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大军过来之时,果断改旗易帜,只乘小舟,亲自前去觐见临海王。
至此,大军顺长江而下,离南京只有八百里。
从萧衍自江陵举事,他们以一万甲士起家,不到半月,居然已经有甲士十万,军马万余,沿途所至之处,郡县无不望风而降——这也是南朝内乱的基操,上位者们一般也不会与这些墙头草们为难。
萧宝卷和南朝上下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情况,一时间,南朝上下有点关系的朝臣们,都悄悄与萧衍、陈显达、崔慧景等人暗通曲款,试图顺滑地转到下一个朝廷去。
不只是朝廷的人如此行事,很多人也已经品味出来,这临海王实在是厉害,能不声不响收服朝廷最有名的三位大将,且还不知有多少人为他潜伏在朝中,此时不去投奔,那可就赶不上发达了!
于是,上庸太守韦睿亲自率领郡兵两千,星夜兼程,加入了萧君泽大部队,华山太守、梁州、南秦州等刺史也都闻到不对的味道,纷纷带兵前去投奔。
理由都是现成的,临海啊,高祖的曾孙、武帝的亲孙,王国正统,能收服诸将,怎么看都比那个随机点名来杀的萧宝卷靠谱!
萧宝卷顿时慌了,急令左兴盛带兵前去平叛。
但这次,坚固的长江天险,遇到了北魏绝密的武器,配重投石机,几乎没上几炮,守军无心抵抗,纷纷出城投降——萧君泽这才发现,他那祖爷爷和爷爷十多年的治理,对南朝百姓来说,似乎已经是十二分怀念的日子了。
他们早已不堪忍受萧宝卷带来的精神内耗,就等着天降正义呢。
更重要的是,各地宗室诸王,都支持了萧昭泽——萧鸾和萧宝卷杀起宗室太狠了,他们也需要安全保障。
萧宝卷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急忙大赦天下,还释放囚徒组成大军,想要抵挡。
但这时,东边又有消息传来,大将军王敬则率领一万甲兵渡过了钱塘江,打出了支应临海王的大旗帜,驻守松江的张环本来是当年明帝萧鸾防备王敬则的主将,但在这时关键当口,他表示自己知天命顺天意,愿意弃暗投明,直接入了王将军麾下。
而百姓们知道是拥护武帝高祖的亲孙后,受不了萧宝卷的他们也纷纷拿着竹竿锄头前来投奔,追随的人很快就达到了十万人之多。
如此,建康城瞬间陷入了四面八方包围之中。
而此时,离萧君泽起兵,还不到一个月……
局势变动之快,累死了北朝数百匹健马,北朝为之大哗。
元宏怒不可遏:“这萧昭泽是从哪冒出来的,朕才刚刚调兵,他怎么就已经要打入建康城了?”
那分明是他要进入的地方!
第130章 盛大登场
萧君泽的大军一路前行,一直到了建康城外的新林,在秦淮河岸驻扎,准备攻城。
这时,萧宝卷终于有了一位将领带兵马前来救驾——宁朔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王珍国,由他带着最后的补充满员的禁军,一共十万兵马,在秦淮河对岸严阵以待。
萧君泽手边三位大将,萧衍、陈显达、崔慧景们并不是太和谐,萧君泽大大方方地表示:“本王并不懂得治军,三位爱卿可各领一门,谁先攻破都城,便居首功。”
此话一出,萧、陈、崔三人皆尽侧目,纷纷欲言又止,但在萧君泽似笑非笑表情里,把一肚子想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他们三个都是在萧君泽手里吃过大亏的人,两个被他俘虏过,一个被他压得抬不起头,这样的战绩,放在南北两朝,都相当炸裂,你说你不懂军事,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不过主上都这么说了,三位大将军也不客气,各自挑选了一个喜欢的城门,便开始攻城。
这三方兵马中,萧衍有四万人,崔慧景有六万,陈显达三万,而东边还有老将军王敬则正在紧赶慢赶而来。
敌方首领王珍国一时麻爪了,看各方大军压来,直接缩入城中,倚城而守。
开始两天,朝廷还有些士气,可当过了十余日,王敬则的大军的前锋也终于到来,这下,四方城门一人一座,正好。
这场面实在过于惊人,众臣觉得从汉末以来,还真没有四方皆反的情形,说比肩商纣秦二真的是一点不差。
但这又怪谁呢?如果说萧瑶光、裴叔业这些人是有反心,被灭还说的过去,那徐孝嗣、刘喧这些先朝老臣死的就太随意了,让人害怕,更可怕是的连萧懿这种平定叛乱的忠臣也被赐了毒酒……
这样的皇帝,又有谁敢再继续效忠呢?
