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野被他扑过来蹂躏,象征性挡了挡,发现无效就放弃,被商大影帝叼着巧克力棒按在怀里狂风暴雨地揉:“长本事了啊沈小猫!私闯民宅?你怎么知道这别墅是给你的,能掐会算?会读心?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心……”
商南淮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力道松了松,看着沈灼野的手。
沈灼野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里,画面几乎和梦境完全重合,包括这双黑净无声的眼睛,也包括无法忽略的苍白透明。
这不仅仅是个形容——大显身手耍酷那几分钟也就算了,要不是商影帝反应得快,冲上去把人揽住,咖啡馆的人也要发现端倪。
商南淮看着沈灼野,阳光穿透这个人的身影,沈灼野的瞳孔和睫毛尖都像是变成了金色的。
那只手按住风衣外套,拦住他要检查的手,微微摇头。
“商南淮。”沈灼野说,“你回家吧。”
商南淮想把这小豹子的嘴堵上,他非得想办法让沈灼野喵喵叫着跟他回家:“不走。”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不跟我走,我多没面子?”商南淮不由分说,“你不走我就不走了。”
沈灼野看着他,微微侧了下头,阳光错开,瞳孔就恢复静水深潭似的漆黑。
沈灼野说:“我都——”
商南淮用力捂住他的嘴,他知道这人又要说“我都死了”,这话沈灼野说了好些遍了,他知道,他知道沈灼野……
“……木头脑袋。”商南淮低声说,“那又怎么样?再说,你就让刚才那人把我捅了,咱俩飘着作伴,不好吗?”
不好吗?
商南淮倒也不是寻死,他纯粹是无所谓,因为本来也没什么所谓,所以跟沈灼野一起做鬼也挺好。
毕竟活人都无聊,商南淮活了三十年,什么都无聊,就沈灼野一个人有意思,鲜明生动,灼烫得叫人挪不开眼。
商南淮低下头,抵着这木头猫的额头,轻轻碰了碰:“你知道我这人自私,没人捅我,我可就不陪你了。”
沈灼野原本也没想要他陪,看商大影帝一副没被捅还很遗憾的架势,想了一会儿,凭空变出一把匕首。
风变的匕首,能看不能摸,比剧组的伸缩道具匕首还不靠谱。
沈灼野一空气刀把他捅了,抬头。
“……”商南淮捂胸口:“啊。”
沈灼野抿了下嘴角,朗净空茫的黑眼睛里,在这会儿慢慢生出一点笑:“一天。”
商南淮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对“没人捅我,可就不陪你了”相当一板一眼的逆推照做。
商南淮张了张嘴,心软到说不出成句话,他必须得好好陪着这乖过头了的小豹子玩一天,不然他就要忍不住抱着沈灼野,哭这辈子最丢人的一次。
“好好,陪你一天。”商南淮柔声哄他,“一整天够不够?想去哪玩?”
沈灼野没想去哪玩,他很累了,累到再做什么都吃力,只是想睡觉。
商南淮愣了一会儿,连猜带蒙:“要不……你睡你的,我背你绕绕?”
反正沈灼野看起来也不怎么走得动了,他又没来过这附近,正好看看沈灼野都看了什么风景。
商南淮摸了摸他的头发:“行吗?还有没有指示?”
沈灼野:“走路小心,别再被捅了,疼。”
商南淮:“……”
他这人的确小肚鸡肠,有点想恼羞成怒,抱着怀里苍白到透明的人,却又愣了愣。
“很疼吗?”商南淮轻声问,“是什么……感觉,特别特别疼?”
沈灼野闭上眼睛。
“有点。”沈灼野说,“有一点吧。”
他说:“有点久,我记不清了。”
沈灼野很安静, 伏在他背上不出声,感觉不出分量。
商南淮以为他睡着了,走出那条巷子, 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 划破的衣服居然已经被修复如初。
“这么厉害?”商南淮拍拍他的手背, “是不是怕我衣衫不整的, 回头叫人拍下来, 给你丢人?”
这人好话从不知道好好说,一句谢谢像能要了命。
沈灼野习惯了,闭着眼睛:“嗯。”
商南淮:“……”
时至今日, 商南淮终于痛心疾首察觉,和沈灼野斗嘴, 自己好像就没怎么赢过。
商南淮把他往背上托了托,让他趴得再舒服点:“在这待了多久,习惯吗?吃得怎么样?”
