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这一觉睡得沉且短,醒来坐在床上,疑惑自己怎么又回来了,他掀开被子下床,从楼梯上下来,看见赵景川正在厨房里忙活,一身烟火气。
他靠着格子柜,看着赵景川。
“醒了。”赵景川可能想秀一把,颠了颠锅,结果锅差点脱手,秀没秀成,倒是糗大了。
“你会炒菜?”
“那当然。”赵景川嘚瑟地晃了晃头,“后来学的。”
赵景川关火,装盘。
林重自觉地拿碗盛饭。
“饿了?”赵景川把菜放到餐桌上。
“嗯。”
赵景川看林重端着碗先吃上了,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我帮你盛饭了。”林重扬了扬下巴,朝向对面的那碗饭。
“……我谢谢你,帮我盛饭,大功劳啊。”
林重低头吃饭,不搭话。
林重是真饿坏了,吃了四碗饭,撑得靠着椅背不想动。
“去刷碗。”赵景川用筷子敲了敲林重面前的碗。
林重收拾碗筷去厨房,水流声响起,赵景川靠着椅背,凝望着林重单薄的背影,林重刷完碗转过身来,他立马收回视线,看手里的手机。
林重的脚步声近到他跟前,从他右边延到左边,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抬起头寻过去:“你要去哪?”
林重:“走。”
赵景川:“走去哪?”
林重:“走到哪就去哪。”
赵景川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我这儿让你免费住,你就平时给我做个饭拖个地就行。”
“不用。”林重站在玄关换鞋。
“那你能去哪?”赵景川冷笑“睡大街吗?”
“也可以,又不是没睡过。”林重说。
赵景川心里一瞬被酸涩感胀满,嘴唇张张合合,在林重推开门即将迈出去的前一刻,他快步抓住了林重的手臂。
他把一把钥匙塞进林重手里,“我另一个房子的钥匙,那里平时空着,你要住的话就住吧,你不是还欠着我一件事呢嘛,那就帮我看房子吧,不然找人看房子也要钱,正好省了笔钱。”
林重看了眼赵景川,攥住了钥匙,迈过门槛。
赵景川望着马上要关上的门,嘀咕一句:“连句谢谢都不说。”
门猛地再次敞开,林重的头靠着门边,回望赵景川:“谢谢。”
赵景川的心脏里像有个小球,一下弹得很高,咚地落下来,坠落引起的震荡延绵整个躯体,从心脏漫开酥麻感。
林重说完,彻底关上了门。
林重打算回家里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搬出来,路上他一直想,以后一定要买个自己的房子,他再不想像个落荒而逃的败者一样收拾行李离开。
可那个房子不就在他名下吗,他莫名笑了,对,陈路生给他的那些还要转让回去。
他一个子都不要,陈路生他也不要。
等他赚了钱,那五百万他也还给陈路生,他不想和陈路生有一点瓜葛了。
吃得太饱了,人有些犯困,他在车上又眯了一觉,到了地方,司机师傅叫他,他睁开眼,望了眼车窗外的小区大门口。
他付了钱下车,门卫认识他,还抬手跟他打招呼,他回应了下,走进小区大门,闷头往小区里走。
他走得慢,一瘸一拐的,也走不快。
今天天气太冷,腿尤其疼。
幸好他和陈路生住的那栋楼离小区正门没有太远,走得再慢也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他按下电梯键,站着等电梯。
电梯门在他面前敞开,他走进电梯,按了楼层。
电梯门旁边的显示屏上,数字一点点攀升,林重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这种状态平静得令他感觉死寂,像冻结的湖面。
终于电梯停了,他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前。
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开锁的机械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陈路生录进去的一句:欢迎回家。
他拉开门,直面陈路生的脸。
“林重,你回来了。”陈路生脸上绽开笑容。
他面容憔悴了些许,下巴也长出了胡茬,他兴冲冲跑到林重面前,怯懦地没有敢伸出手。
“我来拿我的东西。”林重绕开他往里走“你的那些,我们也早点办一下转让手续吧。”
陈路生如遭雷击,伫立在原地。
林重朝卧室走,没走几步被陈路生拉住。
“不走好不好?”陈路生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陈路生,我们之间没法和解。”
“可以的。”
“不可以。”林重转过身,直视陈路生“陈路生,不可能。”
陈路生噗通跪了下来,抱住林重的腰,眼中蓄满泪水,脸上也满是泪,声声皆抽泣,“是我以前混蛋,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要我,我全都改了。”
“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你起来吧,起来。”林重用力想将陈路生拉起来。
然而,陈路生身体沉在地面上,膝盖像和地面粘在了一起一样。
“起来!”林重吼道。
陈路生的哭声令林重脑袋疼,身躯里仿佛有只困兽在嘶吼,那吼声宛如指甲划过玻璃,抓人心肝般磨人,林重想愤怒,想大吼,他咬着牙压制心中的暴动,牙齿打颤:“你要我怎么办?”