谁不担心某天被他的近臣们冲入官邸,像死狗一样砍掉脑袋呢?
朝中已经如此人心惶惶,萧宝卷瞬间陷入焦虑之中,他一焦虑,城中百官平民们也开始陷入更大的精神内耗,有人便说了,如今朝廷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身边的一群小人们,就是因为这些近臣迷惑了皇帝,所以才会是这种情况。
这可捅了马蜂窝,萧宝卷的近侍们立刻开始用浑身解数,查找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
天可怜见,这些话还有传么?但这些近侍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开始在城中找寻“勾结逆贼”之人,而且看谁都像勾结了逆贼,一时间,又有数百人被无辜下狱。
城中人心更加飘摇了。
守城的王珍国本来就压力很大,谁知道这时,萧宝卷身边近臣们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想要一起毁灭,茹法珍梅虫儿等人再度反向助攻:“如今局势如此艰难,都是因为大臣们不一心为国,想要叛逃敌人所致,应该把他们都杀了才对。”
这话一出,怕是真当朝臣们都是死人了。
王珍国等人早就觉得不对,于是秘密让人拿着明镜出城找萧衍,表示我心如明镜,愿意投诚,萧衍将明镜交给了萧君泽,萧君泽表示同意后,萧衍则将明镜劈开一半,送还给王珍国,以示同心。
得到接受后,王珍国便开始了自己的操作,他找到统领禁军的卫尉张稷,发出了一起投奔大义的邀请。
而城中早就都想弃暗投明了,只是找不到门路罢了,张稷听到还有这种好事,欣然应允。
造反这事,要的就是一个速度,他们一说定后,当天下午,由张稷打开宫门,王珍国带兵从云龙门中闯入宫殿,与张稷一起,在宫中找了正在看潘妃的歌舞的萧宝卷,一刀了断。
然后,他们又与朝廷的尚书仆射王亮、中书舍人裴长穆等人一起,拿着萧宝卷的首级出城投降。
至此,起兵不过一月时间的临海王,一路势如破竹,如有神助,正式入主建康城。
随着大军走入鲜血还未擦干的宫门大道,青蚨有些恍惚。
萧君泽倒是神情平淡,看着这宫门,似乎带上一些回忆。
一般来说,造反成功后,先是用太后的名义,废除上一任皇帝的帝位,然后再拥立一位新君,再让新君退位。
但问题就卡在这里,临海王萧昭泽是高祖之孙,属于是拨乱反正,再去见萧鸾的太后就不对了。
于是,萧君泽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萧衍的建议,连着太后和明帝萧鸾加萧宝卷一起废掉,萧鸾最坏,大杀宗室,废为庶人,逐出宗籍,萧鸾一脉的皇子都没有资格列入宗王。
这一条并没有引来反对,因为萧鸾的孩子都很年幼,根本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班子。
接下来,朝廷便开始举办登基大典。
萧君泽没什么兴趣大办典章,但他的手下们强烈反对,于是便准备了十余日,选了个比较吉利的日子,准备登基。
但是,从入主皇宫这一刻,他已经是实际上的正式皇帝了,可以名正言顺处理政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君泽这次的成功太过顺利,以至于大家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如王敬则、陈显达、崔慧景这些人,基本上都已老朽,崔慧景还勉强有点入朝的愿望,已经七十多的陈显达、八十多的王敬则却是都没有什么权力欲望了,会支持萧君泽,只是出于自保罢了。
所以萧君泽便把他们的子侄的加官的加官,进爵的过爵,陈、王两位老将的军权也不必解,按萧君泽的说法,将来若是北朝南下,还要托付几位将军呢。
萧衍则进阶尚书令,领了他的兄长当初的职位,他的属下,也皆有进封。
朝中大事,萧君泽正式任命提拔的,只有一个官职,那就是统领禁军的卫尉,他交给跟在身边当了许久跟班的许琛来做。
接到这个任命时,许琛怔了许久,然后跪地叩拜,久久不起。
萧君泽在一边微笑道:“兜兜转转那么久,当年禁卫出身阿琛,终于还是爬上禁军的首领了,真是辛苦大家了,对不对啊,青蚨总管?”
已经晋升内廷之主的青蚨皱眉,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他一脸郁郁:“我只想追随在陛下身边,并不求有高官厚禄……”
“这不是暂时找不到心腹嘛,”萧君泽笑道,“当然要麻烦大总管了。”
青蚨于是低头:“陛下,您说的对。”
“别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啊,”萧君泽托着脸,调侃道,“我还是喜欢你训我时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呗。”
青蚨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陛下,您如今已经是一国之主,万万不能如当初那般随性而为……”
“为什么不能呢?”萧君泽挑眉头,“青蚨啊,不能随性而为的话,我何必费这心思,争这天下呢?”
