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都是男的。
第五君的额头怼在邪神的后背,紧紧闭着眼,手还得死死抓住邪神的腰封丝绦,脚指都快把鞋底抠出洞来了。
他从未如此怀念过他的灵力。如果他灵脉还健在的话,就可以暂时封闭他的听觉,不至于听见底下的淫词浪语。
如果第五君这辈子只能许一个愿的话,这个愿望就是这一对野鸳鸳早点收工,他宁愿再偷一遍香火都不想遭这个罪。
第五君欲哭无泪、求祷无门,但却不得不听着他们的动静。
“嗯……啊……你轻点!”
“好舒服……哈……”
“我们这样……嗯!帝君会怪罪的吧……”
衣料摩擦、布料撕扯,香炉供桌都被乱拳脚踢吱呀平挪,砰的一声又是撞柱又是砸地。
水声肉搏声呻吟声齐声大作,第五君甚至都感到这尊结实得像山一样的邪神像都被他们震动了。
“不会的宝贝儿,我……可是最大的香客,这座庙都是我修的……每年给帝君上多少香,他心里都有数,呵呵……”
“而且,我,不是还带了新香来么……”
“这个大小……你喜不喜欢?要不要,试试?嗯?”
“救命!”第五君在心里呐喊,“师父救命!”
刚想到司少康,第五君又是一阵想死——真的太要命了,他到底给他师父整了些什么香啊!
“求求师父别怪我。”第五君几乎要哭出来,“师父别嫌弃……”
第五君憋了一包眼泪,最后只能在心里咒骂邪神:“祝祚,你坏事做尽!瞅瞅你的信徒都是什么德行!”
“你夫人会不会吃醋……嗯啊!”
“哈……哈……她不知道……”
第五君听得想吐,几乎要气得撅过去。
等到这一对野合的断袖终于离开邪神庙,东方既白。
第五君的黑眼圈快要耷拉到颧骨,动作僵硬地从巨大的邪神像上一点点爬下来,如同一只僵尸。
他双眼无神地瞥过地上的香炉,见里面果然又多了一根新香,这支香没有大腿那么粗,但也有胳膊那么粗。
第五君默默然转过头,像个鬼魂一样飘出了邪神庙。
太可怕了。
第五君回到家,头脑空空地把染血的衣服泡在水盆里,然后就一头栽在床上。
他本来计划着一晚上就能去三座邪神庙,可谁能想到在离家最近的这座庙就遭受了这样的荼毒和摧残。
他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小秀才都起床了,自己出门买了早点,拍他的门叫他起床。
第五君宛若一缕游魂,爬起来开了门。
小秀才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惊叫道:“哥哥你怎么了!”
第五君喃喃道:“没事……哥哥只是受了点刺激……过一会儿就好了……”
“哥哥是不是做噩梦了?”小秀才跳起来摸第五君的额头,像个小大人似地说:“我以前做过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醒来就发烧了!”
小秀才这一跳不打紧,还没觉出手下温度正常不正常,就先眼尖地瞥见了第五君房里的神像。
她惊喜地“呀”了一声,说:“哥哥!你昨天熬夜又把它细雕了一遍啊!”
第五君迷蒙地顺着小秀才的视线转过头去,果然见那座司命神君的神像增添了不少细节,已经可以往“栩栩如生”这四个字靠拢了。
第五君:“……”
看到司少康受了香火,第五君虽然心情复杂,心里却好受了一点,魂儿好像也回到了肚子里,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小秀才又拉了拉他的手,一看第五君手上全是划痕,有几道伤口还很深,难过地说:“雕刻原来是这么难的事。”
然后就说:“哥哥快来吃点东西。吃饱饭,好得快!”