“别不要我,我什么都愿意做。”陈路生泪雨连连,无助地抱紧,好似不抱紧些,眼前人下一秒就会不见一样。
非要这样吗,平静地看着他走不好吗,林重心想,何必这般,闹得失去颜面。
他已经尽力不去说重话,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了,偏要两个人像小孩扔泥巴一样把恶言恶语向对方投去,才肯放手吗?
好,那他就如陈路生所愿。
林重眼眶更红了几分,他抬脚踹开陈路生,吼道:“我不想要,我他妈的就是接受不了,你们这帮烂人把你们的那些烂事牵扯到我身上,我他妈做错了什么?”
实打实的一脚,完全没留余力,林重的腿也因此牵扯到有旧伤的膝盖,疼得林重收回脚后没法实落到地面,虚点着。
疼痛宛如给了怒气一剂强心剂,林重音量往上提,指着陈路生道:“你可怜,你父亲是那样的人,让你和你母亲遭了罪,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父亲喜欢的那个男小三又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可怜,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这么报复我。”
“如果你恨我让你的人生走上了一段错路,让你的人生有了污点,你报复我,我也认了,谁他妈让我欠呢,勾搭上谁不好,偏偏勾搭上你了,是我先招惹的你,我纠缠的你,我他妈认了,我也可以原谅你那么对我,我们还能凑合着过日子,可是,不是,连那天聚会你回应我的吻、我们做爱,此后的那一点点好都是你引我入套的陷阱,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我,我他妈就是喜欢了一个人,又不是去杀了人,难道我就合该遭到这样的报复吗?我他妈就不可怜吗?”
林重狠抽了一口气,双肩不停颤抖,“我他妈为什么遇到的都是你这样混蛋啊,我自认我做得够可以了,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多了,可为什么每一次我的付出都像喂了狗一样。”
泪珠挂在林重的眼睫上颤了颤,终是落了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第73章
陈路生痛哭着道歉着,跪着爬回来,再次抱住林重,林重怎么扯都扯不开,跟贴狗皮膏药。
林重就不懂了,难道这样抱住他,他就能不走了?不都是徒劳嘛?
“放手,陈路生,放手!”林重都没有力气去喊了。
“不,不要走。”陈路生抓着林重的手腕,用林重的手扇自己巴掌,“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打我吧。”
林重不耐烦的甚至不想给个回应。
他觉得自己像个沉闷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要爆发了,曾经那一瞬间萌生的想法冲进他的脑海。
都毁掉。
对,都死掉算了。
他和陈路生一起死,他把陈路生杀了,然后再自杀。
“林重,求你,别走,别不要我。”陈路生还在哀求。
林重沉了口气,“好,我不走。”
都死掉,都死掉,他心里想。
“真的?”陈路生不敢置信。
“真的。”林重说“你去洗把脸吧,太难看。”
陈路生满眼的警惕。
“我东西还在这,你洗把脸的功夫儿,我也不可能那么快把东西收拾了,去吧,你这样我亲不下去嘴。”
死掉,死,死,死,都他妈的去死。
“好。”陈路生松开林重,站起来,往洗漱区走,一步三回头。
他打开水龙头,林重则疯魔般看了眼四周,目光定格在厨房,他朝厨房直冲进去,拿出一把长且锋利的刀,他紧握着刀柄,身体像是兴奋般战栗。
他拿着刀走出厨房,拿刀的手背在身后,将刀掩藏。
陈路生迅速洗完脸出来,看见林重还站在客厅,顿时松了口气,毫无戒备地走向林重。
“抱一下吗?”林重张开一只手臂。
陈路生张开双臂,抱住林重,林重反手拿刀,手臂从陈路生身侧绕过,半环住陈路生。
下一刻,手里的刀从陈路生后背刺入。
陈路生登时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愕,刀刃持续刺入,那刀很长,穿透了陈路生的胸膛,刀尖抵到林重的胸前。
被陈路生的肋骨卡住,刀尖没法再深入,陈路生猛地推开林重。
陈路生后背上插着刀,血染红了衣服,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失,他腿发软,站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林重身上同样满身血,他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手上的鲜血带着残热,他像是才迟迟意识到手上的是血,双手突然颤抖起来。
他刚才干了什么?
