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 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3-19

比如现在,就算近乎身无分文、持续崩溃,喻遐边擦眼泪,边想现在该怎么办。
喻遐认为当务之急是补办银行卡,绑在手机上的卡是他交学费和存生活费用的,也是唯一一张他自己名下的卡,里面还有两三千块钱,是他的积蓄,只要卡补得出来,后续就好办多了,至少能顺利买车票回到东河。
他靠着问路去了趟银行,紧接着遭遇了生活经验不够丰富的困窘。
银行大堂的工作人员听了他的困难,帮喻遐查了卡号,然后遗憾表示他们很同情喻遐,但因为那张卡是银行为东河几所大学单独发行的地域特种卡,不能跨省补办。而且因为手机不在身边,就算不是特种卡,也无法按规定完成实名认证。
解释了一通后,银行人员帮喻遐把卡和密码一起挂失。现在喻遐算是听懂了,卡里剩余的两三千块暂时安全,谁也取不出来,包括他自己。
于是如此窘境下,回临水镇的选择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至少,在那个地方他有相对熟悉的人。
前一天和乔小蝶聊天时她提到接下来自己连同几个本科同学会加入李彬临时组织的普勒二日游,蒲子柳没参与,只说想快点回家。
不过蒲子柳出发没这么快,极有可能还在青旅附近。学姐是热心肠,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又明白他的人品,且不存在借完钱就找不到人的情况,听说手机丢了,完全不管他的概率很低,至少,蒲子柳会帮他想办法。
没有蒲子柳,也有乔老师和李彬学长,不算亲近可暂时没有闹翻的同学们。
退一万步说他们哪怕真的全都走了,大不了直接去溪月小筑。喻遐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脸皮太薄,姓杨的女老板看上去脾气温柔又很好说话,指不定可以先找她借点路费回东河,等到家补了手机,就很好联系她还钱。
这个方案的难度在于如何让杨观凤相信自己不是骗子,毕竟借钱给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极有可能如竹篮打水,除非杨观凤真的无所谓。
但去溪月小筑,说不定可以见到姜换。
喻遐憋着委屈继续闷头苦想,难过被头脑风暴冲淡些许,他狂打腹稿,就算姜换不在,也力求把这个计划补到可行性高达99%。
几番思索之后,喻遐重新回到了建洲客运站。
购票窗口设置不太合理,居然没有在候车厅内反而建在了出站口,过去还要穿过一条马路。喻遐来回走了两次才找到,他等着斑马线对面红灯变绿。
一辆半旧沃尔沃停在面前,片刻后起步,又在两三米开外再次停下来。
这地方挂着禁止停车的牌子但送客和接站的人都不少,喻遐起先并没在意。但旋即有个人从那辆车的驾驶座下来绕到车尾,身高特别醒目,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迷彩衬衫,敞开着露出内搭白T恤,工装短裤,建洲雨季随处可见的人字拖,小腿和跟腱线条修长柔韧,踝骨凸出。
深黑的毛毛躁躁扎起的低马尾。
侧面鼻梁挺直,细长眼角,下颌线清晰,左耳骨有一枚小小的钉子。
三秒倒计时闪过,身边的人涌作一团朝马路对岸走去。
只有喻遐留在原地没动。
他牢牢地盯着刚从沃尔沃下车的人,嘴唇微动,名字尚未脱口而出,几个小时内经历的无助、茫然、不知所措、屡次失望如洪水袭击,他的眼眶又生理性地红了一圈——劫后重生似的,像从洪水中幸存后在荒芜地发现一只鸟,突然就不孤独。
方案一二三顿时全部作废,喻遐没有丝毫犹豫连忙向着他加快脚步。
姜换合上车尾箱,被身边突然出现的男生吓到右脚往后退,差点踩到自己,他花了两三秒认出喻遐,在问“你怎么在这儿”前顿了一下。
通红的眼睛,紧紧拽住自己衣服的手,还有那个半天不见就变萎靡的登山包。
于是常规问候被姜换吞掉后半截:“你怎么了?”
喻遐因为这句问话险些又鼻子一酸,他飞快地说:“我手机被偷了。”
快而简洁,再多一个字,喻遐都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哭腔从舌根上泛。他不肯在姜换面前露出更多狼狈,尽管两件事前后脚发生——姨妈的电话和丢手机——放在一起,已经足够姜换把他认定成天字第一号大惨人。
“手机被偷了?”姜换愣了愣,又问,“钱呢?”
