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笑道:“你会回来的,这里是你建造道途的地方,无论你在北朝还是南朝,甚至海外天上,你都不会放下这里。”
他只要守住这里,就不需要担心。
萧君泽看着对方信心满满的模样,微笑出声:“好。”
送走了贺欢,崔曜这才懒洋洋地走进了君泽的书房:“主上,你都不告诉他你的身份么?”
那傻狗,还以为自己胜利了,其实明月和他都在看好戏呢。
“什么身份?”萧君泽笑了笑,“我只是阿萧,不是君泽,也不是萧昭泽。”
崔曜轻叹道:“这真是我见过,最纯净的真情啊!”
萧君泽冷哼:“少阴阳怪气,你不懂,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崔曜于是严肃道:“陛下放心,在襄阳,我等定会好好照顾贺贵妃。”
萧君泽捏了捏眉心:“不用,该如何便如何,他没有名份。”
崔曜于是露出怜悯之色。
萧君泽挑眉道:“好了,说正事,我走之后,朝廷肯定会对的襄阳有所动作,元恪很难压下朝中诸派,到时依仗外戚,高氏必然会用收复襄阳来立威……”
崔曜于是把怜悯放进心底,认真倾听。
新春,整个襄阳城到处都是热闹的模样。
虽然没有烟花,但售卖爆竹的小贩却是狠狠赚了一笔,萧君泽还用染红的纸写了两张对联,贴在门上,算是找个彩头。
这个行为立刻引起了广泛的效仿,没有红纸的人家,也拿红土糊个墙,请人在墙上写几个字。
来到襄阳城的乡老们在最开始地惊叹后,便陷入了购物陷阱,这里物产齐全,价格实惠,根本没有人能够抗拒。
时间很快到了十五,襄阳城的灯会开始后,就准备收假,各大工坊也要开始生产工作了。
萧君泽于是早早地召唤来了贺欢,补课和交学费的工作都完成后,萧君泽把贺欢这只正在轻咬他脖颈的犬类动物拍开:“我想去灯会。”
贺欢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智慧的光芒:“我陪你去,不过青总管似乎并不想让你出门——”
他面露沉思之色,然后又笑了起来:“但这应该不难,你先换衣服,我去想办法!”
说着,他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五秒便穿好衣袍,出门,进门,关门,整个行动只花了不到一刻钟,便走了进来,对萧君泽笑道:“好了,阿萧,咱们快点出去,时间有限,半个时辰就得回来。”
不过也没关系,城里的街巷不长,半个时辰够逛一圈了。
萧君泽伸头左右看看,唤了两声青蚨,发现真的没人回应,不由惊讶道:“青蚨去哪里了?”
贺欢挑了挑眉头,小声道:“我告诉他,阿萧你想吃他做的菜,点了几个难做的,就把他支开了。”
萧君泽不信:“青蚨没那么好骗,你还做了什么?”
贺欢左右看看,低声道:“我说你不舒服,想要喝阿胶燕窝粥……你别生气啊,等回来,我帮你喝掉就是了。”
萧君泽无奈地看他一眼:“我可不想喝,青蚨肯定是会看着我喝完的。”
“这不是大事,”贺欢笑道,“到时我喝在嘴里,在他面前,做给点以唇相喂的姿态,以青总管的气度,肯定不愿再看,到时,自然由我们处置。”
萧君泽轻咳一声:“唉,这岂不是欺瞒忠臣,不好……”
贺欢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蓝色眼眸期盼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可是我想和你出门啊。
萧君泽于是低下头,故作不喜道:“这一盅可贵了,你一年的俸禄都买不起。”
贺欢在他掌心里勾了勾,微笑道:“是啊,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阿欢给不起钱,阿萧愿意让我以身偿还么?”
萧君泽心里一动,轻咳一声:“再说吧,另外,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如此辛苦,是该补补了。”
贺欢却又道:“可,那阿胶粥又甜又腻,实在难以下口,阿萧,你到时也喂我一口,好么?”
萧君泽一时没有忍住:“好,都依你!”
于是二人很快换上衣服,走到院中大树下,贺欢轻易翻上树枝,向萧君泽伸出了手:“来,走这里。”
萧君泽眨了眨眼睛:“真的不走正门吗?”
