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棋眼睛一亮,刚才还烦恼胖了怎么办,一转眼就忘记了,匆忙换了衣服,揣着钱袋子坐上出宫的马车。
“你同我在一起,带着钱作甚?”宁子蹇不解。
祝宝棋握着钱袋理直气壮的回道:“朕才不用你的钱,朕自己有!”
“呵。”宁子蹇抬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宠溺道:“人都是我的,何论钱财?”
真不要脸!
祝宝棋在心里吐槽。宁子蹇如今今非昔比,在朝中也算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名下的财富产业多得数不清,比他这有名无实的皇帝富裕过了,竟然还惦记他这点小虾米,太过分了!
“我的就是你的。”宁子蹇哄他,“好不好?”
不稀罕。
祝宝棋自认不是财迷,钱谁不喜欢,可他只喜欢自己的那份,对旁人的不感兴趣。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怕宁子蹇翻脸发脾气。
“真乖。”宁子蹇越看越喜欢,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福顺在车里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小降低存在感,他很怕皇后娘娘,每次他来的时候福顺都不敢吭声,总担心会被杀。而且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陛下似乎也很怕皇后。
他又想起尚春公公私下里对他的叮嘱,心里模糊的懂了一些。
恐怕,皇后娘娘的确是存了野心的。
这个认知让福顺很不安。他年纪不大,更没什么文化,可他知道什么是“忠君”。哪怕尚春公公再如何强势,他至少是维护陛下的,能护住陛下的万里江山。
但皇后娘娘显然和所有人都不同,他要是夺了陛下的位子,来日又会如何对他?
想到这里,福顺鼓足勇气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小陛下被那狼子野心的野心家强迫的抱着,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而皇后的眼里却酝着令人心惊胆寒的算计。
怎么办啊……
福顺着急的满头汗,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陛下,皇后有了异心,叫他要多多提防。可他人微言轻,怕说了陛下不信。又怕陛下信了,万一斗不过皇后,说不定也会被杀。
小小的车厢里,三人表面上看似平和,其实各自有着难以言喻的心事。
宫外大街还是一样热闹,就算现在已经入冬,寒风萧瑟,也挡不住路人逛街的雅兴。祝宝棋在路边吃了碗热馄饨,一肚子暖融融的走在街上,手里还举着串糖葫芦,只是这次后头帮着拎东西的人变成了宁子蹇。
宁子蹇两手拎着各种纸包,目光始终萦绕在祝宝棋身上,片刻不离。因着这次是微服出宫,祝宝棋又不喜欢身后跟太多人,所以宁子蹇只身一人陪护,没有让任何侍从跟随。
路过上次的泥人摊,祝宝棋停住了脚步。
“喜欢?”宁子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也柔和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要捏一个吗?”
祝宝棋回神,犹豫着走了过去。上次他和尚春偷偷出来也曾路过这个摊子,守着摊子的还是那个老头。
“小公子,可有想要的吗?”老头早不记得他了,笑呵呵的询问着,“如果没有中意的,也可现做。”
祝宝棋点头,目光在木板上的泥人中逡巡一圈,相中了一只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胖雀儿,那对翠绿翠绿的小豆眼莫名的让他想起一个人。
“你要不要自己试试?”宁子蹇热情推荐,“我记得,你很会捏猫儿。”
祝宝棋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手工活确实不错,大学时候还参加过社团活动,捏个小猫小狗不成问题。可惜他今天没什么兴致,不打算亲自动手。
“不了。”他指指那只胖雀儿,“我就要这个。”
老头于是乐乐呵呵的给他拿了油纸把东西包好,祝宝棋给了几个铜板,顺手把抱着胖雀儿的油纸包塞到自己怀里,没让宁子蹇帮忙。
离开老头的摊位,宁子蹇的心情十分低落。他跟在后头走了许久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捏一个?”
祝宝棋咬着糖葫芦没听明白,含含糊糊的问:“什么?”
“……”宁子蹇见他忙着吃东西,气闷的扭头:“没什么。”
上一世他也曾像这样带着祝宝棋溜出皇宫逛街。
‘子蹇,这只短尾小黑猫像不像你?’
‘哈哈哈哈,你臭着脸时的表情和它一模一样!’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送你做纪念啊!你要收好了,可别弄丢啦!’