第五君被拽着上了桌。他低头一看,小秀才买的是豆腐花,两碗都是甜的。
他顶着黑眼圈,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哥哥病好了。”他对小秀才说。
第261章 偷香(四)
有了第一次偷香火的惨痛经历,第五君足足休息了四天,才重振旗鼓准备再偷第二座邪神庙。
这中间他悄悄去第一座庙里考察过一次,发现庙里香火依然十分旺盛,供品琳琅满目,暂时没人发现异样。
而与此同时,第五君在房间里偷偷供着的司命神像看上去更像个神仙了,就连不怎么值钱的白色花岗岩都泛着像玉石一样的光泽。
第五君非常满意,浑身舒坦。
这天晚上,第五君还是打算等小秀才睡着再去邪神庙,却没想到小秀才都睡下了,沈旦还没走。
倒也不是沈旦故意不走,而是他今天带了酒来,第五君不喝,他就一个人全干了,还叨叨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最后趴在饭桌上呼呼大睡。
第五君没办法,只能把烂醉如泥的沈旦扶进客房,强行给他盖好被子。
他刚转过身,手突然被握住了。
第五君体温偏低,而沈旦的掌心是温暖的,第五君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沈旦闭着眼睛,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当然也有可能是醉鬼无意识地蹭了一下——然后呼吸变得绵长,陷入熟睡。
第五君一个激灵,飞快把手抽了回来,如同被火苗燎了一个泡。
他逃也似地跑出客房,还记得轻手轻脚地把客房门关死,然后一溜烟蹿到了院墙角。
今晚漫天星星。
柔弱的星光从夜幕的孔洞里洒下来,给大地蒙上了浅浅的光晕。
第五君呆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到了院子里,正盯着土里一溜的一心香叶。
这就是他当时用麻袋背回来的城郊野草,被他移植到了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了一排,像是韭菜的菜畦。
一丛丛纤长的叶片在空中摇晃,把黑影切割得有棱有角,草木清香飘在空中。
第五君清醒过来,缓慢地深吸一口气。
他不再傻站着,走回屋,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好几张符纸,揣在怀里。
今晚要搞定至少两座邪神庙,第五君下了决心。
在永丰村的城郊荒地看见一心香叶的那一瞬间,第五君就愣住了。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可以做断尘散了。
但第五君迟迟没有动手。
他要养伤,要安家,要养孩子,要雕神像,要偷香火,要准备医馆开业,要置办各种东西,这些天下来他一直没有休息过。
而服下断尘散会昏睡一天一夜,他一直想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再说。
但其实第五君自己也知道,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只是一个理由。
在下界的这些日子,他觉得他并没有很经常地想起齐释青。只有在当掉那块玉佩的时候,他有些难过,可是难过也过来了。
也许他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潜意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用断尘散也能忘掉齐释青。
毕竟他已经很顺利地开始了新生活,不是吗?
齐释青是他无知的少年时代的一笔血腥的朱批,或许有朝一日,当他回首过去的时候,也能把这些书页轻轻翻过,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可今天沈旦越界了。
尽管他可能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个善心大发的热情的好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喝醉了耍了下酒疯,等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但还是让第五君猛然惊醒。
第五君盯着那些一心香叶的时候,忽然明白过来——
他已经不想再跟人产生任何纠缠了。
在他的过往人生里,只有齐释青一个人给他留下了惨痛的镌刻,这些凿痕塑造了他的余生。
只要齐释青还存在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永远都是囚徒。
身上的伤疤都无法消失,心里的伤疤更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完全愈合。可他竟然还在缅怀这些伤痕。
每拖一日,就是带着这些刻痕多活一日。
只有忘了,他才能把这些疤痕全都抹掉,变成一张白纸。
想通了这个道理,第五君就不再纠结。他下定决心今夜要再去偷些香火,让司少康的香火更旺盛些,这样一来,在师父的庇护下,他就能放心昏睡,不用担心邪神侵扰。
但第五君没有想到,他刚把院门虚掩上,客房的门就悄悄打开了。
第五君这晚去的邪神庙稍微远一些,在进永丰镇的路上,依旧是个方位不正的七角庙宇。
他仍然提着一盏小灯笼,像是晚睡不着出来闲逛的路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不光多带了符纸,还带了香——这样万一撞上人,他也可以说是趁夜深人静来烧香叩头的。
总之肯定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第五君怀揣着自信,脚步轻快,没用多久就走到了。
第五君还是先在庙外谨慎地左看右看,还盯了一条漆黑的巷子口片刻——他觉得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但现在想想可能是只猫——确认无人,才走进了邪神庙。
