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司臣回来,司善羿问陆盐要不要一起回去,陆盐望了眼不太妙的黑沉天空,思索片刻,掏出手机给茅修发了几条消息便随司善羿离开了三月工作室。
两人刚上车,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在玻璃窗上留下无数道痕迹。
陆盐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善羿握着方向盘,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启动了车子。
车内逐渐飘出一股淡淡的果香。
雨越下越大, 透明玻璃窗上的水痕汇聚成一片。
兜头大雨来的猝不及防,路上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淋个正着。
雨水模糊了玻璃窗的清晰度, 还算宽阔的视野缩小了范围, 陆盐闲散的靠着车门, 手肘随意搭在窗棱边, 纹路浅淡的掌心拖着腮, 从上车到驶入市区的主干道, 他一直保持着这副姿势。
几乎封闭的狭小空间逐渐出现了熟悉的果香,一开始很淡,随着时间流逝,气味越发浓郁。
安静开着车的司善羿在香味散发出来的第一时间便闻到了, 不动声色瞥了眼身旁毫无所觉的男人,对方似乎在发呆,并未察觉空气中的异样涌动。
随着香味变重盈满了整个封闭车厢,他的心也跟着落入谷底。
自从经过上一次的亲密接触,司善羿暗自决定弄清楚陆盐身体不寻常的原因,私下查了资料咨询了医学专家,最终结果一无所获。
陆盐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 直接询问他是个冒犯又错误的做法,试问谁愿意告诉别人“我的身体很奇怪”, 没人愿意,因为会被当做异类。
司善羿知道自己不该擅作主张去探寻陆盐的秘密,他只是想帮助陆盐, 万物相生相克, 陆盐会出现奇怪的状态,就一定有办法抑制。
过大的雨势使得车子的行驶速度也慢了下来, 而车内的香味浓的让人有些头晕,又不敢开窗,雨水会飘进来。
这种时候疼痛成了保持清醒的良药。
司善羿用力咬紧舌尖,一手打开了外循环,然而痛感带来的清醒只是一瞬。
在略显嘈杂的风雨声中,突兀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彼此的沉默。
陆盐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陆庭坚,不用想也知道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需不需要来接。
以那个男人的性格做派,即便陆盐说不用,他也会擅自过来。
在司善羿的余光中,陆盐面无表情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温雅低沉:“三月,下雨了,你什么回来?我来接你。”
毫无意外的开场白。
陆盐揉了揉眉心,神色间浮现出疲惫,将整个身体陷入椅背:“不用了,我现在回来了。”
“和茅修一起?”
陆盐下意识斜睨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男人,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好,注意安全,雨天路滑,让他开慢点。”司善羿不疑有他。
“知道了哥。”
几乎是通话结束的瞬间,平静的面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一切变化尽数落入司善羿的眼中,车子缓缓在红灯口停下。
果香没有因为外循环变淡,一直沉浸在陈玉学那番话中的陆盐因着电话终于回过了神,这才后知后觉闻到了混杂着一丝皮革的果香,甜腻逼人。
这让心情本就不太美妙的陆盐精神也跟着紧绷起来,以为是发热期到了,这还在司善羿的车上,万一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他偷偷观察着司善羿的表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由松了口气,随即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荷包?
陆盐动作自然地将手放入衣兜里,再次看向窗外。
陈玉学说这个荷包会帮助他找到命定之人,只要荷包随身携带在身上,当命定之人出现在身边,会同时激发出双方的荷尔蒙,两人的荷尔蒙味道会相互纠缠交.融并产生强大的反应,这个反应可能是发.情.期,也可能变得狂躁冲动暴力。
如果命定之人没有出现,荷包携带者只是泄出几不可见的荷尔蒙味道。
很显然,现在浓的有些呛人的香味不是他一个人能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另一个源头者是——
陆盐猛地转向司善羿。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让人无法忽略。
“怎么了?”司善羿转过脸,轮廓分明的面上带着无害笑意。
陆盐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不敢相信,怎么又是司善羿?发生关系的人是他,命定之人也是他?有这么多的巧合?还是说,又是投诉者们的恶趣味?
