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墨呆呆地挠头,“没有,要杀?”
裴弃瘫着一张脸道,“你最近的脑子不够用,明天去买点猪脑花补补。”
梁上再次传来了闷笑声,松墨烧红了脸。
松墨找补,“那我们演个戏?用落下的箭头把人杀了?”
裴弃唇边露出个笑,捏着手腕道,“不是这么演的。”
松墨,“不这样演?可我估计今晚他们会把证据全部毁掉。”
裴弃望着天边的浓墨,“这些人是查不出身份的,但没有证据又如何,栽赃不会吗?”
松墨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还是那个霸王。
他起身正要走,裴弃又说,“不急,等到天蒙蒙亮,声势浩大的从郡王府出发。”
松墨躬身应是,下去安排。
裴弃转身就瞧见个穿着雪白里衣的人站在床头,手里捏着根金簪在挑烛火,墨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攻击性。
但裴弃脚下一软,反手扣住门,指甲和木门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师父?”那人转身,烛火把他的轮廓照得更加柔和,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体贴温柔。
是秦叙!
温柔个屁!
裴弃抓着门框稳了下心神,长腿一迈,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装神弄鬼,信不信现在把你逐出去!”
秦叙险些没被他这色厉内荏的语气弄笑,抿唇忍了忍,“师父,我睡不着。”
裴弃,“关我屁事。”
秦叙跟在他身后,没问关于刺客的安排,两人前后走到珠帘前。
裴弃回头,“怎么,里面才能睡得着?”
秦叙低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裴弃:“?”
“什么问题。”裴弃算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
秦叙跟着他转身,坐在美人榻上,“就是,太子说喜欢你,你怎么处理的。也是这样跟他说吗?让他有本事……”
说着他竟然落了泪,一闪而过的亮光看得裴弃头疼。
裴弃捏着他的下巴,“徐二他们说你冷漠,我怎么觉得你很会缠人呢?嗯?还……很热情。”
秦叙脸上被养出来的肉几乎都没了,捏着只剩下骨感,裴弃不大喜欢这个手感,便放开了。
秦叙盯着他的手不说话。
裴弃叹气,“我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是君,迟早要一人独上冰冷王座的人,我凑上去冻死自己?”
秦叙抿唇,微微抬眼,“那就是只和我说了这话,是吗?”
裴弃眼眸半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怎么,你要恃宠而骄?”
“嗯!”
秦叙喉咙上的那块糖瞬间化开,钻进骨血里跳跃。
裴弃红了耳垂,起身拂袖,“好好睡觉!再胡思乱想就滚出去住你那个破茅草房。”
秦叙紧紧抱着褥子睡过去,得了个好眠。
但里间的裴弃却睡不着,他披着外袍躺在窗下,他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他,但他却不相信,他看得上的人能陪他。
方才也是混了头了,居然就说了那般纵容的话,幸而秦叙是不可能做到的,慢慢睡过去。
他们得了个不错的觉,但大同驿里的阿达木却根本睡不着,眼睛瞪得像铜铃,大有熬鹰的架势。
对面坐着的使臣们背上跟长了刺挠一样,时不时就得换个坐姿。
他们派出去了十二个刺客,现在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却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没成功也有解决的法子,不可能叫裴弃逮着把柄就对了。
但一个都没回来,还是心焦得很。
天刚蒙蒙亮时,阿达木耳朵一动,迅速蹿到门外去,与松墨青砚二人撞上了视线。
阿达木头皮发麻,心头的不安迅速炸开。
他眼睛尖,看到了松墨手上拎着的人,他好像嫌重了,还换了个手。
青砚笑了下,“别急,我马上还给你们。”
说着他手上一松,麻袋里的脑袋骨碌碌滚了一地,麻袋被他随手挂在屋顶的青石鸟雕上。
落下的全是人头!
圆蹬的眼睛和微张的嘴,脖子处干净利落的切痕,白色的筋还动了下。
酸臭和血腥味碰在一起,冲得人眼睛发涨,胃里不停翻涌,忍耐力低的当即就抱着身边人吐起来。
使臣大多是文官,虽生于草原,但平日并不提刀,他们是草原里兵不血刃的勇士,今日却吐得这般狼狈。
阿达木二话不说,直接拔了腰间的剑,直取青砚面门而去,“拿命来!”
青砚往后一退,轻松躲开。
松墨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剑正中阿达木肩膀,却被狠狠弹开!
