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珉弦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人生第一次突然觉得需要陪伴,不管这个人是谁,谁都无所谓。
庄清河不肯回来......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赵言卿。
赵言卿很惊讶,认识商珉弦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居然不是为了工作。在听到商珉弦邀请他去自己家的时候,更惊讶了。
出于好奇,再加上孟书灯今天加班,他也没什么事,于是赵言卿就过来了。
赵言卿赶到的时候,管家直接把他带到了露台。
商珉弦背身坐在屋外的大露台,身边的小几上放着两个杯子,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醇厚柔润。
赵言卿在另一边的空椅子坐下,问:“叫我来喝酒?”
“嗯。”
赵言卿心想,这真是奇迹。
商珉弦看起来已经自己喝上了,他跟人对话不太懂得迂回,直接问:“你跟孟书灯是怎么和好的?”
“干什么?问这个干嘛?”
商珉弦淡淡道:“觉得你不配。”
“......”赵言卿不服了,说:“配不配你说了算啊?”
“到底怎么追上的?”
赵言卿歪头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你不是八卦的人,商珉弦,你从来不打听与你不相关的事。”
商珉弦垂眸不语。
赵言卿一脸八卦:“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跟我取经?追谁?庄清河?”
“可以吗?”商珉弦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可以教教我吗?”
赵言卿一脸愕然,数不清今天这是商珉弦第几次让他震惊了。
朦胧的夜色中,仿佛隐藏着某种晦涩难言的情愫。
商珉弦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既然他喜欢庄清河,可是庄清河不喜欢他。
那应该喜欢的那个人去追求另一个,这是很正常的事。
夜色渐深。
赵言卿已经半杯威士忌下肚,说:“追媳妇儿就不能太要脸,脸有什么用?你晚上能抱着脸睡觉吗?不空虚吗?不冷吗?”
商珉弦问:“怎么个不要脸?”
赵言卿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情况不一样,孟书灯跟庄清河性格完全不同,我的经验对你不一定有用。”
“你就说,得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赵言卿哂笑,声音苦涩:“我为了追回孟书灯,连裙子都穿了,你说呢?”
话音一落,空气中就安静了。
赵言卿猛地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看向商珉弦:“你什么都没听见。”
接着压低声音:“敢说出去,我跟你没完。”
商珉弦听着他的威胁毫不在意,甚至还问:“裙子?”他上下打量了赵言卿几眼:“你在哪儿买的?”
哪里可以买到赵言卿能穿得下的裙子?商珉弦想不出来。
“......”赵言卿沉默了一会儿,自暴自弃:“定制的。”
商珉弦若有所思。
酒喝得越多,商珉弦越感到沮丧,他觉得他永远都没办法像赵言卿一样不要脸。
赵言卿的办法果然不适合他,他得想别的办法。
喜欢庄清河,爱上庄清河,是一种压倒性的命运。
与命运抗争是一件太艰难的事,商珉弦尝试多次都失败了,于是决定放弃。他要制定计划,追求庄清河。
明天找个理由去见他吧,可是能找什么理由呢?
商珉弦想起了之前庄清河落在他这里的领带,于是他抛下赵言卿,起身往自己二楼的卧室衣帽间去了。
那条领带现在还在衣柜的角落放着,保持着原样,商珉弦的东西不经过他的允许,是没人敢动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毛病,就像保留安安喝酒的那个小酒桌的原貌一样。他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去碰它,它就一直在那里不会变。
像一份被存档的文件,什么时候打开,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要不然,商珉弦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衣柜角落里的秘密。
他捡起那根领带的时候,看到衣柜的最角落有什么痕迹,于是蹲下来凑过去看。
是抓痕。
那明显是指甲挠出来的抓痕,抓痕边上还有一些深褐色的痕迹,是血液干涸氧化之后的颜色。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感觉呼吸困难。
商珉弦记忆力很好,好多天前的事仍然历历在目。他想起那天之后大概一周,和庄清河碰到那次。
现在回忆起来,庄清河好像全程都双手插兜。后来阿昆来接他,也是阿昆给他开车门,系安全带。
他的手从头到尾就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过,后来见面也都是,直到在船上的房间,自己才第一次发现他手上的伤。
船上......
