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元宏不是太愿意,元禧是他亲弟弟,这样解他职,无疑是打弟弟的脸,会伤到他们兄弟感情。
“只要恢复旧制,以做表率,诸世家大户,便能知道其中结症,”萧君泽故作叹息道,“只要能略微给匠户一条活路,让草原诸部有利可图,很快,便又能恢复繁盛,否则,便是陛下以强令推行,必然也是阳奉阴违。”
这其实都是瞎扯,那些工人只是在他手下见过好的,在世族手中,一时半会不习惯,等他们都认命了,效率又会有所恢复的。
他只是想借机弄掉元禧,那人失去这么大块肥肉,必然会报复。
只要报复,他就有的是办法,让他后悔。
元宏按住太阳穴:“若将他调离,一时半会,还真无法补偿于他……他必会迁怒于你,到时又是麻烦。”
萧君泽挑眉:“哟,国库又空了,陛下这是又准备南下了?”
“只是准备,”元宏叹息道:“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抓紧时间,怕是难以看到天下一统。”
那你肯定是看不到了!
萧君泽道:“那就是陛下的事了,不如,便让太子殿下接任吧,以磨练太子为由,便是咸阳王殿下,也找不出理由来。”
元宏本想说那样岂不是太子帮你挡枪?
但看到君泽似笑非笑表情,他心中有所了悟,叹息一声:“便依你吧。”
元恪身为太子,也该早点和将来重臣交锋,不然怎么算是磨砺呢?
冯诞这时走了过来:“陛下,该用膳了。”
于是话题转移。
萧君泽坐在一边,思考着这次要怎么样把该拖下水的,都拖下来,想南下,不可能的!
我的登基计划,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正好,他身边人都不在,就算玩些大的,也没人来唠叨。
元宏这一年来,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先前那几乎无穷无尽的精力,在那场大病后,稍微疲惫一些,便能觉得胸口闷痛,需要休息许久才能缓解。
他并不头铁,在发现这一点后,国中大事,便多交给元勰、元澄、李彪、王肃等人施行,同时也加强对太子的教育,朝中重要之事,冯诞会挑选紧要的告知于他。
太子元恪这一年来便因此遭了大难——没办法,在治国上,元宏是非常优秀的皇帝,凡事喜欢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太子,但他那标准是那是真的高啊。
好在元恪也不是不知好歹,该学学,该改改,恭敬孝顺,在当太子这事上,比他那哥哥的成绩优秀的多。
十二月初,元宏撤销了咸阳王元禧在少府的职责,将少府的职责,交给了太子。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诸臣都知道,已经被收归少府麾下的盐铁之业,是为什么会亏损,不就是因为咸阳王把这些吃了大头么,如今这块肥肉居然落到太子嘴里,咸阳王必然是不会甘休的。
果然,下朝之后,没过多久,咸阳王元禧便去见了兄长,问他哪里做的不对,为什么要把他解职,是不是太子给你说了什么话,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皇帝本人对弟弟的感情还是很深的,闻言宽慰了他许久,但也仅仅是口头宽慰,宽慰完了,便让他与太子做交接。
元宏自然知道弟弟元禧必然是会给太子找一点麻烦的,不过他觉得这是对太子的磨练,便默许这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元恪刚刚接手部分工坊,立即出现了工坊火灾、工匠逃亡、府库亏空等种种麻烦,把太子弄得焦头烂额。
萧君泽没理会这些,他正把自己腌制的肉和灌好的腊肠挂在后院里,准备挂上二十来天后,拿去熏了。
古风UP主嘛,这些都是基本操作,还有挂柿饼啦、笔墨纸砚之类的,看多了之后,属于是什么都会一点。
他趁着最近有空,写书累了之后,就换了些东西折腾,可惜没有辣椒,只能做成广味香肠,让上辈子是辣区的君泽十分扼腕。
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派船出海,去美洲大陆把辣椒带回来。
挂上腊肠,他又回到书房,伏案画了草图,做了齿轮模数圆盘,准备回襄阳后把齿轮的标准化做起来,木齿轮不耐磨、易碎已经成为他发展工业的拦路虎了。
然后,就有一条大鱼送上门来。
十七岁的元恪已经有了几分太子的尊贵风采,看到萧君泽时目露出微笑:“阿泽,好久不见,你这模样,倒是越发妍丽了。”
这是非常无礼的话了,密码离谱到一次就能锁住系统。
萧君泽嘴角缓缓勾起:“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元恪正要习惯性扶起人,却见君泽一脸似笑非笑,没有半点要拜的意思,一时恍惚了一下,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还是原来的阿泽,桀骜依旧,半分未改,”试探完毕,元恪很快又找回了先前相处模式,上前拉住了君泽的手,“孤可是想你得紧,你走之后,偌大洛阳,有许多肺腑之言,孤都不知向何人诉说……”
萧君泽没有甩开手,而是任他反客为主地把自己拉进屋里。
坐在桌案前,元恪拉着君泽的手,诉说着这些日子,他在朝廷中处处受阻,其中最多的便是这咸阳王,仗着是父皇的长弟,贪腐成性,将许多少府中的自己做下恶事让他来背锅。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最后觉得,应该找贤人帮助,理清这些麻烦,对抗这些坐大的宗王。
他目光诚恳地看着君泽:“阿泽,你才华倾世,可愿助我?”