松墨诧异了瞬,马上拽着青砚往驿站外跑,他们虽然会武功,但都是以文书为主的,到底不如正儿八经的打手。
阿达木却比他们快得多,直接堵在了门口,扭动脖子,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紫色的异瞳满是愤怒。
“去哪里啊?我们草原人好客,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喝茶吧——”
话音未落,他又拖着弯刀冲向松墨,这一刀又狠又准,眼前的风被劈成两半,如同惊雷滚滚!
“锵——”
松墨被人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又滚进人头堆里,和面前的人头互相瞪眼,头皮都刺挠起来。
青砚赶过来扶起他,“有事没?”
松墨摇头,这才发现方才踹开他的是秦叙,而破风剑不仅架住了阿达木的弯刀,他还慢慢站了起来!
秦叙一撇手,弯刀顺着剑身滑下去,他直接腾空而起,抓着剑当砍刀用,冲着阿达木的脑袋劈下去。
阿达木嗤笑,“不自量力!”
抬起弯刀就要挡住破风剑,但他估算错了,他竟然被逼退了半步!
火花四溅,长剑如虹。
秦叙笑着挽了个剑花,“不自量力?”
阿达木舔着犬齿笑了笑,“有点本事。”
“会咬人的狗不叫,竟然叫了,那就不是什么厉害的狗。”裴弃斜靠在院门上,慵懒闲散,仿佛是出来散步的。
秦叙想,裴弃真是和那只雪山里的白狐如出一辙。
他在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它在后面当监工,时不时瞥一眼,像是在嫌弃刀太慢,耽误了它优雅的步伐。
裴弃确实有这个潇洒的资本,他身边站着八个打手,院墙上蹲着一排,还有拿弓弩的。
院子炸了他都不可能有事。
阿达木环视一周,“裴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弃摊手,戏谑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贵使眼下一片青,想必昨夜是睁着眼睛睡的吧。”
阿达木盯着他,指着地上的人头,毫无愧疚地问,“为什么大清早给我下人头雨?”
裴弃挑眉,“你问我吗?”
阿达木灵机一动,“你在狗叫什么?”
秦叙:“……”你是有多想不开?
“不狗叫你这么听得懂?”裴弃毫不费力地怼回去。
正在阿达木绞尽脑汁想下一句时,裴弃又开口了。
“小朋友,爹知道你没学识没眼界,出使上国这种事呢,以你有限的头脑,是无法胜任的,同时我也为贵部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这样吧,你再狗叫一声,你爹我呢……就教教你现在该做什么。”
阿达木怒火中烧,“我教你大爷勾子的奶奶!”
“幺儿真乖。”裴弃等的就是这一下,他往后一退,“给本郡王打!”
阿达木提刀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冲动坏事,他们原本应该站在上风痛斥裴弃的,结果现在却被围攻。
他面前是剑锋莫测的江湖杀手,身后是狼窝生长出来的秦叙,四面八方的箭矢冲他而来!
其他使臣早就吓得抱成一团了。
有两个能打的却被几个打手围着逗,剑早就不在手上了,身上的衣裳也巾巾条条的,看着就能让徐尚书大呼一句有辱斯文!
松墨撑着墙起来,抓着青砚默默从院墙上飞到院外。
大同驿外已经围满了人,但道路中间空出一个圆圈,裴弃悠闲地坐在紫檀木圈椅中。
门口毫无遮挡,外面的人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打斗。
原本是两个打手配合秦叙一起围攻阿达木,结果发现秦叙不需要,就蹲到院墙上看热闹了。
破风剑又快又狠,和平日跟打手们切磋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裴弃无端端想到了一个词,野。
又野又狂,哪里是凑到他面前撒娇的那个乖徒儿,分明是头狼崽子。
阿达木身上的兽皮多了一堆血口子,连带着方才震开了松墨的臂缚都被秦叙震出一道细纹!
秦叙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上,脸上都挂了彩。
可阿达木现在不敢再轻视秦叙,他咬牙横刀,想拼出一条生路。
打手们把使臣折成凳子坐,还不忘指导两句,“哎,斜砍,再攻他左手!”
“少乱说,明明是直接腰斩过去。”
“得了吧,没有你的鬼刀,腰斩别人?不被别人腰斩就不错了。”
“你们都闭嘴吧,明明是压他的刀,你们看,他的力道不如世子,再猛砍两刀,那不就是刀断人亡?”
“你他娘的是不是瞎子?世子拎的是剑,哪家的剑是拿来砍的?”
秦叙心道,我的就是!
