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贺欢也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带着夜风走了进来。
“不错啊,青蚨居然许你从门进屋了。”萧君泽笑了笑。
贺欢提着竹筒,走到他面前,仔细帮他擦了擦拿罗盘草惹在指尖草灰,这才道:“青总管是好人,平素总是与人方便,并不为难人的。”
萧君泽拿起竹筒,打开盖子,将其中泡在淡盐水中的羊肠倒在旁边的早已经洗干净的笔洗里。
粉嫩的羊肠像绳索一样散开,露出了其中泡的姜和葱。
萧君泽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贺欢已经开始寻找炉子和砂锅了,他笑道:“我还带了莱菔(萝卜)和芫荽还有胡椒,保证给你做一锅好吃的羊杂汤……”
“画蛇添足!”萧君泽打断他,嫌弃道,“还好你没有把汤煮好了给我送过来,行了,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贺欢顿时委委屈屈放下腰间的菜口袋,坐在一边,静等吩咐。
萧君泽拿一只笔挑起一根羊肠,对贺欢发出了一阵恶魔般的低语。
贺欢听得脸耳通红,立刻尝试起来,在肠子的一边打了个节,然后估摸了一下长度,用小刀切断一截,便往抑制不住兴奋,用力往小兄弟上套。
然后,羊肠被胀破了。
细小的羊肠承受了不该有的痛苦。
贺欢又试了两次,脸不由得更红了,有些扭捏,又有点小骄傲:“阿萧,这、羊肠过于细了,要不然,下次我换成猪肠?”
“换个屁!”萧君泽心想还是得用罗盘草,“自己脱了,去床上躺着。”
贺欢立刻道:“遵命。”
然后他一个翻身,优雅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在大腿上,看着阿萧在那称那不知名的药草。
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啊,那是阿萧用来助兴的药么,真是小觑了他,他自问还年轻,正是元气旺盛之时,哪用得着这东西。
灯下的阿萧真美,像是菩萨一般,凛然威严,美的不可侵犯。
我辈还需努力才是……
贺欢幻想着等会会有什么样的奖励,却又感觉到身后有微微的动弹。
但他没有回头,那两位小公子在晚上睡觉时常滚来滚去,昨晚还想侵犯他的领地,被他一个巧劲撅到床角去了。
这次,他也不留痕迹,随意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又把两个小公子挤到墙边,为等会的大战开辟了更宽阔的战场。
但他不知道的是,身后大狗眼神一凛然,坚定地向这个光屁股的男人一指。
没错,是这个感觉,就是这毛狗昨晚踢他!
被挤到墙角和大狗被迫贴贴的二狗顿时眼睛一亮,向大狗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大狗翻了个身,伸出手,拿胖乎乎的爪子戳了戳贺欢的背脊,问:“你是毛狗么?”
贺欢悚然一惊,转身对上一对纯洁无辜的黑溜溜大眼睛。
一时间,他心下大羞,惭愧低头,本能地想拿被子遮蔽自己身子。
二狗立刻起身,体贴地把一件薄被递给他,贺欢接过正要道谢,就见那小孩甜甜一笑:“果然是毛狗!”
然后拿起一个小瓶,对他一按。
瞬间,眼睛一痛,他手上的被子也没能拿稳,掉在身上。
下一秒,被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随之贺欢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夜里,青蚨没忍住,贴在门上,尽可能把头贴近,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他刚刚被赶出来了,担心两位小公子。
萧君泽沉着脸,看着两个跪在面前,惴惴不安地偷瞄他的狗子。
旁边的狗爹裹着薄背,坐在他身边,委屈又娇弱地靠在他怀里,眼睛虽然闭着,还是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谁让你们把老鼠夹用在人身上的?我给你们演示弹簧应用、喷头原理,你们就用在这种地方?”萧君泽猛拍桌子,“还好有被子挡了一下,否则你们岂不是要闯下大祸?”
贺欢用力点头,靠得阿萧更紧了。
大狗委屈道:“爹爹我们错了,可我以为是毛狗要来抓我们呀,而且我们都没用大夹子……”
“闭嘴,你还有理了?手伸出来!”
大狗委屈了:“可是,可是夹子是二狗放的啊。”
二狗豪气地伸出手:“来打!”
萧君泽被气笑了:“大狗你还有理了,我看到你用喷头,就知道这事是你的主意,还用山葵水,你就是想折腾人,又不敢对青蚨和我下手!”
