身后观察片刻,突然低声道:“师兄,那堕仙真的是人魑吗?”
“什么?”玄十心里咯噔一声。
第五君镇定地说:“我此前只见过一两次人魑,都是仙门弟子中了邪咒到了最后阶段,强弩之末,死得很快。”
“但密室里这个人魑,少主说过是玳崆山之乱的时候让暗卫秘密带回来的吧?玳崆山之乱是四年前,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玄十的目光紧紧盯着地面,那堕仙的邪气已经完全收进了门缝里,仿佛得到了控制似的。
与此同时,少主的房间内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不断有东西被扔到地上。
听上去竟然像小偷在粗暴急切地翻东西。
玄十的警惕没有放松一分。“我上次亲眼所见,密室里那个堕仙已经面目全非,脸上没有五官、只剩下五个孔洞,声音与猛兽无异,辨别不出来任何一点人声。而且攻击性极强、嗜杀嗜血,理智全无。”
第五君辨别了一会儿屋里的扑通咣当,皱眉道:“邪神咒诅的确会侵蚀肉体,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容会越发丑陋,声音会越发粗哑,除非换颜易嗓之术难以掩饰。几次追杀我的堕仙都是黑衣蒙面的。”
“到了人魑的地步,的确会面目全非,理智全无。但……”第五君凝视着已经彻底收回门内的邪气黑烟,“门里那个堕仙,虽然不知在做什么,但邪力还没有失控。”
第五君抖了抖手中那束枯萎的艾草,“恐怕只有最开始梯子掉下来的一瞬是失控的,幸亏刚刚这一层没有别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玄十的呼吸粗重,第五君所说的不无道理,但此刻少主的房门还是关着的,里面的动静没有消停的迹象,没人能知道具体什么情况,甚至里面到底有几个堕仙。
纯金色的归元阵就僵持在木门之外,第五君咬着下唇,如临大敌地盯着那扇门板,不知下一瞬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突然,一阵风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一个身影如箭一般从栏杆外飞了上来,熟悉的声音喊道:“小归!”
第五君刚来的及转头,就被齐释青搂了过来。他的鼻软骨一下撞到了齐释青的胸肌,撞得想哭。
齐释青把他死死夹在胳膊下面,第五君闻着齐释青身上的味道,鼻子酸酸,感觉自己像只大鸡翅膀底下的小鸡。
齐释青上下打量了一遍疑似两眼泪汪汪的第五君,嘴唇的弧度放松了些,然后放他自己站好。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拍了拍玄十的肩头道:“师兄还好么。”
少主来了,玄十额上的冷汗这才放心地流下来一滴。
“密室里的堕仙似乎出来了,我不知里面的情况。”
齐释青解下腰间罗盘,低声念诀,带着捆仙令铭文的金色雾气平地腾起如同旋风,下一刻就穿透门板往屋内而去——
一声巨大痛苦的嚎叫!
第五君蓦地睁大眼睛。
他听出来了,这是嘶哑破碎到极致的、人的嗓音。
再下一瞬,有重物坠地,紧接着是扑通哗啦的巨响,似乎这人倒地的时候又拽倒了书架或者柜子。
齐释青往房内接连打了数道捆仙令,在那恐怖的吼叫彻底消弭之后,他对玄十说:“师兄把归元阵收了吧。”
——少主的意思,仍然是不杀堕仙。只是用捆仙令继续收着,想留活口。
玄十迟疑半晌,这才转动罗盘,纯金的归元阵渐渐熄灭。
齐释青点点头,对在楼梯口等他命令的玄陵弟子们说:“没事了,都各自回房。”
玄十浑身的紧绷还未放松,第五君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师兄好厉害。”
齐释青瞥过来一眼,推开房门。
少主的卧房如同飓风过境。
书架倾倒,书籍散落一地,折的折,破的破;柜子倒地、抽屉被扔了出来,东西倒是一样没少,但就是像被野猪给拱了,杂乱无章、惨不忍睹。
沉重的柜子下面压着的就是那个堕仙。此刻被捆仙令从头束缚到脚,一动不能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从柜子下面传来。
玄十从那露出来的遍布脏污的衣角、还有足腕上断裂的铁锁认了出来,这就是两周以前,他在楼上密室里亲眼见过的那个人魑。
他的目光移到天花板——
那个本来由玄陵门的机关锁锁住的梯子,此刻就在少主房内大剌剌地伸着,露出了头顶密室的入口。
齐释青一进来就先把屋子查看了一圈,紧接着就进了楼上密室。此刻他从木梯子上下来,说:“没有任何人进入的痕迹。捆住堕仙的铁链是他自己挣断的。”
玄十心中一惊,这就证实了,密室里这个堕仙确实是自己下来的,没有外人的帮助。
冷汗刹那间浸透了衣领。尽管刚刚才把归元阵收起,他一个反手就将金色罗盘化为长戟,刀尖冲着柜子下压着的人魑。
他是如何解开玄陵门机关锁的?!
