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抚过白金色的琴身,随着乐音远扬,生机开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这便是净化与新生的力量。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会走遍各方,致力于清除毁灭之力所留下的余孽
经过无数次海上风浪的阻挠,埃弗摩斯才终于得以登临这座传说中的孤岛。
失落之地,即为残魂徘徊放逐之所。
潮水褪去,再度化为人形的他脚踩湿沙,而一众残魂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过像是心存忌惮般并未靠近。
埃弗摩斯伸出手腕,其上浮现出一圈金色的禁制图案,或许就是它令残魂们无比惧怕,而它的存在,也让自己对寻回赛蒂启诺的神魂抱有一线希望。
在过去的三日里,他使自己的身躯幻化为群风,但即使寻遍了每一寸土地,也未能找到一丝一毫有关赛蒂启诺的踪迹。
这道禁制源于许久之前,他们二者之间以神魂立下的生死相随的誓言。
正当他凝望着腕间时,从高大的海蚀崖上传来了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带有无限讽意,“是赛蒂启诺让你到此同我做个了结吗?”
埃弗摩斯循声望去,看见了因被光箭钉住四肢而动弹不得的洛比泽,祂的气息已与寻常残魂无异,所以自己竟一时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些光箭显然是赛蒂启诺的手笔,将洛比泽囚于此处的同时也令其用自身力量温养残魂。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不作言语,眼前的恶之法则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洛比泽见他如此,目眦欲裂地喊叫道:“赛蒂启诺究竟在何处?”
一道冰冷的视线封锁住了祂接下来的言语,“很久以前,赛蒂启诺就已然消逝于世间,你我如今寻觅的,不过是祂的一点残魂。”
埃弗摩斯鲜少像这般瞪视着他者,嘴中则继续陈述着残酷的事实,“看来长囚于此已经使被夺去力量的你变得分外迟钝——为了平复毁灭之力,赛蒂启诺再度选择了牺牲。”
空气仿佛凝结了数刻,洛比泽的脸上方显现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再向埃弗摩斯“兴师问罪”,而是自言自语道:“直到最后,祂都没有在意过我的存在......”
祂的嘴角猝然溢出黑血,这是神魂遭受反噬的征兆,埃弗摩斯也敏锐感知到,这副躯体的主导权在须臾间完成了一次交接。
“风神,真是好久不见。”
“......卡克斯。”埃弗摩斯冷冷吐出这个久未提起的名讳。
这个名字原本代表着邪恶本身,但还有一重释义是为厄运。
卡克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埃弗摩斯,末了意味深长道:“怪不得赛蒂启诺会对你另眼相看。”
埃弗摩斯表现出了极大的耐性,根本就不为所动。
对方也自讨没趣,“那么,我想你应该愿意告诉我你来此的目的——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纵然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祂依旧维持着一副高傲姿态。
可埃弗摩斯并不在意卡克斯的态度,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禁制痕迹,“赛蒂启诺一定还未完全消失,否则我们之间的誓约也不会继续延续。”
听罢此言,卡克斯猝然发笑,“风神,即便你自诩能穿越一切空间,但总有你无法触及的地方。”
“以及——你也无法跨越时间,去挽回赛蒂启诺陨落的命运......唔!”
一阵剧痛传来,是风刃在其胸前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埃弗摩斯缓缓收手,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怒意,这却让卡克斯更加激动,咄咄逼问道:“事到如今,你有何动怒的立场?你不也同我和洛比泽一样,辜负过祂的情感吗?”
“现在的你执着地想要寻回祂,又是出于何种情感呢?莫非只有愧疚?”
对方所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埃弗摩斯束缚己心的枷锁。
不,当然不止是愧疚,只是自己很难界定另外的情感。
而卡克斯还在居心叵测地揣度着他的内心,“难不成,你也妄想占有祂?”