喻遐眼神略一闪躲,答:“本来有800多,放包里的500多也被偷走了……”
无需继续说,姜换已经能评估他目前的窘境:路费不够。
姜换正要开口时,车后排门打开,一个戴银丝边眼睛的男人探出头:“姜换你走不走啊?不走把车钥匙给我,妈的,才看到这儿不准停车!”
他头也不回,把车钥匙往斜后方一抛。
男人伸手稳稳地接住,然后赶紧去驾驶座开车了。
“那是谁?”喻遐问。
“你心态还挺好。”姜换听不出嘲讽还是调侃了一句,才介绍道,“彭新橙,杨姐的未婚夫,你看过《蓝太阳》应该知道他。”
喻遐想起那些查电影staff的夜晚,立刻道:“是编剧老师啊!”
“他就是建洲人,当时因为他建议才来临水取景的。”姜换说完,左右看了看,然后回到原先话题,“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没想好。”喻遐说,语气却有点隐藏不住的快乐。
他的郁闷完全一扫而空,即便也许姜换不想帮他,也许姜换帮不了他,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在这一刻,见到姜换,喻遐就不再阴云密布了。
姜换显然没有扔下他的意思,他说:“先找个地方坐吧,聊聊。”
喻遐跟着他走时不住地抚摸那两串缅桂花,香味蹭满了掌心,他低头轻轻一嗅,在车厢内觉得闷人的香味竟变得清雅而洁净。
不知道缅桂花的纪念意义是什么,但它的确在当下为喻遐挽留了一丝幸运。
姜换所说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茶馆,因为只是卖茶,它在老城区逼仄巷子里被小吃店、棋牌室和缝补店重重包围,行将就木。
姜换不像第一次来了,他找门口的老板要了一壶生普洱,示意喻遐坐在靠里的位置。
还是那句话,他说:“待会儿要下雨。”
“下不来。”高高柜台里的老板不服气地说,“我跟你赌一壶茶。”
“不赌,你上次输过了。”
老板无可奈何地服输,挥挥手:“你去喝,你去喝!我找彭老三要钱!”
“随便。”姜换说。
提着茶壶、端着几个小盅在喻遐对面坐好后,他熟练地洗茶叶茶具,等头道茶水倒掉,透红的普洱茶导入柴烧的紫砂分茶杯,姜换才慢吞吞地自说自话:“你刚想什么?”
“嗯?没有啊。”
“我和他说话你一直盯着看。”
喻遐倒不知他注意自己,笑了:“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你怎么会说这里的方言。”
“学的。”姜换这句又用方言,接着无缝切到了国语,“我喜欢学语言。”
“网上说你是星岛人,当时大家都不信。”喻遐的手指绞在一起,他猜不透姜换会不会喜欢聊到这些,“因为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一点口音都没有。”
姜换很自然地说:“在星岛也算‘北佬’嘛。”
听起来姜换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过去的,但为什么词条介绍都说他在星岛长大呢?喻遐似乎洞悉了一个秘密,像他由此变得稍微特殊。
姜换接了个电话,和那边说了几句诸如“明天再去”“你接你的人”“我不去”。
放下电话,喻遐问他道:“你和彭老师今天下午来干什么啊?”又补充,“我能问吗。”
但其实能不能问的都已经问出口了,不过仗着姜换不会和他计较,神态有点小心,语气却直白,像知道姜换会纵容他这一点无关紧要的放肆。
姜换轻轻地笑了下,笑得极短:“他接人,有几个很熟的年轻导演过来,说是为了以后电影堪景,其实就是玩儿吧。”
喻遐“嗯”一声表示原来是这样啊。
“不提他。”姜换问起重点,“你现在有打算吗?手机掉了,怎么办?”
他明明该难过,倾诉自己的痛苦和孤独绝望,但喻遐心情形容不清的快乐,他说话时竟然带着不应该有的雀跃:“不知道啊!”
在高兴什么,姜换看不懂他。
但姜换决定不问,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是不知道还是没想过。”
“想过,本来要回临水的,但回去之后找谁也不确定,手机没了,同学都联系不上。”喻遐倒是坦然,把做的努力都诚实地给姜换看,“我也想过要不先买个旧一点的老一点的手机,把电话卡补上,这样至少能先办银行卡,不过要这么做就得在建洲停留两三天……算上住宿成本,我暂时没那么多钱。所以现在想的是直接去坐火车,但还没看过车票。”
他又说到了钱,比起上一次因为经济帮助呛了姜换两下,这次喻遐反而没有在意了,他已经原形毕露,干脆破罐破摔算了。
或许隐约有一丝期待,经过那句“你把我当什么了”以后,姜换会怎么做?
