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门都没有,”萧君泽的露出恶魔的微笑,“你们要答应我,不能随便什么东西都放嘴里,只有家里人给你吃的东西,才能吃。”
两只小狗哪听得下这些,只知道用力点头。
萧君泽于是放开手。
两个狗子于是坐在小蛋糕前,也不切,只伸出肥肥的小手,抓起便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
但蛋糕中间,有一朵萧君泽用奶油掐的桃花,两个小狗为此大打出手,最后被父亲严肃批评:“你们为了一朵小花……”
就在这时,大狗突然偷袭,抓起那朵花,就递到爹爹面前:“爹爹,给你吃。”
二狗被惊到了,然后感觉自己输给了大哥,顿时满脸懊恼。
萧君泽沉默了数息,看着大狗那满是口水的手,他叹息道:“你们俩,得学会用筷子了。”
说完,他嗷呜一口,吃掉了那朵花。
此事之后,青蚨也终于放下戒心,不再严防死守,怕狗子们被他父亲报复,至于说拿筷子,这不是闹么,两个小殿下三岁都不到,怎么能拿筷子呢,宫里还找不到喂饭的人么?
于是在第二天,两个小殿下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动了整个皇宫。
萧君泽拿着一截青色的山葵,一脸无辜地道:“是他们自己要吃的,与我无关。”
山葵和茱萸一样,是辣椒没有来华夏时,人们最常用的辣味调料,前者味道更刺激一点——毕竟人家平替是芥末。
“你们知道了吧,不能什么都往嘴里放,”萧君泽一脸心疼,苦口婆心地对着哭得委屈的两个孩儿道,“尤其是二狗,你这次过分了,居然哭着对你哥说太好吃了,怎么小小年纪,就会陷害你哥哥了呢?”
青蚨面色冷漠,看陛下的眼睛里都是怒火。
但是,他没办法给小殿下出气,于是便阴阳道:“小殿下在宫里锦衣玉食,怎么能让他们的父亲一无所知呢,不如把这美味也给襄阳的那位尝尝,让他也知道陛下心里还是念着他的。”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道理。”
襄阳,贺欢猛然打了个喷嚏,不自觉地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他如今正在围观一支使节团。
使节团的团长生得高大威猛,几名随从也一看就是能征善战之人。
斛律明月正在宴请他们,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些棕发黑眸、金发蓝眸的异乡人。
这只使团正是三年之前,刺史大人派出远去万里外的柫林归来的使节团。
当初刺史大人需要前去西域寻找草种,原计划是找一个草原上的高车氏族带着商队前去,但斛律明月招标时,整个草原应者云集,做为保险,斛律明月挑选了三个队伍,分别是高车、柔然、还有河西的青塘羌人。
让斛律明月惊讶的是,第一个回来的队伍,居然是他最不看好的吐谷浑人,要知道他们居于黄河上游的高原群山之中,最穷的土著,平时还经常被统治他们的吐谷浑人欺负,唯一的优势,就是平时会去抢经过的祁连山下的西域商队,所以有几个人懂得波斯语。
但他们这次确实立下大功,如果做的好,不仅仅是会有大量奖励,甚至能在襄阳混到上层,若将来天下有变,就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贺欢更有兴趣的是这次带回来的种子。
随种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书册,上边画了图,写着每个种子的产地,每年有多少雨季、多少冷天。
“唉,可惜上使赐的‘计温琉璃针’被那柫林皇帝拿去,不能测到归来一路的温度,”那位青塘首领叹息道,“说来此次,我等带的财物有限……”
他在宴会上侃侃而谈,这次前去西方,他们出行时认真思考过,丝绸瓷器玻璃等物太过沉重,还容易被人觊觎,他们便想了法子,将大量的白纸放入车架底部,还将一些药品放在手杖之中,剩下的便是盐这种容易贩卖,且不易被人察觉的平常货物,他们还在盐中混入了糖,那些不认识的,便以为这是没有提取劣盐,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敌人,但他们武器精良,战力强悍,终于还是成功到达了波斯、柫林。
“白纸最受那里的皇帝喜爱,他们抄一本圣书,需要杀一百只羊,做羊皮纸,那纸厚重而有异味,远没有咱们的白纸轻薄舒适,还有药,依靠着最后剩下的十三枚神药,我们得到了许多珍藏的种子……”
崔曜当然不吝啬夸奖,对他的各种赞赏。
“还好我在书院进修过,”那位首领喜悦道,但说到这,他的神情明显有些遗憾,叹息道,“能记录产地、距离,但时间有限,也仅能做到如此了,至于那种北地的蒿草,却实在未能见过。”
崔曜当然继续说不必强求,能有如今的成果已经不错了。
那首领幽幽道:“可是,到底辜负了郡守期待,小人只希望能面见刺史大人,亲自向他致歉。”
顿时,在场除了那些不太听得懂中文的外国人,纷纷侧目,你这是想致歉吗?你这算盘响谁听不见啊!