萧君泽捏着元恪的手,目光温柔:“太子这许,见外了,我与你初相识时,便知你之智,又怎不会相助呢?”
元恪怔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但随即又低声道:“那你当时,怎么打我那么重?”
萧君泽把手里爪子用力一拧,微笑道:“就是因为喜欢啊!”
元恪嘶了一声:“君泽你手劲怎如此大?”
萧君泽一把将他推在案上,贴近他的面孔,微笑道:“臣略有些武力,殿下又不是今日才知,听说殿下也喜欢健壮之人,怎么,臣不合适么?”
元恪好男风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北魏拓拔家的皇帝几乎都有这个嗜好,但只要皇帝正常娶妻,朝臣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骤闻此言,元恪呆了呆,合适是合适,但,但他享受的是那种对方能反抗又无法反抗的快乐,而不是成为别人快乐啊?
一时间,他表情有些凌乱:“可,可我、孤是国之太子,岂可居于人下?”
萧君泽伸指贴他的脸,微笑道:“这个简单,殿下大可以,换个姿势啊……”
元恪额头冷汗渗下,小声道:“这,这不可,你不能如此无礼,快放开,否则孤要唤人了!”
“那你多丢面子啊……”萧君泽眨了眨眼,“这样,我告诉你,怎么对付元禧,你给我笑一个,如何?”
“一派胡言!”元恪羞恼道,“孤岂是那种以色侍人之辈!”
“不笑的话,我可就不讲了!”萧君泽作势要放开他。
“慢着!”元恪低下头,抬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这才扭扭捏捏道,“这,可以了么?”
“不是很真诚啊,”萧君泽放开他,坐到一边,看着他有些狼狈地整理衣衫,“但也还的行,来,喝茶。”
元恪整理了一下混乱思绪:“那,计将安出?”
一个时辰后,太子走出冯家宅地,神色有些复杂地回望了一眼。
他既佩服于君泽计划的简单,又欣赏他的果断。
当然,生气还是有些生气的,他居然敢觊觎本太子!
但生气之余,又有些小小的自得,感觉自己除了有明君之相,还能是很有魅力……
十七岁的少年伸手捂住脸,嗯,君泽若是,若是不要那么强势就好了。
他是很愿意和他共度春宵……
但,元恪一时也过不了心里那关,罢了罢了,反正日子还长,先拖着君泽,稍做避让,不要太过亲密,等自己登上皇位,他难道还敢肖想君王不成?
宅院之中,看元恪走了,萧君泽目光幽幽,缓缓坐案前,冷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元恪对他的心思,在利用完他之前,也不想将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所以,他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真是没有一点难度。
他单手托起头,看着窗外层层乌云。
想要阻止元宏南下,最好办法就是激化宗王和太子的矛盾。
如今朝廷的大权,都依赖着诸姓宗王,他们是元宏改制的最大支持者,手中不但掌握着武力,还掌握着朝堂,甚至元宏先前重病之时,向诸王说过“若我儿不肖,彼可取而代之”。
而未满十八元恪,面对这些又有军权又有威望的长辈,压力是非常大的。
历史上,孝文帝死后,元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诸姓宗王全部杀掉,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天然存在的。
萧君泽觉得,如果孝文帝还想要自己儿子继位,那必然也是要想办法,削弱宗亲势力,至于“彼可取而代之”这些话,听听就好,谁要是当真了,那可就不礼貌了。
元宏的弟弟里,也就元勰是个能干又听话,还忠心的小天使,其它几个,那是一个赛一个废物,只需要元恪稍微表现出敌意,便能刺激出他们的反骨。
尤其是元禧,气量狭小,做事冲动,如今孝文帝暂时疏于政事时,已经开始排挤弟弟元勰,有了独揽大权之意。
孝文帝对亲属太好了,好到让元禧和几个弟弟,已经忘记他们权势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他拿起笛子,在指尖转了个圈儿,起身,准备去见冯诞。
有些事情必须给冯诞打个招呼,没办法,元宏感情太丰沛了,也不知道一个皇帝,怎么就能对亲戚们感情那么深,稍微有个弟弟不听话,就会破防。
要是把他气得病情加重,元恪上位,到时麻烦的还是自己。
唉,真是好辛苦啊!
