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得体又舒心,连徐尚书都挑不出错处。
阿达木感觉自己脑门上已经可以磕鸡蛋了,保准熟透!
别人怎么想顺德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非常的开心。
“小宝,坐着了,你站着不累吗?”顺德帝眼里满是笑意,“对了,方才阿达木说来大周一共有两件事,还有一件是什么?”
第73章 师父,我头很软,不摸摸吗?
“还有一件事,是请陛下归还我月亮涯三城。”阿达木忍着怒气道。
大殿安静了下来,舞姬自觉退出,乐师原本就低的琴声更低了,几乎听不见。
顺德帝眉目倏地冷下来,“你说什么?”
阿达木挺直了腰,“我说,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请陛下归还属于我胡族的月亮涯三城。不知什么时候能与鸿胪寺进行谈判?”
“哎哟……我的心啊,好痛,好痛啊!”
席上突然倒了个老头下去,捂着心口就开始哭天喊地。
裴弃给秦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下去把人扶起来,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年近七十的鸿胪寺卿。
“大人,你怎么了?”裴弃握着他的手问。
老头颤巍巍地说,“你别咬我,我害怕!”
裴弃:“?”
老头推开他,对着顺德帝连磕三个头,“陛下啊,臣老迈无力,想,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裴弃:“……”这老头的演技还怪好的。
裴弃打了个响指,松墨和青砚上前来一起把人抬走了。
秦叙站在他身边,手上提着的剑还有血渍,干了看起来更加可怖。
裴弃笑了,“小朋友,你刚刚说什么?我们大人年纪大了,还是我来陪你玩吧。”
裴弃话音刚落,鸿胪寺中官职比他大的集体晕倒,还有人为了装得像一点,装模作样地吐了口白沫,其实是酒。
裴弃在心底无情吐槽,演技真差!
阿达木的脸上已经能开个酱油店了。
顺德帝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被搀扶着离开,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鸿胪寺现在还剩多少个能主事的人?”
裴弃扫视全场,“回陛下,现在最高的官职是臣这个六品左丞。”
顺德帝道,“既然如此,就由裴郡王代行鸿胪寺卿的所有职权,全权负责此次匈奴来使的全部事宜。”
裴弃躬身应是。
阿达木身后的使臣们面如死灰,他们来之前针对鸿胪寺几个大官调查了又调查,有了七八成必胜的把握。
结果现在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裴弃!
嘴巴毒,身份又高贵,若是突然暴毙,根本说不过去!
这一场宴席吃得好不好已经没有人在意了,除了给顺德帝祝寿时裴弃没有嘲讽人,其他时候他都在明里暗里骂阿达木,把人骂了个体无完肤。
宴席结束的时候,阿达木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够装了,他原本想的是多学一点裴弃的话,等谈判时好用,结果他娘的!裴弃骂人没有重复的!
最后还是被人架着走的,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狗叫什么?”
“不狗叫你怎么听得懂?”
把一旁的徐二笑得抱着邹嘉狂捶,肚子都被笑痛了。
众人远去,裴弃站在重华殿的檐角下,秦叙站在他身后,“师父……”
“逆徒。”裴弃突然没头没尾地骂了句。
秦叙不敢说话,低着头,蔫头耷脑地往裴弃身边挪动。
裴弃微微侧脸,“走,去我府上。”
秦叙夹着的尾巴瞬间翘起来,“好!”
秦叙原本以为裴弃是原谅他了,反正裴弃也不在意他的感情,在裴弃心里,他就是一个小孩子。
可他在马车上想跟裴弃搭话时,裴弃还是不理他,跟之前在殿上判若两人。
他委屈极了,恨不得变成个狗子,凑到裴弃手下求撸撒娇。
裴弃:“动什么动,我这两千两的马车还刺挠你屁股?”
秦叙眨巴眼睛,企图扮乖巧。
裴弃闭眼不看他。
秦叙:“……”怎么办啊?
郡王府还是那个郡王府,裴弃走在前面,松墨眼睛都要变成刀子扎秦叙身上了。
秦叙现在没空理他,一心想求裴弃原谅。
“给我跪下。”裴弃解了外袍随手搭在檀木梅花纹圈椅上。
秦叙扑通一声跪下去,嘴里还说着我错了。
裴弃冷哼,“错哪里了?”
他现在了解得很,这人只是嘴上说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在不该跟太子乱说话,错在让师父被迫解释,请师父责罚!”
