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齐释青转过身来看向他,目光很沉。第五君说不准他是否在审视自己。
“我赶到时,正看到一个黑衣人影从树梢轻功离开。你伤太重,我必须先救你。”
第五君低头道:“对不住。”
齐释青站在门边,过了很久才说:“他不只杀了少言和云城,连同那个保护你从茶肆离开的暗卫,也杀了。”
第五君脸色惨白,手中攥着的茶杯微不可查地颤抖。
“对不住……对不住。”
两人相隔不过两丈,但在第五君眼里却是天堑鸿沟。
隔着蓬乱散落的发丝,他模糊地看着齐释青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甚至也瞧不见怒意。
下一刻,他就看见齐释青的嘴角忽然上扬。
齐释青笑着问他:“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妓女?喜欢到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给她送红豆?”
红豆,寓意相思,寓意情谊绵长。枝叶翠绿常青,果实圆润端红,性温滋补,善中之善。
但第五君却觉得自己的心像一颗被蒸软了的红豆,轻轻一捻就碎了。
齐释青唇边的微笑弧度是完美的,但是眼神肃杀,皮笑肉不笑。
第五君知道,从小齐释青这样笑,就有人要遭殃。
“你放心。”齐释青笑着说,“我审过她之后就放回去了,没用刑。只是稍微恐吓一下,就把你们二人之间的……”
“勾连,交代了个清楚。”齐释青斟选了词句,玩味地说。
“我那时才彻底明白,原来那个妓女跟堕仙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只是两情相悦……”
齐释青低头笑了一声。
“齐归,你原来是个情种啊。”
遭殃的是自己。
还连累了小甜甜。
第五君好一会儿都忘记了呼吸,在某一刻他突然被憋醒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边喘边咳,唾沫里还带血。
齐释青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恨不能马上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嘴唇却死死闭着,一句话都不说。
“你……放她……回去了么?”第五君艰难地平复呼吸,一字一顿地问,双眼猩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当然。”齐释青硬着颈项说。
不过片刻,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走到第五君身边,劈手夺过他手里早空了的茶杯,又倒了一杯温水进去。
第五君没有接。
砰一声。
齐释青把茶杯在桌上一放,命令道:“把水喝了。”
第五君没有反应,连看都没看他,兀自在床榻上坐着,好似魂丢了。
“你尽管放心,那个妓女全须全尾地还在暖莺阁当着她的老鸨。”
齐释青软了语气,但话语间仍然是怒火和讥诮,“只是那棵红豆苗,为了确保不是邪神之物,我给烧了。”
齐释青说完最后一句,呼吸粗重得厉害。大概呼吸到第二十次的时候,第五君终于说话了。
第五君点了点头,看向他:“多谢少主。”
作者有话说:
等到追妻的时候,少主会崩溃的,彻——底——疯——批——
第194章 冷情(八)
第五君迟缓地挪动脚步,给自己擦净了身体,换上衣服。每动一下,四肢百骸的疼痛都如影随形,第五君却连眉头都不再皱一下。
他冷静无比,所有的痛苦都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最多七日。”第五君把了下自己的脉,心里判断道:“七日肯定就好全了。”
如今的线索已经渐渐串联,却还缺失最关键的一部分。
若密室里那个疯了并毁容的堕仙确实是玄九,那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实则却在大长老的包庇下好好活着。只是为何他会在玳崆山之乱时出现,然后被齐释青他们抓获?
第五君不敢太用力,用那边完好的胳膊慢慢扯下被血脏污的被褥。他皱着眉头,一点点揣测。
除非是大长老死时失去了对玄九的控制,才导致玄九逃了出来。
那么问题就在于,玄九一直藏在什么地方?
玳崆山。
这三个字蓦然浮现在第五君脑海里。
玳崆山是一切的源头。
他断了的灵脉,猝然得知的自己身体的秘密,从天而降的司少康,死了的玄陵门众人,偶然被发现的这个失神失智面目全非的堕仙……全在玳崆山。
四年前,玳崆山一带突然出现了许多堕仙。与善扇山曾经在沼泽地碰到的护法堕仙摆阵召邪神不同,玳崆山一带的堕仙都说不清来路,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以玳崆山为中心向外辐射,对整个蓬莱仙岛的百姓和仙门大肆屠戮。
玄陵门掌门齐冠对此极其重视,派齐释青带领亲信探察此事,并且坚决不允许养子齐归跟随。
一直憋在玄陵门里,不被允许出门的齐归有些坐不住了。
几个月前,齐归刚和玄一、玄廿和少主一起破了善扇山遭遇的邪阵,还欣喜于自己终于能作为玄陵弟子、为维护一方太平出一份力了——可现在明明是最需要用人的时机,他却躲着享太平,实在是有辱“仙门弟子”的名号!