当时医生的声音也在耳边回荡。
“十指连心,这得多疼啊。”
“像是在什么地方挠的,只是挠成这样的可真少见。”
庄清河当时在衣柜里面那半个多小时是什么情况,眼前的抓痕和血迹很能说明。
所以这么缜密又敏锐的一个人,才会少了条领带都没发现,当时是真的很难受吧?
是的吧,他当时都哭了。可自己当时问他,他又只说有一点害怕。
商珉弦伸出手,摸了摸衣柜上干涸的血迹。
只是“有一点”害怕吗?
骗子……
“可是这根本不一样。”
“商珉弦,你真的不该这么对我。”
“因为衣柜里真的太黑了。”
商珉弦开窍了一般,突然就知道庄清河说的不一样是指什么了。
是出发点。
跟自己那想要让他长记性换位思考的刻意的目的不同,庄清河骗了他那么多次,却没有那次是冲着真正让他难受去的。
而这些抓痕好像在此刻撕烂了某些迷雾。
商珉弦蹲在衣柜前,想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
庄清河喜欢他,甚至在爱着他。
当时他那么难受都没有从衣柜里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怕破坏商珉弦和“商珉弦男朋友”的感情。
抓痕斑驳带血,难受成这样,庄清河都没有出一点声音,这简直是违背人类本能意志的事。
如果只是怕难堪,也不至于如此。
纵容和轻慢穿着相似的外衣,它们看起来都像是不在乎。
商珉弦理不清人类复杂如丝如麻的情绪,给两者之间画上了一个不留余地的等号。
可是如果庄清河真的不在乎他,是不会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的。哪怕那时候在庄清河的眼里,商珉弦只是一个有了男朋友还带他回来乱搞的混蛋 。
商珉弦回想起来,其实庄清河已经对他说了三次我爱你,和数不清多少次的喜欢。
当时他觉得庄清河在骗人,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自己当时的态度,得让他有多难过啊?
不想等了,也不要什么计划了,他想见庄清河,马上 。
商珉弦猛地站起来,出门下楼直接往外走,喊司机过来。路过露台前时,赵言卿醉眼朦胧地回头问他去哪,他也没有理会。
他要马上去找庄清河。
脚步踏在地上的每一声,都像一个急切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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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就直接说吧。
给我来点海星~
助力商公主成功。
第二天早上,商珉弦在3608庄清河的床上醒来,他懵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情绪还停留在想见庄清河的急切上,可是怎么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了?
他记得自己上了车,让司机送他去3608。已是初秋,夜晚天气微凉,他打开车窗吹了会儿风,剩下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醒了?"
商珉弦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庄清河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身后的窗帘透着朦胧明亮的光。
庄清河翘着腿,没看商珉弦,微微歪着俯身用桌上的内线电话拨号,通了之后对那边说:“帮我把早餐送上来吧。”
挂完电话,庄清河这才坐正望向商珉弦,问:“头疼吗?”
商珉弦摇摇头。
庄清河又说:“那起来洗漱吧。”
商珉弦一脸困惑地去洗漱,发现庄清河把洗漱用品都给他准备好了。
听到他从洗手间出来的声音,庄清河在外面会客厅喊他:“出来吃早饭。”
商珉弦出了卧室,发现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营养丰富的早餐。有面包牛奶培根果蔬,可能是考虑商珉弦宿醉,庄清河还非常贴心的让人熬了粥。
庄清河神情很正常,商珉弦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昨晚......”
"嗯?"庄清河抬头看他,眼神明亮又坦率。
“我昨晚干什么了?”商珉弦脸上显出一种甚至有些可爱的疑惑。
庄清河一愣,看着他不说话。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庄清河脸都僵了,眼睛微眯,语气不善道:“商珉弦,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商珉弦怔住了,然后又急了,忙说:“我真不记得了,我喝多了,我过来是想跟你说......”