他没听见沈灼野的回答, 猜沈灼野这回大概是真睡着了, 就继续漫无目的乱逛。
说实话……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还真有点寂寞。
商南淮又一次跟一大家子人擦肩而过,大概是本地文化影响, 这地方少有单独出行的,要么全家、要么结伴, 再怎么也要养条狗。
商南淮忍不住问沈灼野:“没打算过养条狗?”
沈灼野应该挺擅长这个, 看仓库那两条大狼狗叫他养得很好, 聪明警惕、油光水滑, 听老校工说, 都平平安安活到了无病终老。
沈灼野睡了不知多久,被他用一个冰淇淋叫醒, 拿在手里慢慢吃:“养狗?”
“挺有意思吧?”商南淮想了想,“咱俩每天遛狗……在草坪上玩玩飞盘,给它洗澡。”
沈灼野没想过这个,他对这种生活的认知有限,猜测商南淮是看见了别人有狗,看着眼馋:“我有草坪。”
沈灼野说:“你看着它,别拆房子。”
小木头屋不禁折腾,要是养什么精力旺盛的犬种,几天估计就能拆得差不多了。
商南淮愣了几秒,低头笑了笑,吐了口气。
他在心里祝姓邵的被判个十年二十年,最好把牢底坐穿,否则只要敢出狱,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去废了这个人渣。
……就是这事估计得排队,想废掉这玩意的人多了,一两年只怕轮不上。
“什么意思?”商南淮把沈灼野放在长椅上,转到他面前,扶着膝盖蹲下来,“我这人可见钱眼开,你这么说,我就当房子草坪都送我了。”
沈灼野捧着那个冰淇淋,咬一点在嘴里含着,等它慢慢化,每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商南淮实在忍不住摸他的头发,他确实这么做了,手落在沈灼野头顶的时候,就察觉到这小豹子有些生疏地打了个颤。
但这只是身体的反应,沈灼野的眼睛黑静,罕见的没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把一枚钥匙递给他。
商南淮问:“真送我了?”
沈灼野点了点头。
“行。”商南淮不跟他客气,接过来,“礼尚往来,你把合同签了。”
他摸出手机,点开电子签名区,几乎是抓着沈灼野的手,不由分说强行画押,龙飞凤舞签了名字。
沈灼野已经碰不到手机屏幕,明明就是这人自己趁乱签的——也不知道商南淮出于什么目的练习对家签名,模仿得几可乱真,其心相当可诛。
商南淮被他怀疑地盯着,莫名福至心灵懂了,气得肺疼:“我没伪造你签名照卖钱!”
沈灼野保持怀疑,姑且相信他:“办贷款也不行。”
……不把小豹子揉成炸毛猫,他商南淮就不姓商。
商南淮摩拳擦掌动手,把这人锁在怀里一通乱揉,还不解气,又捏了两下耳朵。
沈灼野原本还任他折腾,后来发现发型变化得越来越过分,就抬手抵挡,立刻招来了更不客气的猛攻。
这片草坪允许野餐露营,也允许在上面躺着晒太阳。商南淮先不要形象,扯着沈灼野按进怀里,暂时结束战斗,把人护在胸口,对着蓝到如洗的天空大口喘气。
沈灼野尝试修复自己的发型,不算成功,只能暂时作罢,躺在勒着自己不肯放的手臂上。
做鬼大概也有回光返照,他这时候的身体反而凝实,没那么一碰就散架,被商南淮挡住透光的地方,在旁人看来几乎和常人无异。
“商南淮。”沈灼野说,“谢谢你,我玩得很高兴了。”
商南淮看着那双眼睛,他有那么几秒里说不出什么话,但随即就把手揽到这木头猫背后,用力抱了抱。
“这算什么玩,沈小猫,你这影帝怎么当的。”商南淮贴着他的耳朵,沈灼野不习惯这个距离,想要后退,却被他拉近,“我带你去痛痛快快玩,你不准说我。”
他都不敢去酒吧,这地方风景好、悠闲又临海,好玩的地方多的是,胡乱绕着散步算什么玩。
沈灼野被他箍着,其实也并非动弹不得,要想把身体变得不能被碰到,说实话很容易。
但商南淮心跳得激烈,手臂绷得坚硬如铁,全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潇洒放纵、满不在乎,背地里把牙关咬得死紧,几乎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所以沈灼野安静了一阵,还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借着抱沈灼野起身的机会,商南淮低头碰了碰那些透明的头发,它们融化在阳光里,是比想象中更柔软温暖的触感。
这样的感受将他持续剖开,商南淮拖着沈灼野去玩,去酒吧里喝冰水,去餐厅拉小提琴,去海边挑衅信天翁,一直到落日的余晖把天边染成血红。
沈灼野坐在餐厅的角落,商南淮向乐手借了把小提琴,使出浑身解数,一首克莱斯勒的《爱之忧伤》拉得喜气洋洋炫技到飞起,被古板严肃的白头发中提琴手拿眼睛杀了好几分钟。
还了小提琴,商南淮拉起沈灼野就跑:“怎么了,不就是风格不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拿琴弓砸我?”
