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反派被迫和宿敌HE了—— by橘栉

作者:橘栉  录入:03-12

他扬起一抹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乐阳洪一声令下,身后当即窜出几道黑影,无一例外皆是穿着黑袍蒙着面罩,一副生怕别人看出来这是谁的样子。
牧听舟食指微蜷,唰唰唰地便驱使着匕首朝那几道黑影袭去。
匕首与长剑之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几道利刃划过的淡银色痕迹飘浮在空中像是给牧听舟周身镀上了一层无坚不摧的结界,竟一时间无法让人近身。
几名黑衣人想要躲闪,却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直接被牧听舟抹了脖子,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乐阳洪心存忌惮,他有些犹豫,低声对着身旁的女修道:“加以防备,不确保他是独身一人来到这里。”
“这还是在李修缘的地盘上,若是闹得动静太大将他引了过来,对我们来说无异于惹火烧身。”
“那就在李修缘赶来之前将这魔头解决掉!”女修双眼泛红,深深地望了一眼被丢在不远处孤零零的头颅,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之中,“别忘了,在人界这种灵气魔气稀少的地方,就算是幽冥尊主,想要对抗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先按兵不动,让我的人先一点点虚弱牧听舟的灵气……”
女修低声道着,余光瞥见一根银丝划破夜空,直直地朝着他们两人袭来。她瞪大瞳孔,声音戛然而止,银丝缠绕在她的腰间,瞬间将她整个人甩飞了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
她沉重地撞在了山石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这位大姐,你不会以为靠你这半吊子的人海战术就能打败我吧?”牧听舟勾勾手指,匕首便尽数飞回他的身侧,轻蔑地瞥了眼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女修,“说起来,我真的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弱者之间总喜欢抱团取暖。”
“没有那个能力,就无条件服从不就好了?”
“裴应淮对你们也不薄吧?”牧听舟唇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神色渐渐淡了下来,攥紧手中匕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防备着的乐阳洪,“他应该,从未亏欠过你们吧?”
“你,还有你……”
修长的指尖一个个划过地上尸体,最后停顿落在乐阳洪的身上,堪比死神的警钟。
“你懂什么!!”乐阳洪情绪失控地打断,“就凭你一个罪孽深重,又肮脏至极的魔修,你他妈的懂些什么?!”
“魔修早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了,他们都是残次品,都是被天道所厌弃的存在,就该被赶尽杀绝!!”乐阳洪死死咬着牙关,眸中隐隐闪过一丝赤色的光,他恶狠狠道,“偏偏,那个人,要和所有人唱反调,甚至还下令立分三界——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
“我不过是杀了一个魔修而已,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是因为天道大人不允许有这么肮脏的东西存于九重天之上!”
“但裴应淮,他为了一个低贱的魔修竟然将我罢黜,他到底凭什么?!”
到了最后,乐阳洪几乎都已经是咆哮出声,神色癫狂。
他深呼吸一口气,忽地笑出声,模样像是十分得意。
“所以你看,报应这不就已经来了?”他说,“裴应淮,他变成废人了啊。”
“他的剑骨碎了,金丹没了,那一身修为如今反倒变成了他的重负。”乐阳洪大笑出声,“甚至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维护的师弟的奴隶。”
“他还剩下什么啊?”
“他什么都……”
“——小心!”
乐阳洪说得起劲,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人越来越冷的脸色,直到女修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将他的声音打断,乐阳洪才发现自己的右臂悄然缠上了一根银色的灵线。
在他骤然变色的神色下,那根银色的灵线毫不犹豫地收紧,束缚,勒在乐阳洪的右臂根部,竟是将他的整条手臂硬生生地从身上撕扯了下来。
“啊!!!”一声惨痛的叫声从他嘴里发出,血液近乎喷涌着飞溅而出,男人捂着手臂蜷缩起身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牧听舟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冷冷道:“我和裴应淮的事,还容不得你这杂碎来说三道四。”
“想知道你同他的区别在哪?”他道,“行,我来告诉你。”
黑靴一脚狠踏在他右肩断截处,牧听舟攥紧手中的银线,面无表情地将人扼制在自己足下,开始同他细数:“他四岁入道即筑基,年少成名,十三岁历练诛杀邪祟,十五岁一人一剑杀破重围,救出次南门一众凡人……十八岁魔祸临头,跨越三层临阶取魔主人头。”
“没有裴应淮之前,仙盟不过是一个困居在一隅之地的小小势力,你以为是他离不开仙盟?!”