“我一直苦练暗器,现在不光能使银针,飞纸也能割断树枝了,真要遇上堕仙,我多少也能顶点用!”齐归对玄陵掌门齐冠半是撒娇半是撒气地说。
掌门齐冠一扬眉毛,抬手就把一只茶盏弹了出去。
齐归甚至都没能看清,金陵大殿里的一棵粗壮的元宝树就被削得只剩下了贴平土壤的根茎。
而那只茶盏顺着被砍断的元宝树滚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轱辘声。
树断了,瓷盏却完好无损。
齐归嘴巴抿成一点点,不作声了。玄陵掌门齐冠哼笑一声,朝那边偏了偏下巴,对齐归说:“去把我杯子捡起来,洗干净再拿回来。”
齐归张开一点点嘴:“哦。”
走到那棵不幸壮烈在玄陵掌门轻功展示下的元宝树旁边时,齐归听见主座那边掌门和长老在说话。
“相违师弟,我等着再赔你一棵更大更好的元宝树,刚刚给小归演示摘叶伤人,脑子没过就扔出去了,真是太对不住了。”
大长老沉沉答道:“这有什么当紧,掌门师兄的暗器之术,我自愧不如。”
“哎哎,师弟可千万别这么谦虚。”玄陵掌门齐冠呵呵笑着,说:“弄坏了我师弟的东西,肯定得赔个更好的。”
齐归蹲下身子,背对着他们咧开嘴,无声地哇了一下,捡起茶盏跑走了。
往常如果是有什么样的小意外、小插曲,三长老多财一定是话最多的一个。但多财长老此时却异常沉默,坐在长老座上,双手交握,一声不吭。
反倒是二长老依主主动挑起话头:“那棵元宝树,是不是大师兄筑基时种下的?”
大长老看向他,缓缓点头,“依主记得不错。”
“咱年轻时那会儿真好啊。”掌门齐冠抬头望天,感慨道:“那会儿谁不是一腔热血,以保护百姓为仙门重任,立誓铲除堕仙,消灭邪神……”
齐冠看向相违长老,笑着问:“是不是?”
他跟大长老对视了一瞬,紧接着目光又划向了二长老和三长老。
三位长老都陷入沉默,直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跑回来,齐归拎着还滴水的茶盏凑到掌门面前的茶海跟前,把杯子放下,发出轻轻一声响。
“我刷干净啦,掌门!”
“出去练功吧。”齐冠弹了一下齐归的脑门。
齐释青带了一队玄陵弟子,去察访每一处报告有堕仙出没的地方。但蹊跷的是,他们本以为会一路披荆斩棘,做了万全的准备,所到之处堕仙却都销声匿迹。
他们蹲守许久,竟然连一个堕仙都没见到过;接连跑了几处都是如此。
在仙门弟子眼里,这事邪门极了,然而传在老百姓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一回事。
蓬莱仙岛的百姓将齐释青视作少年英雄,救命恩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就连邪神信徒都对玄陵少主畏惧不已!
比起血雨腥风、杀人牺牲后才能重获安宁,玄陵少主往这儿走一遭妖魔鬼怪就退散了显然是普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上上选。
齐释青后来去到的每一处,老百姓都夹道欢迎,就连当地驻守的仙门都将其奉为座上宾,以掌门之礼相待,恨不能把人扣下当吉祥物。
不必付出一条人命,就没有堕仙敢造次了!仙门世家也安生,老百姓也放心!
更有人大胆猜测:玄陵少主定然是神仙转世!
