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做一把?”池砚舟顿时气笑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机器晚上能用吗?知不知道这里防火手册有多厚?滚,这里没你的事了。”
“不行啊,有两个孩子!”贺欢看了看,天色好像是暗下来了,不由犹豫道,“那,明天再做?”
“不可能,”池砚舟断然道,“明天我还有三个正单要做,怎么脱去棉籽是接下来的大事,没功夫陪你讨好那位夫人。”
“那,兄弟,谢了!”
“快滚!”
贺欢只能遗憾地拿着枪走了——大不了两兄弟一起玩嘛,总好过没有。
于是,踏着余晖,他带着一篮子礼物,贺欢脚步轻快地走到刺史府,见过了青总管,送上礼物,表达了想见两位公子一面的要求。
青蚨看了看那糖葫芦,目露不屑,但那两个蛐蛐还是很不错的,至于那木枪,则是让他眼前一亮。
“行,我把礼物给他们看看,他们愿意见你,我就带你去。”青蚨觉得没有问题,便带着礼物,去见了两位小公子。
于是,等萧君泽回到刺史府时,见到的就是慌乱冲出来的青蚨。
“主上,不好了!”青蚨一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星,“快点,两位公子打起来了!”
后花园里,两个好兄弟正像两只小猫崽一样,扭打成一团。
二狗压着大狗的腰,大狗抱着二狗的腿。
看到爹爹沉着脸进来了,都立刻松手起来,纷纷哭着往父亲的怀里挤。
“二狗抢我玩具!”大狗委屈地说,“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胡说,是我先让你,你是大哥,明明该让弟弟,如今弟弟都你玩了,你还想独占!”二狗气急,“你居然把一把黄豆都打光了!”
“没听说过孔融让梨吗?让哥哥玩怎么了?”大狗还委屈了,“弟弟不但抢我的玩具,他还打我,他打他哥哥!”
二狗怒道:“是你把我骗出门,关着门玩,我翻窗户你还把我手夹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就是这样你也不该推我!”
“我不是故意的,但你一定是故意的!”
“胡说!”
大狗二狗汪汪争吵着,听得萧君泽面沉如水,目光漂到青蚨手上那个引发兄弟矛盾的罪魁祸首上。
他从青蚨那里拿出那枝木枪,枪身细致地打磨和标准的幅度,证明这东西绝对不是纯手工打造的,也难怪见过世面的两个狗子会被这个东西挑拨起来。
嗯,后边居然还有砚舟的手作的标记,贺欢这狗日的还是很用心啊。
这时,已经被夺走玩具的两兄弟却是越吵越凶,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再是枪了,而是要证明自己的财产所有权。
原来还只是特别喜欢的东西,但在有兄弟抢夺后,很明显被赋予了更高价值。
很好,问题来了。
所以,这玩具要给哪个?
萧君泽拍了拍手:“好了,都住口。”
大狗和二狗都很听话,但却没有住口,因为吵架双方都希望自己是最后住口,成功先拉黑对方的人。
萧君泽微微磨牙,伸手在旁边的花圃里扯断一根筷子那么长的灌木小枝。
大狗和二狗瞬间噤口,连刚刚是谁说的最后一句都忘记了。
青蚨也忍不住点点头,这家里能镇得住两位公子的,也就是主上一个人了。
看两狗子被吓到了,萧君泽拿起木枪在手上转了个弯,冷漠地坐在一边:“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和我说话!”
大狗二狗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兄弟,发现兄弟衣服都被扯歪了,二狗的鞋掉了一只光着脚沾了许多泥巴,头上头绳掉了,软软的长发披下来,看起来像个娇气的女娃。
大狗战斗力更弱一点,光着两只脚,露出小胸脯,袖子和背后全是泥巴和树叶,脸上还被二狗按了几个巴掌印,像是个小花猫。
于是,两兄弟去找回自己木拖鞋,接过青蚨让人送来的水洗了脸,把衣服拉好,这才乖巧地坐到的萧君泽面前。
然后又瞪了对方一眼。
“两个傻子,就被一个玩具分化了,”萧君泽无奈摇头,“行了,这次,我也要给你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他给青蚨一个眼神:“把贺欢叫来。”
青蚨有些迟疑,看了二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萧君泽微微扬唇,“本来也没准备瞒他们一辈子,他们也有权利见见那一位。”
青蚨沉默数息,应命离开。
看青蚨走了,父亲的小枝丫好像也没打下来的意思,两个狗子便又大胆了起来。
“爹爹,抱抱我!”大狗主动去爹爹腿边贴贴。
“爹爹,也要抱我!”二狗过来试图挤开大狗。
两个小孩子就像狗子一样,不停地叫爹爹,希望得到回馈。
萧君泽支着头,没等一会,便见青蚨带着乖巧的贺欢走了过来。
小孩顿时大惊,纷纷往君泽怀里挤:“毛狗来了!”