青蚨感觉到了窒息,忍不住严肃道:“陛下,这不是我等先前那般小打小闹,您凡事还要三思后行。”
“好好,听你的,”萧君泽微笑道,“你先去处理宫庭之事,我去处理前朝,这麻烦事,才刚开始。”
青蚨这才一脸忧虑的告退,又小声对魏知善道:“魏贵妃,麻烦你了。”
魏知善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道:“陛下,臣妾若入宫,能不能让臣妾带着诏书,前去阳洛魏家,衣锦还乡一番?”
“别胡扯了,”萧君泽摇头道,“让你入宫,只是用故剑情深暂时抵挡一番,否则,各家各族,该送美人来了,对不对,舅舅?”
谢川淼谦卑地点头,认真向魏知善拜道:“魏姑娘当年救陛下于危难之中,又离不弃,追随身侧六载,虽然未有子嗣,但也当得起贵妃之位。”
说到这,他有些惆怅道:“但陛下毕竟是帝王血脉,还得开支散叶……望贵妃娘娘大度一些……”
魏知善轻轻勾起唇角:“若我不大度呢?”
谢川淼只能垂头,手指微微颤抖:“那,便要从宗室中过继一位皇子,怕是又要引起朝中震荡,还望娘娘三思。”
“行了,”萧君泽无奈摇头,“存之,不要逗阿舅了,他心不好,气出病来,还是要麻烦你。”
魏知善眨了眨眼:“好啊,妾身回头再与陛下说一些小秘密吧~”
做为名医,她也算见多识广,有些猜测的。
萧君泽点头:“那是自然,帮我做事,你不会后悔的。”
魏知善满意地退下。
谢川淼看着两人之间的哑谜,无奈地摇头,但随即又忧虑道:“陛下,崔慧景、萧衍都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你将他们放在高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不必忧虑,我们有一位南朝内乱终结者,朝廷的大救星。”萧君泽眨了眨眼,调笑道,“很快,他就会来帮咱们肃清朝堂,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谢川淼疑惑道:“何人?”
“什么,这才一月,他就已经攻破建康、登基称帝?”元宏收到消息时,王驾正从洛阳开拔。
先前,收到萧衍从荆州起兵的消息,他就知道这是南攻的绝好机会,立刻征发大军三十万,要在襄阳聚集,趁南朝空虚之时,南下荆州。
但南朝的变化实在太快,就算他的大军长了翅膀,等到襄阳之时,南朝的守备怕是也已经调动完毕,战机尽误。
可,他要放弃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瞬间变得肃穆:“无论如何,这次,朕必要拿下荆州!”
荆州一得,便能断掉巴蜀与东吴之间的联系,大业可成矣!
别说什么等待时机,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江南,秋雨绵延。
从南齐建立以来,建康城已经历了五次叛乱,所以,百姓们都快见怪不怪,躲过第一波兵灾后,都城的秩序很快便恢复如初。
谢川淼走过朱雀桥,桥下有庶民正在打捞着先前大战中,掉入秦淮河的士卒尸体。
“甲士,这里有个甲士!”有捞尸人欢呼道。
于是,他们捞起尸体,先是从其身上扒下铠甲,然后扯下衣服,尸体衣服里发现二十枚铜钱,成了走大运象征。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秦淮河岸的画坊又重新挂上了灯笼,又有了几分繁华都城的气度。
城外的军帐已经大多收起,各地郡兵也纷纷返回驻地。
看着这已经易主的都城,谢川淼只觉得如幻梦一般……先前殿下让他去都城潜伏时,他已经做好花费居于幕后,花十几年掌控朝局,再细心谋划,最后拼死一博,夺得帝位的宏伟目标了。
但,就这么两年时间,殿下居然就已经夺回神器,重登大位,这实在是让他无法想像。
一路走过朱雀门,他在路上遇到了不下十人想来偶遇拉拢的官吏——是啊,他已经是皇帝的舅舅,谢宫人已经被追封成了皇后,他变成了国舅,眼看会成为朝廷新秀,又有谁能不来巴结呢?