“走正门肯定会惊动青总管,”贺欢果断道,“这里过上片刻会有一个巡逻空隙,到时只要再翻一个院墙,就可以出去了。”
说着,向树下的阿萧伸出手。
萧君泽摸了下肚子,几乎可以想到青蚨发现后那尖锐的爆鸣声。
但是,一想到最近被各种汤粥补品和各种念唠包围的日子,再看着树上阿欢那满心满眼的期待,他笑了起来,伸手抓住阿欢。
襄阳的灯会十分热闹,灯会之上,各种奇人表演不断,灯谜、头花、米糕、糖点心这些抱着小篮子的摊贩随处可见。
灯会上还卖的各种奇诡傩面具,这些面具多是山蛮人在买卖,说是可以驱邪避灾。
而阿欢没有去这些摊子上,而是从怀里拿出两具十分精巧的傩面具,一个遮上半脸,一个遮下半脸,递了一个给阿萧。
“你这是,早有准备啊,”萧君泽将面具带上,跟着的阿欢汇入人流。
街上有许多戴面具的人,他们一点也不显眼。
街上有套圈的小游戏,一个钱一个柔软的绳圈,能套的是好几只小羊,但小羊在栏杆里来来回回,几乎没人能套到。
“草原上的套马居然也到了这里么?”贺欢眼睛一亮,拉着阿萧挤进人群,购买了几个圈,“阿萧,你喜欢哪只,我给你套。”
萧君泽真没看出这几只小羊有什么区别,便指着最小的、挤在羊群中间那一只:“就那只小羊吧。”
贺欢微微一笑,手里的绳圈在指尖转了两下,便轻巧地横飞过空中,准确地套中那小羊的脖子。
周围人顿时一片叫好声,贺欢还顺手把剩下几个圈也一起丢了,没有一个落空,都套在那大小的羊群身上,让一边的摊主整个脸色都白了。
不过贺欢只要了最小的那只羊,让阿萧牵着,说是体验一下。
接下来,还有投壶、木射(简陋版保龄球)、俗讲(僧尼把经文用特别的调子喝出来)、顶着的柱子和玩走绳的杂技表演、几乎每个地方都围绕着大片人群。
“阿萧,你看那个顶柱,我也可以……”
“阿萧,快看,那个人要翻跟斗了……”
“阿萧,那里,投那一只,来,跟着我的手投……”
年轻人活力四射,眉宇间恣意与快乐仿佛能传染一般,让阿萧一时间都忘记了时间地点,跟着贺欢一起玩闹战斗四方,最后还悄悄地爬上了钟楼,在这座城中最高的建筑上,看着天上满月,天下烟火。
贺欢看着阿萧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忍住,悄悄吻了上去。
一直到最后的钟摆落下,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萧君泽才反应过来,摸摸下巴:“咱们出来时,好像是九点吧?”
贺欢顿时露出无辜之色,惊讶地捂住嘴,然后目露焦虑:“遭了,我忘记了,这么晚没回去,青总管会生气吧?”
萧君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肯定的。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你自己回去吧。”
青蚨不但会生气,还会拿着开水壶追他小半个时辰。
贺欢微微摇头,坚定道:“不可,这是我的错,怎么能让阿萧你来承担呢,我一定要与你一起回……”
他的话骤然顿住,因为钟楼之下已经有人将出入口都围了起来,从顶上,他们已经很清楚地看到,有和青蚨差不多身高的人穿着和青蚨一样衣服,从钟楼下的小院走入,这里的守钟人正提着灯,带着他走上楼梯。
“不用一起回去了,你快跳下去吧!”萧君泽叹息一声,“不然他会把你推下去的!”
贺欢还是不太愿意:“我不能放你一个人,青总管关心你,难道我就对你不好了么,凭何他的意思你听,我就多在你身边这片刻都不可……”
他的声音没有降低,以至于找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找到目标便急匆匆过来的青蚨听到这话,好悬没有气得跳下去。
魏知善跟在青蚨身后,啃着不知哪里摘来的小黄瓜,再看一者柔弱,一者凶狠的贺欢和青蚨,轻啧了一声:“唉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室来抓……咳咳,我乱说的,你们别看我,别看我。”
贺欢低下头,小声道:“魏姐姐,您何必亲自来呢,青总管来就够了啊。”
魏知善连连摆手:“我就是路过。”
青蚨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无视了贺欢,对着萧君泽凶道:“您今晚爬了树,爬了钟楼,爬了围墙,也玩得差不多了,你也不想那件事情,被他知道吧?”
哪件事情?贺欢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萧君泽当然不想让贺欢知道:“好了,青蚨,有什么事情回去说……”
“等等,”贺欢拉住阿萧的衣角,眼睛里带着小小惶恐,“阿萧,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萧君泽微笑道:“没什么事情,是青蚨乱说的。”
一边说,一边把贺欢的手扳开。
贺欢当然不干,他野兽一样的直觉感觉这事很重要:“不行,你把话说清楚!”