为了证实方才的发现,他动作急切的掏出荷包,也许是太过心急,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
“先停车,靠边停一下。”雨点仍在放肆敲打车身,然而陆盐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耳边只有一道机械的声音。
就是他……
就是他……
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司善羿面色沉重的转动方向盘,车子很快停在可停靠的路边。
车身还未停稳,陆盐突然举着个东西眉头紧皱凑了过来。
是个灰绿色的荷包,大概洗过很多次,也或许时间太久,布料些许褪色泛了白。
现在很少有人会带荷包。
然而不及他细想,滚烫浓重的呼吸猛一下子打在脖颈上,那热度就像盛夏灼热的阳光,炙烤的脖颈生疼。
司善羿下意识往左偏过身子,平静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绯红肆无忌惮的从脖子向上蔓延。
一心扑在另一件事上的陆盐并未察觉,同样的浓郁香味蹿入鼻间,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
迎上司善羿探究的眼神,忍不住叹息着翻了个白眼,低声呢喃:“怎么不偏不倚又是你…”
陆盐退回座椅上,头疼的捏住鼻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司善羿,车里有股很浓的甜香,闻到了吗?”
司善羿愣了几秒,点头。
陆盐垂眸思酌着,缓缓开口:“接下来的话,希望你听了不要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神经病,因为我的每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司善羿心神一凛,随着话音落地,脸上的红很快褪去。
“简单来说,我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我的荷尔蒙会产生很香的水果味道,但是荷尔蒙的味道不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散发出来,只有在特殊时期会出现。”
司善羿很快想到了陆盐那几次的奇怪反应,试探问:“是你的身体不舒服那几次?”
陆盐倒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这般清楚:“对,这个特殊时期暂且称为‘发.情.期’或者‘发热期’,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动物?可就是这么奇怪。”
“‘发热期’一旦降临,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发热、难受、想上.床做.爱…这些都是发热期的症状。硬抗也能扛过来,但那个过程很痛苦,也不是随便找个人滚滚床单就能解决。要想什么都不用做直接解决发热症状,必须待在命定之人的身边,或者和命定之人做。”
“命定之人会拥有相同的荷尔蒙气味,彼此之间能相互抚慰,比起随便找人做,和命定之人是最好的效果。”
“这些本来是我深藏的秘密,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告诉与此毫不相关的你?”
在陆盐面无表情说完以后,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司善羿瞳仁中的震惊,原本只是搭在方向盘手掌缓缓收紧,手背上青绿脉络走向清晰。
短短的几句话给司善羿带来了巨大冲击,在陆盐开始提醒他不要惊讶时,便已经大致猜到了他要说的事和他自己有关。
消息来的太突然,尚未消化,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语言系统,司善羿反反复复张了好几次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我是你的命定之人?”
“对,”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陆盐把荷包递给他:“老实说,我也不敢相信,是它给了我答案,你现在散发着和我相同的荷尔蒙气味,如果不相信,可以闻一闻你身上的味道。”
司善羿听话的抬起胳膊,确实有着和陆盐一样的果香,但——
“也许是我的身上沾上了你的味道?毕竟我们在这个封闭空间里独处了十来分钟。”
陆盐:“我们可以下车散散味。”
外头还下着大雨,下车就变落汤鸡,司善羿握紧了方向盘,嗓音沉闷:“我家离这里不远,去我家。”
突然被告知自己是“异类”,谁遇上这事都会郁闷。
去司善羿家的路上,车速明显比刚才快了一些。
二十多分钟后,车门关闭的声音夹杂着回声在空荡安静的地下车库里响亮又刺耳。
车库的昏暗灯光使得两人的表情不甚清晰。
陆盐环视了一圈四周,偌大的场地正合适:“这样吧司总,我们分开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你身上的味道不减反增,就足以证明了。”
司善羿同意了他的提议。
“你呆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
司善羿去了电梯处,两人之间不仅隔了很远的距离,还隔了几道墙。
十分钟后,司善羿抿紧了唇回到停车位。
气味没有退减,比和陆盐待在一块儿时更重。
令陆盐意外的是,司善羿接受的很快,仿佛这只是个小插曲,他邀请陆盐上他家里坐坐,其他什么都没说。
陆盐觉得司善羿现在很混乱,可能还在尝试着消化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而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再和司善羿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几天的惊喜接踵而至,压在心底的雾霾散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都比较惊吓,好在结果是好的。
原以为还得再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找命定之人,没想到在陈玉学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如果早一点向陈玉学坦白所谓的朋友是他自己,或许还能在上一次发热之前就找到了命定之人。
陆盐心里是轻松的,接下来只要多和司善羿待在一起,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发热期的到来。
前提是司善羿同意他的靠近。
司善羿的家里很干净,干净到了近乎一尘不染的程度。
这里和上次见到的不太一样?