这座庙里的邪神像看样跟镇中心庙里那座神像是同一位师傅雕出来的,只不过这尊像小一些,高仅一丈半。
第五君踮起脚尖,走在满满当当的香炉和供奉之间的空隙里,踮到邪神像跟前停住,刷刷两下撸起袖子,蹭地跳上了邪神像。
他这回可聪明多了,先把一张符纸贴在神像的背后,然后再不紧不慢往上爬,很快就从容地到了顶,接着把第二张符纸啪唧贴好。
第五君大逆不道地拍了两把邪神的脑袋,嘿嘿一笑,跟只从树上掰了香蕉兴高采烈下树的猴子似的,三两下蹿下了邪神像,然后把邪神脚后跟贴的那张符取下,整套动作潇洒利索、行云流水。
他开开心心地走出这座邪神庙,开始向下一座邪神庙进发。
却全然不知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见了他在邪神君身上爬高上低,贴上黄符的全过程。
第五君要偷的第三座邪神庙,就是离小秀才原来的棚屋最近的那座,在郊区,要走一个时辰。
其实永丰镇里还有至少两座邪神庙离第五君的家更近,但他选择了最远的那个,是因为城郊是他的来处。
他从蓬莱仙岛上坠下来,就是在那座邪神庙的地界上进入人间的。
等把那座庙的香火也收了,他从城郊到镇中心的这一路就都变成了司命神君的地盘,师父在上,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越往城郊走,人烟就越少,沿途的灯火就更稀少,不过半个时辰,四面八方就成了一团漆黑,只有第五君手里这一点小灯在微弱地照明。
第五君的体质让他对灵气变化的感知非常敏锐,他能察觉到,每往城郊走一步,他就离正神的福泽远了一步,前方的邪气越来越近。
好像土地和土地之上的空气都会因为管辖的神仙交替而产生温度变化,怪让人吓得慌的。
第五君摸了两把自己的胳膊,随着靠近那座邪神庙,他的汗毛有点立了起来。手触碰到小臂皮肤的时候,一阵粗糙的刺痛。
第五君打着灯笼低头一看,原来刚刚攀爬神像的时候,手上还是产生了不少划痕,有些裂口比较大,泛着淡淡的刺痛,隐隐想要出血。
第五君轻轻啧了一声,大跨步继续往前走,企图用一身正气压制住周遭的瘆人。
灯笼打在身前,第五君并看不到身后。
有个一路跟踪他的人如同一道影子,借着铺天盖地的夜色,离他更近了些。
终于走到了。
半夜三更的城郊早就陷入沉睡,一片漆黑里唯一亮着的就是邪神庙。
不过这座邪神庙比起镇内的庙就寒碜太多了,烛火并不算很亮,邪神也只有一人高,雕工谈不上精致。
第五君还清楚地记得他刚来下界时看见邪神庙的震撼,但不到一个月,看惯了镇子里那些邪神庙的排场,他就觉得眼前的邪神庙真就是个小庙,就连供品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第五君小声摇头晃脑,还是同前一样绕开一地的香炉和供品,走到了邪神像跟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先拍在了邪神的鞋上。符纸贴上的一刹那,他立刻安心了。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能感觉到司少康此刻就在这间庙里陪伴着他。
第五君带着笑容把脚蹬上神像底座,手一使劲,就上了邪神像。
刚爬了一步,变故陡然发生!
小庙里的菩萨到底是粗制滥造,第五君整个人刚上去,神像就倒了。
这神像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重心歪得要命,而且底座本就低矮,第五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带着往下摔去,眼睁睁地砸向一地的香炉和供品。
石像坠地发出巨响,碎做三五大块,一地石粉。香炉碎的碎、滚的滚,长香全灭,一地香灰。供品瞬间全黑,馒头面饼压扁变形,猪牛鸡鸭变成肉泥,瓷盘全碎。
第五君好像呆了,傻乎乎地坐在一地狼藉中间,手掌还插着两块碎瓷,暂时还没意识到疼。
刚刚的巨响让他耳朵麻痹了片刻,鼓膜短暂地不允许任何声音通过,第五君仔细侧耳也听不见到底有没有村民惊醒。
然后下一瞬,他突然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第五君像跟萝卜一样被沈旦拔出了这个内容异常丰富的垃圾场。
第五君被放着靠墙站好,在一根蜡烛下面看着沈旦,愣住。
“你到底要干吗啊?”他听见沈旦有点崩溃地问他。
第五君“啊”了一声,实诚地小声说:“我是来偷香火的,结果不小心把他庙给砸了。”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应该会在五章内出现()
庙里的烛火在刚刚被扑灭了大半,光线异常幽暗。
突然,一道阴风灌入邪神庙,剩下的烛火也齐齐熄灭。风吹动碎石像在地上滚了几滚,又吹翻了几只供桌和香炉,再度发出巨响。
就连第五君的衣服都被风吹得呼啦啦地拍,他心下惶惶,接连的响动在宁静的郊区夜晚过于突兀,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他紧张地跑向庙门,扒着邪神庙的土墙,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半边身子,看见不远处的院落果然亮起了灯,有门打开。
第五君飞快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注意力全放在庙外,没留意庙里的异常。
邪神庙里黑得吓人,不见人不见神,而灌入的那道风更是无比诡异。
这道刺骨的冷风在庙内绕柱飞快旋转,转了不多不少七七四十九圈,然后向一个方向汇去。
沈旦原本同第五君一起靠墙站着,见第五君跑向庙门,也想跟着过去,却被这道风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旋风簌簌而上,无形的风如同一只铁手,攥住了沈旦的脖子。
沈旦叫不出来,猛地仰头,看向庙顶。
只一瞬间,沈旦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下一刻,瞳孔里白光一闪!