宁子蹇脑中回忆着前世种种,心头一片苦涩。
那只黑猫早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他那时只想着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没了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等到祝宝棋死后,他才发觉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他曾存在过的证明,因此痛苦懊悔许久。
重来一遭,他原本以为一切都能重来。可是丢了就是丢了,不会再有了。
看着走在前面和福顺说说笑笑的少年,宁子蹇强制压下心头涌上的恐慌,拼命安慰自己,以后机会多得是,这不能说明什么,他和宝儿仍然能再续前缘。
祝宝棋哪里知道宁子蹇在后头想什么,他逛了一会儿脚疼,这副娇气的身体经不起任何艰苦,只这么点时间就疲惫不堪,于是他找了间茶馆坐下歇息。
“一间厢房。”宁子蹇扔给掌柜一锭碎银,冷声道:“不许人打扰。”
掌柜收了钱忙让小二带他们上楼,送了茶水和点心后就退了出去,果真不再进来。
楼下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在讲江湖侠盗劫富济贫的故事,俗套是俗套了点,祝宝棋听得津津有味,嘴里不停的嗑着瓜子,和福顺讨论剧情。
宁子蹇原本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旁陪坐,时不时剥个栗子喂给祝宝棋,目光不经意间扫视楼下,忽然定在了某一处。
“我下去一趟。”他平静起身,叮嘱道:“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祝宝棋只顾听故事,闻言听话的摆手,不住说:“嗯嗯嗯,你去吧!”
宁子蹇又吩咐福顺好生伺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很快就没了人影。祝宝棋嗑瓜子嘴麻,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热茶,转头跟着往楼下看。
说是有事的宁子蹇就在楼下不远处,祝宝棋在二楼很清晰的能将他看得明白。
宁子蹇对面的姑娘很眼熟,祝宝棋想起,她是那时跟在曲问寒身边的白衣医女,好像叫……师雨灵。
距离太远,祝宝棋无从得知两人在说什么,他只瞧见娄翠清丽姣好的面上有些凄楚,眼中含着雾蒙蒙的泪珠,楚楚动人。
宁子蹇张口说了什么,师雨灵抬手拉住他的衣摆,接着依偎到他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这两人无论是外形气质都格外登对,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祝宝棋默默地想着。书里师雨灵是宁子蹇的师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本来也该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妇,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惜宁子蹇只爱男人。
果然下一刻,宁子蹇轻轻推开了师雨灵,由着她梨花带雨的哭,脸上的神情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师兄妹的情谊,到像个置身事外的路人。
祝宝棋摇头,为师雨灵感到可惜。
第24章
不多会儿宁子蹇回来就回来了。祝宝棋没有提起自己在楼上看到的事,不问也不说,照旧全神贯注的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而宁子蹇也绝口不提刚才见了谁,两人宛若无事发生,坐在一处听书,演技都不差。
在茶馆待了半个时辰,祝宝棋喝完了两壶茶,尿急上厕所。听书的时候太专心忘了□□,现在才察觉到膀胱要憋炸了,捂着裆往门口冲。
宁子蹇见状忙跟了过去,忍着笑意哄他:“莫急莫急,我带你去。”
茶馆有专为有钱人准备的专用厕所,就在楼梯转角后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隔了一扇屏风后就放着恭桶,四周墙角还有不少绿植,清雅幽静,看不出这地方竟是厕所。
祝宝棋刚要解腰带,一回头发现宁子蹇居然跟了进来,红着脸斥道:“你出去!”
“不成。“宁子蹇双手环胸,理直气壮的说:“我要保护你。”
祝宝棋捏着腰带夹腿憋尿,费劲道:“我不需要!”
先不说他是微服出来的,就算有人想杀他,厕所窗户连个大点的猫都进不来,谁有那本事动手?再说他就是个挂名皇帝,杀他也没什么好处。
“你不出去,我尿不出。”他连连摆手,“快出去啦!”
宁子蹇被他强硬赶走,不情不愿的在门口等着,不放心的又说:“要是有任何动静,你都要喊我。”
祝宝棋左耳听右耳冒,把门关上后几步冲到屏风后,解开腰带一泻千里,可怜的膀胱终于得到解放,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他尿得时间有些长,等到排空所有水后尝尝松了口气,低头提裤子系腰带,准备出去和宁子蹇汇合。
也就是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刀剑相撞发出的动静巨大,夹杂了两声其他宾客尖叫奔跑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外打起来了。
“别出来!”宁子蹇抵在门外对屋里的人低声吼道:“在里面待着!”
祝宝棋刚要拉门的手顿住了,他迟疑地放下手,侧耳仔细倾听那边的动静,心里不由也跟着有点紧张,难道真被宁子蹇说中了——有人要杀他?