裴弃:“……”
这改变得有点快啊。
但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秦叙跪了良久,但始终没听到裴弃说话,他试探着直起上半身,但肩上突然一沉。
裴弃踩着他的肩膀,靴子上繁复的金线和米粒的碎金都在诉说着一件事,它的主人有钱没地儿花。
“叫你起来了?”裴弃神色淡淡的。
秦叙俯下身去,他现在心里抓不准裴弃的意思,他想住裴弃府上,还想让裴弃哄睡,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毕竟太子之前在猎场求他都没成功。
裴弃叹了口气,百转千回,还是没舍得说什么重话,他突然发现方辞礼说得很对,他对秦叙确实很不一样。
像是一瞬间的怔愣,他回神撤开了靴子。
“师父?”秦叙悄悄松了腰带,扯了扯衣领,露出上次的伤口来。
蜿蜒的伤痕盘踞在秦叙雪白的脖颈上,细细一条,却触目惊心。
裴弃别开眼,“活该。”
秦叙跪着向前挪动,挨着裴弃膝盖,“师父,我错了,我知道自己景仰师父,却误解了。”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才怪。
裴弃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半垂着眼皮,“记住教训了?”
秦叙点头,他压抑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生怕被发现了。
“记住了,再不敢了,求师父让我侍奉在侧。”
他绞尽脑汁说着能讨好裴弃的话,却始终不敢看他一眼,他怕被看穿那些掩盖着伦理的东西。
裴弃松手往后靠,单手架在扶手上,“那些不是脏东西。”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秦叙怔忡了下。
秦叙缓缓抬起头,使出他惯用的伎俩,“嗯?”
裴弃移开目光,歪着头的秦叙像是头上顶着一排字——
快来摸摸我的头,可舒服了!
裴弃喉结滚动,嗓音温沉,“你之前跟我说,那些东西会脏了我的耳朵,我现在告诉你,那些东西不脏。”
秦叙心头有东西在动,他感觉那只狐狸回来了。
“裴弃。”秦叙一开心就藏不住事,主要是在裴弃面前,他恨不得贴上去。
裴弃摁着他的脑袋,故作深沉道,“你只是太小了,错把景仰之情当成了别的,但那也不脏,他们是你的情。”
秦叙无声落泪,他就知道裴弃不会责怪他,裴弃只骂外人。
但是……裴弃的伪装他也能一眼看穿,他装作长辈的神态与他裴小郡王潇洒的气质背道而驰。
“那我今晚能住这边吗?”秦叙两眼泪汪汪,圆嘟嘟的杏眼看着可爱极了。
第74章 受伤了
“不能,回去好好反省你那个遇事就知道藏的脑子。”裴弃没好气地抓着薄毯甩他脸上。
秦叙心里焦急,他知道这一次把人气狠了,可他现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师父……”
但裴弃不为所动,“回去好好想想,为什么要自己咬牙硬抗,等到自己兜不住了,甩手就走,最后发现自己错了,再回头求原谅,秦叙,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秦叙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哪里敢说,现在说什么师徒情深也是想要蒙混过关。
“回去吧,你现在不适合呆在我这里。”
语气缓和了很多,但仍旧没有遂他的愿。
秦叙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乖顺地点头,披着月色走出了郡王府。
夜里不知哪里窜出来的蟋蟀扯着嗓子叫骂,惊醒了裴弃,他翻身坐起来,推开木窗,细细瞧着院中的月色。
“主子,要点安神香吗?”松墨刻意放重了脚步,免得吓到裴弃。
裴弃颔首。
松墨沉默了片刻,“主子,今后秦世子来……”
“放进来吧。”
松墨不忿,“可是……”
“松墨。”裴弃打断他的话,“到底是自己的徒弟,狠不下心。”
松墨脑子发懵,“这……他,主子,我总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若是他利用您怎么办?”
裴弃自嘲的笑笑,“怎么办?”
