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吱声。
因为沈廉是临时前来,所以练习并没有摄像机跟拍,谢逅的话也因此说的尤其不客气。
沈廉说:“其实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你们还没经过多少舞台的磨炼,也没有开始正式的定位舞台,现在的这些错误都是很正常的,据我所知,你们第零轮的排名,也不完全是靠舞台表现进行的投票,对吧?”
大家默默点头。
“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沈廉说,“在我看来,以你们的年纪,和接受的训练,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看这个节目的观众,大部分还是来看你们的,所以你们就算表现不好,他们也会体谅。”
樊城说:“粉丝会体谅,但黑粉不会啊。”
沈廉一愣。
顾夜宁的手在身侧瑟缩了一下,手指稍稍握紧。对于刚刚录制过“读恶评”环节的他来说,这句话堪称扎心。
谢逅阴阳怪气地说:“那你不如别上台了,换个人来代替你,否则上台就得被评价。”
樊城低下头不说话了。
沈廉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隔壁的练习室的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在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里,他们听见有人提着嗓子喊“快去找选管姐姐”,紧接着是“要不要打120”的一叠声询问。
“怎么回事?”沈廉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开门往外张望。练习生们不敢立刻围堵过去看热闹,在他身后冲着外边探头探脑。
“刚才我们……”被问话的练习生正站在走廊手足无措,下意识回答之后一扭头看到问话的居然是沈廉,吓得立正站好,“PD好!”
“你好,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廉问。
“我们刚才在统一练习,舞跳到一半陈冰突然晕了。”练习生结结巴巴地说,“现在他们去喊选管姐姐看怎么办,要不要播120或者先把医生喊过来。”
“陈冰晕了?”谢逅在顾夜宁身后问,语气里隐约透出一股不屑,“昨天还看他在小卖部外边吃烤肠和鸡腿,今天就晕了?怎么的,食物中毒?”
顾夜宁想提醒谢逅,却不慎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肘击。
谢逅捂着肚子不说话了。
选管带着合宿基地的医生来得很快,几个练习生合伙,将晕倒在地昏迷不醒的陈冰抬起来。一条走廊还在练习的练习生们纷纷从各自的房间出来,众人看着一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相对无言。
黎昼从后边过来,扯了一下顾夜宁的袖子,低声问他:“刚才我听人说你们去录衍生节目了,是不是陈冰也去了?”
顾夜宁点了点头。
“他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夜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迟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有些坏掉的机器人。
“录制的时候节目组给了一些规则,不是很友好。”他解释给黎昼听。
实际上陈冰晕倒这件事他并不意外,对方讲故事的时候已经绞尽脑汁,后期为了不读到自己的恶评和大家据理力争,到最后额头都冒出了一层汗珠,脸色通红。后来大家的确如陈冰的意,给了他全员通过,但显然陈冰在那时候情绪波动过大,怒急攻心之下身体一下子没跟上来也是有可能的。
在前边走廊里,一直和同队的人说着话的卫南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顾夜宁的这句话。
“讲故事,其他人听完后决定pass与否,没有全员pass的读恶评。”他对黎昼说。
黎昼瞪大了眼睛。
“节目组要求我们至少给出两个非pass,也就是说哪怕再全员一致选择两个人非pass的情况下,也有两个人必须要读恶评。”卫南星继续说,“加上陈冰和陆航因为前阵子的网络爆料,死活不愿意接受读恶评的结局,七个人,最后明烨、我和贺天心都读了。”
黎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已经是他活了近十八年听过的最离谱的事情之一,上一个是发现胸口别的麦数目不尽相同。
“明烨读恶评读了一半差点发疯,节目组选的评论攻击到他家人了,说他跳舞不行绝对是遗传了他爸妈。”
黎昼:“……”
黎昼:“这是能播的吗?不怕引起争议吗?”
卫南星理智地分析:“大概是节目组觉得这个程度的攻击不算什么,而且能创造话题度吧?毕竟明烨初舞台评级还上了热搜。”
顾夜宁没说话。
他出来之前贺天心和他说悄悄话,表示今天的衍生物料录制,各公司估计都通过气,没什么大意见。尤其是贺天心还补充说,他读恶评的部分一定会被放出来,因为他们公司非常想让他c出。
——“估计还觉得我第零轮拿第二的时候笑太开心了没有黯然神伤。只是个第零轮我要怎么黯然啊。”
他说的时候态度很坦然,顾夜宁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原本要读恶评的是管风弦,结果莫名其妙的,节目组又出了个规则,说是如果谁想保护管风弦不看那些评价,可以选择自己代替他,接着转头就问我和夜宁有没有这个想法。”
黎昼说:“就算没有也要有了。在那个情况下说“我不愿意”也很尴尬吧?”