这使得埃弗摩斯对祂使用了囚禁阿涅时的手段——风障不断在前挤压着祂的躯体,令光箭刺入得更深。
对方的瞳孔再次涣散,与此同时,另一个意识夺回了身躯的主导权。
“咳,咳咳,卡克斯是我恶念更进一步的投射产物。”
见洛比泽复苏,埃弗摩斯默默撤回了风障,不过目光中依旧带有审视的意味。
祂也知晓二者方才的对话,略微调息后,陈述道:“你来此,是为了向我们寻求办法——我会助你。”
埃弗摩斯闻言抬眸,“理由。”
洛比泽猩红色的双眼中存有的不再是暴虐和狂躁,而是一丝释然,“如果你亲眼见证了我被囚于此处的漫长时光,就能理解我此刻的选择。”
赛蒂启诺承受过的痛苦胜过自己千万倍,最后还是为了这个本不属于祂们的世界选择了自我牺牲。
洛比泽如今唯一的执念,便是赛蒂启诺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对祂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两次,皆是如此。
祂沉痛阖眸,再次睁眼时对埃弗摩斯道:“那时纵然没有我加以阻挠,你和赛蒂启诺之间也依旧无法善终。”
埃弗摩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祂,对于这件事,二者都心照不宣。
“如今亦是,畸形发展的羁绊又能带来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令祂陷入绝望的么?”
他骤然发难,直接打断了洛比泽的后话,“如果祂能有其余的选择,也就不会再度牺牲自己......祂还是在意着这个世界,甚至选择将你的罪孽也一并担负!”
洛比泽久久都未有回应,因为祂根本就无法反驳,是祂,将赛蒂启诺对自己的感情亲手消磨殆尽,最后只剩下一份沉重的责任。
泪水缓慢滑过祂苍白的面容,那已成为如今的祂全身唯一的清澈之处。
第159章 末途逢生
“是啊,比起我,祂更在意这个世界,明明一开始也是因为愧疚......如果去往云境都无法召回祂的神魂,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
话头终于落在实处,久远的记忆开始在洛比泽脑海中不住翻涌。
“我和赛蒂启诺曾在不属于此世的深渊裂隙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后来方被造物者召唤至此,在深海中获得了如今的躯体。”
“那也是阿涅所一心想要唤醒的至高者。”埃弗摩斯淡淡补充道。
洛比泽顿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诸神竟然妄图唤醒其来制约我们,殊不知所谓的造物者也不过是个衰微之徒,而且赛蒂启诺早已使其陨落。”
即使亲耳听到这种秘辛,埃弗摩斯也无动于衷,他此刻的目标唯有履行腕间的誓约。
“总之,我现在唯一能联想到的地方便是那处,但自从来到此世,我们都未再找寻过返回的方法。”
因为那是祂们都不愿再次回归的地方。
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埃弗摩斯却并未即刻离去,而是问出了自己万分在意之事:“祂......第一次陨落之时,你是如何寻回那些残魂的?”
“无意识的神魂残片,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徘徊于失落之地。”
此言之后,祂便摆出了一副缄口不言的姿态,不再给予对方提示。
纵然处于这种境地,洛比泽仍抱有一番恶劣的情感,祂倒要看看,对方接下来会作出何种抉择,又是否会无功而返。
埃弗摩斯脚踩湿软的沙滩,浑浊的黑色海水漫过他的脚背,似在述说这片海域的贪婪。
他却未同来时一般化作本体飞离孤岛,而是缓慢而又坚定地逆潮而行。
海水逐渐吞没了他的半身,此刻的他仍有脱身之能,但埃弗摩斯直接投入了那翻涌的浪涛之中。
洛比泽注视着他消失的全过程,最后嗤道:“真是愚不可及。”
这样的举动当然极为冒险,毕竟这怪异的海水竟无半点浮力,反而具有让所有事物一沉到底的恐怖吸力。
也许其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死亡漩涡。
暗流涌动,海面逐渐离自己远去,身躯正变得无比沉重,又因骤降的温度而僵硬不堪。
即使勉力睁眼向下望去,窥见的也仅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他像是来到了真正的深渊。
他如此铤而走险,也只是为了在将陨之际触发誓约所留下的禁制。
沉闷、窒息,海水中似乎有着某种物质在吞噬他的力量,想要令他的神魂彻底破碎湮灭。
莫大的痛苦正加诸于身,埃弗摩斯唯一在意的便是那腕间的印记,即使那只代表着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过往。
浑浊的物质侵入了他的口鼻,埃弗摩斯的心中却无半分惊惧,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会履行追随对方而去的誓约。
他明白赛蒂启诺的孤独,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给予对方所希冀的羁绊与情感。