松墨看着他,他还没忘记那一晚裴弃独自吃饭的落寞。
“认了呗。”
松墨胸口一阵发堵,他实在没搞懂,裴弃为什么对秦叙那般的好,一次两次,甚至明里暗里替他在朝堂上铺路。
其实裴弃也没弄明白。
他性情凉薄,亲缘短浅,嘴巴又毒,十多年了,身边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可他分得很清楚,私人的领地至今也只有一个方辞礼呆着。
可秦叙就凭借着个师徒的名义,乐颠颠地挤进来,然后就住了下来。
裴弃无奈地摇摇头。
可是裴弃认了,他们这些下属,整个郡王府,都得认下这个新主子。
只怕秦叙很快就能求得裴弃的原谅,松墨愤愤地想。
但接下来几天裴弃连轴转,忙得头晕,别说让秦叙进门,就是见一面都没有。
鸿胪寺大批官员“卧病在床”,人手严重短缺,裴弃跟顺德帝商量了半日。
还是决定从国子监那四十多人里挑出十个来,选了七八天,终于敲定了能上谈判桌的名单。
徐二被裴弃一脚踹去跟礼部和太常寺商量接待事宜。
邹嘉整顿了鸿胪寺相如堂的防守,顺便跟禁军接洽。
崔景明则被裴弃扔去户部要钱。
徐尚书和崔尚书被自己儿子折磨得想哭,打一顿回家有人要闹,骂一顿裴弃来撑腰。
两位尚书头发都掉了一半,见面就泪眼汪汪抓着对方哭诉。
“谁去大同驿给阿达木说一声,拟定了四月初一谈判。”裴弃端坐在堂上,枣红的官服反而褪去了他平日的浪荡,看着更加沉稳可靠。
徐二摆手,“我不去,我怕被打死。”
崔景明举手,“我也是。”
邹嘉在众人的目光中无奈摊手,“别看我,我真的是个半吊子,那个阿达木一看就在我之上。”
裴弃:“……”
徐二眼珠一转,舔了下嘴唇,“那个,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好不好说。”
裴弃无情道,“那就闭嘴别说。”
徐二被噎了下,赶紧道,“秦叙!秦叙可以去啊,是不是?”
裴弃蹙眉,“不行。”
“哪里不行?你上天在殿上威胁阿达木,可是他给你保驾护航的。”徐二强词夺理。
裴弃懒得搭理他们,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群人找理由就是为了秦叙。
裴弃起身拿了轻纱罩子,“我去。”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完咯,还是不行。
徐二咬牙,“没办法了,秦叙那个王八崽子,得罪谁不好,选了个霸王得罪,太子都不敢逆着他来。”
其他两人默默点头。
裴弃故意晾着秦叙,就是为了让人想明白,既然是家人,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第一时间告知,更何况是他根本解决不了的情绪。
若是他早说,裴弃早早就给他分辨明白了,何苦闹成这样。
每每想到这里,裴弃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愁绪,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从听到葛涯和秦叙争吵到现在,愈演愈烈,几乎盘踞在心口。
仲春的风声一吹,他就总是无故心悸,彻夜难眠。
裴弃本想去了驿站后便去惜玉街,奈何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只得赶紧回府。
马车上,裴弃拎着轻纱靠在软榻上,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疤痕,他最近半梦半醒间总是恍惚记起曾经,不算是个好兆头。
“唰!”
一支羽箭破开马车门!
正中裴弃身前的矮几脚上,箭尾还在颤动。
一瞬间,藏在暗处的打手全部钻出来,松墨拔剑把裴弃护在身后,“主子当心!”
裴弃冷着脸看那箭,推开半扇门,雨丝顺着风飘进来。
裴弃隔着重重雨幕,看到了破风剑的坠子一闪而过,被围攻的是秦叙!
“主子,不对劲,那些人想进府,咱们的人也在打。”
裴弃抬手摁在箭上,用力一压,箭断成两截!
“留一个活口,其余就地斩杀!”裴弃音色沉冷,在雨夜里格外冻人。
“是!”
松墨带着人冲出去,剩下四个打手将马车团团围住。
马车门大开,裴弃端坐正中间,看着破风剑在黑夜里甩出寒光,又没入对手身体,带出的鲜血洒在檐下的灯笼上。
秦叙被七八个人包围起来,却丝毫不见落于下风,只能看到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挣扎两下却再也爬不起来。
裴弃无端想起秦叙说的话,“我可以保护你。”
这话还真不是假的。
打手的加入,瞬间分走了一半的人,不到一刻钟,行刺的人只剩下一个活口,被松墨压着跪下地上。
裴弃撑着伞走到秦叙面前,手里的伞倾斜,遮住了秦叙,但他身上的血腥气冲得裴弃蹙了下眉。
秦叙后退一步,裴弃瞪他,“怎么,喜欢幕天席地洗个澡?”
秦叙摇头。
裴弃冷着脸问,“受伤了?”
第75章 你睁眼看看我,我又不是妖精~
秦叙甩了下脑袋,脸上黏黏糊糊的,他抿唇,把手背到身后,“没有。”
他没撒谎,因为那些人还伤不到他。
背手是为了自己制造伤口,他果断用内力震开了后腰上的伤口,那是之前跟裴弃的打手打架留下的。
裴弃没说话,眼神落在跪着的人身上,“谁派你来的?”
