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
顾夜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撸了一把他的后脑,他的发质偏硬,手感并不算好:“去吧去吧,别怕。”
明烨半含着委屈重新走上前去,走到半途猛一回身:“我再酝酿一下,要,要不你先来?”含羞带臊的示弱,连朝向哪个机位做出如此别扭的表情都像是一场精心算计,顾夜宁深知对方精通于此,并不以为意。
他略一忖度,兀自迈步上前,将明烨拨到自己背后。
“夜宁!加油!”
“夜宁别怕,如果害怕大不了就弃……”
背后贺天心声势浩大的鼓励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装不出害怕,索性不装的顾夜宁在他的助威声里,冷静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洞口,一往无前地往下一探,一捉。
摸到了。然后径直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湿漉漉,黏腻腻,被他抓起来的时候,弯曲粗粝的物体无声地缠绕住手指,好像还有些额外的阻力,他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这就是摸箱子环节的常客——
“章鱼。”顾夜宁说,半点不带犹豫。
然后他手下用了点力气往上拽了拽,手中章鱼像是在和他作对,拼了命用足上吸盘吸住纸箱壁,把自己往下拉扯,固执地死守自己那一方天地。那头贺天心欢呼着跑过来试图拥抱他的时候,他还在努力想把那只章鱼的爪子从纸箱里拉出来,好看看这个和他作对的章鱼到底有多大。
“别拽了,你是饿了吗?”管风弦从后面过来,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箱子里抓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帕,“擦擦,食堂有油炸小章鱼,你要吃的话可以去。”
“我不是——”
顾夜宁话说到一半,目光无意中一瞥,注意到因为动作,管风弦的袖口往上跑了一点,露出了一小截手臂。
一道略显狰狞的伤疤横距在他腕上,猛地撞入眼帘,难免触目惊心。
他心头一颤,下一秒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谢谢。”他低声说,用管风弦的手帕擦拭着手上的粘液,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了。
顾夜宁和管风弦上辈子不熟。
哪怕他们曾经两次分在一组表演,朝夕相处,甚至一起睡过练习室。
但他们依旧不熟。
这种不熟几乎人尽皆知。
早期还会有人发出“管风弦顾夜宁今天认识了吗”的疑问,后期他们的cp粉都已经不再强求,自嘲“看脸拉郎”,但“全网无代餐”,因为哪怕二人无交流,只要站在一个框内,氛围感故事感就来了,每一帧都像在拍电影,美不胜收。
在互联网狂狙顾夜宁的时候,还有一拨人在默不作声地反其道而行,他们自称“缺德嗑药”,无论对顾夜宁有无好感,都不耽误他们嗑所谓的“烂人”cp。
也因此,虽然这cp相比之下并不算大热,但由于出圈的双人神图太多,所以也吸引了一大群靠脸嗑cp的颜粉,图频文学产出各个精品——然后他们戏称,就是因为两个人太不熟了,太没有故事但又太配了,所以留白过多,给人的幻想空间也就越多,就像一张能让人肆意涂抹的白纸。
也因此,他从不知道管风弦腕上的那道伤口的存在。
他猜整个节目组也鲜有人知。
但怎么看,那道伤痕都是割腕留下的痕迹。
管风弦怕是自杀过。
摸箱子环节录制得极快。
也因此不到一小时,就已经进行到了“你画我猜”的环节。
按照之前商定好的结果,贺天心画,管风弦猜。绘画的人有二十秒时间作画,猜测的人则有十秒时间给出正确答案,一共五道题,猜对更多的一组获胜。
毛遂自荐过的贺天心信心满满地抓着一只水笔,拿着画板端坐桌前,一副贵妇的端庄姿态,但因为有明烨的前车之鉴,在场的人对他的自信都并不看好,包括坐在他对面的管风弦。
管风弦轻言细语地劝说,言辞间颇有些小心翼翼:“你抓住重点,画的不好看也没关系。”
“放心,放心。”贺天心对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见所有人都一脸怀疑,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你们是不信我吗?”