第五君踮着脚,越过玄十的肩头望着地上那个看不见脸的堕仙。
“他手里好像有东西……”第五君小声说,“那是毛笔吗?”
玄十也看过去,果然见那堕仙的右手死死握着一杆笔,只是笔杆断了,但他仍然不松手。
齐释青环顾一圈屋内的惨状,弯腰一把将沉重的木柜掀起。
露出来一张血肉模糊凝固愈合后没有五官的脸。
这张脸上最大的那个孔洞张着,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吐息是恶臭的,嗓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撕裂的声音。
第五君想要凑近了看,但他刚往前走一步,地上那个堕仙就飞快向上弓身,脸转向第五君的方向,如同豺狼看见了猎物。
齐释青立刻将那扶起的柜子摔了回去,然后罗盘化戟,对准堕仙的咽喉。
玄十也一把将第五君塞到他身后,拿长戟挡在身前。
堕仙似乎被沉重的木柜砸昏了,一动不动,只是听喘息声依旧不像常人。
“只有被少主的捆仙令捆住的那一声,像是人喊的。”第五君说。
他沉默片刻,心中想:“刚刚那个想要把我生吞活剥的反应,应该是堕仙的本能。”
两年前,遭遇堕仙追杀的时候,司少康神兵天降。司少康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引走了堕仙,而自己穿着司少康的行头,本以为脱离了危险,却遇上了另一个。
他并不认识他交手的那个堕仙,在拼尽全力把他斩杀之前,那堕仙还说过他是天生药躯,对他的鲜血反应极大。
齐释青阴沉着脸将柜子再度扶起,观察着这个堕仙。
这堕仙右手抓的毛笔还有残墨,他就着这些墨汁在整片地上乱涂乱画,让人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头绪。
“完全就是鬼画符。”玄十说。
第五君有点心疼被毁掉的书册和一些织物。
齐释青蹲下身,拿刀尖挑起堕仙手腕上的铁索——本来锁住他的铁链是极重的,但这堕仙却挣开了,只留下了一截断了的铁链,连同四肢上的铁环。
“邪神之力,不容小觑。”齐释青收回戟尖,“这铁链是原先就在密室里的,以为够坚固,就一直没换。”
“是我大意了。”齐释青垂眸盯着堕仙,掩去了眼神里的阴鸷。
第五君拨了拨手中枯萎的艾草,说:“这也不是少主能预料的事。谁能想到这么粗的铁链都能断呢。”
见齐释青和玄十依然紧张万分,第五君笑嘻嘻道:“多亏我发现的及时~”
玄十面容松动,笑了一声。“多亏小归。”
齐释青却没有抬头看他,双拳捏紧,在袖袍之下,小臂上青筋暴起。
他不敢想象,如果……
第五君小心地跳过一地的障碍物,轻巧地走到齐释青身边,悄悄抱了他一下。
“少主不要自责。”他眼睛弯了起来,“没有人受到伤害。”
第五君的视线划到昏过去的堕仙身上,“哦,除了他。”
玄十看了堕仙一眼,紧接着又看向天花板的机关锁,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趁玄十不注意,齐释青深吸一口气,把第五君拉到了怀里。
第五君红着脸被紧紧抱了半晌,然后坚定地把他推开。
“咳。”
第五君清了清嗓子,轻快地问:“你们说,他是玄陵门的人吗?”
第180章 勇气(八)
“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玄十说,“能开那机关锁的人,只可能是玄陵门的人。”
第五君点头表示同意。
玄十迟疑道:“可如果他是玄陵门的人……他又是谁?”
第五君犹豫地说:“他不是四年前少主找到的堕仙吗?有没有可能,是当时玳崆山上邪咒过境……存活下来的玄陵弟子?”
他之前一直对四年前玳崆山上的事避而不谈,但现在这也许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玄陵门无人堕仙。”齐释青简单地说,“那个晚上玳崆山里的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你以外,每一具遗体都收殓了。”
第五君抿住嘴不说话了。
玄十在那个已经被砸昏的堕仙旁边蹲下,将那人从头到脚看了又看,说:“玄陵门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弟子失踪……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个堕了仙的玄陵弟子?”
被洗劫过一般的房屋里只有堕仙嘶哑的呼吸声。
齐释青眯起眼睛盯着地上的墨字——并不能算是字,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扭曲线条。
他m偏头朝屋外说了一声:“恕尔。”
恕尔立刻就推门进来。
“去一趟榴莲园,把存在我房里的锁鬼链取来。”
“是。”
恕尔应下就出去了。
门再度关上。
第五君问:“锁鬼链是什么?”