至于宫里其他护卫,靠近不了他们。
大狗被戳穿,只能伸出小胖手:“可是,我真以为是毛狗啊,爹爹你轻点……哇——”
萧君泽拿起毛笔,又对着那小胖手用三分力打了一下:“以后还敢不敢乱用东西伤人?”
大狗当然大哭着说不敢了。
二狗看大狗的手居然真被打红了,一时惊惧,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二狗,手伸出来……”
二狗伸出手,立刻被打哭。
门外的青蚨担心极了,正想求情,就听那贺欢低声道:“阿萧,算了吧,孩子不懂事,我也没什么大碍……”
青蚨顿时对贺欢好感暴涨,这小子能对子嗣宽容,倒颇有几分大妇风范,也能当个贵妃。
第232章 是这样的
收拾了两个小狗,萧君泽无视他们委屈的眼睛,让青蚨把他们带出去,自己睡。
两只小狗顿时大哭,大狗更是委屈道:“爹爹,您有了毛狗就不要我和二狗了吗?”
萧君泽被噎到,随后恼羞成怒:“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教你们的?青蚨,把他们带出去!”
青蚨总管匆忙过来,一手一个抱起狗子们,小声劝道:“别说话了,有毛狗在这里,你们留下很危险的。”
萧君泽冷漠地看了一眼青蚨,青蚨立刻闭嘴,带走小公子们,还的贴心地把门关上。
萧君泽遗憾地摸了摸准备好的罗盘草,牵着贺欢手:“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那两个小狗不懂事,你也别放在心上。”
贺欢闭着眼睛,用手盘着君泽的脖颈,轻声道:“阿萧说笑了,他们是你的血肉之亲,在我眼里,他们与我的孩子也没有两样,我怎么会记仇呢?”
萧君泽微微一笑:“那就好。”
真要如此,你就不会等我打完小狗子们手心后才出言劝了。
“让我看看,还在肿没有。”萧君泽把他的裹衣扯开,拿了一截蜡烛,仔细观看。
“已经缓过来了,”贺欢也是心有余悸,“今天可是吓到我了。”
“好像是没事了,只是有点红痕……啧,又肿了?”
“嗯,难道,难道……不是你、你把蜡油滴上的?”
“……我说真的是不小心,你信么?”
贺欢晚上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一夜小话,还是得到了带薪休假,阿萧允许他每天都过来,当然,这两天可以不用做任务,纯盖被聊天就好。
贺欢其它很喜欢这个结果。
虽然和阿萧一起时很快乐,但他其实不满足于只是这一步,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将关系升华。
不过好在,他终于可以走门进去了——青总管给了他一块腰牌,还带他去几名侍卫那露过脸,以后,他只要通传一声,便不用再翻墙钻洞,可以走侧门了。
贺欢觉得自己有必要感谢一下那两位公子,思考着回头当送一份礼物才是。
正好,今天阿萧帮我请了病假,不用去军营,可以去吓、咳,去见见小公子们……吧?
与贺欢的一点小爱好暂且不提,萧君泽每日还是起早贪黑,认真巡视着襄阳这几年来的变化,调整着新政策。
这四年来,襄阳的发展非常迅猛——在度过了原始的积累阶段后,熟练的工人、机器、稳定的供应链,会飞快积累出更多的资本,而资本一旦开始扩张,便会如洪水一样将身边的一切都席卷奔流进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激烈的竞争中,很多人为了多赚些钱,有三条路:压榨工人、提高效率、降低原料成本。
襄阳在先前招开的小会议上,给各地分配了大量的用工名额,每地都有乡老的有这些后台支持,他们天然抱团,这里的工坊也不敢压榨太多,便更多在提高效率和降低原料成本上想办法。
草原羊毛在这些年的搜刮下,已经到了产量极限,毕竟草场就那么大,再多只会把草场啃坏,哪怕向西域、河中等地收刮,但毕竟太远,成本下不来。
而很快就有聪明人想出新办法——混纺,羊毛、兔毛、生丝、熟麻、只要是能扯线的,都被他们试过一轮,在这一轮的试验中,几乎每个工坊都有自己秘密的混纺技术,每种原料的配比、流程的修改,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不只发如此,以有纺线织布同时进行的织坊,如今已经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分化,有至少三十家的织坊已经完全改成了纱坊,他们只提供纺好的纱锭,不再进进织布。
而织布的工艺、面料,甚至染色、提花,都已经开始进入分化期,围绕着这座城市,这里开始孕育出一个巨大的纺织业集群。
他们对改进工艺、发明新的配方有着几近疯狂的执着,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有着一手高超的技艺,便能住上大院子、每日有酒有肉,被人羡慕追捧。
纺织业的兴旺发达也带动了机械、钢铁、河运的飞快发展,成为了襄阳的工业引擎,吸引了巨量人口,而源源不断地人口,又催生了玻璃、药品、书籍、报刊、书院的发展,由此循环往复。
“……这就经济的力量,”一边巡视,萧君泽一边给崔曜讲解工业中的发展路线,“有这个优势在,只要保持住,便会和其它城市拉开更大的距离。”
