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刚坐下就闻到一股二手烟的味道,他好多天没抽烟,骤然闻到忍不住咳了起来。伴随着咳嗽,胸腔的骨头也跟着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弓背缩着,脸上霎时就疼出了一层冷汗。
商珉弦蹙眉看向邓昆,说:“把烟熄了。”
邓昆看了眼庄清河,照办了。
“他怎么了?”邓昆问商珉弦。
商珉弦淡淡道:“肋骨骨裂。”
邓昆看向庄清河,眼神复杂明了又暗,没有说话。
庄清河眼睛的下眼睑病态地红着,整个人透着憔悴和惶惶然的神经质,像块布满裂纹的玻璃,有种干枯的破碎感。
他的脸和嘴唇都苍白无色,仿佛直接从红蔷薇变成了白玫瑰,整个人都清冽了许多。
邓昆看到他这样,忍不住心惊,短短几天,为什么一个人能颓废成这样?
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
接着邓昆就想起来了,是自己。
庄清河看了邓昆一眼,又把脸转开,似乎是在怕,又似乎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清河……”邓昆率先开口。
庄清河这才又将视线转向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曾经最信任的人,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伴,如今变成这样。
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庄清河思忖了一会儿,转向商珉弦,说:“商珉弦,我想和小昆单独聊。”
邓昆听到他还在叫自己小昆,瘪了瘪嘴,鼻腔有点发酸。
商珉弦闻言看了庄清河一眼,心想卸磨杀驴都没他这么快的,仍是稳坐着一动不动,说:“你们聊你们的,我不打扰。”
庄清河只好再次要求道:“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他聊。”
商珉弦置若未闻,他肯定不能同意。庄清河现在就是个脆皮,邓昆一爪子就能拍死他,他不可能让庄清河和邓昆单独相处。
庄清河见状,看着他微微蹙眉,似乎很不希望他在这里。
商珉弦不接他的视线,看着窗帘出神。
庄清河只好妥协。
邓昆也终于愿意坐下来听庄清河的解释,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当年本来打算收养你最后却收养了我的夫妇,是一对虐待狂。”
庄清河轻描淡写丢下了第一枚炸弹,不仅邓昆,连商珉弦都睁大了双眼。
庄清河看向邓昆,缓缓开口:“这就解释了你最纠结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当他们发现我不是你的时候,还是把我带走了。”
“因为是哪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不仅如此,小时候比邓昆长得更漂亮的庄清河,或许更能满足他们的虐待欲。
这个世界的本质远不如看起来那么光鲜,很多恶意都被包裹在甜美的糖纸里。
比如一对虐待狂夫妇装得和蔼可亲,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孤儿。
时光会吞噬很多细节,可如今过去十多年,庄清河仍然记得那天的一些片段。
他记得那两个人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头看向对方。
接着夫妻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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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单单是放在一起,就能让人后背发凉。
如果这是小说情节,大部分读者应该都会开始期待,希望这几个字后面能跟着一些转折。
然而并没有。
庄清河说:“我当天就被他们带走了。”
其实这并不正常,那时候办理收养手续要最快也要一个多礼拜。但是当时庄清河也不过刚满八岁,一个孩子的思考能力和认知都是有限的。
他一无所知,只是以为自己要有家了。
邓昆看着庄清河,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就说得通了。
“他们甚至答应我,以后还会陪我回来看朋友,于是我就跟他们走了。”
“那对夫妻,男的叫陈元典,女的叫柯岚。”庄清河顿了顿,说:“很可惜,柯岚在三年半以前就患病去世了。”
“我去那个家的第二天,就被打得下不了床了。你曾经问过我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个时候被烫的。”
“他们把我的肚子当烟灰缸。”
“他们还对我做了什么,很多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的手臂、小腿和肋骨都骨折过。”
邓昆眨了眨眼,不敢继续听,但又不得不听。
庄清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我的下巴在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被陈元典卸了十三次,习惯性脱臼御演乄就是这么来的。”
邓昆没明白:“他卸你下巴干什么?”