齐释青因此名满蓬莱,被寻常百姓当成神祇一样崇拜,心里一慌就在嘴里念叨上两句,就差把人弄上供台了。
对此,齐释青心中的疑思愈来愈重。但他无法解释为何明明罗盘就算到了该在此处的堕仙却一点影子都看不见,而离奇死去的百姓、不断失踪的仙门弟子又是确确实实的。
齐释青这一趟远行出去了一月有余,可以说是声名鹊起,却一无所获。
回到玄陵门的时候,掌门齐冠站在最前面迎接他,齐归站在玄陵掌门身后,踮着脚瞅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堕仙事件似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平息了。
但玄陵门所算得的卦象却并不是这样。上下近百只罗盘都算得堕仙的源头就在玳崆山,而这个地点让玄陵掌门非常不安。
在掌门齐冠的要求下,齐释青开始定期在玳崆山巡山。
接下来的两个月依旧无事发生,堕仙就跟凭空蒸发了似的,整片玳崆山山脉连最小的妖魔都看不见。
终于有一回,齐归实在是呆不住了,央求掌门道:“齐叔叔——下次少主巡山,我能跟着一起去吗?这么长时间了,少主一次堕仙都没碰上过,我真的好想出去散散心啊——”
齐释青那会儿也站在金陵大殿,看着齐归一点不要面子地拉着掌门的袖子撒娇。
旁边三个长老都还在呢,齐归也豁出去了完全不在乎。
一段时间以来一直不苟言笑的三长老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笑着说:“小归还是没长大呀~”
掌门齐冠看向齐释青,用目光询问儿子是否能保护好弟弟。
齐释青注视着父亲,点点头。
齐冠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敲敲碗,求海星~谢谢宝贝们╭(╯3╰)╮
第195章 冷情(九)
第五君把脏污的衣物、被褥放在一起,又去弄了条湿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体。
他自然知道如今伤口碰不得水,但流出来的干涸血迹总得擦掉。想要擦拭后背时,第五君的胳膊使不上力,低下头生了会儿闷气,又一瘸一拐地挪到铜镜前,侧过身子,艰难地给自己清理。
第五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想他这几年什么都经历过,生死关头都走过好几遭,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重新躺倒了干净整洁的床榻上,日头已经落了。
没力气再下床点灯,第五君浑身冒着虚汗,闭着眼睛思忖:在千金楼这几日要尽可能好吃好喝好好睡。
可惜他体力不济,躺着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深夜了。
第五君小小地叹了一声,头脑发晕地撑坐起来,准备下楼找点吃的。
他原先常用的那张假面皮已经毁了,第五君不得不打开自己的小包袱重新挑了一张。
烛火的幽光下,第五君仔仔细细把人皮面具贴好、抚平,正准备深吸一口气扶着桌沿站起来时,他忽然听到一道女声。
“我这两日出去,有发生什么事没有?”
是柳下惠子的声音。
第五君一愣,接着想起他在柳下惠子房间里放了一个传音符,过去两天一点人声没听到,他完全忘了这码事。
原来柳下惠子离开了两天。
第五君给自己倒了杯水,拉开抽屉抓了把瓜子出来,决定先听听斧福府那边的消息,再去厨房填肚子。
一个斧福府弟子有点迟疑地回道:“两日前,中秋节的晚上,玄陵少主并不在千金楼,一直到快天亮才回来,怀里好像抱了个人,血腥气很重。”
柳下惠子声音冷淡,“看清是谁了么?”
“并未看清。”那斧福府弟子说:“我其实是中秋那天晚上没睡好,早上醒得很早,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拉开一道门缝偶然瞥见的。我后来问了其他人,他们都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这事。”
柳下惠子思考许久,道:“不必管他,肯定是齐释青自己的人。大局当前,这点信任必须要有。”
“是。”
“我们的人都好么?”
“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银珠村有什么事没有?”