此刻满嘴的鲜血,啐了口,“爷爷骨头硬,不说!”
裴弃蓦地笑了,红衣青伞,暴雨如注,“有两年没听到过这种话了,带回去好好招待。”
“是!”打手迅速把人拖走。
雨水把地上的血冲刷得干干净净,到明日,这里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秦叙站在他身边,早今天刚看完的话本子忘了个干净,绞尽脑汁也只记得一句,公子,奴家服侍你吧~
秦叙恶寒的抖了下,他要敢这么说,裴弃估计得一脚把他踹出伞外去。
裴弃以为他冷到了,抬手拢着他肩膀,“走,回去吧。”
秦叙指着身后的破小屋子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裴弃震惊转头,脖颈都扭了下,酸涩涌上后脑勺,险些没稳住表情,“你说什么!”
秦叙垂眸说,“我把这里买下来了,我就住这里,师父回府吧。”
那根本不能叫什么家,一直都在吱呀吱呀叫的门和土腥味的墙,檐下挂着那个灯笼比当初的定国公府还要破。
裴弃感觉这个逆徒在给他卖可怜,还偏偏拿捏住了他。
裴弃绷着脸说,“回家。”
裴小郡王的师父威严没有维持住,有点没面子。
若是让太子知道秦叙只被冷落了几天,就堂而皇之地进了郡王府,怕是要把东宫砸一遍。
这雨总不停,落在窗外的青竹上淅淅沥沥的,窗内烛火温热,裴弃歪坐在美人榻上。
秦叙看着眼前的药瓶犯了难,瞧着裴弃不像是想帮他上药的样子,他只能抬手解了衣裳带子,谁料裴弃却弹了起来,“你做什么?”
秦叙:“上药啊……”
裴弃不淡定了,“你上药需要脱衣裳?”
秦叙心头冒起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后面。”
裴弃:“……”
裴弃挣扎了下,道,“趴下,我帮你。”
秦叙果断转身趴下,藏住了唇边漾开的笑意。
裴弃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秦叙想,看来抖出了这件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秦叙的皮肤很白,裴弃垂眸的瞬间就愣住了,因为秦叙背上全是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纵横交错,刻在他白皙的背上。
后腰上那一条新鲜的伤痕,像是条血色的绳索搭在上面。
“疼吗?”裴弃鬼使神差地问。
秦叙脸埋在柔软的褥子里,好一会儿才说,“疼。”
裴弃没说话,眉头蹙起,他脑子里冒出个问题,什么训练需要伤成这样?
他才十五岁啊……
秦叙想说点什么,想打破这个紧绷的局面。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可他见到裴弃的那一眼就知道,他错了,他忍不住的。
他就是想要陪着这个人年年岁岁。
愿意挂一年又一年的灯笼,吃一碗又一碗甜甜的元宵,说一万句裴弃,起床吃饭。
他没由来地想起裴弃随手放在窗下的书,摊开的书页泛着黄,边角的毛边被旭阳照得温暖,结尾那一段话深得他心——
堂前是繁花锦簇,游廊后是他们的青春年少,他们从前在这里看春色漫进来,往后还将在这里从容的度过余下半生。
他清楚的记得裴弃写了一句注脚,写的是,愿为如此。
现在,他也想要这样的生活。
“师父,雨有点大,你能不能借我一把伞?”秦叙学乖了,他知道了以退为进,在刚才的试探中也明白了裴弃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裴弃手上的力道重了,直接沾着药粉摁在伤口上,“闭嘴。”
秦叙心满意足的闭上嘴,裴弃心软了!
裴弃淡定的上完了药,摁着秦叙的肩膀不准他起身,“趴着。”
秦叙轻声应是,发尾落在脸侧,衬得他脸更加白净。
裴弃转身落荒而逃,秦叙抬眸正好看到他耳下一片红,被他白净的皮肤衬托得很是……漂亮。
秦叙“听话”地趴着,松墨进来时瞧见他就气血不顺,忍了半晌才出声,“主子,刺客招了,说是南楚来的。”
裴弃披着千山翠的外袍出来,闻言哂笑,“南楚现在乐得坐山观虎斗,出手对他们来说只能是亏本买卖,除非南楚皇帝加满朝文武的脑袋都被王八吃了。”
松墨叹气,“这阿达木真是蠢到家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弃坐到秦叙身边,柔软厚实的狐裘下陷。
秦叙默默把头埋得更深,裴弃捏着他的后脖子,“怎么,准备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秦叙侧过脸,眼眸湿漉漉的,“师父叫我趴着,我不敢动。”
裴弃感觉自己还得去泡一泡。
松墨站在一旁,默默腹诽,可恶!又勾引我们郡王!