庄清河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一道白光在邓昆脑中闪过,他悚然地看着庄清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是那段时间,海洋被发现有智力障碍,庄杉于是想起了我。他派陶管家去了孤儿院,陶管家又根据孤儿院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陈元典。”
“我猜陈元典应该是给了陶管家一笔钱,让他帮忙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陶管家是一个说不上好还是坏的人,只能说人性的复杂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具体,并且淋漓尽致。
他收了陈元典的钱帮忙隐瞒,但也确实把庄清河送到医院尽力救治。
所以那时候庄杉听到陈元典的名字时,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他对庄清河的不在意,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展露得如此清晰。
“我被陶管家送到了医院,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多月才转到普通病房,然后直到第二年初春,才被带回庄家。”
庄清河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房间都很安静。不止邓昆,连商珉弦都没说话,凝滞的气氛在会客厅蔓延。
因为身体原因,庄清河情绪并不激烈,语调也缓慢得像一个缅怀往事的老人。单从语气来说,绝对猜不到讲的是一种这么惨烈的事。
“你被收养之后是这样的,那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邓昆过了许久才出声。
庄清河沉默片刻:“最开始不告诉你,是怕刺激到你。”
邓昆因为圳海的经历有很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庄清河一直就避免刺激他。
而且他还想,既然他们可以分享生日和名字,那幸福和回忆是不是也可以分享?
于是他编制出一个两人都梦寐以求的童年,把那个邓昆盼了许久都没盼到的梦,笑眯眯地讲给他听。
那对夫妻他们人很好啊。
对我也很好。
只是没想到,这个善意的谎言在多年之后,给邓昆的怒火又添了一把柴。
“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所有的事,在帮你找那个人的时候查到了当年孤儿院的登记表。”
庄清河停了一下,又过了许久:“那个时候不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愧疚。”
这个回答像个耳光一样抽到邓昆脸上,是皮开肉绽的力道,让他猛得闭上了眼。
“我现在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过得也挺惨。”庄清河目光归于平淡,看着邓昆轻声说:“希望这样能让你心理平衡一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让商珉弦帮忙放到邓昆面前的茶几上,说:“那天回到那里,其实是想给你看这个东西。”
语言很难甄别真假,所以庄清河想用最直接的证据让跟邓昆解释清楚。
“这是什么?”
“录像。”庄清河看着他:“陈元典夫妇施虐的录像。”
很多虐杀者很喜欢在施虐过程中进行画面记录,这种心理也很好理解,是为了在下一个目标出现之前,能够时不时翻出来回味。
庄清河在陈元典的地下室找到了那堆录像带,根据录像带的数量可以得知,受害者至少有十几人,都是儿童。
“看来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却是唯一存活下来的。”
当年庄清河被陶管家找到的时候,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多处骨折。肚子上包着的纱布手法粗糙,揭开纱布之后,里面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
他年纪小,又瘦,肚皮薄薄一层像张纸,烂得都快露出内脏了。
那时候的他浑身恶臭,眼皮直翻,怎么看都是一种不详的情境。
很多人断定他活不下去了。
可当时他还是费力地把眼睛掀开一条缝,死死拽着陶管家的袖子,孱弱却固执地呼吸着。
当时陶管家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都这个样子了,还是想活吗?”
庄清河从小就展现出了及强烈的生命力,连别人的怜悯都要死死抓在手里。
邓昆抬起阴骘猩红的眼睛,问:“陈元典现在人在哪里?”