崔曜不由笑道:“刺史大人正在闭关著书,不过,不必担心,此事,他必会亲自嘉奖于你!”
贺欢瞬间竖起了耳朵。
一个月后,从建康送过去的山葵和从襄阳送来的图册各自被送到他们应有的去处。
贺欢的反应暂且不提,那本记录着种子的书,倒是让萧君泽大喜过望。
“准备准备,我要巡视天下了,”萧君泽一边给青蚨提要求,一边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书上的内容,“这位叫白菟的小哥倒是妙人,一看就是书院混过的,能记录的东西都记下了。”
青蚨不是很赞同:“这,您去襄阳,两位皇子怎么办?”
“他们那么小,当然是带着,”萧君泽头不抬,“看看,这个应该是蓖麻,种子可以榨油,但油有毒,没关系,工业油嘛,哎呀,第二个就是油棕,这可太好了,这东西在东南亚种一片,就够全国上下都吃得起油了……”
还有欧洲的油菜,这可是能广泛种东西,有这东西不但能榨油,剩下的菜杆还可以喂牲口,嫩茎是好吃的菜。
芹菜?这个我不是很喜欢,但凑合吧,带都带回来了。
洋葱……没事带这个回来干什么,算了,反正迟早也会回来……
萧君泽正在一个个熟悉哪些种子可以大规模推广,这让他必须亲自去一次襄阳,毕竟他还是知道几个作物的习性的,顺便去见见明月崔曜,还有阿欢……
然后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萧衍言辞激烈,要求皇帝可以走,但必须留下一个皇子在京城,以稳大局。
“得了吧,一个三岁的小孩能稳什么大局,”萧君泽嗤之鼻,“我才是大局,若我活着,狗子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若我死了,他们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的儿子,当然要带在身边。”
萧衍非常不满意,直接了当地问:“要是你在巡视时出了什么事,国家大事托付给谁?”
“当然是给你!”萧君泽不加思索道,“到时丞相可自取之!”
萧衍被气了个倒仰:“一派胡言,你要学丞相君臣相得,也得给我留个阿斗吧!”
萧君泽笑了起来,拖过大狗,笑咪咪地问他:“大狗子,你要留在家里,给堂叔当阿斗么?”
大狗吓到了,猛然摇头:“不要!我要和爹爹一起去玩,把二弟留下就好!”
二狗抱着胸,像个小大人:“我才不留下,堂叔喜欢欺负我。”
萧君泽看了一眼萧衍。
萧衍恼羞道:“您说过的,把殿下当普通晚辈便可!臣家中孩儿尚幼,长得没有殿下冰雪可爱,这才没忍住便多逗弄了几分。”
他的正妻给他生了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是正妻去世、续弦之后有几个儿子,都没比两位皇子大多少,但最机灵的老大如今已经十岁,不像当年那么好玩了。
萧君泽笑道:“所以啊,你在京中主持大局就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国家大事,尽托于卿,这怎么不是如诸葛丞相那样的佳话呢?”