萧君泽拉住他的手,伸头吻在他唇上,过了好一会,他才摸着年轻人脸庞,微笑道:“乖,这事是大事,关系到南朝将来的朝局,等我商量一下能不能说,下次再告诉你,好不好?”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贺欢一时也找不到反驳之语,只能无奈地放开手,看着阿萧对他回眸一笑,跟着青蚨离开。
青总管感觉大获全胜,轻蔑地看他一眼,挡住阿萧的背影,走了下去。
走下楼梯,走出小院,萧君泽回头,看那栏杆上的年轻人还在冷风中站着遥望他,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船马,明早就走。”
这里是不能留了。
青蚨在他身后幽幽道:“主上啊,你这就急了?不再与他见一面,道别一番么?”
呵呵,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将那小妖精处理掉,他是为什么要在这折腾那么久?
都是主上的错,居然在这冷天又是爬树翻墙上楼,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双身子的人??
太过分了,非逼他上大招!
“咔嚓!”魏知善啃了一口瓜,停下嘴,竖起耳朵。
萧君泽幽怨地看他一眼:“不必了,再留下,就有麻烦了。”
到时让孩子爹知道了,硬是要个名分,他可不好处置。
青蚨冷笑一声:“如此么,那快回去吧,你的阿胶盅,还在炉上热着呢!”
第206章 欲擒故纵
萧君泽既然都已经说了,青蚨当然连夜收拾起了东西,在天还未亮时,就把皇帝陛下带着被子一起抬了出来……
“别闹别闹,自己走,求求了……”萧君泽头皮发麻,果断在睡衣外裹上自己的大披风,光着的腿脚上套上厚毛靴,跟着青蚨上了马车。
“存之呢?”萧君泽伸头看了一圈,没看自家贵妃,不由问道。
“她说路上没有没有蔬果,去农院那边搜刮去了,”青蚨淡定回答,“怎么,还想再留下几日?”
“那倒没有,”萧君泽不由莞尔,“阿欢心思机敏,花不了多少日子,你又透了由头,再与他同行,过不了多久便要东窗事发了,该走就走了。”
青蚨不由生起一丝同情,几个时辰前,陛下还在和人家你侬我侬,如今只是稍微触及了某些小事,便果断弃了,半分情分不留,啧,他居然还觉得那贺欢会是个妖妃,分明是陛下把人吃干抹净,便弃于路旁。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青总管!”萧君泽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收起你的腹谤,作为总管,你得有些城府,至少不要嫌弃得那么明显!”
青蚨翻了个白眼,帮他把马车的帘子放下。
黎明时分,大船起航,这船看着古朴而平坦,长有十余丈,有六帆,但在襄阳来来往往的大小船支里,并不是太明显。
贺欢坐在鱼梁州的码头上,凝视着滔滔江水。
他知道阿萧就在这某一艘大船之上,而且不知何时回来。
还是有些挥之不去惆怅啊!
“老大,您不去把老相好追回来么?”跟来的副手忍不住问,他听老大说,是在江边送别故人,但这样子哪是送别啊,明明是被抛弃了。
贺欢转过头,笑了笑:“不必,他是追不回来,我的地位还是太低了些,得在襄阳有些地位,才能再去他身边。”
副将面露不忍:“天下美人那么多……”
“都不及他一眼,”贺欢打断他,“走吧,去做咱们该做的事。”
“咱们需要做什么事啊?”副将更加不理解地追上去。
“那可多了,”贺欢再回头看了一眼江岸,“需要有书社,有码头,有工坊产业,有足够的人马,还要军中广结善缘……”
“这,您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不远,这只是第一步呢,离他的要求,还很远。”贺欢的声音消失在人群里。
阿萧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他只要做到了,阿萧就再也不会跑了。
江上月影朦胧,烟雾轻拢,大船行于水中,静的只有水花轻响。
“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独倚栏杆,萧君泽悠悠唱起了几句歌。
魏知善忍不住笑道:“陛下,您这走几日,便已经开始想那人了么?”
“有一点。”萧君泽站起身,然后又趴在船舷上,干呕了两声,面色也变得愤怒。
也是草了,贺欢在他身边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但贺欢一走,这具身体就好像少了什么镇压物一样,开始频繁地恶心,什么安神汤针灸法都没有用。
连他上岸休息都没有效果。
魏知善也是说,这已经是很轻微的怀孕反应了。
萧君泽就很气,这身体怎么还带因果率的,难道真要有个攻在身边才安全?