沈灼野坐在角落,已经替他暗中把蠢蠢欲动的琴弓按住了好几次,眼睛里慢慢透出一点笑,摇了摇头。
他察觉到商南淮停住脚步,就跟着落回地上:“不跑了?”
商南淮愣怔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揉着头发低头笑了下,伸手揽过沈灼野,圈在胸前静静抱着。
“回家?”商南淮轻声问,“家里缺不缺什么东西?我带点回去?”
不演戏的时候,沈灼野可能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这种话。
演戏的时候可能也是。
沈灼野就没这个运气,好像总接不到其乐融融、温馨美满的角色……可能是因为文艺片愿意找他,这种片子里原本就少有过得好的人,也可能是会挑人的导演,知道这木头猫演不出来。
沈大影帝当然也有演不出来的角色,就比如现在,商南淮其实知道,沈灼野在想办法哄自己。
哄自己别纠结在一个空房子、一条拒绝了解的死讯、甚至可能是不久之后要看见的一座墓碑上。
可这会儿沈灼野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沈灼野活到这么大,没人教过他这话怎么答。
“你就说。”商南淮轻声说,“带点菜和肉,晚上回家吃火锅,再买点零食饮料,回去一起打游戏。”
沈灼野张了张口,发现说不出声音,他有些困惑,反复练习,抬头看商南淮。
商南淮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晚上,回家,吃火锅。”
沈灼野还是说不成,这么愣愣站了一阵,摇了摇头,飘向相反的方向,带商南淮去墓园。
商南淮看见那个标志,脚底下就长了根:“今天不去,小豹子,听话,我们今天不死……”
商南淮不知道自己怎么成功说出这个字,他的舌根像是忽然尝着了这世上最苦的东西,剧烈的麻木连喉咙也一起麻痹。
他被沈灼野拽着手臂,被这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胸口像被什么格外尖锐的利器胡乱捅了不知多少下,捅得乱七八糟以后,再塞进去一堆碎石子,随便缝上。
商南淮伸手遮住沈灼野的眼睛,自欺欺人地不去看它。
“我知道。”商南淮说,“我知道,沈灼野,你是不是很难受……”
沈灼野在他手下微微摇头。
商南淮沉默良久,转身要去当地的警局,他看见了路标指引的方向,可才走出不远,就被沈灼野拦下。
商南淮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像个疯子似的来回踱步、拼命发抖,他快要被某种情绪涨破,可他现在不能回去,弄死一些早就该死的人渣。
沈灼野走过来,又或者是飘的,他没法自欺欺人地不去看了……商南淮控制不住地替他挡风,怕这个影子就这么让不长眼的风吹散。
“商南淮。”沈灼野看着他,慢慢地说,“我想……”
他的吐字滞涩,说几个字,就被这具身体里的心脏打断:“我想邀请你……回家。”
沈灼野逐字发音,认真得像只刚学会说话的猫:“我家有秋千,请你坐。”
商南淮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世上可能没什么事、没什么体验,能比这一秒更叫他无法呼吸……他发誓要在这木头猫上当心软的时候大声嘲笑、叫沈灼野喵喵叫,可真有这个机会,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商南淮甚至没法看清楚这双眼睛,沈灼野的眼睛,这里面有见鬼的亮光、不安和孩子气,大概没什么能更让他想亲手掐死自己了。
……早干什么去了,早干什么去了?
商南淮让笑容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揉做了猫的沈影帝的脑袋:“什么叫邀请我回家,钥匙不都给我了吗?”
早干什么去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着他拿出钥匙,在沈灼野面前晃了晃,相当得意:“明明是我带你回家,沈小猫,喵一个——”
沈灼野的黑眼睛轻轻弯了下:“是仓库钥匙。”
很小的一个仓库,用来放农具和木工活的工具。
硬要挤下一个人在里面,用来在今晚留宿的话,用衣架挂在墙上,站着睡也不是不行。
商南淮:“……”
商南淮:“??”