萧衍被他的无理取闹整无语了,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我便说了,您也不会听的。”
于是萧君泽成功带上了两个儿子。
但,这次不像上次是去荆州,而是要先去扬州等地巡视一圈后,再去荆州沿三峡入蜀中,最后从蜀中乘江船回来。
萧君泽本意是直接去荆州,然后在那里驻扎再去襄阳。
但萧衍和谢澜都反对这个提议,毕竟那样的太明显了,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且如今天下安定,皇帝的巡视天下,本身就是对国威的一次宣扬。
各地权贵世家也都想一见您的威仪,所以这次,应该走的地方大一点。
萧君泽一想也对,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当然,如果只是出门旅游一次,以他如今的排场,是非常劳民伤财的。
所以,萧君泽决定做一点小小的改变,把自家的游船变成一次展销会,各地商户可以在船上购买客舱,将自家的货物送到船上,给各地参观的士族试用。
这次巡视,还可以带一些珍奇之物,也鼓励士族们互通有无。
另外,这次出去正是春季,还可将襄阳那边的新培育出的一些蔬菜种子传过来,尤其是油菜花,这东西可以在水稻之前的早春种植,且不挑地方,什么山地都能生长。
虽然可能初期种子非常少,一个郡县能分到十余粒就算是多了,但他相信,以自己的身份,给出这些种子,只需要三五年,便能飞快地推广开。
确定这些要求之后,整个建康城便忙碌开来。
长江之地,水运通畅,向上向下行船都十分容易,大的江船比比皆是,萧君泽需要的,只是确定路线,但也需要沿途接待。
萧君泽的意思是,提前让各地备好粮草,这些粮草额度,从各地每年上交的税赋里扣除。
毕竟他这次出巡,身边最低也要有三千名禁卫,另外要船夫、纤夫,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按常理,皇帝出巡还要休整道路,在路边的树上设立遮帐,每个地方修筑行宫。
萧君泽已经把这些要求都废除了。
因为要求非常简单,所以筹备的时间也短,正月十五,浩浩荡荡的一百余艘大船和数千小船便跟在他们身后,沿着东天一路趟过去。
这些小船都是建康城的大小商户,他是没想到这次报名的人会有那么多,自家船根本放不下,于是便放出一些名额,允许一些小船跟在身后。
但萧君泽怎么也没想到,沿途会有那么多热心民众。
要说士家大族鞍前马后、恭敬热情是为了讨好他,那些普通的百姓为什么还会那么激动呢?
萧君泽在船舷边,看着沿途在经过江船时,时常可以看到对着船队叩首的庶民,如果只是路过,还可以说是敬畏天威,可那些源源不断,带着家里小孩也一起来叩拜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萧君泽觉得,会不会是有人逼迫他们来叩拜,搞这个面子工程?
于是便在夜里大船停靠时,准备去微服私访一下,在船上待一天,他很难受了。
许琛和青蚨面色铁青,强烈反抗。
“看,我带了火雷弹,带了枪,带了犀牛甲,这样要是还能出事,带上一百人也没有用,就一会,保证半个时辰就回来。”
最后,青蚨无奈留下看着狗子,许琛陪萧君泽去走一趟。
大狗二狗强烈反对,绕着爹爹又跳又闹:“爹爹带我们一起去嘛!带我们一起去嘛!”
萧君泽让青蚨把狗子带走。
青蚨微微撩了一下眼皮,便如菩萨一样垂下眼帘:“这,为了小殿下,不如我等去探访一番,您在船上,等着小皇子如何?”
萧君泽只能陪两个小狗练习摔跤,把两个小狗累睡着了,这才换上待卫的衣服,鬼鬼祟祟地跟着许琛上岸了。
黑夜里,大船停靠在镇江的港口处,城门虽然没关闭,但萧君泽本也不去那里,他带着许琛,沿着江堤,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两岸田地。
南方广种水稻,秋收过后,地里不再耕作,而是任杂草麦杆生长,然后短暂当成草场,由牛羊啃食。
当然,晚上田间是看不到牛羊的,毕竟是贵重财货,早已牵回圈里。
沿途田坎分明,不远处的村落十分安静,灯火已熄,在月光下,透着安宁静谧。
萧君泽敲开了一户没有前院的农户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声音带着不耐烦:“什么人?三更半夜的?”
萧君泽淡定道:“打扰了,我们是去追王船的商人,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腹中饥渴,想借用锅灶粮食一用,还请您行个方便。”
说着,拿出了两枚襄阳那边的钢钱。
中年汉子本想拒绝,但看到钢钱后,眼中闪过惊喜,又左右看看,未见别的人后,这才笑道:“那,那请进吧。”
说罢,又回头喊道:“老婆子,起来了!”
一番忙碌,点燃油灯,萧君泽挽起袖子,吹燃火折,看着还算充盈的米罐,从中舀了一碗糙米,掺水入锅,煮了两人份的饭。
卧房的米堆里还找到一条风干的腊肉,切出巴掌大的一块,与饭同煮后,切出厚厚的肥片,油脂流到刀俎上,香气四溢。
当然,这些都是花钱买的,襄阳那里铸出的钢币,在这里有着超乎想像的购买力。
“这钢钱用的是上等好钢,夹在铁刃里,一起锻打,做出来的刀那叫一的个锋利,朝廷、大户也愿意收,不像那些夹锡钱、小劣钱,根本用不出去,”这一个六口人在坐在灶台边,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看着那饭食流口水,一个六十多的老汉正在和客人聊天,“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家里也能有些小钱,换了往年,村人哪敢杀年猪啊!”
腊肉太肥了,比两根手指还厚的肥肉吃了一口,萧君泽便放在碗里,问道:“我今天看到岸边许多人对着王船叩首,是何缘故?”