庄清河看着他,没说话。
“他死了?”邓昆想,清河不会让这个人活着的。”
“他没死。”庄清河想到了什么,目光遥远,微笑道:“但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能算是活着。”
厅中很安静,没人说话。
庄清河想了想,又开口:“我还有一件事骗了你。”
他用一种总结清账的语气说道:“当年带你去圳海的男人。其实一年多前我们在国外的时候,我找到了他的消息。”
邓昆看着他,眼中暮霭还未完全消散,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庄清河。
庄清河继续说道:“那个男人五年前就死了。”
“我撒谎了,我骗你说一直没找到,因为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个消息后,你会怎么样。”
恨了那么多年,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原来早就已经死了。这种情况其实并不会让人快慰,庄清河怕邓昆再次受刺激,所以选择隐瞒。
邓昆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庄清河还在说话:“小昆,别再纠结过去的事了,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怎么可能一笔勾销?邓昆看着他,灵魂出窍一般。
庄清河实在太累了,眼中情绪渐渐淡薄,他撑着椅子扶手艰难起身,慢吞吞地想要回卧室。
邓昆从愕然中回神,下意识地起身要去扶他。
然而庄清河只是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避开了他的帮助,倔强地往门口走去。
商珉弦起身跟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庄清河。
邓昆看着庄清河离去的背影,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魂魄像是顺着脊骨一阶一阶爬上了天灵盖,然后飞走了。漫长的战栗和不安之后,邓昆突然惊觉了一件事。
庄清河不要他了。
过了许久,管家在身后喊他:“邓先生?”
邓昆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种被遗弃的哀惶,和不知道前路的茫然,然后说了一句管家没听懂的话。
“我又是孤儿了。”
邓昆说完这句话,战栗的波流像风吹过麦浪,痉挛的感觉从脚到头在身上过了一遍,最后冲到喉头呕了出来。
庄清河和商珉弦刚回到卧室,就听见外面佣人的惊呼和低语,商珉弦见状出去查看。
他再次回来时,庄清河问:“怎么了?”
商珉弦走进来坐下:“他吐了。”
“啊?”庄清河怔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常态,低语道:“他胃不好,以前落下的病根。”
商珉弦看了他一眼,为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对邓昆流露出的一丝关心而惊讶。
庄清河突然笑了,说:“ 你被我气吐血,他又被我气吐。”接着他似喃似叹道:“我怎么这么能气人啊?”
银色的细尘在午后的阳光中沉浮,庄清河似乎已经疲于反复的回忆,但他还是说起了过去。
“小昆也是从小被丢到孤儿院的,身上没有任何信息。”
“按照孤儿院的习惯,院长会把这个孩子到孤儿院那天当做他的生日。”
“有一天,小昆突然知道他所谓的生日其实是他被遗弃的日子,就不乐意了,我就把我的生日借给他了。”
“八岁那年,我们想要在生日当天送对方一样礼物。”
庄清河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两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儿,又能送出什么像样的礼物?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们交换了名字。因为那是我们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举动也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一直到十多年后,两个交换的名字再次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
庄清河敛了敛眼皮,淡淡道:“在孤儿院的日子很不好过,我们都想离开那里。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孤儿院其实不是人间最险恶的地方。”
“我是在圳海打黑拳的地下赌场见到小昆的,那种地方,拳手上台前要签生死状。无规则,无限制,什么打法都可以,生死不论。”
“当时小昆在角斗场上和一个缅甸拳手厮斗,最后他将那个拳手的颅骨锤碎,咬下了他的耳朵。”
“我认出他的时候,他嘴里正叼着那片血淋淋的耳朵,站在场中央振臂嘶吼。”
庄清河轻声说:“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我的小昆已经不是人了,他被那些人训成了一条只知道厮杀的狗。”
“我花了一大笔钱给他赎身,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分开过。”
庄清河脸上出现一张怅然的哀状,却唯独没有愤怒和怨憎。
商珉弦问他:“你不恨他吗?”