此时虽是黄昏,贺欢本就眼力惊人,一眼便看到两个机灵可爱,让他一见到心里就暖暖的小孩子正在拼命往阿萧怀里钻。
只是,才看一眼,他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昨晚被伤到的眼睛看花了。
但一揉再揉后,确定那其中一个小孩的确是蓝色的眼睛。
啊这,难道阿萧又去睡了哪个蓝眼睛的家伙?
这个想法只是冒起来一瞬间,便立刻被他压到心底。
不对,这小孩的年纪来算,应该,也许,可能……但是,但是那段时间,阿萧一直点着麝香啊?
这、这……
心脏在这一瞬间扑通扑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里跑出来尖叫,他忍不住颤抖起来,用疑惑而激动的眼神,看向老神在在的阿萧。
阿萧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地欣赏了他脸上的神情许久,这才微微扬起唇角:“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贺欢惊呆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耳朵、脑子还有天地万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天上似有神人下凡,地上似有金莲涌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被卷入了巨大的惊涛之中,随天地之势翻滚,头晕目眩,整个人也因此摇摇欲坠。
他扶住阿萧的靠背,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不得不坐在了阿萧的身边。
但躺椅本就挤了两个小狗,见自己的地盘还被侵略,顿时大怒:“毛狗走开!离爹爹远点!”
“二狗咬他!”大狗指挥道。
二狗顿时露出一口整齐的乳牙,用力咬在贺欢肩手上。
贺欢感觉到了疼,但与那疼痛一起涌来的,是一种从心底萌发的喜悦席卷全身,他的神情小心却又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他有些忐忑地道:“你、你是叫二狗么?再用力一点!”
自己肯定不是在做梦,做梦怎么会疼呢?对吧?
二狗哪里听过这种特别的要求,顿时愣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大狗:“这人是不是傻?”
“那你别咬了,”大狗也皱起眉头,“爹爹说了,傻是会传染的,哎呀,你以后就是个傻狗了!”
“胡说,爹爹,大狗骂我!”二狗不满意了!
萧君泽轻轻抓起贺欢头发,让他先看了大狗,再看二狗,最后再看到自己,全然不顾及他们这一家三口趴在他身上是怎么一个扭曲的画面。
“看清楚了么?”萧君泽带着冷冽的声音响起。
贺欢乖巧地点点头,整个人脸都红了,还有一点忐忑和扭捏。
萧君泽点点头,看着怎么也压不下上扬嘴角,宛若抽筋一样的贺欢,将身边带着体温的木枪交到他手里,神情温柔,意态的亲和,他微笑道:“来,把这玩具,送给他们中的一个吧。”
贺欢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然后,下一个瞬间,便遇到了灵魂问题。
“这玩具,你给谁?”大狗和二狗气势汹汹地问。
贺欢呆住了,他本能想给蓝眼睛的二狗,但在做下决定的前一秒,用极大的意志力,生生控制住了自己。
这两孩儿是孪生兄弟,那就都是……
那就该给……
于是他和颜悦色道:“你们是亲兄弟,要学会谦让,应该一起玩,这样的才是你们爹爹想看的……”
“你给谁?”两兄弟不耐烦地打断他。
贺欢于是又试图了两兄弟讲道理。
大狗二狗顿时一致对外。
“爹爹,毛狗要抢我们玩具还不给我们!”大狗哭着指控,二狗立刻有样学样,“爹爹给我们做主啊!”
贺欢顿时慌了:“我不是,我没有,别误会……大狗二狗你们听我说……”
“怎么叫呢!”两兄弟瞪了他一眼,“狗子是爹爹才能叫的,爹爹,快把这毛狗赶出去!”
萧君泽被吵得头痛,已经听得不想听了,他拧起贺欢的耳朵,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今晚别来我房间了,把这事处理好吧!”
说着,他走出去,把狗子和他们手足无措的亲爹关在了一个院子。
当天晚上,父子关系破裂且无法重组的贺欢黑着眼眶,找到了已经快要睡觉的池砚舟。
“兄弟啊,你要睡了么?”他像幽灵一样占据着窗框,神色憔悴,“可我睡不着啊……”
池砚舟愣了一下。
“求你了,兄弟!”贺欢痛哭道,“你要不帮我,我会死的!”