“你身上还有多少?”姜换抬了抬下巴。
“不到400块……375块,5毛。”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太精准了。
“准备从建洲去春明坐火车?”姜换拿手机帮他查票。
喻遐早把那几趟班次记得滚瓜烂熟:“动车两班,7点和9点50,下午也有的,6点45发车,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7点到东河——”
和他话语一起挑出来的是列车时刻表,喻遐说得一点不差。
姜换再看向他,莫名带了点奇怪的佩服。
他摆弄着手机看三趟车都尚有余票,思索片刻,问喻遐:“方便身份证给我一下?”
“诶?”喻遐问,“干什么。”
姜换也知要人家的证件太冒昧,眼角一弯对他解释:“你想坐哪趟车,我帮你买票,这样你拿身份证去坐车就行了。”
喻遐:“不要你帮我买。”
姜换好耐性地问:“为什么?”
这句话他是沉着声收着音量说的,外间一辆三轮车边响铃边经过,车夫中气十足地同茶叶店老板打招呼,姜换的声音在震动空气中滑过,稍不注意就像褶皱被抹平了。可它一字不差地进了喻遐的耳,撩拨神经末梢,一阵酥痒和滚烫同时挂上耳垂。
喻遐低头飞快地摸了摸耳朵,嗫嚅着,半晌却找不到合适理由。
很想接受这张车票,不仅解决当务之急,而且因为是姜换主动送给他,连票根都有了特别的纪念意义。
但姜换给他的越多,喻遐越惶恐。
欠姜换一个又一个的人情与他的初衷背离,被误认为欲擒故纵还在其次,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人情债难还,睡过了不意味着他是姜换的什么人,所以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赠予。
况且就算他有意回报,翻遍全身,姜换看得上他什么呢?
趁他犹豫时,姜换点了两下皮屏幕把手机翻转180度,放上桌面推到喻遐面前。
“不相信我吗?你可以自己买。”
他像哄着情人,或者弟弟,或者有缘遇到的小孩儿,温柔有余而爱意不足,叫人明知不是他的唯一,却偏偏怎么听都没法拒绝。
喻遐沉默地把他手机往前拉了一下,低头输入18位身份证号。

第10章 “这都叫对你好啊?”
喻遐选了几趟车中最便宜的一个档次,晚七点开的K字头火车,硬座,270块钱,时长是36小时,两夜一天。
他算得很准,扣掉到东河后公交车的费用,剩下一百来块,他还能买点吃的、补办一张电话卡——如果没遇到姜换又不回临水,这就是他狼狈却稳妥有效的方案三。
把票面勾选好,然后就是付款操作,喻遐把手机还给姜换。
姜换没有如他所想径直顺着步骤继续下一步支付,而是返回去看了眼喻遐选的车票,浓密睫毛翕动片刻,他的修长手指点着屏幕,很复杂地又操作了几步,等付款完毕后他收起手机,告诉喻遐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没有软卧,给你换成硬卧了。”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喻遐一愣,立刻说不用,要他改签。
姜换责怪喻遐对自己太苛刻:“36个小时,坐到站以后腿全肿了,不行的。”
欲言又止地对视,感觉姜换没有和自己讲道理,喻遐屈服了。
郁闷和愉快交替着,喻遐总算没有丢了原则,他低头从随身的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堆有零有整的钞票。刚才只用余光扫过硬卧票的价格,好像是4开头,但包里余额不足。
喻遐干脆把所有都拿给姜换。
“喻遐,哎,干嘛呢。”姜换被他出乎意料的动作逗笑了,说话都忍俊不禁,用喻遐两天前的原话返回去戳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想欠你东西。”喻遐说,他耳根因为姜换叫了名字而发红。
姜换收起笑意:“不是欠,也不是帮,你就当我是想这么做,不为了别的。”
那为了什么?
喻遐想着,自然而然地也问了出来。
姜换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他做很多事都会换来一句“为了什么”,而他觉得这是最没有必要的废话,回答也千篇一律。
“不为了什么。”姜换滴水不漏地重复,“我说了,我想这么做而已。”
喻遐望着姜换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坦诚以外的情绪。
人类是自然界最自私的生物,与生俱来的利己性能在物竞天择中完成快速演化,直到现在变成了普遍认知,争议不断地驱动世界前行。为了一己私欲相互交换价值、资源、利益,甚至感情,这是物质社会运转的潜规则。
喻遐不赞同,但一直践行得很好,因为他没资格挑三拣四所以只能适应。要他相信虚无缥缈的缘分,还不如姜换说是睡过他给点补偿,更符合常理。
“不至于让你这么警惕吧?”姜换问他。
喻遐沉默地收回眼光,他衡量再衡量,搁置姜换跳出普遍认知外的动作,他说服自己:姜换不是能用社会规则解释的人。
“没有,就是很意外。”喻遐低着头喝了口茶,这次是暖的,感动就一不小心与话语一起细细地流淌出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姜换无奈又好笑:“这都叫对你好啊。”
不好吗,这还不算好吗?