萧君泽微笑想着,走出房门,伸展双臂,向后扩了扩胸,露出一排漂亮洁白的牙齿。
“什么,你教元恪去朝上参咸阳王罪证?”元宏听得皱起眉头,在冯诞怀里挣扎着就要起来,“不可,元禧本就因少府一事不喜,若是元恪当众伤他颜面,他必不干休。”
“就是要不干休啊,”萧君泽拈着桌案的上核桃仁,抛进嘴里,“这些日子咸阳王给殿下找了多少麻烦,你还不许殿下略做反击么?”
元宏不悦道:“你这是惟恐天下不乱,元恪应以仁德,弥合关系,诸王都是他的基石,岂可自毁?”
“陛下啊,太子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让他放手让他去做,”萧君泽叹息道,“太子没有您的威望,您不是不知道。”
元宏沉默了,他当然也知道此理,但幼年孤苦的他,十分看重亲情,实不愿意看到一家人反目。
“所以,让太子放手去做吧,咸阳王贪婪无度,你骂他几句,他何曾放在心上,”萧君泽低声道,“不如陛下这次,便做壁上观,看看若您不拦着,诸王又会如何对太子殿下。”
元宏叹息道:“你一定要我在死前看这些么?”
萧君泽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傻,你儿子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你若看着,他们下场还不会太惨。”
元宏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想让我南下?”
萧君泽淡定道:“只是最近不合适,我答应你,只要你保重身体。等一年过后,必全力让你南下!”
只不过那时候,他或许要换个身份和他见面了……
元宏展颜:“那便一言为定!”
萧君泽劝服元宏,转头又去告知太子元恪这消息。
元恪本还有些犹豫不决,但在知道父亲已经默许此事后,立刻精神百倍,在朝堂上大肆揭发咸阳王元禧的不法之行。
元禧长这么大,除了皇帝,还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大骂,当场也没有客气,揭发了太子元恪放纵男宠弄权,假公济私等等私德问题,把少府的责任推卸到太子身上。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揭底揭得干脆又狠毒,一时间,整个洛阳都知道元禧到处挑选美女,强取豪夺,还有私占盐池,将大半的盐税收入府库,还私下里对皇帝多有非议……
同时,大家也知道元恪冷落太子妃,和几个亲随不清不楚,给他们官职和钱财,眼看和南边那个萧宝卷没什么两样!
后边这个攻击直接让元恪破防了,如今北朝都在看南朝的笑话,说他像萧宝卷,这已经不是人身攻击的范畴了,分明是最恶毒的诬蔑与诅咒。
偏偏这个时候,陛下因为旧疾,没有处置,只是让人“严查”。
这下,两边便都开始收集证据,意图拌倒对方,而这场斗争,也在有心人的放纵下,变成了宗王与太子的角力。
元禧年长,与诸王宗亲关系紧密,元恪虽年幼,却有太子大旗,有许多汉族权贵都愿意支持他,削弱打击王室宗族的势力。
但这一切,都和萧君泽没什么关系。
元恪忙得根本没时间来寻他,朝廷其它臣子也被这场大战席卷,分不出太多心思。
萧君泽一边围观,一边看还有哪些麻烦的人物没有入坑。
腊月,萧君泽在洛阳皇宫中陪着冯诞吃羊肉火锅。
煮好的羊肉在雪白肉汤中翻滚,汤里的胡椒是许琛从占城那边带过来的,君泽放得十分豪爽,汤自然也很是好喝。
元宏和冯诞同享受一个铜炉火锅,元宏还抱怨着没有胃口,要冯诞给他挑这挑那,看得萧君泽眉头紧皱,托着头思考自己的存在感真的有那么低么?
元宏喝下一碗汤,略微出了汗,瞥了一眼一脸嫌弃的君泽,不由轻嗤道:“怎么不继续劝了,恪儿可还在指望着你帮他说情呢。”
萧君泽无聊道:“你又不是傻子,朝堂如何,你心中有数,你真是放心那几位兄弟,宫庭禁卫便不会是于烈这个孤臣了。”
元宏叹息道:“君泽啊,你看得如此清楚,真不怕朕忌惮么?”