“啥?”
次日,萧君泽起身穿衣,两个小孩正在他身边,兴奋地讲起他们是怎么用自家小玩具,把那只大毛狗赶走的。
他们用了老鼠夹、辣水、弹弓、还扯了他的头发、把他关在门外。
“爹爹,他毛狗居然说他才是我们的母亲!”大狗愤愤不平,“这个坏人想骗走我们,我们才不上当呢!”
萧君泽忍俊不禁:“他真这么说?”
二狗用力点头:“对,他说是他生的我们,还说因为有事,不得不离开,还说对不起我们!我才不信呢!”
萧君泽捏着他们的小脸蛋,大笑道:“可以信,我作证,他真是你们的母亲。”
大狗和二狗顿时大惊,手上的豆沙包都吓掉了。
下一秒,大狗痛哭:“爹爹,二狗才是毛狗生的对不对,我是你生的,二狗是你捡来的!”
“你胡说!”二狗大哭,“我也是爹爹生的,不是捡来的!”
“你就是,你眼睛和毛狗一样!”大狗得意洋洋地拿出证据。
二狗顿时崩溃大哭。
“好了,”萧君泽笑道,“你们都是我和毛狗生的,没有区别。”
大狗顿时也放声大哭。
匆忙拿来一个新木枪的贺欢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房中孩儿们的喊着我不要当毛狗儿子的暴哭声。
顿时,他有点不敢进去,顶着憔悴的脸问青蚨:“屋里,是怎么了?”
青蚨处变不惊:“没什么,主上逗一下小孩儿罢了。”
贺欢稍微放下心来,又请教道:“那个,青总管,两位公子,可有大名?”
总不能叫萧大狗,萧二狗吧?
青蚨淡定道:“主上说,这也可以是大名。”
贺欢顿时色变。
贺欢来了,狗子们也得自己去分房睡了。
大狗二狗在得知要自己出去睡后,充满了抗拒,强烈要求留下,他们要捍卫自己和爹爹一起睡了权力!
这一路出来,他们都是和爹爹一起睡的,爹爹的味道给他们非常的强烈的安全感,而且爹爹还会给他们讲故事,任他们的贴贴,他们需要有爹爹的爱护,才能长高,才能睡着!
这样的权利,他们是不会让给毛狗的!
看着大狗和二狗义正词严捍卫自己的领地,那严肃认真的小模样可爱到爆,就连悄悄瞪自己的小眼神,都带着骄傲,让贺欢越看越是心暖。
好可爱啊,好乖巧啊,好听话啊,他们怎么能那么聪明,真不愧是阿萧的孩子……
阿萧居然生了孩子都不告诉我——不不不,应该是阿萧生了孩子居然还会告诉我,他果然没有只把我当成一个外室,他心里的真的有我的!
贺欢越想,越是觉得心中有暖风吹拂,心花怒放,爱意生长,恨不得冲上去,一手一个,抱住这两个狗子,最好再被他们拿那软软的手手打在脸上……
所以,他大胆开口:“阿萧,孩子还小,这床如此大,便是他们一起睡着,也不会挤到……”
正在给孩子灌输要早点独立自主的萧君泽转头看他。
大狗和二狗也转头看他。
贺欢被看得心脏砰砰跳动,顿时有些心慌:“有、有什么问题吗?”
萧君泽靠着坐椅,淡定道:“没什么问题,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贺欢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阿萧,你、你同意了?”
真的吗真的吗?他们一家四口可以同床共枕了?
上天真的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他莫名就有些惶恐,想起前半生那的糟糕的运气,又有些畏惧,这——他真的配么?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露出坚毅之色,没什么配不配的,这就是我最爱宝贝,应该做的是尽力帮助阿萧,维持在阿萧这里地位,而不是伤春悲秋,自己的机会,还得要自己抓信才对!
萧君泽看着贺欢变幻的脸色,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心里嘲笑了他的天真,伸拍了拍床头示意。
三个狗子都冲了上去。
然后便为谁该睡在爹爹两侧打了起来。
贺欢当场惨败,被迫独自睡在了一边,整个脸色都懵逼了:“不是,你们前两晚一直是睡在一边的啊?!”
“那怎么一样!”二狗气势汹汹道,“前两天,我们床上也没有毛狗啊!”
“我,我不叫毛狗……”贺欢让自己的神色变得温和又无害,“我,我是你们父、咳,你们的母亲啊!”