就连这场“赎罪”,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风神的气息已近乎消失,而或许是因为吞噬过强大的神力,海面暂时变得风平浪静,崖壁之上的洛比泽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打算顺应赛蒂启诺给予的惩罚,继续在煎熬中度过自己的陨落之途。
遍布黑暗的海面之下,缓缓浮动起数段金色的铭文,它们犹如自海底升起的光明,驱散了寒冷与湿暗。
周围充斥着浪涛激荡的喧嚣,而被黑暗所包裹的埃弗摩斯一息尚存,只觉一双纤长的手臂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脖颈,将他带离海底。
那轻柔的触感足以令任何一个濒死的生灵产生留恋,他费力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连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始终无法做到,其余感官也变得更加迟钝。
直到万籁俱寂之时,他才听清了耳畔的一句呢喃。
“埃弗摩斯,睁眼。”
五感骤然回归,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万里青空,自己身下的草甸还带有晨间的露水。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远离了那片诡谲的海域。
事实也的确如此,埃弗摩斯此刻正处于崖顶之上,身后则是风神的属地玛萨。
他在怔愣间望向自己的腕间,发现那道金色的禁制已然彻底消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留下,仿佛昭示着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原来,那早已不是誓约的证明,而是赛蒂启诺对二者羁绊的最后了结。
悟出此意的他顿时以手掩面,此刻,所有的立场与自持开始在心中交替崩裂,最终成为无法消弭的执念。
在神思恍惚间,他步步走向那座曾被摧毁过的风神祭台,那也是新生的自己与赛蒂启诺初次邂逅之所。
他靠坐于一块曾为祭台主体的磐石,便再未挪动,直到不知又经过了多少个日夜,那身负双翼的羽族少女降落在祭台旁侧。
妘昭看着眼前颓靡的神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与珀尔菲的追踪结果,俱是一无所获。
数息之后,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终于清楚地传入她耳中,“祂已经不会再归来了。”
妘昭摘下面具,默默垂泪,末了却倏然感受到一股让自己产生共鸣的力量。
她的神色间又出现了一瞬惊诧,“此地怎会存有吾神的传承之力?”
埃弗摩斯也忽而察觉到了凭空涌出的力量,待其凝神分辨时,方才发现这里竟然聚集了多种神明的传承之力。
而随着它们的泄露,那个被赛蒂启诺亲手摧毁的法阵终于显现出了身形。
“这是......阿涅用于唤醒造物者的法阵,但造物者业已陨落多时。”
“您是如何得知的?”
突兀出现的法阵令妘昭分外疑惑,又在内心祈祷着这能够成为一大转机。
埃弗摩斯并不觉得洛比泽所言皆为真实,不过这确为如今唯一的线索,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而且,对那些过往秘辛有所了解的,除却恶之法则,还有曾经身为“处刑者”的珀尔菲。
水渚之上,高大的月桂树周身散发出浅金色的微芒,与倾泻而下的日晖相得益彰。
待到光芒最盛之际,月桂枝条纷纷垂落,而后四散各方,用以修复被死气长时间笼罩过的世界。
回归本体休眠以畜养元气的珀尔菲也在此时苏醒过来,从树干中缓慢走出的他若有所感地望向远方。
而随着他的复苏,巨兽的头颅顿时浮出水面,又在上岸那一刻化为人形姿态。
布恩洛凡向珀尔菲奉上一片苍青色的尾羽,并解释道:“此物是在您休眠之时我截获而得,应是一道传讯。”
珀尔菲沉默接过,尾羽在他手中化作清影,融入其脑海之中。
祭坛、法阵、造物者......
久未提起过的事物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这些时日珀尔菲不是没尝试过在过往的记忆中寻求方法,只是它们太过纷繁复杂,实在让他无甚头绪。
“吾神?”
他回神之际便迎上一双关切的金眸,尘埃落定之际就该给出的答案,却因为连日奔忙而一拖再拖,对方知道他实则心乱如麻,也未再主动提起。
但率先移开视线的是布恩洛凡,珀尔菲暂时被这段插曲转移了注意力,颇感奇怪,然后便发觉对方的目光又频频落于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转身望去,只听得珠链碰撞间发出的清脆悦响,终于从忧虑思绪中反应过来的珀尔菲抓起发辫,发现里面被编入了三条珠链。
而始作俑者,正是布恩洛凡那乖顺趴伏于地的某一团分身。
心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抱歉,我这就把它收回去。”
布恩洛凡见他呆愣许久,主动打破了沉默。
“......无妨。”
珀尔菲俯身拾起那团黑紫色分身,将其置于掌心随意揉圆搓扁,看似是作为惩罚在发泄,实则是临时起意的逗弄。
所幸他也只是点到即止,放过分身的同时余光却瞥见了布恩洛凡古怪的神色。
“你怎么了?现在我们又该启程了。”
“是......”