牧听舟哈了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是你们仙盟根本离不开他!”
“裴应淮一生清风明月,诛杀的极恶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牧听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这一生,唯一做错的只有两件事。”
“一,当初没有把你这满是异心的叛徒给就地斩杀。”
“……”牧听舟顿了顿,“二,怪他心软,当初在我转化为魔修的时候将我放走,置于了他现在的处境。”
乐阳洪眼前一阵发黑,耳旁边嗡嗡作响,只觉得身上的重力如千斤压顶。
身侧横躺着一众黑衣人的躯体,血液顺着他们身下汇聚在一起,鼻尖充斥的满是铁锈味。
已经不能再等了。
女修艰难地撑起地面,倚靠在石壁上喘息。
哪怕今日他们全部都葬送在这里,也必然要将这个魔头重创!
“魔头,你转过头来看看,这是什么!”女修哑着嗓子忽地出声,与此同时给躺在地上的乐阳洪使了个眼色。
牧听舟偏过头微瞥,随后,视线顿住了。
只见那个女修将手伸进乾坤袋之中,掏出时手腕上缠着金色的丝绸,一枚通体金色的铃铛被她宛若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捏在掌心里。
看见这枚铃铛后牧听舟眸色瞬间骤沉,周身飞舞的匕首像是顺应了主人倏然暴涨的情绪失控一般,叫嚣着想要刺破女修的喉咙。
而后,却又似是忌惮一般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距离女修身前两尺左右的位置。
牧听舟缓缓收回了脚:“玄音铃。”
女修惨笑一声:“是,正是那枚可以压制住你的玄音铃——。”
牧听舟唇角勾起:“看来你们已经决定要造反了,就连盟主之物都敢擅自偷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女修冷冷道,“左右你今日已经是回不去了。”
“就算李修缘能赶过来,我也认了。”她说,“但只有你,不能活着回去。”
牧听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当即大笑出声。
“弱者就是弱者,把一枚破铃铛当做成自己的救命稻草,何其可笑。”
他足下踏着尸山血海,周身尽是飞舞的刀刃,猩红色的瞳眸猛地一缩:“来!”
清脆入耳的铃音随着女修注入的灵气响彻天地,如波纹般荡漾开来,扫过牧听舟时,只觉干涸的经脉倏然一滞,连同着飞舞的刀刃一起,灵线像是被人从中间拦腰切断,刀刃如落雪一般簌簌坠落。
牧听舟速度极快,咽下喉中涌上来的一股血腥味,抬手准确地接住了落下的刀刃。他身形轻盈,踏着坠落的刀柄,冲向了她的方向。
女修脸色一变,低低地骂了一句:“疯子。”便不再保留,将全身的灵力尽数灌入铃铛之中。
一股彭渤的气势伴随着铃音荡漾开来,牧听舟早些时候便听闻死在玄音铃底下的魔修不计其数,如今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五脏六腑在这一刻都仿佛绞在了一起,他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液,猎猎长风带起的银发肆意飘舞。
他的脸色苍白似鬼,唯有那双赤瞳中燃烧的烈火愈发旺盛。
骨子里的逆反心理被完全激发,牧听舟毫不示弱,直直地攥着匕首冲上了这一阵激荡的铃音。
在那一瞬间,前方的铃音俨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山峻岭,狠狠地撞击在这身肉体凡胎之上,骨骼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痛楚一直顺着身体传到了神魂之中,在玄音铃强悍的法力下,牧听舟识海之中一阵刺骨钻心的痛。
女修面露惊喜,看着他横飞出去:“终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处已经被另外一股强悍的力道直接贯穿,站在她的胸前看,甚至可以畅通无阻地看见对面的山头。
女修身体晃晃悠悠地倒下了。
牧听舟一只匕首插在石壁之中,除却躯体上的疼痛,就是神魂之中那道被玄音铃撞出来的裂缝了。
他艰难地抬眸,瞥了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修,在贫瘠的灵脉之中再度榨取了一丝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
她可不能死了。
还得……找裴应淮要……补偿呢。
牧听舟身子摇摇欲坠,双瞳已经涣散了,他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眼前却一片漆黑。
就连拔出匕首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牧听舟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足尖无意间踢到了一枚匕首,他弯下腰,捡了起来。