他顿住了。
“哦?你想说什么?”庄清河神色稍缓,用手支着脸,眼睛含笑问:“你昨晚说的还不够多吗?”
商珉弦张了张嘴:“我说了什么?”
“呵......”庄清河笑了声,站起来绕过去,手撑着桌子俯身凑近他,不太正经地挠了挠他的下巴,语气暧昧:“没关系,我会帮你回忆起来的。”
“......”商珉弦觉得庄清河的笑容里似乎不怀好意。
庄清河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播放,然后把手机放到商珉弦旁边,以便他听得清楚。
然后绕回桌子另一边,自顾自吃起早餐,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看戏似的观察商珉弦的反应。
手机传来一道让商珉弦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那就是自己,陌生是因为......他在哭。
“对不起,庄清河,呜,对不起......”商珉弦声音满是懊悔,哭着问:“你手还疼吗?”
庄清河则是那熟悉的哄人的语气:“不疼了,你看都快好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真的不疼了,唉......你先别哭了行不行?”庄清河有点无奈。
过了一会儿,商珉弦情绪听起来平静了些,又说:“庄清河,我知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了。”
“哦?是吗?你真的知道了吗?”庄清河听起来有点好奇。
“你骗了我很多次,但都不是想让我难过。”商珉弦语气很愧疚:“但是我让你难过了。”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为你在同情我。”
说着说着,还有点把自己说生气:“你凭什么同情我?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庄清河听起来很惊讶,问:“我同情谁就让谁上?想上我的人那么多,我忙得过来吗?”
“你!你别这么说话。”商珉弦很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
“好好,我不说。”
商珉弦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你生日那天跟邓昆说的,我都听到了。”
说完,还把话原样复述了一遍。醉归醉,商珉弦的记忆力是真的好。
庄清河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无语,过了半分钟:“那你为什么不把话听完呢?听一半就跑,什么毛病?”
商珉弦没说话,理亏吧。
庄清河叹了口气,然后是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压低声音说:“商珉弦,我只让你上过,只愿意让你上,你怎么会觉得你在我心里不特别呢?”
商珉弦有理有据:“那只能证明我技术好,又不能证明你爱我。”
“...... ”
庄清河转移话题:“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跟谁一起喝的?”
“赵言卿。”
“你醉成这样,他就放你到处跑?”
商珉弦没说话。
庄清河又问:“所以你喝醉都要跑过来,就是来指责我的吗?”
“不是......我想说。”商珉弦顿了顿,然后说:“庄清河,我喜欢你,我爱你。”
录音静了一会儿,庄清河突然开始说话。
“商珉弦,我运气一直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赌运特别强。”
“那天我们玩21点,我最后拿到的那张暗牌是6,三张牌加起来,刚好是21。”
“所以本来该是我赢,我故意输给你就是想跟你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嘛?”
录音里的商珉弦沉默了一会儿,说出答案:“因为你爱我。”接着又问了一句:“是吗?”
今天的商珉弦屏住呼吸,等着昨晚的庄清河的回答。
然而录音到这里就没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庄清河,眼里隐隐闪烁着委屈的情绪。
为什么停在这?
庄清河放下面包,又喝了口桃汁,沉默片刻问:“商珉弦,你昨晚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醉话呢?”
他看起来也在忐忑着。
商珉弦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都是真心话,没有撒谎。”
庄清河本来僵着的肩膀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再次坐到商珉弦身边,说:“商珉弦,我当然是爱你的。“
然后他吻上商珉弦的唇,这个吻那么轻盈,又那么甜蜜,像蛛丝与汗毛的接触,找不到回味的痕迹,却又让人心悸不已。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商珉弦回吻他,一遍遍地诉说爱意。
“庄清河,我爱你。”
一个人的爱又怎么可能藏得住?隐匿得久了,一喊那个人的名字,便雪崩一般爆发出来。
商珉弦的爱泄了一地,来不及舀起,又不断往外涌。
客厅的窗半开着,风把清晨的湿气吹散了,太阳突然旺了起来,从窗缝斜插进一道光柱。
庄清河被商珉弦那近乎滂沱的爱意淋湿浇透,胸腔鼓胀又充盈,幸福到快要窒息。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抱着躺在床上,庄清河用鼻尖蹭着商珉弦的脸,喊他:“商珉弦......”