他的脑子有些乱,宁子蹇不许他出去,他只能安分的等在里面,不敢出去作死拖人后腿。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祝宝棋分不清刺客到底来了多少人,只觉得宁子蹇似乎一时半会打不赢,他的呼吸愈发粗重,明显占下风。
宁子蹇的战力他是知道的,看来这次来的人实在武艺高强,是一早就预谋好的。但是他今天出宫的确偶然,按理说不该那么巧就被发觉,难道有人走漏消息?
祝宝棋皱眉想着,不停猜测身边有可能的人。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祝宝棋一颗心提了起来,趴在门边想听是谁赢了,一边又想着万一宁子蹇输了,那些人要杀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门从外头被劈开,祝宝棋差点摔一跤,勉强站住后才发现站在面前的宁子蹇。
祝宝棋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胳膊上不停流下的鲜血,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宁子蹇唇色发白,一把拉住祝宝棋的手往外拖:“跟我走!”
祝宝棋不敢有异,抬脚跟上,两人带上福顺,才走到楼下就涌入一大群带刀的侍卫。见到他们,宁子蹇的神色才算松动,立刻坐上马车回宫。
上了马车没多久,宁子蹇就陷入了昏迷,倒在祝宝棋怀里不省人事。祝宝棋这才发现,他伤口流出的血不是鲜红的,而是深黑色,那是中毒的征兆。
马车一路飞奔入宫,曲问寒拎着药箱脚不沾地的忙着给他施针,用匕首割开伤口,快速将已经发黑的那一处连皮带肉切除,阻断毒素扩散,屋里一片浓郁的血腥味,熏得祝宝棋差点吐出来。
宁子蹇全程都闭着眼,即使胳膊被人生生剜掉一块肉也不见醒来,只是右手依然死死握着祝宝棋不肯松,最后曲问寒不得不强行扎针卸掉他的手劲才解放祝宝棋。
“他……怎么样了?”祝宝棋得到解脱后揉着酸痛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曲问寒摇头:“不太好。”
来人是下了死手的,约莫就是怕一击不成,所以在剑上淬了剧毒,如果不是宁子蹇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他根本撑不到回宫召见曲问寒。
祝宝棋也有些慌。宁子蹇是主角,他要是死了,这本书该怎么办?
“看天意。”曲问寒简短回他,“臣今夜就守在这里,能不能活就看明天了。”
“陛下先回去歇息,皇后若有消息,臣必定遣人前去通报。”
言下之意,他留在这也帮不上忙。祝宝棋讷讷点头,不敢留下打扰,带着福顺转身离开,在心里安慰自己,宁子蹇怎么说也是主角,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
福顺跟在后头也是惊魂未定,然而比起满腹心事的祝宝棋,他显然更加不安,几次张口欲言说些什么,整个人都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回到上清宫,祝宝棋冷静下来后脑子开始飞速轮转,盘点今天遇刺的要点。他越是分析就越莫名觉得,这次的刺杀貌似不是冲他来的。
就如他所想,天下除了已经死去的太后,没人愿意跟他过不去。杀个没用的傀儡皇帝毫无意义,就算没有祝宝棋,也会有其他人。
如果真要杀他,那些刺客今天会有无数机会对他下手,而如今宁子蹇的惨状也昭示了这点——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他死。
这么想也合理。宁子蹇如今手握兵权,又与许多人结怨,的确太多人看他不顺心,想杀他的人一大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福顺忽然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祝宝棋发懵,“你怎么了?”
福顺不肯起身,眼中含泪,下了老大决心磕磕巴巴的交代了所有事情,他是来自首的。
原来是他把陛下要出宫的消息告诉了尚春公公。自打尚春打算培养福顺后,他就叮嘱了福顺,陛下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要向他汇报——尤其是与皇后相关的。
福顺以为公公只是关心陛下,于是果真每日汇报,没有一回落下,包括这次单独出宫。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公公另有它意,竟然想刺杀陛下!
听着福顺哭哭啼啼的请罪,祝宝棋了然。
“你别忙着哭。”他叹气,掏出手帕给那傻孩子擦眼泪:“朕不怪你。”
福顺上气不接下气,以为要被抛弃,不住哀求道:“陛下,您别赶奴婢走……要打要骂都成……”
“不赶你走。”祝宝棋认真帮他把眼泪擦干,轻声说:“不打也不骂。”
福顺眼泪汪汪盯着他,似乎想辨别是不是真的。
“你说得大抵没错,但你实在错怪尚春了。”祝宝棋说,“他并非要杀朕,而是另有目标。”
福顺呆了一会儿,而后小心地问:“公公、公公要杀皇后!?”