乐阳洪锁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见着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整个人吓得心胆俱裂。
“等等!!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都是,都是她!我没有……”
牧听舟耳鸣得什么都听不见,终于,在距离乐阳洪一臂距离时,脚下一软。
完蛋……
他心里有些遗憾地想,估计这回又要被萧然骂了。
清脆的银器落地,乐阳洪满脸鼻涕眼泪,眼睁睁地看着牧听舟就快要倒下。
下一秒,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的速度极快,伴随一阵清冽的檀香味,将牧听舟一把捞进了怀中。
他浑然不管牧听舟口鼻中溢出的血液弄脏了那身僧衣,急切地将他抱紧在怀中,低声道:“牧延……舟舟,醒醒。”
在看见牧听舟倒下的那一瞬间,郁长留浑身的血液冻结成冰。
他的脸紧紧贴在牧听舟的脸侧,感受着他微弱地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大掌搭在他的后背不断输入纯净的灵气。
牧听舟的身子出奇的冷,冷得快要将郁长留浑身发抖,难得失了方寸,不断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没事的,静心,调息。”
牧听舟将脸埋进来人的怀中,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他眸光毫无聚焦,颤抖着手攥紧了来人的衣角,唇瓣颤动呢喃着:“师兄——”
郁长留掌心蹭掉他唇角的血渍:“师兄在,师兄现在带你回去。”
却见青年双眼黯淡无神,带着些不易察觉地哽咽,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师兄……我没有杀他们。”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痛的。
身体上带来的痛感甚至都可以忽略不计, 最难熬的那种深入骨髓宛如尖针一般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牧听舟有些小看了玄音铃带来的后遗症。
——看来往后得找个机会把这个破铃铛给毁了。
他身体躺在床榻上无法动弹,神识竟然还可以恍恍惚惚地思索着该如何从乐阳洪手上夺得铃铛。
鼻尖倏然传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檀香味,他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随即一碗散发着浓厚气味的苦汤药被递到了嘴边。
牧听舟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 打心底地排斥这个味道。
这个人的掌心贴着他的后背, 顺毛似地捋了捋。
这个动作仿佛是被刻在了骨子里,又像是被捋顺毛后的条件反射,牧听舟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唇瓣。浓厚气味的苦汤药顺着咽喉滚入胃中,他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经脉舒张着吸收其中的药性。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因为在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人这般轻柔地对他,最后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再后来,他就会渐渐排斥外界一些突如其来的温柔, 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巨大的茧中。
虽然药性被他吸收,但嘴里的苦汤药味挥之不去,正准备发出无声抗议的他忽地嘴里被塞入一个甜腻腻的蜜饯。
蜜饯含在嘴巴里,丝丝甜意入骨, 甚至他都产生了一种连神魂上的破损都被一一修复的感觉。
牧听舟短暂地清醒了些许, 但身上的伤依旧未能痊愈, 喝完药之后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应淮端着汤碗, 站起身, 恰好看见屋外倚着一个胡子拉碴穿着草鞋的男人。
李修缘饶有兴趣地瞅了眼屋内,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整个三界上下能把养魂丹当糖丸磕的,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裴应淮神色不改,给牧听舟掖了掖被褥后, 轻轻地带上了门。
屋外,他语调淡淡地问:“人呢?”
李修缘啧了一声:“都被你折磨成那个样子, 你觉得那两人还有的活?”
裴应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李修缘顿时噤声,老老实实地回答:“牢里关着呢,用灵液吊着命,现在还不至于死。”
语毕,他瞅了眼裴应淮的脸色,心想,之后可能就说不定了。
李修缘干脆道:“要去看看吗?”