胸前突然的触摸令他身体猛地一颤,他看向陈路生,陈路生伸出了手,目光顺带血的袖子攀到陈路生的指尖,染红的指尖拨开他胸前被刀划开的破口。
那下面掩藏着一道伤口,不长,只有手指的第一节骨的半个那么长。
仅仅刺穿了皮肉。
陈路生收回手,心想,还是伤到林重了。
林重没感觉到疼痛,看到伤口了,才感到有些痛。
腿上的疼痛在这时也传达到了大脑。
疼痛令他此刻清醒了几分。
陈路生没力气起来,跪着爬了几步,药箱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离他没几步,他翻出药箱,拖到林重脚下。
他打开药箱,翻找着什么。
他手没劲儿,一个劲儿地发抖,玻璃药瓶被弄倒,乒乓的声响引来林重的目光。
“你在干什么?”林重真没想到,这种关头了,他还有心过问陈路生在干什么。
“你的伤口……”陈路生有气无力道,他着实支撑不住了,身体已经伏地,快和地面贴在一起了。
林重觉得陈路生疯了,一个后背上插着刀的人还有心关心他的那个破口。
陈路生的血越流越多,看着骇人,地板上都是血,林重拿不准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止血,刀是不能拔出来的,刀插着,他也没法给他用绷带缠紧止血,他没时间去想了,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林重和陈路生同时看向门口,陈路生先一步反应过来,拉过林重的手,用他的衣服给林重擦手,可是他忘了他衣服上的血也很多。
“去换衣服,洗干净。”他推着林重往卫生间走。
绝不能让人知道是林重伤的他。
林重迟迟不动,拿起手机,继续拨号,陈路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我会自己打,不用你管,你不是想走嘛,现在就走。”
林重看着他,有些愣怔,最后点了点头:“好,我走。”
他换下带血的衣服,冲了冲手上身上的血,然后把证件和衣服什么的塞进包里,走出卧室。
“叫救护车了吗?”林重走到陈路生面前。
陈路生把手机递给他,林重拿过手机,转身离开。
陈路生脱下衣服抹了把地面,自己则爬到门打开看不到的地方。
林重打开门,门外并没有人,他走出去,关上门,走向电梯间。
正在等电梯的闫涛扭头看见林重,“我刚才按你们家门铃,怎么没人开门啊?”
他说着发现林重好像没在听他说话。
他话刚说完,林重丢下手里的包,掉头回去了。
他捡起包,追上去。
林重用指纹开了门锁,拉开门,视线里,地上一片鲜血,陈路生把刀拔出来了,刀柄被他攥在手里,他人却闭着眼睛。
林重一瘸一拐跑过去,跑太急了,腿脚又不好使,整个人前扑栽在了地上,他撑起身体,爬到陈路生身旁,拍了拍陈路生的脸:“醒醒,别睡。”
闫涛这时也进来了,看见里面的一幕,震惊在门外。
“闫涛,帮我拿下止血绷带。”林重大喊。
闫涛立马丢下手里的包,从药箱里找出止血绷带递给林重,林重用绷带在陈路生身上缠了几圈,狠狠勒紧。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林重焦急地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上并没有陈路生拨打了120的痕迹。
林重扯了把陈路生的衣服领子,大吼:“你他妈的,是想死吗?”
然而此刻的陈路生给不了他回应。
最后是闫涛打的120,叫救护车过来,林重和闫涛一起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陈路生被推进抢救室,林重和闫涛在外面等了五个小时,才等到抢救成功的陈路生被推出来。
第74章
闫涛和林重跟着去到病房,帮忙把陈路生抬到病床上,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明天下午陈路生打完点滴就可以尝试着下床了。
等一众人走后,闫涛走近林重,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捅的。”林重说“你报警吧。”
闫涛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立刻看了眼四周,把病房的门关上了,他回身看了看陈路生,掉头压低声音跟林重说:“报什么警啊,你想进去坐牢啊,坐个三年五载的是不是?”