“……原来如此,主上,给您说件趣事,那北朝每每派人来观摩学习,还花大价钱,想把这里几座在织坊迁到洛阳,”崔曜忍不住笑道,“但耗费了几亿钱,那些织坊,却没有几个活下来,都是没有两年便倒了……”
先前北朝的丞相高肇想要学习,为此还给那几个织坊家族给定了一个下品士族的出生,那些家族起于微末,一听能成为士族,哪里还有分毫犹豫,就怕晚了一秒朝廷变卦,当场就收拾包袱去了洛阳。
但是本地的织户却是不愿意去的,他们为此多给了一大笔钱,带了少量织户去洛阳,但一两年不到,他们的产品就被襄阳的同类替代了,失去利用价值,高肇觉得颜面无光,不用他开口,没几日,这几家人便被找了理由治罪,成了高家的家奴,家财也尽没入人手。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先前那些羡慕此行,还向洛阳送礼,想要也混个家族的织坊们,便再也没提这事,连交税都不用去催了。”崔曜道,“这事还上了小报,成为襄阳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君泽点头:“稳定的政治环境,是工业发展最重要的一环,他们找不到更好的,便只能留在这里。”
“留下也不容易,”崔曜幽幽道,“如今想要落户襄阳太多,鱼梁洲早已不堪重负,我将一部份迁到北岸的樊城之下,结果不但没有疏解掉,反而让樊城那边地价上涨,许多本地小民被强索土地,这半年,折腾死我了。”
“虽然折腾,但这点小事,必是难不倒的阿曜你的,”萧君泽夸奖道,“我最放心的人,便是你了。”
崔曜心情雀跃:“主上过誉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又到了农院,如今的农院又扩大了数十亩,几乎有一望无际的试验田,原本稀少的玻璃棚数量多了十倍不止。
贾思勰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主上过来,整个人都洋溢着愉悦,他其实很年轻,但打扮得十分朴素,麻衣短葛,戴着竹编的斗笠,看起来和地里农人别无二致,一点都看不出是襄阳的顶层人物。
“主上快来!”贾思勰一看主上来了,立刻伸出手,“此次出使西域,可带回来了一个大大的好东西啊!”
“哦,让我看看。”萧君泽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次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
于是贾思勰几乎是小跑着,带萧君泽去看了一处玻璃棚里的植物。
那是一片半人高的绿植,枝叶粗大,青碧的叶子里,偶尔伸出一两个枝条,结出雪白如云的丝絮,远远看去,像是积上了一团团白雪,美得让人心动。
萧君泽心里一喜,走上前去,伸手摘下一个棉桃,细细地将这刚刚炸开不久,果蒂都还是青色的棉花摘了出来。
贾思勰轻嘶了一声,感觉那一摘把他的心都掐了,不停滴血。
“短绒棉……”萧君泽看了看丝絮的长度,有些遗憾,如果是长绒棉会更方便纺织,不过,那得去美洲大陆找了,先还是不要想那么远,太平洋的风可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这是西域的白棉,”贾思勰感叹道,“听说汉里便已经传入西域,只是一直没流入中原,这丝棉中虽然有籽,但使用起来实在方便,不但温暖,还能极易纺织,如今各大织坊每天每夜地守在我院外,就想要早点拿到这棉,研究如何使用。”
“这是自然,这可是纺织业的白金啊。”萧君泽也有点想念棉花被了,“这个用来保暖,绝对物美价廉,还是要快些推广出去才是,其中培育机要,便要辛苦您了。”
“哪里有辛苦?”贾思勰爽朗一笑,“这大棚、这种子、还有这襄阳,实是农家乐土,属下当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今这种机遇,名留青史还要谢过您的知遇之恩。”
萧君泽心说不需要我你也是历史学必然的考点,南北朝比的过你的考点就只有元宏了,至于郦道远是在语文课本,和你差着学科呢。
他与贾思勰相互吹捧了一番,随后,又看了已经开始收割的油菜,这些油菜长得并不好,菜子不多,一群学生们正坐在一块空地里,把晒干的种夹一粒粒剥开,寻找出最黑亮的种子,放到身边的一个小盘子里。
他们认真极了,像是在翻找一粒粒金沙。
“这是在培育新种子。”贾思勰道,“这些学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好的把式,伺候庄稼都是顶个的优秀,有了他们,肯定会找出更合适种在咱们这里的油菜。”
萧君泽满意地点头:“回头我给们拨一些钱,你们把每代的种子都保存一份,记录下来。算是给后人的留下的知识。”
这是一件小事,贾思勰应是,他决定在自家农庄开辟一个地方,也做一个备份,方便自己记录保存。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自己家宅,在后世成为怎样的生物学圣地。
萧君泽满意地把手里的棉籽和棉花都塞给他。
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也不知贺欢有没有乖乖在家里等我……
爹爹从来没有那么凶过他们!