“御船,那可是御船啊!”老汉一说这事,眼睛就亮了起来,“老汉活了五十多年,见了宋,也见了齐,见过的皇帝有十几位,可这第一次遇到如陛下这样的明君,如今他老人家从咱家门口经过,这哪能不拜拜?”
“这,”萧君泽有些脸红道,“当今陛下,也没有什么开疆之伟业……”
“要什么开疆之业,”老汉叹息摇头,“景和年间,老夫才十六岁,就被征去讨伐刘子业,家里三个兄弟,就我一个归来,元徽年,刘休范谋反,我儿子刚刚出世,我便被征发,等回家时,大儿已经饿死,到齐朝,巴陵王谋反,我家三子,被征去两个,就剩下小儿还在,十年前……唉!如今圣上不兴兵,不兴宫殿,我家才又添了两丁,劳役少了,这才有空给家里盖个猪圈……我大孙活到了十五,才第一次尝到肉味,你说,这陛下值不值得老汉带着家人叩首?”
“对啊,”一边的老妇也温和道,“六年前,家里还只有三间草房,冬冷夏漏,这几年来,冬日的劳役少了,便能去码头当力夫,湘州的木头也不那么贵,攒了三年,这才能顶了梁,多盖了两间房。”
“还有这铁锅,以前哪敢想,用铁做锅啊!”开门那中年汉子感慨,“铁锅大,又热得快,省柴禾,如今这盐也不贵,能腌肉了,这种日子,以前哪敢想呢?”
“我先前听说王船要来,大家伙都觉着这行宫该修,可陛下就是没修。”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如今的日子过得累,但累是累,有盼头,以前怎么也存不下来的钱,如今存得下来了,以前总要被饿死几个的孩子,能活下来了,这样的明君,肯定是多磕头,求上天保佑,让他长命百岁。
萧君泽听完,终于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放下筷子:“多谢款待,我吃饱了,告辞。”
“这哪行!”那老汉顿时大怒,“你还没吃完呢!”
萧君泽回去时,给孩儿们带了礼物。
早上起来,两兄弟就收到了一碗糙米饭,还有四片超级肥、只看得到一丝瘦肉的大肉片。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可是百姓过年才吃的上等饭菜,”萧君泽盯着他们,“不能浪费,快吃!”
第226章 小孩真难带
这个时代的糙米只是粗脱了一层壳,其中还混合着少许未全脱壳的谷粒,再配上油汪汪、厚有一指的大肥肉片,只是一口,就镇住了本来还有些好奇的两兄弟。
青蚨本想反对,但又被萧君泽轻易一句:“难道这不是一碗好饭么?”给打了的回去。
凭心而论,别说在村落乡里,便是在城中,上等人家,这也是非常诱人的一碗的美餐了,只在年节时才能吃到的美味,尤其是那晶莹剔透的肥肉,膏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时,他会把肉片含在舌尖反复回味,直到没有一点油脂的味道后,才会配着米饭,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下肚。
所以,哪怕小皇子们嫌弃不好吃,但青蚨也确实说不出不好二字。
于是,在爹爹的监督下,两个小孩委委屈屈,一口一口拿着勺子,把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碗饭慢慢吃下去了。
萧君泽很满意,同时对青蚨道:“我决定了,以后带着他们,每过几日,便要吃上一顿民间吃食,如此,才知世间疾苦,才思民生艰难!”
青蚨看着他,幽幽道:“别说那么好听,你就是想欺负他们。”
萧君泽恼怒道:“胡说,没有,诽谤!你这是怎么了,生了孩子就觉得我不重要了么?成天担心他们,怎么不担心担心我?”
青蚨无奈摇头:“陛下啊,你只要不乱跑,有什么值得让人担心的?”
还不如担心被你盯上的人呢。
萧君泽冷哼一声,低头问二狗大狗:“今天饭好吃吗?”
“不好吃!”两个崽儿同时摇头,虎头帽子后边的尾巴晃来晃去。
“那就对了,别家孩子吃的都是这个。”萧君泽认真道,“所以,要珍惜粮食,不能浪费知道么?”
大狗好奇问:“什么是别家孩子?”