“可是,可是……”
他自己说了一半,接下来全明白了。闹了一场,他自责愧疚害怕一路,以为做了公公的帮凶,怕陛下怨他背叛,没成想到头来,公公要对付的人一直都是皇后。
“以后再有什么,你只管听尚春的。”祝宝棋慢条斯理的扶他起来,语重心长道:“他不会害朕。”
福顺懵懂点头,“陛下让奴婢听谁,奴婢就听谁的。”
“傻。”祝宝棋捏着他的小脸笑他,“不许告诉尚春你方才对朕说的话,该干嘛干嘛去,懂?”
福顺猛点头,也不哭了:“懂!”
祝宝棋摆手让他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裳,自己在室内踱步,整理接受到的信息。
尚春要杀宁子蹇,这事听上去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动手。能让宁子蹇吃这么大的亏,估摸着尚春应该是把手下最厉害的杀手调了过来,想着永绝后患。
如果宁子蹇能熬过今晚,尚春以后再想动手只怕不易。而宁子蹇也不是傻子,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是谁对他不利,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加倍报复回去。
这场刺杀从头到尾就与祝宝棋没有半点干系,祝宝棋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尚春对他不算真心,却实实在在没伤害过他。宁子蹇同样不讨喜,可怎么说也是主角,祝宝棋不知道如果主角死了会有什么后果,因此头疼不已。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撂挑子掀桌走人,管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内斗,他受够了。
在房中走了一会儿,祝宝棋坐下喝茶,冷不丁从怀中掉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只白白胖胖的绿眼睛小雀儿,他一愣,想起是刚才在摊上买来的小玩意。
买的时候是冲动,到手后又想着有机会要将它送给阿日斯兰,可惜回宫后忙着照看宁子蹇忘了它,现在它自己跑出来,才让祝宝棋又想起这茬儿。
以阿日斯兰那爱玩爱闹的性子,收到这个小礼物后应该会很高兴吧?
祝宝棋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轻轻擦拭胖雀儿身上的尘土时,嘴角扬起的笑容格外温柔。
第二天凌晨,重华殿就传来宁子蹇脱离危险的消息。
祝宝棋提着的心落了回去,着人以自己的名义送了许多补品过去,下旨让皇后静卧床榻好好养病,表面关怀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没有宁子蹇在身边的压力,他的日子顿时好过不少,去书房上课都觉着神清气爽,破天荒多背了篇文章。
与他的好心情相反,乔双玉很不高兴。
“可惜了。”他淡淡说道。
祝宝棋不清楚他口中所说的“可惜”指的是什么,莫名觉得……昭容说得应该是宁子蹇的事。
他不想掺和,于是没有开口,假装听不懂,邀功似的炫耀:“昭容,朕今日多背了一篇课文!”
乔双玉回神,看着小皇帝貌似天真的脸,犹豫片刻试探着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他常常会想,既然他们三个冤家都重生回来了,那么小皇帝是不是也有可能跟着一起回来。为此他私下里不停观望试探,最后只能无奈确认,祝宝棋没有任何前世记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乔双玉内心十分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那些事告诉他。怕说出来吓到祝宝棋,又怕不说的话,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会重蹈覆辙爱上宁子蹇。
“记得什么?”祝宝棋满脸茫然,“昨天遇刺的时候,朕什么都没瞧见。”
乔双玉张了张口,在对上小皇帝纯真清澈的眼睛时,又说不出口了。
“下课啦!”祝宝棋看了看时辰,兴高采烈的起身活动筋骨:“朕想去逛逛。”
所有的话再次咽了回去,乔双玉只能无奈点头,“去吧。”
祝宝棋早按捺不住,蹦跳着跑出去,脑袋上的小龙冠一晃一晃,一片天真朝气,仿若个长不大的孩子。
该怎么办呢……
乔双玉心底惆怅。他空有想要保护祝宝棋的心,却无能为力。士族内部腐败无能只知享乐,除了一张皮子还算光鲜,里子早已被蛀虫啃烂,只剩表面的清高,根本无法与宁子蹇这种手握实际兵权的佞臣作对,被清除也只是时间的事。
上一世他无法改变家族覆灭的事,重来一次,纵然乔双玉再如何有才华,到底也只是个人,做不到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之势,他清楚地明白,士族被清除只是时间早晚。
就算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时代宛若洪流浩浩汤汤向东奔进,士族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
乔双玉内心悲凉。也许重来一次并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惩罚,让他清醒的看到将来的结局,又没有任何抗争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再次倾覆。
祝宝棋跑出书房,转头去了延春殿。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间,他想和阿日斯兰一起吃饭。
彼时阿日斯兰正在院中晨练,即使现在已经冬天,早晨呵气成霜,他依旧光着膀子什么都不穿,一身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隐约反射着光芒,叫人大饱眼福。
祝宝棋羡慕极了,上手戳了戳他的大臂肌,硬邦邦的。
“朕要是也有美人这一身肌肉,做梦都要笑醒。”
阿日斯兰拿着布巾擦拭头上的汗水,听到小皇帝的呢喃,爽快的笑道:“我教你!”