这合理么,科学么?
青蚨给君泽端来了山楂汁,压压胃。
萧君泽按了按额头:“到郢都了么?”
这次,他就没有去“行宫”所在荆州,而是直接顺着汉江水南下武汉,而在荆州的行宫,也已经同一时间启程,等着在江夏汇合。
“探子回报,已经只有二十里了,行宫已经到达,正在江夏恭候陛下。”
“好,到了之后,立刻让许琛前来见我。”
萧君泽挥挥手,让青蚨退下,他需要休息一下。
下午时分,一身禁军戎装的禁卫统领许琛走上船头,没有片刻,便入舱中拜见他尊贵的皇帝陛下。
把主上和下属相互关怀的废话省下,萧君泽免他跪拜,直接了当道:“你在行宫里为我遮掩了三个多月,辛苦你了。说说吧,这些日子,朝廷里又有什么事。”
许琛在看到君泽安然无恙的瞬间,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禀陛下,是有一些异动……”
他细细说来。
这些日子,因着行宫在荆州,但荆州本地豪族是想尽办法希望与陛下见上一面,又或者将家中子女送入王帐,那时青蚨还在行宫里,这些都被青蚨挡了。
麻烦的是后来,青蚨去襄阳迎接陛下,许琛一个人,便有些左支右拙,许多人都猜出来陛下不在行宫,一时间,谣言四起,许多人都觉得是尚书令萧衍干了坏事,有的四处打听陛下行踪,想要救出陛下,拼个从龙之功,也有人去萧衍那里,想要支持他继位。
一时间,谣言四起,朝廷都生不小动荡,好在萧衍和谢川淼一个是宗室,一个是外戚,两人暂时合作的还算亲密,把朝廷局面稳着,但若萧君泽再不回去,怕是就要麻烦了。
还有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已经被发配到交州的乱王之子萧宝夤被人拥立为王,吓得萧宝夤光着脚跳船逃到了广州求救,萧衍嘉奖了他的忠心,给他送了些财物,又带人把他送回交州了。
至于其它的事情,便都是些小事,南北商贸繁华,建康城的书院时常出些新玩意,若说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萧衍时常从他开设的“五经馆”里招收儒生。
这些儒生多是庶族寒门,萧衍用他们填补官位而不是用任用中正官来评选士族。
这事引发了朝臣不少非议,他们纷纷上书陛下,希望把扰乱朝纲的萧衍推下去。
但萧衍却依然我行我素,这也是朝廷如今暗流汹涌的原因之一——毕竟官位就那么多,萧衍安插多少人,就会有多少士族失去官位,这是他们很难忍的。
萧君泽沉默数息,问道:“那有关边境,民生的奏书,有吗?”
许琛用力回想,不由摇头:“并无。”
萧君泽笑了笑:“好,我差不多心中有数了,吩咐下去,不在江夏休息了,船队全军出发,回往建康!”
船上,萧君泽点着烛火,翻看着这些日子积压的奏书,这些东西都是萧衍和谢川淼商量着处理,同时会抄送他一份。
与许琛说得没什么区别,大多是朝臣对萧衍的不满。
但在这些反对之声里,也依然可以看出萧衍做了什么,这位历史上的梁武帝,并不是位庸人,在执掌了大权后,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放任吏治,而是关心水利,心系贫苦,并且从繁忙的政务中抽出时间,修订了许多儒家典籍。
而且,因为这几年没有大的战事,南北商贸繁华,至国库盈余还算丰饶,他更是开展了自己大建之路,因为不是皇帝,所以他建的不是王宫,而是江南的水路。
他疏浚了扬州大量拦坝而建的水锥和磨坊,让运河通畅,又劝课农桑,把都城的玄武湖的水道挖深,多筑沟渠,让城中百姓,也能用上玄武湖的水。
他还下令广辟良田,流民回到故土后,可以免税三年,把公田分给贫民,禁止豪家占取公田,让各地郡兵就地屯田等等。
因为用的不是自家钱,萧君泽又不在,萧衍花起钱来那叫一个大方,不但给“五经馆”的学生免学费食宿,还和建康的僧人们也下放各种补贴……
“真是……”萧君泽则不由无奈地摇头。
萧衍这是放飞自我了啊,以他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动各大士族的利益,会引起朝廷动荡,萧衍在自己当皇帝时,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可如今只是当臣子,便立即看穿国家的不足之处,准备要只手挽天倾了。
行,回去之后,和他有的争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事,祖冲之的儿子祖暅和他的儿子,成功弄出了蒸汽机,还把图纸夹在奏书里,一起送了过来。