“信你,信你。”顾夜宁敷衍他。
贺天心狐疑地看了看他:“我觉得你在敷衍我,但我选择相信你。”
顾夜宁还没回答,旁边的明烨嗤笑一声,那笑声任谁听都带着股嘲讽,但众人去看他的时候,他脸上却带着再诚挚不过的神色,甚至对贺天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堪称十佳队友。
似乎是,短暂的没能控制住情绪。顾夜宁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侧过脸看见主持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词语牌,于是暂且将散漫的思绪收了回来。
在场的人除了管风弦,都看到了白纸黑字的“狼”字。
顾夜宁脑海里只能浮现出模糊的狼的画面,但具体的细节是一片空白,如果让他画的话,大概只能画出一个圆脑袋,两个尖耳朵,四只爪子的卡通形象,运气好的话姑且能让人看出是狼,运气不好可以是狗或者别的随便什么生物。
他努力又回忆了一下,再抬头去看,却看见贺天心笔下,已飞快地勾勒出一只狼的雏形。
不是动画里那些卡通狼的模样,而是真真正正的“狼”这种动物的轮廓,头颅,躯干,四肢,尾巴,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在他笔下栩栩如生地跃于纸上。
“哇……”
“牛啊!”
现场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赞叹声,顾夜宁有些意外地去看贺天心,后者在倒计时的描述中抬起头,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他右侧的明烨突然往前走了两步,隔绝了两人彼此间的视线,顾夜宁不得不抬头看他,见他笑着倾身,和站在前边的主持人飞快地说了两句什么。短暂的阻隔,紧接着退了回去,贺天心已经低下了头,正在更换下一张画纸。
不知为什么,顾夜宁觉得明烨的这个动作有点生硬古怪,但他没有多想。
接下来的录制进行得很顺利,贺天心没有夸大其词,他的确有相当出众的绘画水平,很快就在一阵又一阵的赞叹声里接连画出了蜡笔小新,汽车,电吹风四样,管风弦也不负众望地轻松猜出了所有的词语,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词。
主持人举起手中词卡,赫然写着“顾夜宁”三个字。
顾夜宁:“……”
他不能理解。如果说前四个词是简单难度,那自己名字的出现,就是地狱级别的难题。
显然在场的人都不能理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顾夜宁,再统一回去瞅贺天心,而当事人贺天心在看到词之后飞快地抬头看了看顾夜宁,然后抓起了笔,前后思考时间不过短短几秒。
顾夜宁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画,对贺天心的作品也有些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他看见贺天心下笔如有神,笔尖从上往下来回勾勒,紧接着是细长的茎,张开的花托,舒展的叶片……
他画了一朵玫瑰,尖锐带刺,花瓣繁复娇嫩。
顾夜宁张了张嘴,他想说句什么,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有什么念头在脑内轰然炸响,接踵而至的是关于某段他极难忽略的记忆。
上辈子贺天心离开得早,顾夜宁和对方并无太多交集,因此对方离开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不会去送,只独自一人留在练习室练习。那天他练得很疯,从晚饭后一直到第二天夜色散去,天空泛起鱼肚白为止。
他吃了点压缩饼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舍友在之前已经全数淘汰,这里只剩他一人,因此也不用担心来回的动静影响什么人休息。
他注意到桌上摆着一幅画。
那幅画被随意压在他的水杯下方,最普通的A4白纸,纸上画了一朵简笔的玫瑰,下方用潦草的字迹写了他的名字。
给顾夜宁。
他试探着问过几个人,但无人知晓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他更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早早离开的贺天心。
手指在身侧僵硬地一根根蜷缩握紧,顾夜宁脑内嗡然作响,不得不抬起眼去看天花板上散落下的灯光。他上辈子参加节目堪称失败,人际关系一塌糊涂,因此每一份善意都弥足珍贵。无论那碗粥,那个面包,还是这幅画。
无论玫瑰画得再怎么形象,管风弦都不可能轻易猜出结果。哪怕顾夜宁有个“玫瑰”的外号,这短暂的相处时间也不足以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他没有。
甚至在主持人给出“答案是顾夜宁”之后,管风弦还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为什么?”
他诚恳地问贺天心。
贺天心嘟囔着说:“因为他看起来就像玫瑰花一样。我以为大家都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所有人都扭头去看顾夜宁。顾夜宁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眉眼清艳,腰身细窄,漂亮得像个妆点了无数人梦境的童话故事。
“自恋狂与帅哥”队恰巧穿的是一身大红运动服,看起来倒也……真的挺像朵带刺的红玫瑰。
“你是我的情人,玫瑰花一样的男人。”不知谁带头哼了一句。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顾夜宁:“……”所有的情绪化为乌有,他忍了又忍,只捏紧了拳头,然后把它藏到了背后。
主持人忍不住吐槽:“但是一般人也很难把其他人类在脑海里想象成一朵花啊?”