沈旦的眼睛闭上了。
再睁眼时,那眼神后面的灵魂竟换了一个人。
沈旦悠悠活动了下脖子,伸出右手,依次张开五指,庙里的旋风迅速涌向他的掌心,被他收住。
风停了,一切归于寂静。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抬头看见庙门口那道谨慎的身影,双眼忽然一弯。
他无声地抬起脚步,走到第五君身后。
又摔又滚又跑的,束好的银色长发变得松散,几绺头发落了出来,被沈旦捉住,轻轻握在指尖。
第五君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忽然,他的手好像被握住了,第五君连忙回身,被几乎贴在他身后的沈旦吓了一大跳。
而沈旦则一动不动地垂着头,摊开他的掌心给他往外挑碎瓷片。
“好了。”沈旦捏着沾血的碎瓷,笑着看向第五君。
第五君看着沈旦的眼神,突然觉得他哪里好像变了。
但他来不及细想——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狗吠声,还有人喊了一嗓子:“怎么庙里灯灭了!”
第五君低喝一声:“跑!”
然后就撒丫子狂奔。
沈旦没有动。
村民纷纷向邪神庙聚集,有些举着火把,有些手里提着棍棒,有些带着狗。
沈旦负手站在烟尘未散的庙里,视这些逼近的人为无物,只看着另一个方向——
漫天繁星之下,一个身影顶着一头银色乱发,在进城的大路上奔跑,像个误入红尘受惊的神仙。
沈旦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他用一只手挡住碎瓷片,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上面的血。
村民们聚到了岔路口。
他们都不认识庙里站着的年轻人,停下脚打量了他两眼,看向庙内。
看着里面战场一样的景象,村民们俱是大惊失色,纷纷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会遭大报应的!!”
沈旦转过身来,眼尾弧度未减,露出来的笑虽说盛满了歉意,但还带着三分狡黠。他拱了拱手,说:“父老乡亲们,真是不好意思……”
第五君跑出去很远,才意识到沈旦并没有跟在他身后。他躲在一棵树后悄悄探出脑袋,就见那邪神庙外聚集了一群人,有好些人拿枪带棒的,好不吓人。
他跑得快,没看见沈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倘若他看见了,就会发现此刻的沈旦与那个爱脸红的当铺少爷截然不同,这种居高临下信手拈来、从容不迫张口就编的本事,和以骗人为乐、擅长唬弄百姓的性格,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浑书鼎金典当行的少爷先自报家门,说晚上睡觉的时候玉清无量天尊给他托梦,谴责他作为富户只顾着修缮镇子里的庙宇,却不管农村的信众,于是他半夜惊醒,再睡不着,就决定来这座庙瞧瞧。
可谁曾想——他刚进来,香还没上呢,神像就倒了!
沈旦拾起第五君扔在地上的带过来的一束香,不动声色地把邪神碎掉的脑袋下压着的黄符纸藏进袖子里,连连痛心摆手。
在村民面前,沈旦眉心紧蹙、几乎落泪,说神君肯定算到今日神像要倒,故差他来看,神像既碎在他面前,他就会担起责任来,把庙重新整修。
第五君遥遥望着村民没有什么动作,还有些人竟然不住点头,心里无比纳闷。那一圈人围着沈旦,一团和气,几乎像是在听沈旦布道。
他一边想沈旦到底在和村民们说什么,一边又忍不住想起沈旦今晚的异常——
沈旦不是喝醉了吗?不应该在家里吗?怎么跟出来了?