萧君泽一怔,然后微微挑眉。
青蚨大叫不好:“陛下不可——”
接下来的路程时,巡视还在继续,萧君泽依然偶尔去微服私访,但身边就跟了两个小尾巴。
大船沿着镇江向南,便是江南运河,也就是吴王当年修筑的运河,便能向着晋陵、吴郡、嘉兴等县城,直达钱塘江。
春天来了,一路上,烟柳依依,炊烟袅袅,沿着运河,每地都开有集市,有些人早早等候,那许多货物,都比那些小船从襄阳过来的物件要便宜许多,尤其是毛料,江南之地,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温暖,但到了寒冬腊月,也极是僵冷难熬,木船上除了那些可以放木炭、外围用竹筐装着的小火炉、能透光的琉璃瓦、一个个好看耐用的铁锅、针线等常用物品外,还有许多襄阳、建康等地生产的新货。
比如以前从柳树皮里用提取的镇痛药,总会让人腹痛呕吐,而如今,这种药在在使用如柠檬酸等东西处理后,医院制出一种新药,能让人止痛降烧的同时,还不会呕吐。
还有雕版,许多经文、书籍的雕版被人追逐收藏,尤其是一些大书法家、诗集的雕版,能被这里的大户们争出天价——比如《王羲之、王献之文集》全套的二十七张的硬木雕版,是萧君泽命的将作府将内宫收藏的原本用来做的母版本,总共才雕刻了一百套,每个郡县只发放一套,毕竟字帖这种东西在这个非常珍贵。
结果许多先前没抢到雕版的,都像狼一样尾随而来,想要购到一套整版,甚至还有买不起的集合起来,想要集资购买。
襄阳最拳头的产品是一种羊毛、麻、丝混纺的布料,厚实坚固,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牛仔布——没办法那边的纺织业实在太卷了,没有新产品,很难卖出高利润。
这种厚实耐磨的布料草原诸部争相抢购,根本没能流到东吴,如今这里居然也在卖,许多江南纺织世家都加价买了回去,想研究仿制。
不过,让萧君泽意外的是,卖得最好的,居然是历阳书院修订加注后的《公元字典》,字典的内容大部分是当初萧君泽在北魏时弄出的声韵拼写之法,历阳书院召集了三百多人,将一些古音、方言也标注进去,同时引经据典,把收录五千多个字逐一做了解释。
让萧君泽惊讶的是,许多人居然直接把字典本一样阅读。
原因是“许多经典的古书,都已是孤本,我等贫寒人家,闻所未闻,如果难得有一书可以寻章断句,看到一鳞半爪,已是幸运之事!能让人时时揣摩、思考。”
所以,哪怕一本厚字典卖到五百多大钱,购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要知道这时候,一匹三尺宽,十丈长的绢也才买五百多文。
至于零碎的针线、梳子、铁钉,则是走量,尤其是铁钉,以前铁匠都不屑去敲钉子,繁琐又卖不上价,但如今,这些襄阳用切割法做出的廉价钉子,却让是让造船、木匠等工人欣喜若狂,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去用木钉竹钉啊。
另外便是种子,油菜种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怎么用,但陛下交代东西,没有人敢怠慢。
总之,这趟下来,国库花出去的钱不但没有消耗,反而赚回来大笔,甚至萧衍悄悄来书,意思是这样的好事,陛下不如每过两年就巡游一次。
也不知道是谁先前那么反对萧君泽出宫的。
大狗和二狗在田坎上,看着爹爹从水田的泥泞里给他们抓出一条一尺长的黄鳝,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许琛面带着骄傲,微笑着从另外一个洞里抓出更大的一条。
二狗顿时不满了:“爹爹快点,爹爹最厉害了!”
萧君泽轻笑一声,将黄鳝放进腰间的竹篓里,没抓太多,他还捡了几个小螃蟹,带着两个狗子用簸箕捞了几两小河虾。
他们在草地里用泥搭了个简单的小炉子,拿出平底锅,让两个小孩去捡柴。
下午的落叶已经被太阳晒去了露水,江南柴火多用灌木枝晒干,两兄弟捡落叶时,就遇到了春天河边挖野菜的妇人孩儿。
萧君泽也择了一点野菜,二狗和大狗则非常兴奋,很自来熟地,去和妇人散放在一边的小孩玩起来。
这些孩子有大有小,一个个身怀绝技,有的能精准地找到土里的蚯蚓,有的能拿叶子吹出声响,有的能用石头在水面打出好几个水漂。
大狗二狗没有这些个才艺,在小孩群里除了长得好看,没有特长,那是万万不行。
于是二狗急中生智,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个连续翻三个跟头。
顿时,威慑四方!
大狗急忙说我也可以,但他平时不像二狗那样好动,于是只翻了一个跟头就翻不动了,顿时感觉天都塌了,好在他想到了外援,把爹爹给他削的小木剑拿了出来,小孩子们哪见过这样的玩具,纷纷伸手去摸,抢走了二狗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