那弟子想了一会儿,道:“并没发生什么事……自从花灯会外面一名百姓疑似为堕仙所杀害,玄陵少主就在整个银珠村加强了布控。少主走这两天,感觉玄陵弟子巡逻得更频繁了些,除此以外也没什么。”
第五君慢悠悠喝着茶,舔了舔嘴唇。他是真想知道齐释青跟柳下惠子到底商量了些什么,但柳下惠子似乎并未打算把一切都说与她的心腹弟子。
突然,那名斧福府弟子低声说了句:“少主,有人敲门。”
“让他进来。”柳下惠子吩咐道。
那弟子一下听上去有点惶恐:“见过玄陵少主。”
齐释青声音清冽,如同秋日的冷河。
“免礼。”
柳下惠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出去吧。”
那名斧福府弟子答了声“是”。
第五君没握住茶杯,让它在桌面上磕了一下,摔掉了一小片瓷。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生怕恕尔就要推门进来。
好在并没有。
第五君无声地舒了口气,心跳都要停了。
他微微喘着,放松下来身体,用拇指摩挲着茶杯的锋利缺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齐释青问道。
柳下惠子声音带笑,“就刚刚。”
第五君蓦地把茶杯放下,扣上自己的脉搏。他脉象有些乱,可能是重伤的缘故,心律失常。
“要找点党参和茯苓……”第五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要去翻找自己是否还剩下些药材。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悸与恍惚归于齐释青和柳下惠子身上,而是再度责怪自己的愚蠢。
“光记着把传音符塞在人家房里,却没想着拿出来,我可真是……”第五君心脏绞痛得眼前朦胧一片,“他们是要成婚的人,万一我听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
腿有些软,不幸绊在一条椅子腿上,第五君狼狈地扑通摔在地上,下巴也撞青了。
第五君眼前发黑地趴在那里,心道这下恕尔肯定又得进来把自己摔榻上了。
但等到他缓过来,屋里屋外都是寂静一片,第五君这才恍然:“哦,恕尔肯定不会一直守着我的。”
他伤成这样哪里都去不了,看不看着他没有差别。况且他醒过来已经一天了,往常还会有人关心他的吃饭问题,但现在他既然要来了化功丸的解药,恢复了灵力,自然就能辟谷,也就不会有人替他操心了。
第五君缓缓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和可怜的膝盖。
“唉……又出血了……”
摔了这么一下,好容易恢复的一点精神又散了。第五君吃力地撑着自己坐回椅子上,将脸上的假面皮一把撕下来。
“不去找吃的了,下去了估计也没吃的。”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拳头,闭上眼睛想:“我只是为了多听到一些情报,若真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就请上天责罚吧。”
齐释青跟柳下惠子似乎走到了离传音符稍远一些的地方,透过来的声音很小。
“你见到掌门了么?”齐释青问。
柳下惠子沉默片刻,道:“跟以前一样,没见到本人,父亲只是写了字条递出来。”
齐释青波澜不惊地问:“我接任掌门大典一事,他怎么说?”
柳下惠子说:“父亲早就猜到你邀请斧福府和见剑监相聚千金楼、一同去蓬莱岛西是为了你接任玄陵掌门一事,毕竟这几年……你总得接任掌门的。”
齐释青没有说话。
柳下惠子又说:“父亲说,榴莲结义三个仙门世家世代交好,他作为如今仅剩的长辈,理应到场祝贺。但他身体是在太差,已经一年未出门了,如今更是风都吹不了,所以实在无法到场,请你原谅。”
“不过,斧福府为你接任玄陵掌门的贺礼早就备下了,父亲也让我一并都带了过来,到时就由我带领斧福府众人恭贺你接任掌门。”
齐释青沉默许久,接着问道:“那么,接任大典三日后的婚礼,你有对掌门说么?”
“没有,你们都说了绝对保密,我自然不会说的。”柳下惠子轻快地回答道。
第五君在房间里眯起眼睛。
“你们”?
传音符只能传过来人声,别的声音一概听不见。难道柳下惠子的房间里除了齐释青还有别人?
玄十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来回都安全吗?”
柳下惠子的声音带笑:“自然安全,不用担心。”
她笑了一会儿,正色道:“但我们还是尽快去玄陵门比较好,我那五个弟子虽是心腹,却仍然是斧福府的人,对我父亲颇为忠心。尽管我一再强调要保密婚礼一事,他们仍时不时劝我说应当早些告诉我父亲,万一他们瞒不住……”
“无妨。”齐释青凛声说,“能拖多久算多久。”
传音符那端安静了好一会儿。
第五君竖起耳朵来听,只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人声,却无法分辨什么内容了,显然他们又挪了位置,并且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么谨慎。”第五君哂笑一声。
目前看来,齐释青和柳下惠子的确有一个计划,并且排除了除她以外的斧福府所有人。但第五君仍然猜不出来他们打算在掌门接任大典上、或者是他们的婚事上做什么文章。
“这几日,玄陵掌门接任大典的请帖就发出去了。”齐释青的声音陡然出现,“如今整个蓬莱仙岛只剩下了三十四家仙门,能有一半的掌门人愿意来玄陵门就算不错。”
“届时,玄十师兄……”
齐释青话音未落,玄十就接了上来:“少主放心,我会把这些事料理好。”
“好,那还是按原计划行事。”齐释青的声音变大了些,显然是向门边走去,靠近了传音符的位置。
第五君僵坐在桌旁,在脑中一句一句分析着他们刚才说的话。
突然,门被敲响了。
第五君浑身一震,警惕地看着木门。
他没有说话,紧抿着嘴唇。
门被缓缓推开。
正值深夜,一个黑色的身影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框里。
拥有一盏小小烛灯的第五君在明处,紧张地看着闯进门的不速之客。
“还没睡?”