布恩洛凡努力收起隐忍的神情,毕竟珀尔菲不知道,自己与分身共感,方才那数息于他而言可谓是一大煎熬。
珀尔菲见他的脸色几经变化,不明所以,只当是对方不情愿随自己奔忙。
的确,毕竟自己都还未兑现承诺,又怎能心安理得令对方跟随。
“我不会强迫你,孤身自去便是。”
“不是这个原因!”
他瞬间便知道珀尔菲误会了什么,忽而难以抑制地低吼出声,引得其更加茫然。
“布恩洛凡,你先冷静。”
珀尔菲短叹一声,向他走近,却见布恩洛凡步步后退,越发像是被自己所逼迫的对象。
他只得停伫在原地,“我归来的时候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会随您同往,不过还请您忘了这件事。”
“好吧,只是临行之前,我还有一事未成。”
白金色的力量被他引渡于指尖,而后迅速融入了布恩洛凡额角处的两个凸起,重塑起一对新生的锋利黑角。
对方愕然触摸着那对较之前更为坚硬的角,惊喜的情绪被珀尔菲尽收眼底。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欠你一个答案,奈何近日难以分心——你若有任何不虞之处,也大可一吐为快。”
但布恩洛凡只是凝望着他,“不曾有过。”
珀尔菲稍稍避过那过于直白炽热的视线,“既如此,那便启程吧。”
高崖之上忽而出现了一道空间裂隙,妘昭见二者相携而出,不由得想起之前布恩洛凡设下屏障之举。
珀尔菲径直上前,审视着那被严重毁坏的祭台,“你适才那道传讯中,提到了阿涅所制造的法阵就在此处。”
妘昭不明他为何无视了立于一侧的埃弗摩斯,只立时颔首,指向祭台上浮动的诸神之力,“我和风神设法恢复它的原貌,却根本无法做到。”
“复原之后,又能如何,仅凭这样是无法唤醒陨落者的。”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埃弗摩斯的腕间,即使风神的面容仍是一贯的冷毅,也难掩颓靡之色。
“珀尔菲大人,难道真的就毫无办法吗?”
“在他作出那等鲁莽之举前,或许还有。”
珀尔菲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怒意,就自己看来,实在不明白为何其能得到赛蒂启诺最后的“眷顾”。
就算从前因为洛比泽,造成了二者间的羁绊失序,赛蒂启诺大人却始终对其抱有一份特别的情感。
明明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被情感所困的存在,却毕生都囿于这些牵扯不清的羁绊,最后选择用责任来维系它们。
而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在这时唤回了他的神识,“你说得不错,但如今就算只有一线可能,我也要抓住它。”
这是珀尔菲头一次听埃弗摩斯说出此种话语,但他的目光依旧少有松动,“那么,不顾其他,你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赛蒂启诺大人呢?不明己心者,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他的发问令其余三者皆陷入了沉默,妘昭左右相顾,终是未加劝阻。
未能得到答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珀尔菲收起眸中的犀利与沉痛,绕过他靠近法阵,“罢了,我又何必纠结于此,那是你们之间未了的羁绊——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勉力一试。”
依洛比泽所言,造物者既已陨落,那么妄图用法阵将其唤醒便是徒劳,不过赛蒂启诺当初仍选择把它破坏殆尽,说明其必然有所用处。
珀尔菲将力量注入数息后便发现了端倪,一方力量的消涨毫无用处,这个法阵所看重的是“平衡”。
且不谈无法从已然陨落的神明处汲取力量,如何界定平衡的限度也是一大难题,或许就因为此,阿涅未能成功完善法阵便为赛蒂启诺所灭。
珀尔菲为此做了诸多尝试,皆以失败告终,此番的棘手程度远超以往。
他开始试图在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赛蒂启诺曾吸收过洛比泽体内的诸神之力再将祂囚于孤岛,那么若能得到赛蒂启诺一丝一毫的力量,兴许一切尚有转机。
第161章 海朝
自己在失去神格之后,在祂的助力下重塑了躯体,自己的体内定有赛蒂启诺的力量残余,但眼下的情形却不容许他奉献躯体去铤而走险。
作为月桂树灵,他需得履行净化之责,尤其此时毁灭之力才刚被化解不久。
“这副躯体是藉由祂的力量才得以新生,我愿献出此身。”
埃弗摩斯始终凝望着那光芒时明时暗的法阵,清楚珀尔菲的发现或许是开启法阵的唯一方法。
他的语气略有松动,“我不会阻拦你,只望你能不负这次新生。至于法阵开启后无法预料的种种,我们恐怕无法及时援助。”