“也行。”林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闫涛一脸惊愕:“你疯了。”
“有烟吗?”
闫涛扶额,这都什么事啊,都这时候还想着烟呢,他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扔过去。
“打火机。”林重好久没抽烟了,身上都不带了,自然也没打火机。
闫涛又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林重接过打火机,拉开病房门走出去,他把烟送进嘴里咬住。
有护士经过提醒了一句:“医院里禁烟。”
林重取下嘴里的烟,他都忘了,专门下楼去抽根烟又不至于,他走到走廊长椅上,剥开烟纸,往嘴里倒了一点烟叶嚼。
“你先别急,等人醒了,我跟他谈谈,只要他那边不追究,这事就能过去,你不能被耽误了。”闫涛随后跟出来说,他深知模特这一行业,你中断一段时间,再开始,那就基本等于从零开始。
林重轻笑,“我被耽误的还少嘛。”
他声音很轻,无力地在唇齿间碾开就化掉了,烟叶的苦涩和辛辣在舌尖漫开,直冲嗓子眼里,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病房里陈路生醒了,麻药劲过了,伤口的疼引得一阵难忍的痛吟。
“我去跟他说说。”闫涛说着朝病房跑去。
他动作太快,没听到林重说:“没必要。”
林重从长椅上起来,陈路生醒了,那他就不留了,他走到电梯间,按下电梯键,有电话打进来,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伴随着轻快的钢琴曲,林重拿出手机,手机干净极了,竟没有沾上血。
林重看了眼手机屏幕,一看是闫涛的电话。
“他找你。”闫涛率先开口。
“跟他说,我走了。”林重说完,不等闫涛那边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陈路生后来怎么样,林重没去过问,只是偶尔去青雅,闫涛会跟他提起几句,可对于陈路生的情况,闫涛知道的和林重也差不多,闫涛在林重走后不久也走了。
林重想,应该有人照顾陈路生吧,总不能陈路生混了这么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混到吧,他记得陈路生一直人缘挺好的。
“我那天去看了一眼,他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自己捂着刀口下地倒水。”闫涛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往林重耳朵里钻。
“可能只是你去的时候恰巧人不在。”林重嘴上这么说,脑子却浮现闫涛所说的那一幕。
若真是身边没人照顾怎么办,没有人愿意照顾他,他也应该找个护工啊,他又不是没钱。
然而下一秒,林重顿住,陈路生可不是没钱嘛,陈路生的钱都在他这。
他知道陈路生平时有接一些活,零零碎碎的,但他想,估计也挣不了多少,何况平时还要花销呢。
思及此,林重离开了青雅,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的电梯层层往上升,林重的身影扭曲地倒影在金属墙壁上,就快到了,他却后悔了,他为什么要来,不管陈路生不就好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和他没关系,反正又没死。
可那一刀是他捅的,他那时怎么就发了疯。
像被拉扯着,身体快要裂开了。
电梯内显示屏上数字攀升到十二,陈路生所住病房在十五楼,林重盯着显示屏,心想,如果数字变成十五,他数到的是奇数,那他就去看陈路生一眼,就一眼,然后就走。
如果是偶数,他就立刻回去。
1、2、3……7……电梯停了。
陈路生病房的门是开着的,没进门,林重就看到了陈路生,大抵是不小心把水杯碰倒了,撒了一桌子水,地上也是水,他拿纸擦干净桌上的水,从床上挪下来,扶着床蹲下去擦地上的水。
陈路生的面色没有那天那般惨白,但也没好到哪去。
看到了,林重想,然后该走了。
身体侧了侧,转身转到一半,他听见陈路生的痛呼声,一瞬脑袋里空了,身体如拉紧的弦,绷到了极致,随后松开,他像被推动了,冲进了病房里。
陈路生似乎是起得太猛了,牵扯到了伤口,捂着伤口,脸色都白了几分,林重搀扶住他快要倒地的身体,扶他坐到床上。
陈路生呆呆地望着林重,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林重的脸。