“不。”裴应淮惜字如金。
他径直走向了膳房中,先前无人问津尘埃漫天飞的膳房中如今焕然一新,锅中不断熬煮着浓稠的汤药,漂浮在半空中的并不是腾腾雾气,竟是一缕缕化为实形的灵气。
在九重天上若是想要灵气凝聚为实不会很复杂,但这里是人界,灵气稀少得可怜,竟然还能汇聚如此浓厚的实形……
李修缘神色微敛,眸光落向了一旁桌案上横平竖直地躺着几块朴素的紫檀木盒的残骸。
木盒之外包裹着层层阵法与结界,此刻却被人用暴力拆解成碎片状,强行将里面的物什给取了出来。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
裴应淮垂着眸,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就先将他们的神魂分开吧。”
“既然相当阴沟里的老鼠,那就正好,分出几瓣神魂在老鼠上也会很乐意的。”
李修缘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
可就在他正准备跃跃欲试冲去地牢将人分解时,冷不丁地又听见裴应淮道了一句:“魔主又出现了。”
“我怀疑乐阳洪背后有人指使。”裴应淮轻嗤出声,“毕竟以他的脑袋,想要混进幽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修缘的笑僵在了脸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啥?”
“当年,当年牧延师弟不是——!”
“嗯。”裴应淮道,“舟舟当年年幼,下手稳不住分寸是难免。”
他手中盛着一碗汤药,轻轻地将热气吹散:“那就再杀一遍好了。”
李修缘没由来地心底一阵发冷,他有着愣怔地看着裴应淮,出声开口:“聿珩,你……”
他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裴应淮腕骨上的那串佛珠不见了。
裴应淮倏然出声打断:“那就劳烦你去一趟地牢了。”
随即也不去看他的表情,端着药汤与之擦肩而过。
独留李修缘苦着脸杵在原地,半晌后没法子了才长叹一口气,揉了揉杂乱无章的脑袋,朝着地牢走去了。
裴应淮回来的时候,牧听舟已经醒了。
他肩上披着干净清爽的长袍,坐在床榻上,目光遥遥顺着窗沿的缝隙落向了远方。
柔顺的银发乖巧地搭在肩后,凌厉又精致的面容上还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一只易碎的蝴蝶。
这只易碎的蝴蝶在看见进来的人后,一开口便哗啦碎了一地。
“让你进来了?檀若寺的臭和尚是连门都不会敲了?”牧听舟一开口便是明嘲暗讽一通。
裴应淮身形微顿,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浑身的尖刺,将汤碗放在一旁:“趁热喝。”
牧听舟咧了咧唇角,想都不想讥讽道:“谁知道你们这群佛修安了什么好心,能来救我?”
“说吧,九重天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总不能是李修缘突然善心大发,丢弃那一地九重天的道修不管不顾,跑过来救我一个魔头吧?”
砰地一声。
裴应淮将手中的碗搁置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沉响,他目色微沉,直直地望向牧听舟,声音冷冽:“既然知道是一众人,在寡不敌手的情况下,师父有没有教过你遇事切记勿要逞能?”
“……”
牧听舟被训得一下子懵了,随即反应过来想要反驳,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他只能也冷冷地回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
刚开口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他始终迷迷糊糊地记得,在最后一刻是有一个人将自己救了起来,身上有一股让人莫名宁静的味道。
当时李修缘早就被他灌醉倒地不醒,那剩下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先前的两句不过是想要诈一诈他,牧听舟始终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因为一壶酒就与李修缘和解——这两人一定是在其中打什么别的主意。
但哪曾想,这个叫郁长留的竟然真的生气了。
他在气什么?
牧听舟莫名其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原以为眼前这人即将暴露,牧听舟不由得提起了心——但他灵脉空空,就连匕首都摸不出来了。
谁知郁长留看了他半晌,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你在此先歇息吧,想走便走,无人会拦你。”
在牧听舟呆愣的这段时间里,郁长留退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临走前还又添了一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唤我就好。”
“……?”
牧听舟的目光缓缓移向桌案上的那碗汤药,里面正散发着浓浓的异味,但隐约也透露着一股清草药的味道。
外袍顺着他姿势的力道滑了下来,牧听舟指尖蜷缩着攥着长袍,赤足站在地上,恍惚间才发现周遭的环境。
小屋之中被收拾得极为整洁,桌案连同家具一起被擦拭得整洁无比,宛同崭新的一样。足下踏着的木质地板也被率先细心地用灵力暖热,踩在脚下并不会有刺人或是冰凉的感觉。
被褥被晒得暖洋洋的,埋进去都有种软乎乎的感觉。
或许他表面功夫能做足了戏,但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牧听舟第一次开始怀疑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就将人救下,又毫不吝啬给他这些重金难寻的珍贵草药吗?