秦叙却像是无知无觉,微微垂眸,留了个单薄的侧脸给裴弃,唯有那唇上一抹朱红刺人眼。
“出去。”
“啊?”松墨还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过去。
裴弃抓了桌边的轻纱盖在秦叙脸上,别有一番朦朦胧胧的风味。
松墨如遭雷击,慌不择路地跑出去,正好与赶来给秦叙送衣裳的青砚撞上,一手把人薅过来。
青砚盯着他的脸看了一息,反应过来也一起蹲在檐下。
屋里的裴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起身站到窗边,推开窗,凉风和着雨丝打在脸上,他这才褪了满身的热,“你这十多天又去喝花酒了?”
秦叙惊了,险些又把腰上的伤口崩开,“没有!我从来没去过。”
裴弃走回来站在榻前,屈指抬起他的下巴,“没有?”
秦叙点头,费力地点头,脖子酸痛得很,“真的没有!”
“那你这一套媚眼如丝是跟谁学的?”裴弃微微眯眼,手指向下,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上的伤痕。
秦叙要疯了,裴弃离他太近了,近得他能闻见裴弃身上青竹的香。
秦叙闭眼,“学什么?”
“闭眼做什么?我是什么妖精?”裴弃不满了,“你小小年纪就敢夜不归宿去喝花酒,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哪家徒弟像你这样,把师父扔在家里,自己潇洒?”
秦叙:“?”
秦叙:“……”
秦叙嗓子发干,“我没有喝花酒。”旁的不敢说一句。
裴弃松了手,秦叙继续趴在榻上,掩盖着席卷上来的红。
“那你这楚楚可怜的一套跟谁学的?”裴弃拉了椅子过来坐着,双腿交叠,身子斜靠着,手指慢条斯理地收回轻纱。
“……看,看书。”秦叙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
裴弃轻轻“哦”了声,像是有点失望,“下次别学了。”
秦叙没吱声,室内的烛火突然闪烁了下。
裴弃起身道,“睡吧。”
“师父,我能不能做那个陪在你身边的人?”秦叙突然开口。
裴弃转身,隔着珠帘,扫着榻上趴着的人,正当年少,他听过很多人跟他说,我陪你,但都不长久。
秦叙看不明白他眼里的情绪,只当自己又说错话了。
秦叙咬牙,他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是每一次在裴弃面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说话,想全部说给他听。
徐二他们总说他无趣又闷,现在想来,他只想和裴弃说。
曾经刻意去攒话题,想说个滔滔不绝,后来是随便什么都能说个不停,但又不敢说了。
“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我就开祠堂门,带你去上香。”
秦叙猛然抬头,动作太过于干脆利落,他上半身都支起来了。腰上的伤口避无可避地又裂开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裴弃,裴弃刚刚说……
说,只要他有本事,就开祠堂门,带他去上香?!
只要他有本事?
上香?!
那就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也没提之前骗他侍奉的事情。
裴弃真好!
秦叙笑的双眼眯成了月牙,脸都被他笑皱了。
笑到后半夜他突然不笑了,他脸色严肃,会不会裴弃也跟太子说过?
秦叙细细回想了下太子的所作所为,他越想越心惊,太子总爱用好吃的勾引裴弃,这难道也是裴弃的默许?
还没吞下去的糖猛然变得苦涩,梗在喉咙上,上下都蔓延出苦味。
他趴在榻上,耳尖一动,他听到了裴弃下榻的声音,紧接着珠帘就晃动撞在一起,身前一片黑。
是裴弃来了。
裴弃手上拎着厚厚的狐裘,抖开盖在秦叙身上,借着微弱的烛光走到外间,“松墨,那人呢?”
松墨蹲了半宿终于被想起来,热泪盈眶地跳下来,“主子,你终于想起来了!”
裴弃嫌弃道,“你唱戏我不给钱啊。”
松墨:“……”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松墨默默记上一笔,笑个屁,狗青砚!
“那人还沉在池塘里呢,周围放了十六个打手,绝对跑不掉,主要说是担心有人来杀他灭口。”松墨一脸期待等着裴弃夸他。
裴弃垂眸,“你没让人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