“那个毛狗好讨厌啊!”二狗怒道,“咱们又不是没有被夹子夹过,那有他那样子,最多也是喊喊痛,让爹爹吹一吹就没事了,他居然还让爹爹抱他安慰那么久!”
“对,爹爹怎么可以抱他,他又不是爹爹的孩子!”大狗也非常赞同弟弟的意见。
爹爹还是第一次打他们手手后,没有过来安慰,没有问他们知道错了没有了,连第二天一清早都没有应该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他会成为魏贵妃说过的继母吗?”二狗有些担心。
“不可能的!”大狗果断道,“爹爹只喜欢魏贵妃一个人。”
萧君泽没让他们喊魏贵妃母妃,不是不愿意,实在是魏知善对尽母亲的责任没有一点兴趣,有事没事都去医院,在发现两个小孩子完全正常,没有继承一点主上的奇异后,便全然失了兴趣,平日里根本找不到人,丝毫不顾及朝廷的一片非议。
萧君泽担心真要让他们以为魏知善是母亲,估计反而会对小孩的童年造成巨大伤害。
所以,在大狗小狗的认知里,自己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要等他们长大了才会回来,所以他们对自己快点长大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是,看爹爹和他一起睡觉了,”二狗反对道,“万一他真的喜欢那毛狗怎么办?以后咱们是不是就不能和爹爹一起睡了?”
大狗也露出担忧,于是低声道:“那,咱们想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能有什么办法?”二狗歪着头问。
大狗像个小大人一样,小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露出沉思之色。
二狗等了半天,问道:“想出来了么?”
大狗摇头:“没有,一时想不出来。”
二狗露出鄙视之色,突然道:“咱们这样不好,应该看看那里的毛狗有什么让爹爹喜欢的地方,然后咱们比他更让爹爹喜欢,不就好了吗?!”
大狗觉得有道理:“嗯,但我觉得他很坏,咱们小心!”
贺欢去草地花了一半上午,捉了两只大蛐蛐,用草编了两个小笼子,准备作为小孩子的见面礼物。
在阿萧身边,肯定是要和两位小公子打好关系的。
然后又去街边小店,拿了两串面纸包裹的糖葫芦,放在竹篮里。
再想想,感觉还是有点单薄,两位小公子是阿萧亲自教导的孩子,肯定看不上这点东西吧?
一时间,他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办,随后,想到一个厉害的东西。
自家兵营的枪支是男人根本无法抵挡的大玩具,要是拿这个给两位公子玩,一定是能得到他们好感吧?
当然,他不会蠢到真的拿真枪给他们玩,而是准备按两位公子的身高,打造一把木头枪。
正好,他在书院的器械司有些朋友,以他们的水平,帮着打造一把木头小枪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又转道去了器械司,但这里的时候紧任务重,根本没有人有时间为这点事帮他,最后,他找了一位正好放假的朋友,各种恳求,希望他能帮个忙。
池砚舟已经在器械司加班快大半年了,被贺欢强行从钓鱼点拖走时,是极为不满的。
他和贺欢的相识在于枪械的维修售后,贺欢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在小两个月内,就已经搞懂枪械的原理,明白了设计方向,甚至还提出过许多优秀的建议,被池砚舟采纳。
所以,在知道这关系贺兄弟的终身大事后,池砚舟也没有拒绝,开始帮他做玩具。
“这形是有了,但没神,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打出弹丸?”贺欢看着那些木料的原型,提议道。
“这个想法很好,下次不要提了,”池砚舟白了他一眼,“万一伤了孩子,你还能娶到你喜欢的那位姑娘?”