走过城门,街道上,暗色血迹随处可见,但平民们已经哆嗦着出来买米买面,寻找活计,因为他们家无余粮,干一天,才有一天的饭吃。
大军过后,并未去抢掠那些普通平民,一个朝廷坍塌时,皇帝与近臣的财富,足够撑起士卒的奖赏。
皇宫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火,许多新建的宫廷还带着原木和大漆的气味,却也丝毫不损那江南园林的寂寞幽深。
通报过后,有内侍将他带入宫中。
入殿后,便见年轻的新君伏在桌案前,随意翻看着的桌上的卷宗,阳光透过七彩的玻璃窗棱,映在他宛若天人的面庞上,让这普通的书房,也如仙境一般。
朝廷初定,他先是把萧宝卷身边近臣刀敕们一一处理治罪,然后给被萧宝卷杀掉一些忠臣平反,再下诏安抚群臣,免除一点税赋,便让南朝惶惶的人心,渐渐安稳下来。
“陈显达去了,他的态度如何?”萧君泽微笑抬头,问。
“能为国出征,陈将军自然责无旁贷,”谢川淼恭敬地拜道,“寿阳、江陵、钟离皆是国之门户,不容有失。”
这场南朝内乱,席卷了几乎长江两岸所有州郡,他们都带着郡兵前来投奔临海王,让淮河一带的防守前所未有的空虚,这种空虚简直就是最高级的孝文帝的诱捕器,他根本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萧君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带大军南下。
要知道,元宏以前南征时,哪个臣子不说天时不对,人和不足,地利不便,元宏直接就怼回去,说天时对了,你们说地利不够,地利够了,你们说人和不行,人和行了,你们又说天时过了,按你们的说法,那只要有一个不够,是不是就永远不能南下了?
“哎呀,元宏,你那么好猜,若是可以,我都想直接让你一统南朝得了。”萧君泽啧啧自语。
一边的谢川淼听得面色大变:“陛下,万万不可,如今北朝已经定下门第世族,南朝大族不会允许的,您要是如此,必然生乱啊!”
真这样,你这皇帝立刻就当不了了,南朝的世家可是万不能去北朝当下等人的。
萧君泽轻笑一声:“这我自然知晓,所以,只能暂时斩断他的念想了。”
元宏刚刚改革汉化,内部的矛盾都还没有弥合,这时候吞下南朝,大概率又是一个三国末年,影响他工业发展计划,所以,只能很遗憾地让他没法一统天下了。
八月,元宏征发三十万大军,分两路南下,一路从淮河南下,攻打钟离。一路从襄阳而去,直取江陵。
其中,襄阳一路,还是由元英指挥,而钟离一路,则是由彭城王元澄主持。
元宏他本人的御驾没有去前线,而是在东豫州的汝南郡守阵,遥控着两只大军。
估计是对自己身体情况有自知之明,元宏没有再亲临前线,也让萧君泽轻松不少——元宏是个学习能力非常强的主君,他在时,已经能把握到战略的用处,使得诸军分工合理,赏罚分明,则让战斗者都非常英勇,可一但他不在了,元英等大将打得就很让人迷糊了。
萧君泽收到消息后,便安排了手下的四位大将,其中,崔慧景在这次助他登位时出了不少力,所以,崔慧景前去钟离,而陈显达前去寿阳,两者互为倚角,相互支援。
王敬则将军年纪大了,前些日子来攻建康城时不慎掉下马来,伤得不轻,经魏大夫验看,肋骨裂了,需要静养,养不好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所以,这次就不用让王将军出马了,他的长子可以带他的部曲,前去马头郡驻守。
至于萧衍,他已经是尚书令,再出征不合适——而且萧衍在军事上虽有小胜,但大部分时候是败多胜少,萧君泽也没指望过自己能指挥萧衍的部下,所以大度地让萧衍成担任都督豫荆诸军事,抵抗襄阳的北方大军,让他再派部下去荆州。
这就是南朝的情况,各大将军都有自己最能打的亲信部曲,粮草由州郡的豪强世族就近提供,朝廷需要时会随时补充,一般战后会在官职、税赋上对世家做出一些补偿。
而当地世家为了家业,也会全力抵挡,有粮出粮有人出人,所以,北方南下,和南人北上,都会遭遇本地世族的巨大抵抗。
萧衍自然也派出亲信前去抵挡。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皇帝能控制的了,基本听着前线传来的消息,该补兵的补兵,该加官的加官,就差不多了。
北魏,军旗猎猎。
夜里,行宫之中,元宏正披衣伏案,翻看北魏谍报对那位南朝君主的纪录。
因为这位萧昭泽出来得十分突然,谍报们虽然全力运转,却所得无多,但就这不多的消息,却让元宏眉头紧皱。
“陛下,该休息了。”冯诞在一边轻声道。
元宏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萧昭泽,在就封临海王时,尚是小儿,便得了萧衍护佑,帮他掩藏身份,这着实蹊跷,萧衍与萧颐有杀父之仇,为何为干冒诛族之险,救下萧颐的孙儿?”