秦叙往后一仰躲开阿达木的弯刀,腰肢一扭,自地上翻腾而起!抬脚踹在阿达木握刀的手腕上,再次拎着剑,破风砍下去!
打手们停下了议论,异口同声道,“他娘的,还真行!!!”
阿达木的弯刀断成两截,被迫退后两步。
他看着手里的弯刀,惊诧地忘记了呼吸,半晌回神过来,眼圈都红了,紫瞳看上去更加阴沉。
秦叙狠吸了两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却还不忘嘲讽,“你看,你果然只是我的垫脚石。”
阿达木喉咙里滚动着呜咽,他这一次,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裴弃坐在外面,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缓缓坐直身子,明亮的眼眸微微上挑,他对着刚刚赶来的宁国公说,“看,我家的。”
宁国公刚刚吞下去的饭差点就被他气吐了,裴弃真是骚得没边儿。
秦叙却并没有打算放过阿达木,他抬手把剑甩出去,钉在青砚足前。
秦叙抬手,做了个招狗的动作,“来,我教你,什么是国土分毫不让。”
宁国公转头,“不拦着?”
第78章 今日,我裴弃做主
裴弃笑,“有什么好拦着的,想要我国疆土,还使些下三烂的手段来行刺,打的就是他匈奴的脸。”
秦叙是为北境而生的,他最先学的就是国土分毫不让。
宁国公没见过这样潇洒的鸿胪寺官员,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徐二身后的徐尚书满目忧愁。
裴弃自然也看到了徐尚书,他还看到了很多御史台的人,但这些人并没有跳出来指责他。
裴弃更加张扬,仲春的风吹起他的袍摆,肆意又张扬,“秦叙,放开手打,一切事情,有师父担着。”
里面的两人原本还在绕着圈子对峙,听到这话,秦叙瞬间扑上去,后腰上的伤口裂得更开了,但他并不在意。
这种伤口,顶多只能算个开胃菜。
两人滚在一处,拳拳到肉,手脚不闲。
地上的脑袋被他们抓起来砸向对方,脑浆血水流了一地,苦了里面的使臣,能吐的都吐完了,只能扶着墙呕酸水。
阿达木抓着秦叙胳膊,把他掀翻在地,半张脸大的拳头落在他肩上。
可秦叙像是不知道痛,借着他的力道翻身,压在他背上,一拳猛地落在他后心口!
阿达木囫囵咽下闷哼,双脚往回卷,企图打中秦叙脑袋。
但秦叙像是长了个眼珠子在背后,侧翻落下去,抓着阿达木的领子往墙上甩!
阿达木吐出一口鲜血,他在不停颤抖的手里真正认识了秦叙,这个传闻中被扔在雪山的北境接班人。
十二三岁就能逐狼猎鹰的人,他真的打不过。
他原本以为那些只是噱头,他好歹也是草原最勇猛的男儿,可到底没有进入过死境,比不过。
秦叙一招一式都是血里磨出来的,他的手就是最快的刀!
秦叙五指修长,指骨紧绷,关节处皮已经绽开,他撑着地面站起来。
秦叙背对着裴弃,杏眼半阖,凶光流出,“他叫裴弃。再让我知道你对他下手。我保证,你以后晚上都得睁着眼睡觉。”
“记住了吗?”
阿达木没吭声,因为他没力气了,额前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发汗,背上却带着凉意,嘴里的血腥气冲得他脑门疼。
好在秦叙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给出震慑,剩下的,拳头解决。
秦叙转身走出来,“解决完了。”
裴弃解了身上大氅,披在他身上,“去马车上等我。”
匈奴其中一个使臣突然扯着嗓子质问,“裴弃,你打了我们怎么跟我王交代!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在京城殴打来使!”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们商量的一个晚上的计划。
裴弃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原来你们还知道这些道理啊,我当是你们吃多了浆糊,顺道把道理送进了茅房。”
那使臣怒目而视,完全不买账。
裴弃随意拽了下长袍,缓步登上台阶,“既然知道,你们昨夜派人来行刺又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我那乖徒儿,今日的裴某怕是死尸一具。”
外头众人哗然,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句,恨不得冲进去上手。
奈何裴弃站在门口,挡住了他们泼夜壶和潲水的空间,有耐不住的已经取了爬梯来搭在院墙上,抓着面馆的潲水泼进去。
墙边好几个使臣被泼了一身,承受不住,熏晕了过去。
那门口的使臣一脸无赖,“证据呢?裴郡王,光是凭借这几个人头就能说是我们做的吗?”