大狗白了他一眼,钻进爹爹怀里,这毛狗那么坏,他才不要他当自己的母亲呢!
平日里,只要萧君泽示意狗子们睡了,两个狗子都不会再开口——但这次,旁边有只毛狗,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嘴上嫌弃,大狗二狗对他还是很好奇的。
于是过了一会,便小声地问起毛狗各种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你怎么生下我们的,你怎么不来看我们,你是哪里人,你有没有钱,你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贺欢正是最欢喜的时候,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让他觉得太聪明了,于是没有多想,几乎是绞尽脑汁回答着这些问题。
他们还分享起了自己小时奇闻趣事,两个狗子这大半年也算见多识广,有许多话可说,贺欢小时候颠沛流离,遇到的事情更多,稍做调整,便能起得两个小孩惊讶起来。
两个狗子和一个大狗越说越兴奋,最后狗子们甚至坐起来开了茶话会。
然后……
贺欢和自家两个崽儿一起,抱着被子,被赶去了隔壁卧房。
三狗呼天抢地,一家之主却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青蚨听得打哈欠:“得了,早点去睡吧,你们再闹,是要加刑期的。”
主上的性子,他才是最懂的人啊。
家里有了专人带孩子,萧君泽的空闲立刻就多了起来,他甚至可以中午不回家,晚上很晚才归,贺欢倒是走的晚来的早,可没有了阿萧,三个人就像带着天河一边的牛郎父子,怎一个可怜得了。
不过这些烦恼,都不是崔曜和斛律明月需要在意的。
他们的事情可多得很,就需要主上来调解了。
襄阳城这几年发展极为迅速,但也积蓄了许多的矛盾。
其中最大的,便是与洛阳朝廷的矛盾。
“这几年来,洛阳那边虽然没有明着动兵,却也一直将各地起事的难民驱逐到雍州地界,”崔曜有些无奈地道,“其中关陇地区的各种起事最多,这两年来,青州地区也有零星起事,不止如此,他们还把许多罪犯发配到雍州附近,就等着他们悄悄逃来……”
他对此事头痛已久,这四年来,北魏皇帝元恪的信佛几乎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不但亲自讲法,还广邀佛门高人举办法会,于是国中崇佛之风日盛,各家争修石窟寺,遍地都是供养人。
但礼佛可是需要钱的,其中最大的耗费尤以熔铜铸佛为主,一座普通的一丈高铜像,便要耗费铜六千余斤,换成铜钱便是近两百万钱。
以至于北魏近年来,铜钱越发稀少,襄阳的铁币开始在南北两朝蔓延,把好好的雍州也弄出了钱荒。
“本来北朝是可以把布帛当成钱币的,”崔曜说到这事也有些无语,“但以前一匹布帛五百钱,十分稳定,如今咱们襄阳的布帛日渐廉价,把北方布价已经从五百钱,打压到两百余钱,看着还能继续下降,于是大户人家便不再储备布帛了……”
这事的连锁反应还不止于此。
“因为布帛价贱,北朝如今局面越发不稳了,”崔曜说起这事,看主上的眼神便带了些敬畏,“大量普通农户,交不起绢税,只能典卖田地,或舍家为僧尼,或卖身为奴仆,各地皆有盗贼匪,以至于明月的族人们想要南下交易,都汪敢再走幽州,而是要走关陇,或者另外从海路而来……”
北魏朝廷的税是分夏税和秋税,每户是三匹丝、二斤絮、丝一斤、粟二十石,后来因为改革后要为官吏发饷,又加了三匹丝绸和谷二斛。
其中的夏税就是绢布,相当于财税和粮税,但因为布价下降,以前一匹布能换的军资,现在需要两三匹了,于是为了维持国用,便只能加税。
可一户人家,原本男耕女织,生产力上限就在那里,根本达到不要求,于是便只能将生丝卖了,换钱买布,以供绢税——北方生丝产量因此大涨,可就算如此,有些小家小户,也达不到要求,只能破产。
如今,整个北方,几乎都成为雍州的蚕茧原材料产地,还有大量的破产人口,因为各种原因,向雍州逃亡。
但这打压了雍州本土的生丝价格,那些各显神通潜入雍州的流民们,更是给雍州的治安造成巨大困扰,斛律明月手下的将领,拿他们刷军功刷得手软,但来的人却只多不少,每天刑徒人数的增长,更是给雍州本就薄弱的粮食生产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先前建立的常平仓,这几年来为了这些人,每年都被拿出来平抑粮价,以至于每年仓里还没满,就被拿出来用了,”崔曜提起这事就心累,“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这是没遭灾,要是遇到一个大灾,肯定有的是麻烦,这仓不放满,我心难安啊。”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哪到哪,平日里,官员属地若有户籍上涨,那是妥妥的政绩,阿曜你手下,每年都有五万户口上涨,若是元宏还在,怎么都能赏你个尚书令,把你当王猛供起来。”