卫南星笑了笑。
还有些更恶心的部分,实在是不想和黎昼细说,光是回忆起来都很无语的程度。
沈廉在练习室里拍手示意《黄铜唱片机》组回房,顾夜宁二人和卫南星打了个招呼重新回去练习,但因为陈冰的突然晕倒,气氛明显变得更凝重了。
加上沈廉来的仓促,走的更仓促,待对方离开后再打开门,外边已经多了更多的流言蜚语。
陈冰这一昏倒内外联动,里边选管透露爆料陈冰因为练习太刻苦,加上前阵子的那些“黑料”影响心情,导致身体跟不上而晕厥过去,这边刚被送到医院去检查身边,那边营销号已经齐齐发出了“陈冰晕倒”的相关事件,没过多久就在热搜榜单上升到了十几位。
等顾夜宁回到宿舍的时候,事情闹大了。
上辈子陈冰牵扯到的“非法售卖他人淫秽视频”的问题,因为这次的联动突然爆出。
练习生们之前普遍猜测他的这次联动是好声音制造娱乐的最后一搏,因为前阵子的爆料彻底坏掉的名声无法挽回,因此要抓紧时间虐一虐为数不多的粉丝,看看能不能将他留在第二轮投票之后,待有出色的表现之后,或许还能够吸一波新粉。
众所周知,有粉就能全自动洗白,控住了评论,明星就没有黑料,百试不爽。
却没想到,这一波卖惨居然提前把陈冰送走了。
当天晚上从宿舍二号楼传来消息,陈冰连夜离开,甚至没来得及收拾完所有的行李。
这消息前一晚还在被说“不可能”,可第二天的练习室里,俨然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众人才发现这居然是真的。
没什么人为陈冰的离开感到难过。拍摄的时间并不长,加上无论是真实性格也好,人设也罢,陈冰并不长袖善舞,交好的练习生不多。
除了私下有练习生担心过,他一公的舞台和已经录制的物料该怎么处理,但节目组给出的答案是,会进行剪辑,将陈冰的部分统统删去。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陈冰录制的第三期衍生物料。
“那个绝对会被播出来的。”对此,谢逅是这么预测的。
顾夜宁没理解他的意思,追问的时候只得到了谢逅的冷笑。
但第二天在导师们为他们的合作舞台做完指点之后,他就明白了谢逅的意思——第三期衍生物料,居然被当做“衍生综艺花絮”,在当晚提前放了出来,在花絮里,读恶评和表白的部分,以及其余人的故事都没有播出,唯独剪出了陈冰的那个故事。
《陈冰讲述自己接触过的性少数人群》。
在陈冰被彻底“定罪”之前,节目组也做了最后一搏。
吃了他的“人血馒头”,彻底将话题度拉到了最高。
虽然只是陈冰的片段,但也要在一天之内做字幕和配乐:只是辛苦了要加班的剪辑师们。
——毕竟虽然陈冰的事情暴露,但毕竟是刚刚发酵,还没有被彻底定罪,外界对于所谓的“传播人”是不是他还不清楚,粉丝还在竭尽全力地四处奔走为他澄清。
连“陈冰已经离开合宿基地”这件事,外界也只有风言风语,节目组对此三缄其口。
在这种情况下,节目组在放出陈冰的部分之后,关注此事的人呈现两极分化的意见。
一种是粉丝,看见节目组居然放出了陈冰的片段,松了一口气之余更硬气了一些,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样的行为是在给自己的爱豆撑腰,表明一种“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陷害”的态度。
另一种是不身处局中的路人,或是路人粉,对圈子里的部分操作有些熟悉度,看到这个标题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是陈冰被彻底放弃的意思吧?”
这样引起歧义的标题,和很容易血雨腥风的内容,加上早期关于节目录制之前流传和买上热搜的,想要邀请LGBT人士来参加,最后不了了之的营销。
热度有了,关注度有了,当陈冰的问题再也无可挽回的时候,果断对外宣布“此练习生已退赛”的处理方式,就连前几天闹上热搜的“嫂子之夜”也能洗白大半——毕竟真正实锤有黑料的人都已经被退赛了,那么能留下来的人,当然是清清白白的!