刚刚还在传音符里听到的清冽声音传了过来。
第五君打了个激灵。
齐释青拎着那只食盒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又抬手点亮了几盏蜡烛。
“一天没吃东西,你不饿?”
米粥和小菜的香气从食盒的缝隙飘了出来。
第五君心脏一颤,咽了下口水,小声说:“饿。”
作者有话说:
真相快写到了!!不要急~( ̄ ̄)~
第五君小口小口地吃着粥,齐释青坐在他对面,小臂一直紧绷着。
“咳咳……”第五君余光盯着齐释青胳膊上的青筋,越吃越紧张,最后把自己给呛着了。
齐释青立马站起,夺过第五君手里的勺子,坐到他旁边。
第五君连忙扭头喝水,把咳嗽压下去,眼睛红红地望着齐释青。
一勺粥喂到嘴边。
“张嘴。”齐释青没有感情地说。
第五君:“……”他抿了一会儿唇,然后默默含住勺子。
两个人无声对视,齐释青一时间觉得手里的勺子烫手,往外拉了拉。第五君这才记起来要吃下去的,连忙把这一勺米粥咽了,松开牙关。
第二勺又送到唇边。
第五君看了眼齐释青,垂下眉眼乖顺地被喂粥吃。
齐释青的目光就凝聚在他的嘴唇和喉结上,每动一下,他的嘴唇也微不可查地扯动些许。
看见第五君的眼神瞟到小菜上,齐释青又拿了筷子,夹住送到第五君嘴边。
第五君也不客气,看都没看他,就跟雏鸟只关注着成鸟嘴里的虫似的,眼睛跟着筷子转,然后精准地含住。
他在心里想:“按理说我不该这样麻烦齐释青,但我胳膊实在很痛,而且他盯着我也吃不进去,不如这样还能多吃点。”
两盘小菜见了底,一碗粥喝了大半,第五君往后一撤,摊着肚子,说:“谢谢少主,我饱了。”
齐释青瞧着碗底的粥剩不了几口,没说什么,直接就着给第五君喂饭的勺子把剩下的粥给打扫干净。
第五君:“……”
他坐在那里,神色复杂地望着齐释青,心里十分困惑为何玄陵少主如此不讲究,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能跟别人用一把勺子。
即使是哥哥用弟弟的勺子,那也仅限于儿时,再不然就是战时,条件艰苦,没有足够的炊具,大家轮着用,谁也别嫌弃谁。那现在又算什么情况?
但齐释青毫无自觉。他把碗盘收拾进食盒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第五君。
“玄陵掌门接任大典。”第五君打开,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他摩挲着烫金字体,抬头对齐释青笑:“恭喜少主。”
齐释青一点头,似是接受了他的恭喜,问道:“你身体现在怎样?”
第五君想了片刻,道:“再过几日差不多能恢复完全。”
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去看那张请帖,说:“少主的接任大典在十五日后……”
从银珠村到玄陵门路上要至少一周,也就是说,他们这几天就得动身。
齐释青的眸子里映着两团烛火,看上去颇为蛊惑。
“灸我崖的掌门,到时会赏脸来么?”
齐释青明明没动,但第五君却蓦然感到他入侵的距离。人的气场是很玄妙的事,第五君在伤病中尤其有这样的感悟,他现在的“气”能压住的安全范围比健康时要小很多,很容易就被侵犯。
第五君像是给自己壮胆似地直起了身子,心说就算我不想去你肯定也得把我绑回去,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思,但思忖几瞬之后,他笑着道:
“哎哟,恭贺新任玄陵掌门,那不得送份大礼!若是少主早点告诉我,我还能从灸我崖找点值钱的东西准备准备,如今这么仓促,我空手去恐怕太失礼了。”
齐释青一动不动,声线低磁,在夜里不知和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让第五君心脏都在颤。
“你来,免礼。”
第五君愣了会儿,笑了出来。
“哈哈,少主真是好气度!”
第五君看着面无表情的齐释青,脸上还笑着,心里却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