牧听舟有些茫然,伸出指尖点了两滴汤药沾进嘴里。
结果苦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但意外的,这股汤药有很好地被他受损的灵脉给吸收。
他垂下手臂,沉默了良久,而后披着外袍,推开了内屋的门。
门外并没有看见旁人,只有一名小和尚正清扫着地上的落叶,见他四顾茫然地走了出来,匆忙上前:“这位施主,你还不能下床。”
“李住持说了,你现在必须得在床榻上好好静养才行。”
小和尚慌慌张张地想要挡住他的去路,嘴里嘀嘀咕咕着:“快回去躺下快回去躺下。”
“你……不怕我。”牧听舟歪着脑袋疑惑道,他指了指自己银色的长发,“还是说你不认识我?”
小和尚也蒙了:“我同你曾在树下道过话,施主已经不记得了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施主还曾帮过我清扫落叶。”
是没错,但那是……
牧听舟一时噎住,憋了半晌只憋出来一句话:“你们凡间的人还真是自来熟。”
小和尚笑得眉眼弯弯:“只是施主与我们有缘分罢了。”
他边扫着地,边道:“其实,住持先前同我们提起过施主。”
“李修缘?”牧听舟问,“他提我干什么?”
小和尚连忙摆手:“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住持那时刚到檀若寺里,我还是个不记事的孩子,只能模模糊糊地记得一点。”
牧听舟眯了眯眼,状似威胁地挥了挥拳头:“给我实话实说。”
小和尚吓得缩了缩下巴,老老实实道:“他说,他也有个同他差不多年级的师弟,只不过是个认死理的小孩,性子特别倔,好像……好像说了什么十只狗狗都拉不回来。”
“……”牧听舟无言道,“是十头牛吧。”
小和尚:“诶对对对!”
牧听舟磨了磨后槽牙:“然后呢?”
“然后,住持便说,他临别之前还未曾与那小孩道过别,但下一次见却不知是何年之后了。”
“他给佛祖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一世安好无忧。”
小和尚嗓音轻缓地道:“因为很多事情,一开始本就不是他的错。”

牧听舟没有和任何人说, 似是一阵风般离开了。
他最后也没有喝桌上的那碗汤药,却给小和尚留了一封口信。
小和尚悄咪咪地拉了拉李修缘的衣袖,附在他耳侧悄然说了什么。
李修缘蓦地笑了:“他真的这样说的?”
小和尚点点头。
“嘘。”李修缘竖起食指停在唇边, “这事你知我知, 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特别是裴应淮。
小和尚又点点头, 继续道:“施主还说,他临走之前把您的那尊长生玉当成饯别礼带走了。”
李修缘:“……”
李修缘咬牙切齿:“行——”
牧听舟回到朱颜殿后,有种恍如昨世的错觉。
他身上还披着那个佛修的外袍,随意地搭在一旁, 身体一软,瘫在了床榻上。
不知不觉便合起了双眼,神魂上的伤虽然被郁长留用灵药修补得差不多了,但总归是不如从前。
也不知道神魂连接着的另一边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般思索着, 牧听舟将脸埋入了柔软的被褥中,长叹一口气。
长生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应该想着该如何交到裴应淮的手上了。
裴应淮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牧听舟思绪一片混乱,脑袋里的东西像是卡壳了般无法运转, 迷迷瞪瞪之间听见了内殿的门被拉开的声响。
他偏过头, 挣扎着睁开眼睛, 想要看清来人, 被横来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好好休息一会。”
牧听舟轻哼一声, 任由着自己枕在来人的掌心上,翻过身子,又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
他悄然攥紧手中的长生玉,没有将之透露出半分。
睡意再度袭来, 牧听舟身侧终于有了一道熟悉的气息,睡得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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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场景格外熟悉, 牧听舟站定下来后才发现,万鹿山的山门高高地伫立在眼前。
他微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正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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