喻遐因为这句不成样子的感慨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倾诉,他想对姜换说:这段时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能更难吗?我妈的姐妹、父母劝她和我爸离婚因为家里穷得付不起医疗费;以前的好朋友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揭穿隐私,他们看不起我或者开始讨厌我;我想回家,刚出门手机和钱都被偷,去补办卡才发现根本办不了,我处处碰壁——你对我真好,你明明才是那个最能置身事外的人,根本不用管我死活。
可是最后,喻遐半个字也没透露给姜换。
忍住再一次要决堤的酸楚,他收拾好情绪,说话时没有起伏显得好像十分平静:“那车票就谢谢你了。”
姜换受不了他:“不用,别这么谢来谢去的。”
他应该没有看出来吧,喻遐想了想,不切实际地给自己留了一线希望:“什么时候你来东河,我再请你吃饭。”
姜换没要他有零有整的钞票,他让喻遐收好,行程还长,不要再弄丢。
他说这话时多少有点调侃,喻遐边整理零钱边头也不抬地呛:“你不要乌鸦嘴,万一钱真丢了我就找你负责。”
“好啊。”姜换开朗地说,“但你又没我电话号码。”
喻遐:“……”
喝了两壶茶后好像变熟了一点,和他的对话不像朋友肆无忌惮,却也比只见过几次面、上过一次床的关系要放松。喻遐不知道姜换有没有过其他一夜情对象,但他执拗地认为姜换可能没遇到过自己这种类型的,正在新鲜期。
又穷又要面子的类型,年纪小看着还不太懂事的类型,仰望他而不追捧他的类型。
姜换帮他,应该多少有一点好奇心作祟。
承认就是比姜换各方面矮一截以后,喜欢他变得更顺理成章,和当时对袁今的好感不同,喻遐喜欢姜换,是性吸引力、感激、崇拜与追逐的综合。
所以姜换对他好一点,他开始试着找依恋姜换的意义,与靠近姜换的初衷不谋而合。
茶喝完,姜换又问喻遐现在去哪。
他如实说了不知道。
“我等下要去春明市接人。”姜换说,“车是明天晚上的,一起?”
“一起买大巴票吗?”
“找彭新橙。”姜换随手捏捏喻遐的后颈,因为身高差,这个动作他做来格外顺畅,带着晦暗不明的宠爱,“我们开车去,又不远。”
姜换什么东西都没带,直到他们找编剧彭老师要了车钥匙,拐上高速,喻遐才知道他去春明市接的人是谁。姜换说得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却不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对着他情窦初开的喻遐如遭雷劈,差点跳车逃走。
喻遐后来后悔自己多问了那句话,他不问,说不定就能装聋作哑。
他调低车载电台的音量说:“你去春明市有事吗?别说是为了送我,太吓人了。”
“确实不是专程送你的。”姜换打着转向灯,聚精会神,忽略喻遐表情变化,“明早到去火车站接人,褚红要来。”
“褚红是谁?”
“嗯?”姜换面色如常地说,“是我前男友。”
喻遐手指一紧扣住车门,上了锁,否则他刚才用力非得在高速路中打开。但幻想中自己与摔出沃尔沃无异,被这句话刺激得打了好几个滚,头破血流。
他声带发着抖,众多声音嘈杂地吵了好久,喻遐始终没再说话,或许他说了,因为姜换好像也和他聊天,只是喻遐全不记得。
为什么要接前男友?
那是谁,为什么不靠谱的八卦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分手多久了,怎么分的,现在还见面?
你们会再续前情吗,会破镜重圆吗?如果会的话为什么前两天和我睡觉?
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
还是你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把我当什么人。
乱七八糟的杂音整整持续四个小时,在沃尔沃停在一间青年旅馆前随着刹车蓦地收束,喻遐的恼怒、尴尬、难受、委屈,汇集后竟然是一片死寂。
姜换没急着下车,转头征询他的意见:“今晚就随便住一下,行吗?”