庄清河回神望向他,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恨他。”
“把小昆赎出来之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让他的吃饭速度慢得和正常人一样。花了两年的时间,让他不要总盯着人的眼睛看。花了三年的时间,让他晚上不要总是惊醒。”
邓昆人生中短短二十多年的光阴,却活得一半像人,一半像狗。
像人的那段时间,他身边只有庄清河,所以庄清河一直很能理解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偏执。
“前前后后,总共五年,我才终于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说他跟我的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
小昆总归还是得学着自己生活,他不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庄清河一直试图说服他回到圳海,圳海经过几年前的整改之后,已经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城市。
最重要的是,那里他比较熟悉,离自己又足够远,可以让他学习独自站立。
邓昆的一生太苦了,庄清河想看到他结婚生子,长命百岁。
商珉弦说:“可是,如果你们不交换名字,你本不用遭遇那些。”
庄清河想了想,突然笑了:“这也太怪了,难道我不恨陈元典夫妇,反而去恨小昆吗?”
“交换名字和被陈元典夫妇带走这两者之间,不是因果关系。”
商珉弦怔了一下:“可你确实是因为……”
庄清河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我受虐是因为陈元典夫妇对我施虐,这才是因果关系。”
“交换名字这种行为本身,不会引来虐待狂。这件事里,我和小昆都没有错。”
“是虐待狂的错。”
庄清河的通透在此刻展露出来,商珉弦看着他,许久说不出话。
夕阳将天边染成凄艳的血红,又慢慢从坠落至地平线,世界一点点暗了下来。
暮蓝色的暗淡黄昏中,邓昆一个人坐在车上,很久之后他拿出皮夹,看着里面那张撕碎又被粘起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两人分别前的那个生日拍的,也是他离开孤儿院被带到圳海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照片里他们站在一起,两个小小的人,从下往上表情拘谨地看着镜头。孤儿院的高墙太灰暗,映不出一丝笑容。
不知什么时候,邓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张了张嘴,然后就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脑海中又回忆起那个天真的交换。
“我想好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只有这个了。”
“那我也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好哇好哇。”
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神明的手误,亦或是命运的恶作剧,居然对他们开了一个如此恶劣的玩笑。
从此岁月化成无声的长风,裹挟着二人往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去受苦、受难。
其实一切从快门被摁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他们都是遇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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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特别感谢龛龛给我绘制的新封面,超爱~
绝美庄清河~
第79章 衣柜里的秘密
商珉弦对庄清河有了全新的解读,他看着庄清河,能感受到这个人心里的难过。
想安慰他,却苦于自己不善言辞。商珉弦只能伸手抱住他,他知道庄清河很喜欢被抱。
庄清河被他抱住后僵了一下,沉默了两秒后开口:“你现在就要做吗?”
他还记得为了让商珉弦把邓昆打发走做出的承诺。
然后他又说:“那你要很轻很轻才行,不然我喘气会很疼的。”
商珉弦愣住了。
接着,庄清河着急要他保证似的又问:“我很怕疼的,你不会故意做得很凶让我难受的对吧?”
他有点拿不准,毕竟商珉弦之前撒那种没有意义的谎,就单纯只是为了让他难受。
而商珉弦除了抱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轻柔的声音在晚风里:“庄清河 ,不会再故意让你难受了。”
永远都不会了。
天色渐暗,窗外是将暗未暗的蓝灰色,暮色寂静又汹涌。
商珉弦抱着庄清河,就再也不想撒手了。
庄清河被他抱在怀里,身心也随之柔软起来,他把头枕在商珉弦的肩上,静静汲取这个拥抱带给他的能量。
不知过了多久,商珉弦才放开他:“下去吃晚饭。”他们错过了晚饭时间,管家也没敢来打扰。
庄清河躺过去一动不动,闷声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商珉弦只好下楼帮他把粥端了上来,说:“饭还是得吃。”他在床边坐下,说:“还要我喂你吗?”