“不,赛蒂启诺大人怎会忍心看你们以身涉险,一定,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妘昭颇感无助地收起羽翼,极力想阻止风神的决定。虽然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但迄今为止,已经有太多的牺牲。
一直以来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布恩洛凡抱臂而立,金眸中却突然闪现过陌生的画面——那源于他能窥见他者厄运的力量,令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埃弗摩斯。
布恩洛凡最终也选择了站在珀尔菲那边,“随他,若执念无法消解,他也只会一直迷失下去。”
即使会大大削弱自己的力量,埃弗摩斯的手指仍然向眉心探去,将风神神格强行剥离了身体,这样一来,即使自己遭遇不测,只要神格尚存,世间的风能就不会陷入暴乱。
剧痛加身也无法撼动他的神色,抛弃了神格的他走入法阵中心,法阵在吞噬其力量的同时令他的躯体顷刻逸散。
眼前袭来的是无数黑暗,埃弗摩斯渐渐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这或许可以说明,他正在成为法阵的一部分。
看来他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的心中涌起转瞬即逝的欣慰之情,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得到成效。
每当他直面内心时,对赛蒂启诺存有的执念便会促使他不断做出违背原本性情的举动。
皆因,无法对其放任不顾的他想要改变赛蒂启诺的终局。
但在外界看来,他消失之处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果然还是不行么......”
妘昭看向那悬浮于空的风神神格,在内心为追随赛蒂启诺而逝去的风神默哀。
“稍安勿躁。”
珀尔菲已经看出了力量流转产生的变化,他抛出七弦琴,令其升于法阵之上,为其完全成型作最后的助力。
与此同时,一道带有黑暗气息的力量也随之侵入,用黑紫色的丝线勾勒出整个外围轮廓。
刹那间金光大盛,珀尔菲立刻收回琴身,而布恩洛凡则利用触肢在三者之前制造起一道阻挡冲击波的屏障。
那道自法阵中心升起的光束在将至高空时陡然坠落入海,激起万丈浪涛,更是引发了整片黑色海域的动荡。
待风波平息后,祭台之上已再不见法阵的踪影,珀尔菲仔细查探后,心知无力弥补,“这是个仅能发动一次的传送法阵。”
妘昭回想起那急剧坠落的光束,“所以,风神现在应当身处海底?”
“过去,从来没有生灵胆敢深入这片海域。就连赛蒂启诺大人也只是告诫我要远离此地,不过现在看来,那里也许就是造物者身陨之处。”
......
不绝于耳的喟叹之声迫使埃弗摩斯的神魂从混沌中苏醒,睁眼所见的,依旧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唯一不同的是,周身海水所产生的重压令他根本就动弹不得,也无法使用力量,更遑论去寻找他者的所在之处。
但好在这些威压还未到让他窒息的程度,所以他暂时尚可安然处之,即使这并非长久之计。
而在埃弗摩斯思考出对策之前,或许是为了排挤他这个入侵者,海水便率先产生了异动——它们原本如同近乎静止的缓流,现在却有目的般地裹挟着他不断向前。
埃弗摩斯只得被动承受漩涡所带来的晕厥感,这同时还伴随着神魂濒临碎裂的痛苦。
无论何处,皆是一片黑暗,在此番情形下,无法辨别方向的他也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不知究竟过了几时,海水终于散去,而埃弗摩斯则立刻重重撞上了一块类似于磐石的巨物。
他只来得及调息片刻,便强撑起身,去摸索探查此为何物。
埃弗摩斯的指尖很快就触到了一条冰冷的锁链,再摸向那“磐石”的表面时,只觉有一阵刺骨的寒意侵入体内。
他顿时明白眼前的并不是所谓的磐石,而是一块坚冰,且很可能还封印着某种事物,但无从使用力量的他对此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忽然响起锁链在冰面上不住滑动的刺耳噪音,浅淡的微光逐渐包裹了锁链本身,驱散了些许浓雾般的黑暗,让埃弗摩斯终于得以明视眼前之物。
只此一眼,便令他神色大变——若忽视那厚重的透明冰层,被封印其中的黑发少年双眼紧闭,维持着悬浮的姿态,而其周身那备显突兀的三条金色锁链在贯穿其胸口后又透出冰层,将这块寒冰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