冯诞笑道:“无论如何,这皇帝年少登基,臣强主少,匆忙之下,怕是难挡陛下大军。”
“不然,若他早已经收伏这四人,南朝怕是没那么容易攻破,”元宏摇头,又不解道:“那王、陈、崔三人,显然是早与萧衍有所勾结,萧昭泽又是用什么拉拢他们?”
元宏这次南下的信心十分充足,但却也不是会轻敌的人,轻敌的亏他已经吃过一次了。
他有些疲惫地揉揉额头:“君泽呢,他还没回信?”
“君泽不是昨日才给你回信了么?”冯诞轻推了他一下,“如今他远在襄阳,哪能那么快?”
“他就写了百余字,”元宏不满,“要他都督雍、豫诸军事,管着元英,他倒好,一个雍州刺史,不当其政便罢了,还让朕这次不要寻他,说他有大事要做,军中大小事务托付元英便罢,他没空陪朕瞎折腾……听听,这是臣子能说的话么?”
冯诞笑道:“倒是君泽会说的话。”
元宏抱怨道:“都是被你宠的,瞧他这无法无天的作派。”
冯诞也不得他争辩,只是给端上一杯酪浆:“君泽若知道陛下如此叨念他,必会感动的。”
元宏无奈摇头:“他不给朕找些麻烦,已经是难得了,岂能指望他感激涕零?”
“元宏陛下啊,”萧君泽拿着一把小米,洒在襄阳飞来的鸽子面前,“谁说我不感激的,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青蚨静立在他身边,眸光平静,无喜无悲,安静地像个佛像。
许琛和谢川淼都有些困惑,后者更是主动问道:“陛下,你不需要安排么?”
“安排什么?”萧君泽用手指点着咕咕的小脑袋,“北朝已有乱相,元宏南下的时间,是有限的,超过半年,国内势必生乱,而南下第一波,便是真金火炼的时候。”
谢川淼若有所思,许琛则一脸迷惑:“陛下,您的意思是?”
萧君泽笑道:“襄阳那边我不担心,元英不是个能打的,韦睿能碾压他,至于徐州一带,崔慧景赏罚不明,胆小而贪婪,必然是抵挡不了元宏大军,陈显达虽勇,但治军易乱,北朝,必然在淮河先有胜,后有败。”
元宏的士兵都是从胡族中征来,一但时间过长,兵员损失,想再去征一波,草原诸部会立刻叛乱给他看。
“崔、陈二人败后,有谁能反败胜?”许琛问。
“我。”萧君泽轻描淡写道。
“陛下……”许琛眉头皱得更紧了,“咱们手上兵马不多,只有属下——嘶。”
这位将军终于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瑟瑟发抖道:“陛下,微臣、微臣若是不能拒敌呢?”
萧君泽笑了笑:“天下哪有万无一失的计划,做好失败的准备就可,他若真胜了,那就让他一统天下嘛,我继续当他刺史,只是难度高一点,也不是不能继续玩。”
元宏如果真能按住国内的反叛势力,证明他已经处理好了北朝的内部矛盾,那么,统一就很合理。
“可,那您不就是亡国之君了么?”许琛大惊失色。
“那又如何?”萧君泽笑道,“亡国之君和开国之君都当一回,也算难得的体验了。”
萧君泽在南朝的宫廷里听着歌吹着笛,处理着各地的事务。
有萧衍在,他需要解决的事情非常少——南朝其实是处于一种各大家族在本土自治的局面,世家向朝廷出人手,朝廷保护世家大族,所以,各地上书来需要萧君泽解决的事情,更多的是让皇帝做为仲裁官,解决世家大族间矛盾。
比如萧衍最新送上来的案子,就是骠骑司马、鱼复县伯陈伯之在治下肆意妄为,截留税赋,抢掠行商,萧衍责斥后,依然如故,所以萧衍要求治他罪,剥夺他的爵位和官职,杀鸡儆猴。
萧君泽同意了萧衍的办法。
所以啊,萧衍在为相时,就能很好地处理贪腐,但当他当上皇帝时,整个国家后期几乎就是在他的心软放纵下进了坑里——他当皇帝时,他弟弟的数百间大屋子不让人进,被举报是藏兵器要造反,于是他亲自去突击检查,发现上百间屋子里都是装满了他掠夺来的钱财。萧衍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说弟弟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然后两兄弟关系更好。
萧君泽这次来南朝,就是想打破南朝的庄园经济与家族自治,把工业沙子,渗透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