齐释青:“掌门原先留下的法器,链条本身就是捆仙令,不必担心被邪神之力腐蚀。”
他低头看向那个堕仙,道:“原先一直放在榴莲园,是担心万一那处地下火眼镇不住,能派上用场。如今那里仙门弟子众多,不缺那一件法器,倒是这里更紧急些。”
玄十沉思道:“距离上次少主开密室只过去两周,两周的时间里,原先的捆仙令就被消磨殆尽了,铁链也挣断了。”
“速度在变快。”齐释青冷道,“他从四年前被转移到这个密室以来,我加固捆仙令的次数屈指可数,近半年却变得频繁了。”
第五君突然朝堕仙迈了一步。
昏迷的堕仙猛地朝他的方向转头,张口欲咬,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齐释青只感觉要疯,飞身过来把第五君抱到门边,砰地按在门板上训斥道:“你干什么?!”
玄十也扭头瞪了第五君一眼,低声念诀,又给这堕仙加了道泛着金色铭文的捆仙令。
堕仙没有一点反应,俨然还昏着。
被按在门板上的第五君感到后背凉凉,讪讪道:“做实验……”
齐释青的脸色很差,双手掐住第五君的肩膀都控制不住力道。
“疼……”第五君小声说,有点可怜地眨巴着眼看着齐释青。
许久的沉默,压抑地叹息。齐释青双手慢慢卸力,下滑到第五君的腰间。
第五君一手搭在齐释青肩头,轻轻拍了拍,另一手指着堕仙,道:“刚刚他是凭本能反应的,没有神智。”
“按照他对捆仙令消耗的速度来看,他身上的邪神之力已经濒临失控了。今天这次挣脱,也许是他为数不多还有理智的时候。”
第五君看向齐释青,“这个堕仙还不是人魑,他只是……疯了。”
玄十惊愕地看向门边这俩人,因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第五君刚说的话上,还没来得及震惊他们过于亲密的姿势。
“疯了?”玄十对着完全不像人的堕仙,只感到毛骨悚然。
齐释青掐住第五君腰的手一紧,第五君往前一倾差点趴在他肩膀上。好在从玄十的角度只能看到齐释青的背影,第五君推了推齐释青的胸腔,装作自己刚刚只是踉跄了一下。
第五君点点头,“嗯。”
玄十呆住,低头去看那个恐怖的堕仙,喃喃道:“如若真是这样,那他的脸,想必也不是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邪神之力而毁的,而是有人蓄意让他毁容,让人无法辨认出来他是谁。”
齐释青皱眉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四年间用了不知道多少药,没有任何好转。”
第五君摇了摇头,“他早就是堕仙了,救不了。但药也不一定没用,今日他能破解玄陵门的机关锁下来,还拼命找毛笔想写字,就说明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只希望在他彻底变成人魑前,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
玄十握紧手中的长戟,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到底是谁,把一个玄陵弟子弄成这副样子……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三个人都默默望着地上那个面容可怖的堕仙,无人说话。
下一刻,这堕仙脸上的孔洞突然张了张,两只漆黑的圆孔是眼睛,缓缓转向第五君的方向,紧接着——
作为嘴巴的那个大孔洞猛地张开!尖利破碎的黄牙呲出,腥臭的液体流了出来!
第五君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就被齐释青挡在身后,阻隔了他的视线。
堕仙在地上剧烈挣扎,但碍于十数道捆仙令四肢完全被束缚住,只有扭曲的手指带着尖锐的指甲指向第五君,就好像如果此刻给他松绑,他下一刻就要将第五君生吞活剥。
在堕仙的可怖嚎叫声中,玄十问:“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齐释青拉着第五君的手,走到一个翻倒的柜子边,打开了一个上锁而幸免被堕仙荼毒的抽屉。
他从中拿出了三把锁。
“少言,云城。”齐释青转头对门口说。
两个黑衣暗卫走了进来,少言还算淡定,云城满脸都写了担心。
齐释青对那垂下来的梯子使了个眼神,“把那个锁拆了。”
少言和云城沿梯子而上,两人不知触碰到天花板的那一处,在一套复杂的推拉点按之后,只听咔哒一声,云城拿着变成两半的机关锁飞下来。
齐释青拿在手中看了看,递给玄十。
“最传统的玄陵门机关锁。非常牢固,非修习过机关术的玄陵弟子绝对做不出来,也打不开。”玄十将机关锁在手中拼装又拆开,判断道。
齐释青把三把锁抛给少言。少言接过,跟云城两个人叮叮当当地装了起来。
“这三把锁是我设计的,只有我知道解法。”齐释青仰头看了眼密室入口,又低头看向挣扎不止的堕仙,轻声道:“你打不开了。”
第五君站得远远的。混乱的室内,上上下下忙活的少言和云城,默默不语的玄十和齐释青……
堕仙那双漆黑得吞噬了所有光线的伤疤孔洞里的瞳仁,一直死死盯着第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