“主要是那两位小公子也是见多识广,没缺过的玩具,不弄优秀一点,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贺欢小声道,“就不能弄点威力很小的,打出几个绿豆、黄豆之类的弹丸么?”
池砚舟思考了一下,认真道:“这个,倒也不是不行……”
器械院的有弹簧的,设计几个小机关,弹几个豆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要花一点时间。
于是池砚舟拿出铅笔和白纸,开始画图,弹簧和扳机的连接、势能的积蓄,都需要重新研究一下,还有准星的位置的,这些都是需要调整的。
不过他们以前也有考虑过类似的设计,所以修改使用,并不是难事。
“火药产量上不去,所以枪械产量也上不去,大家就一直在寻找替代品,大船上连弩器就是这么来的,用牛筋、配重、或者其它势能来做攻击,可惜这些和火药比起来,无论是实用还是效率,都相差甚远。”池砚舟拿起一截用来做模型的轻薄桐木,放置在用手工旋转的车床上。
贺欢熟练地去车床的另外一边,按住扶手,用力踩踏板,带动链条,将那的车床转得飞起。
“所以,如今大家都在钻研,除了尿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出大量的硝,”池砚舟一边车削木头,一边道,“按师尊所言,这硝可以从我们呼气的气息里出来。但是如何做,大家都无法理解。”
“另外,煤焦油里,也有许多的废油,老师说那里边也有硝石,可咱们也没找出提取的办法,那东西有毒,不能研究久了,可大家都希望能找到办法,”池砚舟削好了木头,喊了一声停,等车床停下,将圆润光滑的木棍取了下来,对了对直径,又安置在另外一车镗床上,“转!”
转移到的新车床上的贺欢果断开始提供动力。
刀具在池砚舟的操作下很快探入木棍中心,转出一个标准的枪管,他又喊了停,又换了钻孔的器械。
剩下的零件也如此操作。
一边操作,他一边和贺欢聊起了器械司的事情。
器械司是天下工具最全的地方,他们这些钢铁大家伙上的每个零件,都是他们手搓出来的,尤其是螺纹,最开始时,是用金刚刀在陨铁上一点点转出来,不知废了多少材料,才弄出这些。
但有了这些母机后,再加工研究器械,便大大提高了效率,几乎所有织坊的工具改进,都要在他们这里订制零件测试,确定可以运行后,才会大量去铸造零件下单。
“也是有这些人下单,你们才进步的那么快,”贺欢笑道,“我记得以前可没那么多车床。”
“是啊,”池砚舟将枪托等物件组装上,“错得多了,便知道原因,有了原因,便能改进,出货的速度就能更快,出货多,就要招更多的人手,当生手成了熟手,效率就能更高……”
“器械司的招生分数,已经是襄阳城最高了吧?”贺欢笑着问。
“是啊,话说贺兄,你也挺有天赋,真不考虑来我们司么,那收入可比你现在当个游击将军高多了。”贺欢也忍不住打趣道。
襄阳给士兵发饷,军官虽然高,但没高太多,更不许让自家部下去当工匠为自己工作,先前秀容部的尔朱荣就是犯了这错,被直接的剥夺了军衔,降成的列兵,但他的才能实在是太高,没有多久在围剿山匪的作战中连连立功,又官复原职。
当然,虽然薪酬不多,可住宅、食物、衣装这些配套却是一点不会缺的。
“不了,我的小报挺赚钱的,”贺欢微笑道,“看,我这不是在给你送私活么?”
池砚舟轻嗤一声:“哪敢收你贺将军的酬劳,有那讲价的时间,我大可去接三个私活了。”
贺欢低头掩盖住笑意:“那不是要存点私房,才能在他身边过得从容么?”
池砚舟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很有钱有势么?怎么还要存私房钱?”
贺欢摇头:“这不一样,有钱才能表现,比如现在,好了,你废话那么多,做得怎么样了?”
池砚舟白他一眼,拿出有一米长、带着浅色木纹的枪,擦上木蜡油,去寻了些干黄豆,上方的弹舱里,对着旁边的小纸堆开了一枪。
小弹簧的催动下,一粒黄豆飞出,打在了纸上,将纸球弹飞。
“不错不错!”贺欢用鼓掌,漂亮的蓝眼睛里闪闪发光,“快快,再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