他皱眉想了半天,不得不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沈旦根本没喝醉。
如果沈旦没喝醉,那就意味着之前在客房里,他抓住他的手也是故意的。
第五君头很疼。
他蹲在树后等啊等,过了快半个时辰,沈旦终于出现。
第五君从树后跳出来,追上去,拍着沈旦的肩问:“我叫你跑你怎么不跑?他们为难你了吗?”
沈旦完全没被第五君吓到,偏头看向他,眸子里的笑意很是古怪。
第五君疑惑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沈旦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把自己要重修邪神庙的事说了。
第五君一听,长叹一口气。
“又给你添麻烦了。”
见沈旦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但笑不语,第五君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拽住沈旦。
“你等等。”
沈旦笑着回头:“怎么?”
第五君松了拉住沈旦袖子的手,认真道:“你只管修这庙,钱我会记下来的,等我医馆赚了钱,一定还你。”
沈旦看着第五君说话,就跟听小孩说话的家长似的,只觉得好玩。过了好久,他才摆摆手,“不用,我有钱。”
第五君咬咬嘴唇,心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把话说清楚。越是好人,越不能这样辜负。”
于是他说:“沈老板,我其实是个出家人。”
“哦?”
第五君又说:“我说过,我有个神仙师父,并且还给我师父偷香火。有些事你不要牵涉太深,等我把钱都还上,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第五君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白了。沈旦是何许人也,永丰镇最大的当铺的继承人,而且饱读诗书,七巧玲珑、心思通透,极会审时度势,给他的好意从来都恰好到第五君无法拒绝的度上,第五君觉得他一定能听懂。
但沈旦却扬了扬眉毛,脸上笑意不减,甚至在某个瞬间,眼睛里划过了更深的、带着点诡诈的笑意。
“我说了,不用。”
第五君问:“沈老板是觉得我还不上吗?虽然我之前是很落魄,但也是情势所逼,等医馆开张,按部就班,总能还上的。”
他怕沈旦再次拒绝,紧接着说:“不瞒你说,我抽屉里有个账本,专门记下了你对我和小秀才的接济,不管是钱财还是吃穿用度,我统统都换算了。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沈旦的唇线紧绷着,几乎像在憋笑。他好像觉得第五君好玩到了极点,深深看了他半晌,噗地笑了出来。
第五君如临大敌,生怕他要说些什么无可挽回的话,那样的话他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却见沈旦忽然挺胸,理了理衣襟,端起来了架子,深沉地说:“第五君,你可从来都是直接伸手问我要钱的。”
第五君一愣,脱口而出:“沈老板你醉糊涂了?先不说你二十一,我二十四,你不喊我哥便罢了,我什么时候直接伸手问你要钱了?”
沈旦只是装模作样地站定,笑着看他,眼角和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深,把狡猾和诡诈全都挤了出去。
后半夜已经过了大半,天边越来越白。
最后的星光在灰蒙蒙的天幕里像晕开的颜料,盯久了就会眼花。
第五君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对不准焦,沈旦的脸好像成了一张面具,面具下好像是另一张人脸。
有一种可能性从心底升起。
第五君嘴唇开始颤抖,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伸向沈旦的脸颊边缘。
如若他真的戴了人皮面具,关窍就在这里。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的是真人温热的皮肤。
不是面具。
第五君的心凉了,眸子缓缓垂下。
但下一刻,沈旦突然开口:“我不是让你守好灸我崖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第五君猛然抬头。
沈旦笑着抬手,揉着第五君的头发。“不听师父的话,要吃很多苦的。后悔了吗?”
第五君怔怔地盯着沈旦,呼吸都停了,泪水霎时间盈满眼眶。
沈旦的手穿过第五君银色的长发,又敲了一记他的脑袋,戏谑地笑着问:
“还认不出我是谁?”
第五君的眼泪狠狠砸到地上。
下一刻,他伸手抱住面前的人,像个委屈至极的孩子,大哭:
“师父。”
沈旦的眉毛挑了起来,随后眼尾弯起,瞳孔幽深,狡黠的光芒重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难写,改了整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