贺天心说:“是吗?那大家想表达自己表达不出来的形容的时候会怎么描述?”
主持人:“……”
贺天心顶着众人无声的凝视,随意地刨了刨一头乱发,像是有点困惑于为什么大家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随即放弃了深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兀自往顾夜宁的方向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那张画塞给他:“给你。”
顾夜宁:“……谢谢。”
然后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谢谢。”
透过面前的贺天心,他想对上辈子那个提前退赛的贺天心也这么说。
他没敢将画折叠起来,害怕因此毁了画面,但这样拿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左顾右盼了半天,管风弦在旁边提醒他:“放到那边的桌子上吧,结束了再拿回宿舍,我们屋有那种硬壳的文件夹。”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管风弦说:“可能是谢逅的,我上次看他把曲谱放进去了,你和他借一下。”
谢逅?谢逅还是免了吧。
顾夜宁他无意接茬,正巧贺天心还在身边,他趁机把话题转了回去:“你测过MBTI模型吗?是什么?”
所谓的MBTI模型,是国际最为流行的职业人格评估工具。有段时间圈子里很流行,很多男女明星都放出自己的测试结果抓紧机会给自己立人设,于是全网再次掀起了测试的热浪。
“测过几次,一直是INFP。”
顾夜宁说:“不是很意外,猜到了。”INFP是个盛产作家和艺术家的大类别,梵高,安徒生,莎士比亚都是一个类型,贺天心看着不像是进行过专业绘画学习的,那大概是天赋异禀。
“你呢?”贺天心扭头问旁边的管风弦。
管风弦说:“之前测是INFJ。”
贺天心说:“啊我知道,INFJ是不是人口总比例很低的那个?”
管风弦点了点头。
“据说这个类型的得抑郁症倾向也很严重……嗷!怎么了怎么了?”贺天心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顾夜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把贺天心推向另外一侧,示意他去那边帮节目组整理桌上的画具,刚才情急之下他直接给了贺天心的后颈一巴掌,没来得及去注意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被摄像机拍到。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贺天心不明所以地摸着脖子走开了,顾夜宁的手腕却倏地一紧。
是管风弦,他抓握住了顾夜宁的手腕,手指冰凉,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冷玉。
“没事的,你不用太介意这东西。”管风弦轻声说,目光从自己腕上的伤疤落在顾夜宁脸上,他锁骨崎岖,腕骨也细瘦伶仃,愈发显得单薄,只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永远不知道,粉丝会因为什么而吵起来。
顾夜宁知道,管风弦知道了自己知道他患有抑郁症,且试图自杀的事。对方承认了,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的,总觉得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一直持续到第三个游戏正式录制到一半,需要“自恋狂与帅哥”队登场为止。如果不是明烨拉了他一把,他可能还要站在原地发好一会儿的呆。
他们事先敲定过这一场游戏的顺序,依次贺天心,管风弦,顾夜宁,明烨,贺天心是第一个,明烨负责最后一个猜词。
按照顺序站定后,顾夜宁戴上了隔音耳机,耳机里骤然响起的音乐,吓得他肩膀一耸。
是上一届的出道组E-Star的一首主打曲,名字记不得了,但刚发出,“难听”就立刻占据了热门论坛的E-Star广场,粉丝和路人都被吵到了耳朵,这种歌正适合做戴耳机传话的背景乐,毕竟吵着吵着,可能戴着耳机的人就聋了。
他安静地站着,脚下打着拍子,前方的明烨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地跳着舞,因为过于四肢不协调,那动作实在算不上好看。
姑且也算是过了这么几年了,这人的舞蹈技术毫无长进,甚至还有退步的趋势,大概是青春发育期生长过快的四肢影响了身体平衡的缘故。
他真的看不懂明烨,上辈子试图看懂,这辈子连试都不想试了。
管风弦轻轻拍了拍顾夜宁的肩膀,在一片震天响的音乐声里,顾夜宁扭头看向对方。
这边厢大半夜,选秀衍生综艺录制得如火如荼,那边的网络上,八百倍速地开始了《星光熠熠》第二季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大规模网络骂战。
事情的起因是主题曲练习期间的一组站姐饭拍图。
“加热龙舌兰”这个站子堪称是贺天心X顾夜宁的元老级cp站,也是“耶和华cp”的领头者,第一组cp照转发已逾二十万,关注人数也在短短几天内过了十万,还上了好几次热搜,多少算是个大站,开站站姐也被亲森晚整理切地称呼为“加热姐”。
这样的大站在几天后发出了另一组饭拍合照:
并肩而立;一同前行;贺天心拿着棉花糖,顾夜宁揪着一小片正塞进嘴里;相视而笑;顾夜宁伸手扒拉贺天心提着的袋子;顾夜宁摸出了贺天心袋子里的一瓶维生素水;顾夜宁大口喝水,贺天心注视着他面带微笑;两人凑近了在说话;一起回头对镜头方向挥手。
依旧是熟悉的修图方式,意境绝佳的构图,一套照片看下来行云流水般故事性满满,搭配天高云淡日朗风清,堪称岁月静好。站姐配上了文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地方,
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改编自俄罗斯诗人茨维塔耶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浪漫和安定感同样具备,瞬间炸出大批粉丝,嗑生嗑死。
“卧槽,金瓜和金花的完美组合。”
“嗑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配的两个人,姐妹们我们搞到真的了!”