触感真实,林重真的在这里,不是做梦,他脸上宛然绽开痴傻的笑容。
林重抗拒陈路生的触碰,往后退了几步,陈路生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林重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一会儿我去医院食堂吃。”
林重抬眼就瞥见了墙上贴的医院食堂用餐时间,现在一点多了,早过了用餐的点,陈路生下去要么吃凉的要么没饭吃。
他叹了声气,陈路生之前那么伺候他,他就伺候陈路生一回吧,毕竟人是他捅的,那一刀下去,他和陈路生的恩怨也算抵消了,什么怨什么恨的都不必再提了。
“我去给你买点吧,你吃什么?医生有没有说什么不能吃?除了辛辣油腻这些之外。”林重说。
“……我想吃你煮的面,可以吗?”陈路生小心翼翼地问。
“行,只要你有耐心等。”
“我等。”陈路生说“多久我都等。”
许是身后的阳光璀璨,落进了陈路生眼中,林重只见陈路生眸中光亮,那光亮太盛,晃动了林重的心神。
林重的心脏不受控地怦怦加速,他敛眸,不敢再去看,压着自己的心口,出了病房,埋头穿过整条走廊,心跳仍不减速,震得手心一阵麻意散开。
他狠狠捶了心口两下,再跳捏爆了你,同归于尽。
骤然心跳平缓了下来。
第75章
林重在超市买了现成擀好的面条和鸡蛋,他现在住在赵景川借给他的房子里,里面什么食材都没有,他住进去的这两天也没买什么食材,厨台上倒是堆了十几袋方便面。
回去后,他开锅烧水,下面条。
面条煮好,过凉水放在一边,他又下锅炒鸡蛋酱。
把面条和卤子装进买来的一次性饭盒里,用袋子装起来,他拎起袋子,拿上手机,出了门。
时间大多浪费在了一来一回的路上,等到医院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拎着饭盒走进病房,陈路生坐在病床边上,听见声响望过来,那坐姿和林重离开时别无二样,像从林重离开后就没动过一样。
林重把袋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拿出饭盒,拆开,递给陈路生,“吃吧,我先走了。”
陈路生接过饭盒,看着林重,不说话。
但眼中哀求林重留下的意思很明显,林重狠心地不去看。
“我不吃了。”陈路生放下饭盒。
林重看着陈路生这副耍小脾气的样子,把欲要递过去的一次性筷子扔回袋子里,“你爱吃不吃。”
陈路生见林重不吃这套,有些慌了:“你喂我,我就吃。”
林重拿起饭盒,冲陈路生笑了笑,一饭盒扣了上去,喂他妈喂,还有脸让他喂。
面条一路送过来已经不怎么热了,不会烫到陈路生,但挂在陈路生脸上着实滑稽,而且陈路生脑门上还糊了一层鸡蛋酱。
林重扔掉饭盒,“别把小心思用我身上,那些把戏没用,你不会觉得你撒个娇,我就会心软吧。”
陈路生:……他也没撒娇啊。
林重说完走出了病房。
外面护士推着推车,开始给各个病房的病人挂液体,轮子碾滚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林重和护士擦肩,他走到电梯间,坐电梯下楼,住院楼一层出口旁边有个小商店,他脚步顿了顿,随后狠狠揉了把脸。
脚尖一转,他掉头进了商店。
病房里,护士给陈路生扎上针,调了流液速度后,推着推车离开病房。
扎的是右手,陈路生左手还能用,他往床头靠了靠,拿起筷子,吃饭盒里的面条。
林重出门时饭盒里的鸡蛋酱还很多,但饭盒被那么一扣,里面的东西全甩出来了,面条还能捡起来再装回去吃,鸡蛋酱却是不能吃了。
他背对着病房门,没有看到林重站在门口,听见脚步声了,他猛地抬起头,嘴里的面条还没咀嚼完,双颊鼓着。
“别吃了,不嫌脏嘛?”林重拿开饭盒,把手里的袋子扔到柜子上。
他从袋子里拿出八宝粥,打开,把勺递给陈路生。
陈路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里默默想,为什么扎的不是左手呢,这样他就有借口让林重喂他吃了,可是好像哪只手都能拿勺诶。
他失落地接过勺子,吃一勺,抬眼看一眼林重。
“怎么没找人来照顾你?”林重忽然问。
“没人可以找。”陈路生身边早已无亲近之人。
从陈路生和他父亲彻底分裂、对立开始,便再没人亲近他了,他们都以为他会输,没人再去搭理他这个注定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还会拖累他们的人。
可结果他赢了,但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