简约冷淡的装修风格,和他温和漂亮的外表怎么看怎么不搭,他更适合住在华丽复古的房子里。
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陆盐的腰开始发酸,即便他是个男人,怀了孕也一样受苦。
陆盐忍着难受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我记得你家之前不是这个装修?”
司善羿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瓷杯,接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他。
“嗯,这里全是我的…秘密基地。”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的地方,靳权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知情者。
“哈哈哈搞什么啊,这么神秘,难不成是平时带情人过来幽会的秘密基地?”笑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司善羿似笑非笑的凝着他,目光幽深玩味:“陆先生这是在说自己吗?”
啊,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敢情搞得他是那个情人似的。
看着陆盐吃瘪不爽的模样,司善羿心情好了许多,他垂下眼帘,杯中水面倒映出模糊的面容。
握着杯子的纤白手指无声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说起来,你发的那些信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陆盐,我会对你负责。”
两道嗓音异口同声。
司善羿和陆盐均是一愣,两人难得默契。
“你先说吧。”喉结微动,司善羿转动着掌心里的杯子,谦让道。
陆盐倒也不和他假客气,状似无意揉着腰部难受的位置,探究道:“你给我爸妈买那堆玩意儿干嘛?讨好?”
不是讨好,是提亲。
当然,那还不够。
司善羿笑得温雅:“我说过我会负责,所以,我是在投其所好,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讨好。”
杯子放回茶几上,西裤包裹下的长腿交叠,十指相扣随意搭在大腿上。
陆盐蹙眉:“负责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其实你想到了,不是吗?”
再去看司善羿的笑,在这一刻已然变了味道。
还是温和的,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咱俩也就睡过一次的关系,我不需要你负责,”想到发热期,陆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不过,有件事倒确实需要你。”
“你知道的,咱俩是命定之人,既然你想负责,陪我度过发热期就行。”
司善羿深深地看着他:“我们两人在一起不是更好?既可以解决发热期的麻烦,也能……”
“打住,在一起就没什么必要了。你可是靳权心尖尖的人,我可不敢得罪他。”论阴阳怪气,陆盐倒也称得上一把好手。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司善羿不禁失笑:“靳权算什么东西?他配?啊说起来,有件事我也需要和你坦白。”
“还记得在你的工作室,你突然发热期的那天吗?”
陆盐表情微僵,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次之后,他总会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对着他的身体做出一些过分的行为,不管怎么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脸,那张脸上总是像覆盖了一团白雾一样。
司善羿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那天。
陆盐猛然反应过来,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在梦里总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即便看不清脸也好像见过这个人。
“…那天我们做了?”不是吧,身体上没有任何感觉啊。
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光促狭,极慢的掠过青年掩在衣服下摆处的某个私.密部位。
陆盐瞬间一个激灵,莫名觉得从进了这个房子之后,司善羿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沉默在这个时候昭示了一切。
良久,司善羿低笑出声,他起身,健壮宽阔的身体慢慢逼近陆盐。
“你希望我们做?”