“你不怕,”萧君泽随意地拨弄着调羹,“我有大志向,在你眼里,北朝才是天命正统,南朝那萧宝卷扶不上墙,我是不会去的,只能支持北朝大业。”
元宏悠悠道:“那你怎知,朕放心将你留给太子?”
萧君泽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托着头,目光瞄向了冯诞。
元宏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与他四目相对,一者感慨,一者自信。
冯诞却是有些困惑,目光在元宏和君泽间来回,皱眉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萧君泽向元宏挑挑眉,元宏无奈地摇头,抬头对冯诞展颜一笑:“没什么,只是在说朝堂。”
见冯诞还是有些困惑,萧君泽便笑道:“朝廷里有你在,陛下当然是放心让我为太子效力。”
“不错,诸王之中,元勰让朕安心,但元禧……唉,只望他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元宏叹息道,“这几日朝中乱相,朕不是不清楚,但思虑许久,终还是决定,能做便做,不把事情留给元恪。”
冯诞心中沉重,安慰道:“陛下,徐太医已经说了,您的病已经痊愈,只要莫要劳累,便无大碍,莫要思虑太多。”
元宏微笑道:“正是因为如今还好了些,这才要清理朝廷,多做安排,否则,等到哪日大病,怕是来不及。元恪等人在朝廷里的相互攻击,从来都不是要害所在,而在于朕支持谁……”
说到这,他对君泽冷哼一声:“就是因此,小狐狸才过来做陪,否则,他宁愿在家里摆弄吃食,也没兴趣来见你。”
“你们二人亲密无间,我过来,怕是都打扰了陛下雅兴呢,”君泽也在一边点头认同,“话说兄长,你平日那么忙,我不打扰你,不是更好么?”
“那不同,”元宏悠然道,“平日操劳,偶尔有你相陪,倒也解乏。”
冯诞给他递了碗汤:“你们分明彼此关心,却总是喜欢斗嘴,让人看得心烦。”
萧君泽和元宏同时莞尔,对视一眼后,对彼此的默契都颇为满意,各吃各的了。
他们都明白,元宏相信萧君泽,是因为有冯诞在,于皇帝而言,有冯诞在,君泽怎么都会选择北朝,而有君泽在,万一皇帝身体不行,有君泽在朝廷上,也能护住冯诞将来平安。
但这些话,就不用对善良温柔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的冯诞说清楚了。
这属于是同类之间的“懂的都懂。”
就在萧君泽直接走皇帝路线,让元宏下定决定敲打宗室诸王时,朝中诸王争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腊月除夕的前一日,元禧甚至等不及到初一的大朝会,便亲自前去皇宫,带着几个弟弟向元宏哭诉,说自己被侄儿欺负得要没法过了,要求元宏管管太子,给他们一个公道。
而元恪也在现场,眼看两人又要相互揭短,元宏无奈地阻止了他们,然后表面上各打了三十大板,罚俸闭门各三个月,每人领了一顿骂,元恪失了少府的职位,而元禧则从尚书令这一职位,提拔为太保,兼领司州牧。
按理,这似乎是惩罚了太子,给元禧补偿——毕竟太保可是和太尉、太傅同阶的三公一职,再显赫不过了。
但结果,元恪回宫后便庆祝了一夜,让宫中尽情歌舞,通宵达旦。
元禧则气得正月初一的朝会都称病不来了。
原因是尚书令是实打实的权臣之职,堪称宰执,而太保只是一个虚阶,早就没有实权了,虽然还有司州牧(首都市市长)这一实职,但却差尚书令太多太多。
这个处罚,太子一方,可说是大获全胜,这年自然过得快乐无比。
正月,洛阳大雪,黄河冰封,原本热闹的河阴镇上,却比两年前,多了许多荒凉。
镇上商铺早已经没有最初的简约,大多重建得十分繁华,雕梁画栋,厚重牌匾,再不是先前的简陋招旗。
街边的小摊小贩全然没有了踪迹,街上的行人衣衫破旧,面色愁苦,街边的乞丐随处可见,还有些已经被冻得没有气息的尸体。
彭城王元勰坐在酒楼上,对君泽轻叹道:“咸阳王执掌少府后,对镇上育幼院、食堂事务等多有裁撤,又将许多匠人录入匠籍,引得逃奴四起,这镇上商铺,也多被世家得去,匠人成为官籍后,所得微寒,无力购买杂物,如此,街上的小贩,自然也就没有踪影……”
他回想起当时君泽经营这里工坊时,繁华不输洛阳,街上甚至见不到一个乞丐,所得收入之富,甚至能疏浚北方运河。
运河一成,朝廷的粮草、草原牛马,都能互通有无,已经成为如今国库一大收入来源,简直是利在千秋。
但君泽才走不过一年多的功夫,这个繁华的城镇,便已经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来,实在让元勰和元宏这些做正事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那又如何呢?”萧君泽漫不经心地捏起茶碗,“总不能让我去当这少府令吧?”