"嗯?"
庄清河没说话,而是又一次吻上他。两人像巢里的两只温情的雏鸟,鸟喙轻啄。
满足,相视微笑。
商珉弦看了他数秒,突然抱住他,把脸埋在庄清河的脖颈处。
庄清河,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少的恐惧和不安,这源自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商珉弦在感到幸福的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暗影在心底徘徊。
他似乎是知道一个谜底,可是又不想知道,害怕知道。好像一旦知道,就会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庄清河成为开启他的钥匙,他终于是他自己。滂沱的恐惧打在他身上,夹杂着欣喜。
这么多年以来,商珉弦终于感受到了和这个世界实际又真切的联系。
他抱着庄清河,感觉爱和欲都强劲到了某个沸点。这种欲望和以往是截然不同的,是一种想让对方愉悦的渴望。
商珉弦突然起身,双臂撑在庄清河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庄清河挑挑眉,问:“你想干什么?”
商珉弦先是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说:“待会儿,你别太激动。”
庄清河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接着商珉弦亲着他的下巴,脖子,锁骨,胸口,一路往下。
最后停留在一个庄清河意想不到的地方。
......
商珉弦卖力又生涩地施展技巧,时不时抬眼看向庄清河。
庄清河的脑髓瞬间被榨干了,从脚趾到天灵盖都是一片酥麻。身上满是斑驳的吻痕,情动时显得更加艳丽。
窗外的光线像气喘病人的呼吸时隐时现,在庄清河涣散的眼中闪烁不停。
他陷落在苏麻的余韵中,尽量克制着呼吸。
事后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商珉弦没去公司,让陈秘书把他的电脑送了过来,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和庄清河粘在一起。
一转眼到了黄昏,窗外的天空上燃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商珉弦在餐桌前用电脑回邮件,庄清河则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
“喵~”
商珉弦微微侧耳:“哪来的猫?”
庄清河躺在沙发上举手,说:“我叫的。”
商珉弦把头转回来,微笑看着他:“你学猫叫学得挺像。”
“是吧。”庄清河一听有点来劲了,翻了个身撑着头,说:“我从小就学来着。”
“学这个干什么?”
“孤儿院好多老鼠啊,晚上经常出来咬人,我就学猫叫吓唬它们。”
商珉弦闻言一怔,蹙眉问:“你被老鼠咬过?”
“咬过啊。”庄清河伸出手,然后又一一细数:“手指,脚趾还有耳朵。”
商珉弦看着他,眼神复杂。
庄清河感叹道:“我是孤儿院里被咬最多的小孩儿,我觉得我小时候肯定很甜,像个小糖豆,连老鼠都喜欢吃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商珉弦,眼中含着某种期待。
然而商珉弦把他的期待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再次走过去吻住他。
庄清河闭上眼,把眼底的期望掩藏起来。
在陈元典那里的遭遇让庄清河知道了一件事,原来一个人的大脑是有自我防御功能的,会把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事情忘掉。
所以,尽管他那么希望商珉弦能想起过去的事,却不能做那个提醒他的人。
没关系,他闭着眼回吻商珉弦,心想,我不着急的。
前天跟邓昆坦白当年的事时,庄清河只讲到他被陶管家送进医院,后面的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同时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庄清河在医院住了三个月,那一年的除夕他都还在医院,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医院也比平时冷清。除夕夜还在住院是很不幸的事。
可是这世间的幸和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
庄清河年幼、孤苦、生命垂危,他的不幸,是那种最深最重的不幸。
除夕夜凌晨的医院,安静、冷寂。
庄清河身处的楼层是重症监护室,走廊又暗又长,八岁的庄清河独自躺在病床上,和死神殊死搏斗。
他已经昏迷了很久很久,挂在床头的吊瓶点滴嘀嗒作响,仿佛生命倒计时。
直到零点时分,窗外响起震天的爆竹声,庄清河在巨响中睁开眼,艰难地转头望了出去。
烟花的光透过病房的窗,明明暗暗、闪闪烁烁地映在他身上。
焰火震耳欲聋,苦难寂静无声。
那一天的庄清河,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
可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在初春时,他被陶管家带回庄家,带到自己亲生父亲的面前。