“恃宠而骄吧,是恃宠而骄吧?夜宁是直接拿小锁袋子里的水喝的吗?”
下方还有粉丝激动地留言追问:“加热姐,小锁和夜宁是单独出来逛超市吗?”
站姐回了个大笑的表情,像是默认了。
这组照片瞬间再次炸开了因为物料不多,无聊透顶的互联网追星圈,“耶和华cp”的超话好一番欢天喜地的快乐气氛,但这股喜气洋洋没持续多久,就被一盆冷水泼灭:另一个叫做“昼与夜”的站子悄无声息地开站了,话不多说,直接发出了一段两分多钟的拼接视频。
视频还算清晰。前半段是一行四人走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前面的两个人正积极地相互比划着舞蹈动作,间或有肢体触碰,旁若无人,后半段则是“加热龙舌兰”站子拍出的那组图的视频版本,可以看见在视频里,贺天心顾夜宁两人的交集相当短暂,也根本不是两人单独,而是顾夜宁,贺天心,黎昼以及卫南星一同出行。
这视频发布时间太巧,说不是在疯狂“打脸”之前加热龙舌兰这个站子的九宫格照片都没人相信,而在这个视频开始被疯狂转发热议的几分钟后,“昼与夜”又放出了一张图。
图中的顾夜宁一手攥着黎昼的手臂,一手半举起比划着舞蹈动作,黎昼则垂眸认真地注视着他,神色虔诚。
氛围满分,身高差恰到好处,因为抓拍时机正正好,所以压根不需要构图和意境来支撑,就足够让画面冒出大片粉红泡泡。
站姐配字,“只是看着你,心里就有一点高兴。”,并为这张图带上了第一个tag:不舍昼夜。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短短几分钟内,“不舍昼夜”超话建成,大量粉丝涌入。
顾夜宁还是次日下午才被告知这件事的。那时距离《星光学院》录制结束并返回宿舍不过数个小时,他一觉睡醒刚起来洗漱完毕,就看见盛繁鬼鬼祟祟跑了进来。
“你的cp站,和cp站,打起来了!”盛繁偷偷摸摸来找顾夜宁,并附耳告诉他的模样,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夜宁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若干小时之前才录完节目,昼夜颠倒睡眠质量不高,导致大脑不转的缘故:“……什么意思?”
盛繁:“早上我们寝室有人偷偷藏在洗手间看了一会儿手机,他和我们说,昨天晚上粉丝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打上了热搜,结果发现是起因是你的一个cp站,发了内涵另一个cp站的内容。”
顾夜宁更听不懂了。
盛繁耐下心和他解释:“我看了一下,好像是你和贺天心的cp站发了双人图,被你和黎昼的cp站揭穿实际上是四人图,之后反而发了更亲密的合照出来,然后你和贺天心的粉丝就气坏了,跑去轮那条合照的原博骂人,再然后,你和黎昼的粉丝就不甘示弱,两方打起来啦。”
顾夜宁听得懵懵懂懂,依稀能够抓住的关键词“你和黎昼”,“你和贺天心”让他飞快地提取出了基本信息:“所以其实就是我的两个cp站的矛盾,让两边的粉丝打起来了?”
盛繁说:“嗯,其实我一开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顾夜宁反而后知后觉,等彻底提取了基本信息之后更困惑了:“可是节目不是还没播吗?哪来的那么多粉丝打架啊?”