顾夜宁在导师合作舞台彩排的间隙,听到其他练习生关于陈冰事件的讨论,才知道外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闹成了怎样血雨腥风的样子。
“大众的普遍舆论很不利,很多人认为陈冰是隐性歧视。”
其实顾夜宁在陈冰讲故事之前就有这样的预感,没想到成为了现实。虽然在讲故事期间,陈冰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叙述自己认识的一名同性恋朋友和一名双性恋朋友究竟是如何的亲切友善,学习出色,但依旧逃不掉被口诛笔伐的命运。
其一,暴露他人隐私。陈冰的圈子就那么大,只需要将校友或是熟人筛选一下,很容易发现对方到底是谁,而且为了让自己的故事更真实更有煽动性,他还强调了两次,这是真实存在于他身边的人。
另一方面,正因为他过分强调“他们虽然是这样的性取向,但他们人非常好,能力也很突出”,反而形成了另外一种过度关注的歧视感。
对此顾夜宁能够理解。
对于节目组利用陈冰的行为,他不做评价,那次的衍生综艺到底是不是节目组和陈冰公司之间的相互博弈,亦或者对他的最后一次考察,顾夜宁不清楚,但这个下场的确是陈冰咎由自取。
张志涵在顾夜宁身边坐了下来。
“光是彩排,我都好紧张。所有导师都坐在下面呢。”他说。
此时恰好轮到《get this》组彩排,前一天刚被告知缺人的白肃组熬了一个大夜,现在九人登台。演唱部分因为歌词不多,还能勉强解决,但十人版舞蹈换做九人版,走位是个大问题。
“我们一人就两句歌词,只要别唱错,跳舞的部分还是得心应手的。”顾夜宁安慰他。
沈廉是个温柔得甚至有些优柔寡断的PD,因此最终的C位部分,破天荒将由顾夜宁和张志涵合作完成。
虽然两个人擅长舞种不同,排练时间也并不长,但配合起来意外的还算默契,没几个小时就将合作的部分搞定,张志涵心心念念的下腰,也以一种不会过于哗众取宠的方式添了进去。
张志涵“嗯”了一声,肉眼可见的紧张。
顾夜宁又说:“就是双人舞的部分你扮演的是我的妻子,你自己别介意就行。”
张志涵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嗯?”顾夜宁凑近他。
“没什么。”对方敷衍地摆了摆手。
其实顾夜宁听见了对方说的话,他说“和你配合只有热度,怎么会介意”,但既然他不打算说出口,自己也不会追问下去。
待台上的《get this》组下来,就轮到了《黄铜唱片机》组。
因为整首歌呈现得色调是带点泛黄味道的旧,因此他们整组的服饰都是卡其色、褐色与灰色的长大衣,内搭则是黑白两色的高领,一如既往挑人的搭配,因为组内的练习生身高参差,因此穿出来的效果各异。
为了让身高更和谐点,好几个练习生都特地把带来的鞋垫塞进了靴子里。
因为顾夜宁需要演唱dance break前的两句歌词,因此双人舞将由张志涵先开始,顾夜宁脱掉长风衣后加入他,两个人以舞蹈演绎沉浸在记忆中的沈廉,和他已经去世的,想象里虚假的亡妻。
在这段配合的最后,会有一个顾夜宁单膝跪地,单手搂住张志涵的腰,后者双膝点地往后下腰的结束动作。
然而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顾夜宁在第二次彩排中按照惯例做出看似搂腰,实则支撑张志涵下腰动作的时候,听见对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
这声音被淹没在音乐伴奏声里,只有他听见。
待结束彩排后,练习生们在舞台上重新站成一排,接受台下其他导师的指导意见时,只听另外一侧发出一阵骚动,他循声看过去,看见了面色发白,被身森晚整理侧的谢逅和樊城同时伸手扶住的张志涵。他的额前肉眼可见地浮着一层薄汗,看起来极为痛苦。
“怎么了?”沈廉快步走过去。
看台席的导师们和练习生也纷纷冲那个方向关切地看了过去。
“脚扭到了。”谢逅说。
他用肩膀架着张志涵的身体,另一边的樊城则蹲下身去,卷起了张志涵的裤腿,肉眼可见的,在张志涵的脚踝部位,逐渐隆起了不正常的弧度。
踝关节扭伤。
顾夜宁一眼就看出了张志涵的问题。刚才在合作的时候对方的痛呼就因此而起。
他不好判断张志涵的扭伤情况有多严重,但无论哪一种,对目前的张志涵来说都是致命的。
张志涵也很清楚,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踝关节,再抬头的时候,表情仓皇,眼神惊恐,隐约还透出绝望来。
“先去医院。”沈廉替他做了决定。
“但是我还——”张志涵还想说什么。
但接触到沈廉严肃的表情,他讷讷地将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眼里已经隐约泛起了泪意。在明天就是正式表演的情况下,前一天下午脚踝扭伤,任谁都会在那个瞬间感到绝望,更别提他还有至关重要的双人舞。
顾夜宁不敢自我代入,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恐惧。
“张志涵,你先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冷敷,吃消炎药还是别的什么,等处理好了再回来,不会耽误明天的演出。”
张志涵无措地胡乱点着头,在人群中和顾夜宁的视线相交,顾夜宁冲他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们等你回来,双人舞的动作还有细节可以抠,我在练习室等你。”
他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重又暗淡下去,但还是一跳一跳地在几个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下台去了。
趁着沈廉和导演组交流的时候,黎昼凑过来问顾夜宁:“他的情况还好吗?”