“你就拿这个骗我合同!?”商大影帝痛心疾首,“我别墅都送你了!我替你签的名!你这人怎么——”
他剩下的话都被忘在脑后,盯着那双眼睛里的笑,看着好像没叫风霜留下一点痕迹的沈灼野。
商南淮把这个人抱进怀里。
“你赢了。”商南淮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沈灼野的额头,他不管这木头猫有什么意见,要不是沈灼野咬不到,他还要咬这看似老实的狡猾猫一口。
“我本来想把你绑架回家。”商南淮把沈灼野背到背上,一边走一边说,“每天逼着你打游戏,看电影,吃零食,跟我一起偷懒不干活。”
沈灼野说:“我都是鬼了。”
“是鬼有什么不行?”商南淮语气如常,“耽误打游戏了还是耽误看电影了?对了,你用不用吸阳气?”
沈灼野伏在他背上,微微摇头。
商南淮有点遗憾:“行吧……你真该多看看电影,人家电影里的鬼都吸阳气,还闹鬼吓唬人。”
沈灼野:“我闹了。”
商南淮有点错愕:“什么时候?!”
沈灼野:“……”
“……”商南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木箱和戒烟糖都被没收,赶紧识相道歉:“对对,闹了——闹得太凶了,吓得我脑子有点不好用,差点失忆。”
商南淮语气笃定:“想起来了,吓坏我了,好几天睡不着。”
小豹子很好哄,这就把小木箱还给他,戒烟糖扣下:“过期了。”
“还有保质期?!”商南淮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摸了摸鼻梁,“完了,我还给你季良哥一颗。”
沈灼野微微飘起来,低着头看他。
商南淮眼疾手快把人拽回背上:“等回国,回过就去找他要,要回来。”
商南淮问:“跟我回国吗?”
沈灼野没回答,商南淮差不多就知道了答案,点了点头:“待不久了?什么时候走?”
沈灼野也不清楚,大概是待到不小心睡着之前。
商南淮后悔:“刚才就该给你灌杯咖啡。”
沈灼野轻轻笑了下,商南淮也就露出点笑,把他稳稳当当往背上托了托——他的手稳得自己都惊讶,要是早有这份演技,说实话未必会叫沈灼野压得这么惨。
有什么东西把他慢慢剖得分崩离析,商南淮无视这种感受,背着沈灼野回家。
这地方也不算大,按着沈灼野指的路,商南淮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那幢带草坪的小房子。
商南淮有点惊讶:“谁剪的草坪?”
他还以为这里得是一片荒草,都做好准备跋涉进去找路了,没想到居然是相当整齐的草坪,在晚风里柔和得刚好。
“我。”沈灼野,“今天闹鬼剪的。”
商南淮:“……啊。”
商南淮猜测这时候应该被震慑,他看见了秋千,快步过去,把沈灼野放在上面:“厉害。”
沈灼野坐在秋千上,被他轻轻一推就跟着晃,乌黑的眼睛垂着,看起来对这个反应还算满意,收回了准备绊倒商南淮的一点鬼气。
商南淮挺不客气,挤进秋千里跟他一起晃悠,还觉得不够,索性把人揽在肩膀上。
“真不错。”商南淮说,“你这地方真不错,换我也不舍得走,住这儿多好。”
沈灼野点了点头:“送你。”
商南淮这回长了记性,提前警惕:“又有什么圈套?”
这回没有圈套,沈灼野把另一把钥匙也交给他:“你今晚睡这里,以后有家人朋友来,也可以在这暂住。”
沈灼野认真想了一阵:“戒烟奖励。”
商南淮觉得自己是活该,或许是罪有应得,或许是死有余辜,但沈灼野这么冷静,他总不能抱着这人哭死在这丢人:“占我便宜啊沈小猫,你比我小吧?”
要给奖励也是他给沈灼野,沈灼野给他什么奖励?
“是要我帮你装神弄鬼,是不是?”商南淮猜出他的心思,“等回头,万一你季良哥来找你,让他以为你还在?”
宋季良早晚是会来一趟的,哪怕是为了调查买凶案的受害者真实死因……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人,但商南淮自私地不想提。
他自私地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更多和那座小城有关的事,打扰好不容易要自由了的沈灼野。
所以当沈灼野点头后,商南淮就立刻换了个话题:“想不想打游戏?”