说是约他出门赏雪,啧……
他微笑道:“彦和啊,这雪可不兴赏啊。”
元勰笑了笑,坐到君泽身边,指着窗外道:“君泽你素有大志,陛下看重于你,又何必在雍州浪费年华,只要你点头,中枢之职,可任你挑选。”
君泽最强大的能力,就是真的能给朝廷带来财富,元勰跟在君泽身边过了两年有钱的日子,这又回到从前,倒也不是不能过,但总是怀念啊!
那种肆意花钱,不够就可以尽管要的日子,被陛下无情地打断了,元勰这些日子过得超级不顺心,尤其是陛下为了南下,把国库的钱抠了又抠,要不是国库里实在没了油水,元禧也不至于直接把河阴镇的工坊吸干了。
君泽当然拒绝:“我便是觉得洛阳不好施展,这才去了襄阳,怎会又自投罗网。”
元勰还想再劝,却被君泽转移了话题,说到茶道上。
茶叶的喝法算出口转内销,如今在洛阳也十分流行,几乎家家都备上了茶筅,元宏还打着汉化的名义,常常让大臣品茶,算是茶叶在北朝推广的最大功臣。
元勰也没强求,和他一起以茶叶联系人心感悟,求得佛家的寂静欢喜之意。
萧君泽默默看了一个远方冒烟的巨大烟囱——以前的新年,除了铁坊,其它的工坊,都会放假,过一个丰足的新年。
他垂下眼帘,漠然将茶碗端到嘴边,轻抿着那淡淡的苦涩味道。
没什么好遗憾的,在放弃河阴镇时,他就已经知道结局。
知道会有无数人因为他的选择而痛苦流血。
但世道就是这样,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我在等你们反抗,只要你们燃起一点星火,我都会护住,直到燎原之日。
到那一日,便能终结这乱世……
“君泽?”元勰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萧君泽转过头,微笑道:“我在想元禧会如何报复这一局。”
元勰皱眉,他生性纯良,对这些事还真想不出来,于是请教:“你认为呢?”
“我觉得,他会对付王肃这些被陛下重用的南朝降臣,”萧君泽轻笑道,“说他们有逃回南朝之意,必然有效。”
至于勾结南朝的证据,以自己在南朝如今的势力,还是很容易创造的。
到时,萧宝卷和北魏一南一北,各来一场大案,足够让这新年热闹起来……
南北朝时,两国官吏都有南逃和北逃的惯例。
北魏的重臣王肃就是五年前从南朝过来,被孝文帝赏识,如今已经是一方重臣,不但是豫州刺史、扬州大中正,还都督着淮南诸路军事,官职在萧君泽之上。
但他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因为他的官位太高,早就引起宗室诸王的嫉妒,言语中伤从未少过,他在北朝毫无根基,只是凭借着元宏的信任,身居高位,是再好不过的靶子。
元勰明白这一点,不由得多瞥了君泽几眼,目光里带着感慨和钦佩。
君泽冷漠回视:“不要以为你在心里骂我我就听不见。”
元勰忍不住笑道:“哪里有骂,只是感慨君泽你多智如妖,找的靠山,寻的靠山,真是靠谱不过了。”
君泽太厉害了,直接搞定了冯诞,连带着都可以不给陛下好脸色,更是他元勰的朋友,又得了太子元恪看重,加上陛下有心将女儿许配给他,还有在工坊上的敛财之能,在宗室眼中,已经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连元英这些偏远些的宗王,在襄阳与君泽共事的一年多里,也已对他钦佩无比,哪像王肃,人憎狗嫌的,大家都不喜欢他。
君泽轻哼一声:“有时事情太简单,也挺无聊的。”
元勰笑而不语。
王肃果然被盯上了,随后的日子里,北魏的南徐州刺史沈陵又投降了南齐,为什么说又呢?
因为这位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本来就是五年前,和王肃前后脚从南齐逃到北魏的,这一年时,他们居然又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