裴弃颔首,“确实不能。”
众人愣住了。
裴弃笑了,神色矜骄,“需要证据吗?”
来使呆愣住了。
半晌反应过来忍不住跳脚,“你……你好霸道!这是两国大事,哪能由着你个黄口小儿胡闹!”
裴弃忽然冷了脸,“山有山神,庙有庙主,如今的谈判事宜,我裴弃说了算。”
“哪有你这样谈判的?!本官要进宫!”里面的来使都跳了起来。
裴弃不慌不忙地抽出松墨腰上的剑,屈指轻轻弹了下,“嗡”的一声,全场寂静。
裴弃直视他,“我乃长公主独子,当今陛下外甥,太子表兄,封逍遥郡王,领鸿胪寺左丞,带鸿胪寺卿,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尔等区区五品来使,安敢诘问于我!”
匈奴使臣被他气势震慑住,恍惚了下。
裴弃随手甩了下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挑起门口的人头。
“打了就是打了,东西我也给你们砸了,有本事,打回来啊。”裴弃向来霸道无礼,只是这两年收敛了。
昔日打人砸府时,也是如今一般的倨傲。
那些使臣瞠目结舌,周密的计划碰上裴弃全部变成了白费。
他不按套路出牌,任何既定的路线在他这里都是枉费,他们算准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变幻莫测的人心,却没有算准裴弃的脾气。
裴弃松了手,剑就直直往下掉。
松墨稳稳抓住剑柄,甩掉人头把剑插回去,跟在裴弃身后。
郡王府的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使臣和愤怒的百姓。
哪家儿郎不服役,谁家没个孩子在边境,听到要抢三城,直接把人气疯了。
三城落在纸上,轻如鸿毛,可内里全是亲人的血和遥遥无望的归期。
夜壶水和潲水泼了使臣一身,臭气熏天,大同驿站的官兵早早得了裴弃的指令躲开了,留下这些人好好享受“招待”。
闹了半日,邹嘉和徐二才装模作样地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徐二在面对诘问时,不甚在意地冷笑,“我们郡王不是说了吗,山有山神,庙有庙主,今日的大同驿,他说了做主,贵使若是实在心急,不如找我朝陛下评评理?”
这些使臣早就领教了顺德帝的偏心,方才说也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裴弃,哪里知道裴弃完全不在意。
况且这些人现在才冒出来阻止,傻子也该明白,这里面定然是有人纵容的,找过去不过是自取其辱,只能愤愤甩袖作罢。
徐二一路猖狂的笑回去,嘴里不停念着裴弃那话。
托徐二的福,那一句山有山神,庙有庙主,迅速在上京城传播起来。
无数话本子争着把这事写进去,说书先生每每说到此处都要清嗓一番才继续。
而阿达木那把被秦叙砍断的弯刀,成了秦叙名躁上京的开端。
郡王府里,秦叙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裴弃的床上,他轻轻嗅着枕上清香,偷眼看美人椅上的裴弃。
“师父,我有没有下手过火?”秦叙没话找话,感觉又回到了曾经,这让他整颗心都涨得难受。
裴弃头也不抬,随手翻着本泛黄的书,“你自己下手的轻重不知道?”
第79章 我是九尾狐
秦叙瘪嘴,在外面顶天立地,回到裴弃身边,他恨不得变成只狗子,任摸随撸,可裴弃好像还没有消气,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裴弃,你在看什么?”秦叙再接再厉。
裴弃:“书。”
秦叙挫败地把脸埋进软枕里,“师父……”
裴弃像是修了无情道,“说话。”
秦叙哼哼唧唧地抱着被褥,想翻身又担心伤口再裂开,裴弃给他上药时脸色难看得很。
秦叙头默默地看他,裴弃应该是担心他的吧。
“师父,你生气了吗?”秦叙慢慢挪动了下身体。
裴弃惜字如金,“没有。”
下午的暖阳透过菱格窗落在裴弃脸上,给他披了层纱衣,瞧着就温柔。
可秦叙知道,现在的裴弃才是真的油盐不进。
裴弃放下书,端了盏龙井轻抿,“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秦叙闷声道,“受得住,只要师父别生气了。”
裴弃哼笑。
秦叙背脊发寒,裴弃这笑听上去绝对不是个开心的笑。
裴弃重重的把茶盏放案几上,“行啊,能受就受着呗,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折磨谁,人不大,心眼子倒是多得很,八百个心眼子都往我身上使。”
秦叙一听就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急忙撑着起来,“师父……”
裴弃抬手止住他的话,“行了,你别说,说了也不是我想听的,让你回去反省,是半句不听。”
说完就要走,秦叙好不容易才把关系和缓了些,哪里肯现在付之东流,一着急他就直接爬起来了,抓着裴弃不让走。
他这下是真的急了,他完全猜不透裴弃的心思,“裴弃,你不能走,我,我改了的,我,我知道错了,你罚过了,我知道藏着不对,我以后都不会了,我,我……”
裴弃单手虚虚地绕在他身后,防着他站不稳。
他活得一向自在,自从得了这个徒弟,才算是真的操心,前程背景和人脉,还要关心他的心情,谁家师父有他累?