“真的吗?”祝宝棋兴奋。他是个男人,当然也想自己身上多些肌肉,像阿日斯兰或者宁子蹇那样有一副健壮的身躯,这样他就不用任何人保护了。
可是宁子蹇总不同意他习武,说是他会将他保护好,所以祝宝棋没必要吃苦练功,安心吃吃睡睡就好。这听起来像是养了个小宠物,祝宝棋心中不满,也只能听话。
“当然。”阿日斯兰点头。在祝宝棋的指点下,他的汉话相较从前有了质的进步,能说一些连贯的句子了:“会辛苦,但你可以的。”
祝宝棋喜欢听这句话,迫不及待卷起袖子道:“那朕应该先练什么?打拳吗?”
阿日斯兰失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先吃饭。”
祝宝棋这才想起他原本是来找阿日斯兰吃饭的,脸上也有些羞赧:“对对,咱们先吃饭!”
和阿日斯兰一起吃饭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因为他根本不挑食,饭桌上有啥吃啥,而且饭量很大,一笼包子八个,他一口一个分分钟就下了肚,祝宝棋每次和他吃饭,不知不觉也会跟着吃下许多,甚至觉得明明是同一样东西,在阿日斯兰这里好像就是比在上清宫吃起来香。
两人一顿风卷残云,桌上十几道吃食一扫而空,盘子比脸都干净。祝宝棋抱着肚子满足的打了个嗝,悄悄松了松腰带,畅快的吐了口气。
阿日斯兰转头又端了两碗羊奶出来,分了一碗给祝宝棋:“喝。”
“不要。”祝宝棋受不了纯羊奶的腥膻,捏着鼻子想跑。
阿日斯兰捏住他衣摆不让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祝宝棋,认真的说:“喝奶,长高。”
“朕知道……”祝宝棋苦着脸,“可是羊奶真的很腥。”
阿日斯兰不理解:“腥?”
他从小喝到大,只觉得羊奶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他们草原上的儿女能长得高大健壮,全靠羊奶哺育,在他看来,这就是上天的恩赐。
他将祝宝棋划拉到自己的领地里,自然也想让他跟其他人一样,身体健壮无病无灾。
“那,朕就喝一口。”怕阿日斯兰失望,祝宝棋犹豫着捧过碗,屏住呼吸喝了一大口。
没有现代先进技术加工处理,没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纯天然的羊奶,祝宝棋差点把自己喝吐,实在不明白阿日斯兰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还觉着是人间美味。
“乖。”阿日斯兰摸着他的头,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喜欢棋棋。”
祝宝棋的脸不争气又红了。他揉了揉脸颊,试图同他讲道理:“在咱们中原,是不会轻易跟人说‘喜欢’的,更不能随便亲别人1”
“为什么?”阿日斯兰不解,“我喜欢棋棋。”
“喜欢,就要亲亲。”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偏生看他的眼神又格外深情,祝宝棋羞得脚趾蜷缩,看了一眼门外,阿莱和福顺头靠头的不知聊些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揪着衣摆说:“喜欢和喜欢也是不同的,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
“我不小!”阿日斯兰不服气,“十七岁,在草原都当父亲了。”
大哥也想早早给他找个姑娘陪伴,可是阿日斯兰年轻气盛,一心只管打架,对所有男人女人都没兴趣,就算大哥把人塞他帐子里,他也是转身就走,全然不理会那些人如何纠缠。再者,阿日斯兰自恃草原第一勇士,心里对伴侣要求也是极高的,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才十七了还没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