“这届选秀的粉丝正在进行全自动追星。”有人凉凉地接话,语气听不出是在认真科普,还是成心讽刺。
顾夜宁和盛繁一起回头去看,看见从外边回来的谢逅。谢逅大概是去烘干机取自己的衣服,手里端着个置物箱,眼镜挂在鼻梁,灰蓝的瞳色藏在透明镜片后,泛着凉薄的薄雾,把“斯文败类”这个词做到了极致。
突兀的和顾夜宁对上视线,他顿了顿,睫毛垂落下去,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几分。
盛繁以他动物般的直觉,本能的感到了害怕,于是他小心翼翼往顾夜宁身后缩了缩。
“全自动追星?什么意思?”顾夜宁则诚心请教,他清楚在关系没闹崩的最初,谢逅只是极难相处,并没有会害人的想法,而后期……后期的谢逅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所以暂且把原因归咎于对方在发疯。
“因为上一届选秀有了点经验,所以完全按照之前的流程,八百倍速地进行追星活动。”谢逅把置物箱放在自己床边,开始一件一件地取出衣服,抖开,在衣柜里挂起来,“虽然节目还没播,但个人超话,cp超话都已经建的差不多了。”
顿了顿,他一笑,嘴角扯开的弧度延展出嘲讽的弧度:“因为几张图就打上热搜……恭喜你,我看这届的“血雨腥风”体质非你莫属。”想了想他又说,“上一届的那位,可是C位出道。”
“他这人……长这么帅,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听着阴阳怪气的。”盛繁压低了嗓子在顾夜宁耳边小声吐槽。
顾夜宁耸了耸肩。会好好说话就不是谢逅了。
谢逅开始熨烫衬衫了,他从床底下扯出来一块熨衣板,自带了手持蒸汽熨斗,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顾夜宁则在重新回顾盛繁的那段话后,逐渐意识到了更神奇的事情:“再等一等,我和黎昼为什么会有cp粉?”
因为睡眠不佳的缘故,他的思维再次无法完全扭转,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了上辈子的状况。等问题问出口,他突然想起了四人一同前往小卖部时,背后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盛繁:“你们关系挺好的,为什么会没有cp粉?你和谢逅可能都已经有cp粉了!”
顾夜宁:“……”
谢逅:“……”
盛繁的一腔孤勇在这个时候毫无关联地派上了用场:“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看脸……拉郎。”
“咔哒——”
谢逅关掉了手里的蒸汽熨斗,假笑着说:“谢谢,但是不必。”
顾夜宁看着他熨衣板上熨了一半就直接被收起来的衬衫,想了想,还是没开口提醒。
主题曲舞台再评级的当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难得的一场初雪带来的地面积雪终于化了,翻卷的云在肆意地舒展着,淡金的日光从缝隙流泻而下,映亮了澄净如洗的天空。空气清冽干净,练习生们裹着羽绒服,小心翼翼地跨过积水的地面,前往大礼堂进行再评级等级宣布的录制。
顾夜宁不算紧张,但除了他,似乎所有人都并非如此,包括走在他身边的卫南星。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了解的卫南星,越紧张,话越少,两人一路从宿舍走到大礼堂,除了开始的招呼和几句“今天挺暖和”的寒暄,卫南星寡言少语,把高冷的姿态做到了十分。
等在大礼堂指定位置站定后,顾夜宁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了一句:“别紧张,你没问题的。”
卫南星想说什么,但捏了一下自己的麦,没说出口,只是深深看了顾夜宁一眼,勉强笑一笑。
顾夜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千言万语,但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卫南星轻轻拍了一下顾夜宁的肩,笑着说:“有没有问题不由我来决定。”
旁边的陈冰探出头来插嘴:“的确,表现得好,但是PD和导师们觉得你可以再进步,就还是有降级风险。”
顾夜宁又看了一眼卫南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卫南星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由不得细想,已经有负责的工作人员拉着装满他们再评级考核成绩信封的活动柜来到了前方舞台上,PD和几位导师也已经准备就绪,录制即将开始。
他暂时闭口不言。
和上一届规则一样,台上的PD会按照F至A的顺序依次发布每个等级的练习生等级变化,拿到信封的练习生需要自己打开查看自己的等级,然后按照新的结果站到自己的指定位置,统一等待录制结束后更换各班练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