这哪里是养徒弟,这简直是养媳妇!
裴弃还绷着脸,他心里有一块儿痛楚,自己都没弄明白,秦叙的话却奇异地安抚住了他。
他反问,“然后呢?”
秦叙心蓦地一沉。
他直接抓着裴弃的手臂,恳求道,“裴弃,你不能丢下我,我是你的徒弟啊,你说了,我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只是一时的,我在改了,你不能不说话,我猜不到,我害怕……”
裴弃这才松了口,“知道害怕了?”
秦叙紧张的点头,他是真的慌了,裴弃留他在身边,可是半句话都不说,全然没有之前纵着他的模样,像是对待……
秦叙脑子一僵,这种态度就很像是对太子!
接他的好,但也可以转赠出去。
接他的话,却没有几分温情在。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和太子得到的疼爱是一样的,现在想来简直是荒谬!
裴弃对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裴弃轻轻把人带到自己怀里,“知道了就行,下次出去喝花酒之前想想你师父,就算是有孝心了。”
秦叙顾不得他这话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劲地追问,“我,我,你,你原谅我了?”
裴弃撇开脸,逆徒,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叙瞧着他的脸色,嘴边的笑意渐渐张扬起来,甜腻腻地叫,“师父……”
“嗯。”裴弃矜持地应了声。
距离四月初一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裴弃掀翻大同驿站的事情传到了顺德帝耳中,顺德帝只是淡淡问,小宝受伤了吗?
下面的人惊讶的瞬,随即说没有,只是秦世子伤到了,在郡王府修养。
顺德帝如匈奴使臣预料的那样,偏心偏得没边了,流水的补品送进郡王府,御医日日去请脉。
反观匈奴那边,连着两日,大同驿血腥气都还没散开,混杂着潲水和夜壶水的骚味,乌鸦落房梁上都得骂句晦气。
三月下旬,日头渐渐暖和起来了,碧云天忙不迭地把新裁出的衣裳送来裴弃挑选。
按照老板娘的话就是,财神爷挑了之后才能卖,沾财气。
裴弃不负“财神”之名,豪掷千金买了二十多套衣裳。
送走了笑得合不拢嘴的老板娘,秦叙问,“要穿这么多衣裳?”
裴弃瞥了他一眼,“对,我是九尾狐,每条尾巴都要穿一件。”
时隔月余,秦叙再次感受到了裴弃毒舌的火力,心满意足地闭上嘴。
裴弃抓着两件衣裳朝他砸过去,“还不拿过去试试,等着我伺候你?要不你来当师父?”
秦叙愕然,“老板娘都走了,我试了尺寸不合适怎么办?”
裴弃:“……”
也许是裴弃的表情太过嫌弃,秦叙挠挠头,“师父买的都好看。”
裴弃:“……”
“闭嘴!”裴弃没好气地起身踹了他一脚,“你个蠢蛋,上次你去她店里买了衣裳,她心里没有数?”
秦叙悻悻地笑,“师父……”
“滚滚滚,现在看到你给我装乖就脑子疼。”裴弃佯装生气把人推进里间去试新衣裳。
秦叙换上太师青的宝相花缂丝直裰,干净清爽又利落。
裴弃望着他,轻声说,“不愧是我的徒弟,真好看。”
秦叙耳朵尖,听见了这话,他慢吞吞凑到裴弃手边蹲下,明知故问,“师父,好看吗?”
裴弃懒得搭理他,“不好看,脱了丢出去,你以后就光着上街。”
秦叙:“……”
相处久了就发现,这小霸王的名头放在裴弃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秦叙下巴搁在他膝盖上,“师父,换衣裳好疼,你夸夸我就不疼了。”
裴弃道,“我给秦世子买个侍女回来呗。”
秦叙讪讪道,“也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