顾夜宁说:“只期待不会太严重,如果只是普通的扭伤,恢复得会快一些,但如果严重到骨裂甚至骨折的程度,我不知道能不能行……”
哪怕明天为了舞台,张志涵打了封闭针上场,未来的那么多练习和舞台,都会因此受到影响。舞者的腿和腰,甚至比脸更重要,哪怕对方继续坚持,万一有留下后遗症的风险,张志涵也必须要重新考虑。
黎昼被他说得担心,下意识地开始旋转自己的脚踝和手腕。
合宿基地里没有秘密,张志涵受伤这件事,很快在练习生们中传开。
等彩排全部结束,大部分和顾夜宁相熟的练习生都过来问了一嘴,对此顾夜宁大多含糊其辞,不便多说。等回了宿舍,他破天荒衣服都没换,就瘫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谢逅跟着他进门,慢条斯理洗了脸,从洗手池拿了两张面膜,放进了自己一贯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你们晚上还要继续练习吗?”早就在宿舍的卫南星问。
“要,我和张志涵约定好了,我会在练习室里等着他。”顾夜宁说。
谢逅冷笑一声:“就算不约好也得去。张志涵受伤,我们的走位就要重排九人版,当然要带上面膜做好熬夜的准备,否则明天因为休息不好面部浮粉,眼睛肿胀,这导师公演舞台就成了赶粉舞台。”
他的语气隐约有些嫌弃和不悦。
“张志涵如果真的只是脚踝扭伤的话,我觉得他会选择回来完成明天的舞台。”顾夜宁说,“我也有过参加某些重要赛事,因为脚或者腰太疼而打封闭上场的经历。”
谢逅说:“那当然再好不过。”
他语气里的那股子诡异的味道越来越重,连在上铺躺着听歌练习的管风弦都听了出来。他坐直了身子,扶着床沿往下看。
“……他也不是故意要扭伤的。”顾夜宁忍不住说。
他们这些天长时间的练习,的确已经让踝关节周围的肌肉非常疲劳,加上张志涵的动作难度更大,一着不慎就受了伤,谢逅说的话大概代表了组内大部分人的心声,但顾夜宁还是忍不住想为对方说句话。
谢逅说:“那当然,他要是故意扭伤才是有毛病。”
顾夜宁:“……”
他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谢逅说的话不中听,但确实没错,张志涵个人的原因导致他有可能无法登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牵扯到了另外九名队友,甚至PD沈廉。
隔壁《get this》组确认后的疲惫他们都看在眼里,队友们的确不该为练习生个人的问题负责。更何况谢逅对这个舞台的在意程度他也看在眼里,牵扯到了对方的“奶奶”,他没办法,也没立场谴责因此焦躁的谢逅。
他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张志涵伤得并不重,能够顺利回归。”
谢逅看了他三四眼,确认他没有想继续和自己争辩的意思,也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孺子可教”的满意。这种各退一步对他来说当然最好,当下轻哼一声,说了句“接着”,随即把手里的一片面膜冲顾夜宁丢了过来。
顾夜宁接住看了一眼,是他不认识的牌子,但从包装盒背后的说明文字来看,绝对不是便宜货。
“给你一片,今晚要是熬夜就敷上,急救效果不错。”谢逅说。
“这个牌子太贵了,我……”
谢逅轻飘飘地说:“如果他不上场,双人舞就是你一个人的战场,你的担子可比我们来的重,万一我奶奶看了舞台不满意,我还怎么向她介绍,这是我作为队长指导出的舞台?”