喻遐看霓虹灯落入姜换的眼睛。
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要不怎么姜换跟摸猫摸狗一样摸了他的脸。心口郁结,身体反而诚实地躁动,他碰了碰姜换的手背,对方顺势握住他。
“别担心。”姜换终于对他多解释了两句,“我在这儿住过两个月,房间干净,也没什么复杂的客人。”
就跟真的很在乎他愿不愿意住一样。
喻遐跟着姜换走进灯火通明的旅馆大厅,登山包沉重地压着他所有抗议。
他大概半年后才知道这家青旅的老板是国内一个很有名的第五代导演,在家乡春明市做了一张压缩时代的胶片,后来还成了不少电影的取景地。当下,喻遐只惊讶于春明竟然完整保留千禧年初风情的旅馆,果然是云省最大城市。
装饰是全按着00年代来的,收拾得很干净,前台接待是个长相清爽瘦瘦高高的青年,年龄三十上下。他认识姜换,直接叫出名字。
两个人不像第一次见面,青年拿着姜换的护照调侃他:“什么时候换掉这个照片?拍得太丑了。”
姜换:“到期就换了。”
青年不予置评,低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喻遐的证件,边敲键盘边说姜换:“差点以为你终于放弃底线向高中生下手了——大床房?”
“双床。”姜换半趴在高高的前台,垂着手,“你能不能别乱脑补。”
青年无所谓地耸肩,但也加快速度为他们办好了入住。
他对姜换提议:“等会儿请你吃宵夜?憋一肚子话,找不到人讲。”
姜换:“再说吧。”
收起钥匙,他把身份证还给喻遐前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笑了笑。进了电梯喻遐问他笑什么,姜换说怪不得别人以为你是高中生。
“办身份证的时候确实还没高考啊。”喻遐满脑子那青年的表情,莫名不爽,语气也有点冲,“你跟那个人很熟吗?”
“没认出来?”姜换说,“他是谢文斯。”
喻遐:“……啊?《清风弄》的谢文斯?”
姜换点了点头。
于是喻遐想演员滤镜真害人。
直到五分钟前,“谢文斯”这个名字在喻遐心里还是《清风弄18号》里那个少见的反派主角形象,阴晴不定,又疯又狠。哪知现实中遇见,谢文斯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活脱是个爱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五好青年。
两年前他宣布淡圈息影,之后偶尔出现,和富二代女友在海滩度假啦,回家继承公司啦……结果跑到这儿来当青旅前台?
真任性啊,喻遐想,说:“你们是朋友?”
“不算。”姜换撇了下唇角,“《清风弄》和《云雀》是同一个时间段拍的,都在麓阳取景,他闲着没事经常过来探班。”
《云雀之死》,姜换迄今为止作为参演者拿奖最多的电影。
怪不得人家说电影是个圈,喻遐回忆刚才谢文斯和姜换说话的表情,他的桃花眼,他暧昧的打趣,忍不住浮想联翩。
“那你们关系很好吗?”进了房间,他终于问出口。
姜换看起来一下子就明白喻遐的言外之意,他倒在床上用手机看外卖,没回答喻遐,反问他:“饿不饿?饿了我们找点宵夜吃,让他请客。”
喻遐说随便,一般饿。
姜换问:“吃生的牛肉吗?特色。”
喻遐想着就不太有胃口,但看姜换好像很感兴趣就说都可以。
半个小时后姜换带他出门,谢文斯应该是交接了工作,换一身便装在青旅门口等他们。他想和姜换勾肩搭背,姜换躲了过去,他们说了几句话,很小声,说完后谢文斯回过头望向落后两三米的喻遐,突然大步向他走去。
喻遐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带着明显敌意的反应让谢文斯和他自己都愣了愣。
“看看你的小朋友!”谢文斯对姜换抱怨,“他以为我是坏人,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姜换说:“你不是坏人吗?”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微抬起手对喻遐勾了一下:“过来。”
冲动和不安驱使喻遐快步上前,抓住姜换的手。他掌心汗津津的,姜换没嫌弃他直接握住,手指被姜换全部收拢牵好。
他们走在一起,毫不避讳,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被姜换带着穿过街道,巷子,斑马线,大厦中间的阴影。
推书 20234-03-19 :浮生寻物坊—— b》:[近代现代] 《浮生寻物坊》全集 作者:风忆昔【CP完结】CP 2023-12-13 完结藏:363评论:86海星:1,075点击:29,949字数:20.00万人气:83,470文案:时间的长河里,每个人都会遗失一些东西,一把钥匙,一封信,又或者一只走失的猫,有些重要,有些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