听他这么说,庄清河明显犹豫了几秒,转过身坐起来。
商珉弦以为他想通要吃饭了,就把碗递了过去。同一时间,庄清河张开嘴,等他喂的样子。
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两秒。
反应过来的庄清河表情讪讪的,有些尴尬地伸出手要把粥接过来。
商珉弦看了他一眼,没有把碗递出去,而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凉,然后喂给他。
庄清河看了他一眼,乖乖张嘴把粥吃了。
商珉弦喂他的时候,眼睛盯着他看。庄清河这会儿看着太乖了,耳垂在灯光下有点毛茸茸的,像幼嫩的胚芽,有种令人心悸的柔软。
这天庄清河早早就睡了,他睡得很好。这个人太坚强了,商珉弦躺在黑暗中抱着他,耳边仿佛能听到庄清河愈合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商珉弦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庄清河,好想把这个人变成小小的一个,放在手掌心,放在口袋里。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庄清河一会儿,然后他才下楼吃早餐,出门上班。
这天工作比较多,商珉弦回来的有些晚。一进门没看到庄清河,卧室也没人,下楼问管家:“他呢?”
“嗯?”管家回忆了一下,回答:“好像午饭后就没见过庄先生了,我以为他在房间休息呢。”
商珉弦抿唇不语,心里有种预感,他拿出手机给庄清河打电话。
庄清河离开后应该是立刻就去补了手机卡,电话顺利打通了。
那边接起来后,商珉弦问:“庄清河,你在哪?”
“嗯......”庄清河应了一声,说:“邓昆的事解决了,我就不在你那里打扰了。”
商珉弦沉默片刻:“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一个人不方便,你回来。”
“不了。”庄清河顿了顿,说:“我没事了,我就在3608,酒店什么都有,我需要帮忙也有工作人员。”
商珉弦还要说话,庄清河那边突然说:“商珉弦,我有个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庄清河挂完商珉弦的电话,眯眼看了会儿手机上的那个特区电话号码,然后放到耳边,开口:“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许僭越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清河,最近还好吗?”
庄清河沉默了片刻,躺到沙发上,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许僭越,你就没想过我有可能真的会被弄死吗?”
许僭越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很愉悦地笑了起来:“你要真的是这么容易被弄死,我只会觉得,这么没用,死就死吧。”
庄清河一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僭越换了个话题:“我那五船火药都浸了水,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吗?”
“我没直接让人把你的船炸了,你就该感谢我不杀之恩。”庄清河语气平淡,继而警告他:“许僭越,我当你病得厉害,这次不跟你计较,别再来我这作死。”
许僭越叹了口气:“清河,我是真的喜欢你。”
庄清河回应:“我他妈也是真的看不上你。”
不等许僭越那边说话,庄清河又道:“还有,我跟邓昆已经分道扬镳了,你也不用在他身上动心思了。”
“是吗?”许僭越有点惊讶:“他不继续追杀你了?”
庄清河没说话。
许僭越明显是想到了什么:“看来当年的事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啊。”
“许僭越,我们这样的人。”庄清河吐了口气,压低声音有些焦躁地说:“夹着尾巴低调地活着不好吗?你作天作地到底是为什么?”
许僭越的声音低沉微哑,语气温柔得宛如情人叮咛:“圣诞节那天我就说了,拒绝槲寄生下的吻,会招来厄......”
庄清河懒得听下去,直接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一千多公里外的瓯岛,这里远离大陆,最高的山顶上有一套设计感很前卫的住宅。
许僭越站在房前的庭院里,头顶星空璀璨。一抬头,那星光简直明亮密集得吓人,像场暴雨砸进人的眼睛里。
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许僭越嘴角噙笑,低头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然后他转头用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眸,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青可,目光幽深又遥远,仿佛要在那张脸上追溯什么。
许久之后,许僭越嗤笑一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头顶的星空。
商珉弦被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下,心情感到无比的沮丧,他在庄清河这里好像总在闯空门。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他往后靠了一下,听见了点声音。他转身捞起抱枕,从后面发现一小袋开心果。
那种小独立包装的,50g一袋。
又是庄清河放的。
商珉弦看着手里的小袋开心果,猫也跟狗似的,有占地盘的习性吗?
整个别墅明明人也不少,只少了庄清河一个人,可是商珉弦却觉得空寂了许多。
如果庄清河在,自己回来的时候,他听到声音肯定会从不知那个转角探出头,然后对他笑着说:“你回来了,我等你吃饭都等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