是的,这些年,雍州上涨了二十多万户,虽然在后世来说,一个普通的地级市人口也比这多,但对古代来说,等于是每年涨了一个州的户口,无论哪个皇帝听到了,都是会幸福到睡不着的事情,嫌弃这事,未免有点凡言凡语了。
崔曜当然知道这一点,笑道:“但这土地开垦,是真的让属下担心,云梦大泽开垦越多,虽有农田之利,却也还是有水患之忧,每年到了汛期,各村各镇,便要排水救稻,还要上堤固坝,实在是辛苦。”
萧君泽倒是不在意这些:“云梦大泽是注定要干涸碎裂成零星小湖的,你平日注意,要在开垦之地留下几块湖心,以作排水,别全开垦了便是,等到两广大船航道开启,有海南交州的稻米,倒也不会如此担心粮食了。”
崔曜笑道:“有您这话,我便安心了。”
萧君泽又提起北朝之事,这也是他来襄阳的主要原因。
他是真没想到,元宏才死了五年不到,北朝的局势便下滑到如此地步。
崔曜知道的最多,平时书信不能尽说,这次倒能畅所欲言了。
北朝如今奢靡之风盛行,朝廷上下没有了统一南北的心思,北方各大势力又已经被全数攻下,没有了政治目标,汉人和胡人的矛盾便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首先便是关陇之地,那里胡汉混居数百年,汉人在元宏改制后,这十余年来开始大量占据中层官吏的位置、
毕竟打仗汉人或许要逊色一事,但在做官这事,汉人可以自信地对五胡的精英表示,不是骂人,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面对同样的有提拔资格的人,一个是能办实事、以和为贵的汉人官吏,一个是奉行拳头为尊的胡人,朝廷会提拔哪个,简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能保证权益的胡人,仅仅是帝族十姓,和鲜卑本部,其它的部族,差不多都被边缘化了。
元恪应对的办法就是广传佛法,希望能消解人们心中的暴戾之气,对一些信佛的官员加以赞赏。
于是,各地佛寺蔓延,大家把信佛当成晋升之阶,整个国家,如今居然已经有了百万余的僧尼,而且数量还在急剧上升。
“唉,上次在元宏那看户部的典籍,北朝整个户口,我推断也不过是在两千余万,人心哪是佛法能平的,”萧君泽微微叹息,“你觉得,离朝廷乱起来,还有多久?”
崔曜按下心中激动,只觉得终于快了,于是果断道:“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朝廷必生大乱!”
萧君泽微微点头:“差不多,该怎么准备,你便去准备吧。”
想要席卷天下,需要的钱粮武器,都到了该准备的时候了。
萧君泽忙着正事,贺欢则完全沉迷进了养崽的生活。
大狗二狗虽然不是那么听话懂事,但却是真的很聪明,四岁的他们已经有一定的自我,会自己思考自己反应,正是最童稚的时候。
贺欢非常清楚,这是孩子接受自己最好的时间,若是等孩子长大了,再进入他们的生活,那有了隔阂,就是不冷不热的父子关系了,这是万万不可的。
大狗和二狗虽然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和他们抢爹爹的毛狗,但认真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大毛狗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毕竟是孩子,又怎么会有孩子会讨厌一个每天愿意陪他们玩,细心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那问不完问题的人呢?
尤其是这人带他们去用的竹筛抓小鸟,那是真的很好玩呢。
所以,虽然还没人喊出母亲,但至少也不会喊他毛狗了。
熟悉下来后,大狗和二狗也会在贺欢身上爬来爬去,贺欢不但不会把他甩下来,还会帮着他们随意爬,左右两边各坐一个狗子也如履平地,这样的大人,大狗和二狗也很难讨厌起来。
虽然一开始只送一把枪的事情让他们差点兄弟相残,但这毛狗知错就改,第二天天没亮就又拿来了一杆一模一样的枪,看在他这么诚心的份上,兄弟两就原谅他了。
嗯,他还和他们商量起什么名字……
萧君泽忙了一天,就看到贺欢和狗子们满脸墨水,在一张张写着字的字堆里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