“你指导?”顾夜宁反问。
谢逅:“……辅助PD指导。”
卫南星听他们你来我往,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并不多见的好奇心,追问:“你这些天老提到你奶奶,我们能看看你奶奶的照片吗?”
“但是他没带手机。”顾夜宁说。
“荒谬,谁说我奶奶的照片只能存在手机里了?”谢逅仿佛就在等着他们问他看奶奶的照片,当下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了一条金色的链子,链子下方坠着圆形挂饰,像是个缩小了一号的古董怀表。
他捏着挂饰两侧,“咔哒”一声打开了挂饰,内里镶嵌着一张照片。
顾夜宁和卫南星一起凑过去看。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黑白两色,里边有个约莫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留着一头大波浪状的卷发。完全迥异于亚洲人的高鼻深目,是完全刻板印象里的西方人特征,她非常漂亮,对着镜头笑靥如花,是即使出现在大屏幕上被人说是女明星也绝不违和的程度。
“这是我奶奶年轻时最满意的一张照片。”谢逅颇为得意地说,将照片又举起来展示给头顶的管风弦看。
“你就把它放在包里?不怕万一丢掉吗?”管风弦欣赏完谢逅奶奶的照片,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逅还没说话,顾夜宁脑中却突兀闪过一缕念头,速度极快,但他迅速地抓取住了。
……上辈子,宿舍进过贼,警方也来过。传闻里,谢逅丢过东西,那之后他表现出来的情绪也的确过于暴躁,但不知为什么,以他对谢逅的了解,被偷走手表固然心痛,但不至于表现如此激动。
难道那时候丢掉的是,装有这张照片的这个挂饰?
前世顾夜宁和谢逅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我讨厌你”的冲突,也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后出现,因此顾夜宁记忆犹新。
具体的细节,其实顾夜宁已经记不清了。
但那段时间谢逅见谁怼谁,脾气极坏,本来就是个阴阳怪气的好手,顾夜宁和他关系不错也没能幸免,只不过谢逅和他说的那句“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的话,恰好被节目组放了出来而已。
地点在哪里来着?
“夜宁。”
“夜宁?”
“顾夜宁!”
顾夜宁回过神来,发现宿舍的另外三个人都正盯着神游天外的自己,他勉强笑了笑:“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练习室了。”谢逅说,“刚才外边有练习生传过来消息,张志涵刚才回来了。”
张志涵的情绪不错。
他在舞台上自己吓自己,早就做好了自己是骨裂的准备,结果去医院途中勉强冷静下来感受了一下,疼痛感比想象中不明显。
跳舞的人腿脚受伤是常事,他的自行判断没有出错,大喜大悲之下看见顾夜宁回到练习室,张志涵还是因为激动红了眼睛:“以防万一还是照了x光片,我只是韧带挫伤,问题不大。”
顾夜宁由衷地说:“太好了。”
韧带挫伤是扭伤事实下最好的结果,张志涵的脚踝虽然肿了起来,但并不算特别严重,恢复起来也比其他程度快得多,现在对方已经上了外用的药物进行治疗,据他说,还口服了消炎药。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脚踝的肿胀依旧在,但明天的舞台上吃止痛药忍耐一下,还是能支撑他继续完成舞台,他们毕竟年轻,恢复得快,说不定到二公的正式舞台就能恢复自如。
“但是你的下腰部分得改一改吧?”顾夜宁问。
张志涵用力摇了摇头。
“但是你的那个动作对下肢明显是有一些要求的,还有脚部的力量——”顾夜宁迟疑着问,“真的没问题吗?”
张志涵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我必须做好那个动作,它真的很出彩……这个舞台没有直拍,也没有现场观众和投票,肯定没法靠直拍大爆。你知道的,这个舞台有你,黎昼还有谢逅在,你们长得好,人气也高,上位圈的人本来就多,郝司文虽然出了那些事,但是大部分澄清之后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关注,但是我——”
他苦笑了一下:“我名字甚至都不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