沈灼野抬头:“我不会。”
“怕什么。”商南淮撸袖子,“我教你,玩口袋妖怪吧?你这草坪适合扔精灵球。”
他带了沈灼野那个游戏机过来,强行拉着沈灼野开了对战模式,这小豹子其实学什么都快,商南淮没威风两盘就被压制,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第二个人让商大影帝受过这种委屈,商南淮被他激起了胜负欲,抄起手柄鏖战。
游戏机的画面是真的不大,沈灼野被他抓回怀里,紧紧揽着,保证两个人都能看得清。
他们两个就这么坐在秋千上,肩膀挨着肩膀,头碰着头打游戏。
也不着急回家,也不着急吃晚饭。
好像这才是本来该有的样子,不是伤痕累累、不是精疲力竭,不疼也不难受。
沈灼野做了手术,手术不成功,想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静休养,商南淮就不要脸地缠着他蹭了张票。
然后就硬挤进沈灼野的生活……买菜买肉回来煮养生火锅,囤一堆零食。
他喝饮料,沈灼野喝参茶。
这秋千看着不是外国手艺,像沈灼野自己做的,商南淮还能给他拿工具,帮忙捆绳子。
商南淮还能按着他休息,睡觉,没事少出门。
睡够了再把人拖出来吹风。
吹风,晃秋千,打游戏。
好像这才是一生,哪怕这一生短暂,哪怕是一两年,哪怕十几天。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商南淮还在边打游戏边聊天,他察觉到沈灼野的回应越来越少,所以他多说。
“我就该也弄个精灵球。”商南淮说,“把你捉走,带回家养。”
他说:“你不知道,沈灼野,我真想带你回家……”
他听见身边的人叫了他一声,立刻答应,抬头的时候却怔住,因为身边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
秋千一侧的空木板上,放着两把光秃秃的钥匙。
太阳彻底落尽,风把树上的露水掀了他一身。也可能不是露水,傍晚还晴朗的天气毫无征召地下起了雨,浇得透心凉。
商南淮脸上发痒,摸了一把,他这会儿不知道该抱谁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站着还是坐着。
商南淮抓起那两把钥匙,分出仓库的收好,用另一把钥匙开门,钻进小木屋。
商南淮扶着被风吹晃的门:“快进来,这雨太大了。”
他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被谁听见、有没有被谁答应,风卷着雨进来,把门口也淋得湿透。
“我给你煮火锅。”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今晚吃火锅。”
“沈小猫。”商南淮说,“别哭啊,到家了。”
商南淮留下待了些天。
他也不清楚“待了些天”是多久,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个把月……就像他也不怎么能想起,那一宿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商南淮有印象, 他跑出去买菜买肉, 跑遍了所有还没关门的超市, 回去煮火锅的时候, 雨还不小。
这地方的食材买不全, 很多东西不怎么合胃口,但热腾腾煮成一锅,卖相也不差。
商南淮还买了饮料、零食, 买了酒跟牛奶。
这次他挺小心,没再叫什么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盯上, 平安地顺利到了家,翻出几只杯子洗干净。
沈灼野这儿住着很舒服。
暴雨里的木屋就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商南淮站在窗前, 看沿着玻璃淌下来的汩汩水流, 盘算着等天亮就给沈灼野那个秋千弄把伞。
大号沙滩伞, 挡雨挡太阳那种——这地方晴时曝晒雨时湿冷,秋千的木头万一裂了怎么办。
商南淮给沈灼野倒了牛奶, 自己把那些酒打开,喝水一样喝了几瓶, 絮絮叨叨对着火锅说了不少话。
沈灼野不让他喝酒以后, 商南淮已经两年多没沾过这东西了, 酒量掉得明显。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以后头疼到炸裂, 在明亮到刺眼的阳光里奄奄一息,愁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没有对家来嘲笑他, 那杯牛奶没动,火锅里捡出来晾着的菜和肉也还是原样。
商南淮以为自己会对这个结果有什么反应,但真到这时,居然出奇地平静。
那些仿佛塞进他胸膛里、乱七八糟缝合进去的石头,就那么硬邦邦嵌着。
除了某一下动作太大、太猝不及防的时候,会被硌得锥心地疼上那么一会儿……绝大多数时候,甚至没多少感觉,好像它们早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第二天,商南淮找了个时间,摸索着去当地办理了房产过户。
这地方的行政流程没那么规矩,商南淮重复到第三遍“我知道户主已经死了”,就彻底失去耐心,砸下一摞钱,把这房子彻底弄到了手。
商南淮把助理打发回国,所有事一概不管,没电的手机扔到床头,用小木屋里那个相当老旧的电视看沈灼野的电影录像带,就这么替沈灼野看了一段时间的家。
反正除了《重聚首》,他本来也什么工作都没接。宋季良那儿打过招呼,工作室吃他过去的老本,也能自己养自己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