“这个蒸气机……”萧君泽仔细研究了一下图纸,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东西有点像是高压锅,蒸汽出口的铁管里有叶片,高速喷出蒸汽推动叶片,带动齿轮,将叶轮推转,可以将低处的水,抽到高处。
“革命离成功还挺远啊。”萧君泽微微摇头,后世改进后的蒸气图纸,他早就给过两人,但目前卡住他们的,是金属加工,铜管和叶片精度达不到要求,做出来的样品,寿命短到让人发笑。
但这也是常理,后世瓦特改进蒸气机时,欧洲因为枪械的发展,已经攻克了多种机床,还发展出了精密无比的钟表行业,再加上牛爵士补足了经典力学,有了这些基础,才有大规模生产蒸气机的条件。
“至于这个蒸气机,凑合着用吧,等他们慢慢改进。”萧君泽将奏书收好。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会更麻烦。
南朝的士族已经深耕各地两百余年,树大根深,积重难返,想要收回权力的改革都是不可能推行的。
“如果收不回来,”萧君泽纤长的手指缓缓拂过那的精细的南朝地图,目光幽冷,“那么,我可以选择送出去。”
南朝的皇权在这个年代,弱小不堪。
每当皇帝想要集中皇权时,便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士族在这个时候,总是无比团结。
那么,他将这弱小不堪的皇权送出,必然会引起这些士族更大的争夺,从而分化争夺。
如此,当襄阳的大军从西自东,横扫天下时,才能更轻松地将他们,一一拔除。
二月初,萧君泽回到了自己忠诚的建康,萧衍携百官前来迎接。
萧君泽在船上荡了快一个月,十分疲惫,和萧衍等重臣相互吹捧了一下“谢谢你帮我看着朝廷”“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有辛苦,看在眼里!”“没有没有,你关心让我好感动”“有你在我放心”等没有营养专门给百官看的对话后,便起驾回宫。
但他回宫后屁股还没坐热,萧衍便和谢家舅舅气势汹汹地携手而来。
“难得啊,陛下居然还舍得回宫,臣还以为您要在那北朝安家立业,生儿育女呢。”萧衍一进宫殿,也没有跪拜,便站在那香炉之前,悠悠道,“想是我朝德行不够吧……谢国舅以为如何?”
没唤谢川淼的官职,而直接称了关系,便是在让谢澜快点说话。
谢川淼轻咳了几声,也埋怨地看着外甥:“陛下啊,你这前些日子在洛阳,可是吓坏了我等。”
天知道他们的探子汇报了那些细节后,吓成什么样了,哪有一国之主这样乱来的,简直岂有此理!
萧君泽诚恳道:“是我年轻任性,让你们担心了,莫要再生气了,以后必不会再犯。”
萧衍和谢川淼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陛下要是反驳,他们还能多说两句,这么快就认错,倒让他们不好抓着不放了。
但话还是要问清楚的,于是,在谢川淼的询问下,萧君泽也只能把北朝这几月发生的事大概讲一遍。
他也有些惆怅,元宏和冯诞的离开,居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
萧君泽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事后,元恪并未大肆宣扬我的身份,将这事按了下去,而随后,我也让洛阳的探子放了些流言,掩盖事实。”
其中说君泽是上仙降世的带皇帝和冯太尉飞升的最有市场,毕竟那个大气球很多人都目睹了;剩下的是君泽是圣人转世,会辅佐朝廷;当然,也有说君泽是元宏的私生子,有继承皇位的权力,所以才和朝廷不和;还有人说君泽是南朝的皇帝——这个流言相信的人最少,毕竟哪有南朝都当了皇帝还在北朝继续的当刺史的。
至于在这之外,还有些妖孽说、巫蛊说、星座说、但这就不那么主流了,混合在这些流言里,也只有北朝高层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事与百姓无关,他们也就听个热闹。
说到这,萧君泽忍不住微笑道:“其实,我不在朝中,两位也将朝局稳定地不错啊,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萧衍冷笑一声:“陈氏、王氏、裴氏这些你的心腹,都暗流涌动,都快起兵清君侧了,你还觉得安稳?”
萧君泽幽幽道:“哪里是我的心腹了,当初他们拥戴我称帝有功,我后来许他们族人高官,这不是常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