如果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那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吃了很多苦的小主人公,终于回到温暖的家,回到父亲身边,从此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现实之所以是现实,正是因为它残酷。
庄清河的运气一直不好,总是从一个魔鬼面前,走到另一个魔鬼面前。
陈元典夫妻的虐待给庄清河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伤害,那段经历导致他患上了失语症。
庄清河不会说话了。
一个哑巴比一个傻子好不了多少,庄杉看到庄清河的第一眼,就对他失望了。
因为父亲的漠视,再加上有金玉枝这样一个主母,庄清河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庄清河在庄家度过了一个春天和一个夏天,墙角的野草都比他长得茁壮。他不会说话,难以表达最简单的需求,挨打也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他的住处是三楼的一个小阁楼,小阁楼又黑又小,放满杂物。
孤儿院的老鼠们也跟了过来,继续在他的夜晚吱吱唧唧地窃窃私语。庄清河小时候的记忆总是不完整,缺失的那些部分正是被这种细小的啮齿啃掉的。
金玉枝经常罚他不许吃饭,他总是饿。于是他学老鼠储藏食物,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老鼠是庄清河的第一个老师,教会了他备战备荒。
庄家的老宅附近风景很好,特别是屋后,望出去是连绵不绝的密林。这片地方除了庄家,还有好几栋房子。
其中有一栋房子常年空着,只是定期有人来进行基本的打扫和维护。
直到这年夏末初秋,有人住了进去。
搬进去的人,正是当时刚满十二岁的商珉弦。
商珉弦的母亲在这年夏天过世,商珉弦伤心过度,总是神思恍惚。商辰便给他办理了休学,让他到这座郊区的房子里静养。
当然,这只是商辰对外的说法,真实原因早已无从得知。
因为这年深秋,也就是几个月之后,商珉弦发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这场高热引发了他的失忆,让他忘记了所有事。
包括他和庄清河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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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章是回忆杀
来点小海星,给小小庄和小小商吧。(*^ω^*)
第81章 与君初见时
商珉弦和庄清河的记忆并不同步,商珉弦以为他们初次相遇是三年前春雨如雾的那一天。
其实那是久别重逢,他们真正的初遇这年的初秋。
商珉弦的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商珉弦在商辰冷硬的强压下愈发郁郁寡欢,以至于神思恍惚。校长找到商辰,建议让他休学一段时间。
商辰对他失望透顶,让管家带商珉弦去了郊区的房子静养。
住在那里的第二天晚上,商珉弦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思念母亲。
他继承了商辰的体魄,才十二岁就已经超过一米七五,只是因为在抽条,所以有些清瘦。
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的月季,那是商珉弦母亲在世时让人种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月光流过所有的月季和叶片,沾染着商珉弦压抑的哀思。
这时差不多是夜里八点多,一个小人儿迷迷瞪瞪梦游似的走了过来。他走得摇摇晃晃的,看到桌上的点心就站在远处不动了。
商珉弦看了他两眼,然后冲他招招手。
那个小孩儿就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像只走路还走不稳的小奶猫。他过来后用双手扒着桌沿儿,整个人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只露着半张小脸,眼睛盯着桌上的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然后他抬头看着商珉弦,眼睛都不眨一下。商珉弦坐在花丛里,清贵又纯然的样子,竟将满园的月季都压了下去。
商珉弦被他看得心里一惊,没见过有这样瞅人的小孩,眼神直戳戳的。
他看了一会儿商珉弦的脸,然后又转头盯着桌上点心看,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吃,但是商珉弦没发话,他就不敢伸手,只是看着。
商珉弦把盘子朝他推了推。
他这才伸出手拿了一块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偷偷斜眼观察商珉弦的反应。
商珉弦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看着他就着茶吃了一碟子点心,都怕他肚子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