“真是可惜,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印象,原来从始至终你都不知道那天是我帮了你。”
在靠近陆盐耳边时,他往下俯身,湿热的气息仿佛湿黏的蛇信子划过皮肤。
“那天,你热的受不了,靠近我,让我帮你,你亲了我的嘴唇,我帮你脱掉了裤子,用它——”抬起了右手。
“帮你释放了出来,大概因为我们是命定之人,你的症状缓解的很快呢。”
一字一句牵起陆盐的思绪,迷蒙的记忆中,好像确实发生了他说的那些……
“所以我们不是睡过一次的关系。”
柔软触上耳廓边缘的瞬间,陆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躲开了男人的触碰。
耳朵好烫,感觉要熟了。
躲避匆忙,杯子里的水荡漾着洒在了陆盐的裤子和司善羿的衣服边缘,两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
放杯子的手劲过大,脆响几乎穿透两人耳膜。
陆盐是故意的,故意用力砸放杯子表达内心不悦,借此警告司善羿别发癫。
果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好相处,什么白月光,黑月光还差不多。
说的好听会负责,实则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们陆家联姻从中获取对他们司家的利益才是最终目的吧。
他可不信短短几个月司善羿就对他产生了什么狗屁好感,两人接触过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掰扯清楚。
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
不甚在意的瞥了眼裤子上巴掌大的深色水痕,陆盐咧嘴一笑:“就算不是睡过一次的关系又怎样?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开放社会开放关系。我说了不需要负责,难不成是司总想让我对你负责?”
司善羿从纸巾盒里抽了张柔软白净的纸巾,一手将人按回沙发,一手轻柔的擦着湿痕,慢条斯理的手法莫名带着一股涩情感。
“……”
陆盐盯着那只漂亮的手好一会儿,只觉得喉间发干,他吞咽着唾液,掩饰般又端过茶几上的杯子一口将水喝光。
怎么擦的就跟在擦什么似的,这人存心的吧。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对我负责吗?”
最后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猝不及防喷在了男人微微仰起的漂亮脸蛋上。
这场雨下了将近两个小时, 乌云并未散去,天色依然阴沉。
手机的振动在安静客厅里听起来刺耳又突兀。
一旁正看着书的男人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来电显示上的三个字让他扫了眼厚毛毯下拱起的一团。
毛毯耸动, 裹在里面的男人似有醒过来的迹象。
第三道铃声响起之前, 司善羿点下接听。
书放在了微凉的茶几上, 他起身, 脚步轻缓朝阳台走去。
“三月, 到哪里了?”还算耳熟的成熟男性声音传入耳中。
司善羿看着茫茫天际中飘荡着的雨丝, 淡声道:“陆先生,我是司善羿,陆盐睡着了,醒了我送他回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数秒, 就在他以为通话会这么挂断时,对方才又开口:“你们在哪儿?”
司善羿转过身,偌大客厅里,显得拱起的一团渺小不起眼:“陆先生不用担心,陆盐在我家里。”
耳边的呼吸声似很重了几分。
再开口时,语气冷硬:“他说坐茅修的车回来……”
司善羿挑了挑眉,虽然不明白陆盐为什么要对哥哥陆庭坚撒谎, 不过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难道是陆庭坚管的太严?关心过了头?
不对——
阳台角落里的躺椅没有淋到雨,他过去坐下, 隐隐感觉陆庭坚对陆盐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尤其是听到和他在一起时突变的语气很有问题。
回国的这些时日常有耳闻陆家兄弟俩感情深厚,没有血缘关系胜似亲兄弟, 哥哥宠爱弟弟、弟弟信任依赖着哥哥, 彼此羁绊从来不耍勾心斗角的把戏,也没有为了家产弄得头破血流。
可是他们俩有好到需要经常通电话的地步吗?在司善羿看来, 陆庭坚的这种行为更像是查岗,一旦听到是别人接的电话,态度似乎会变得很糟糕。
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或许陆庭坚对陆盐只是出于兄长对弟弟的关心和担忧。
“回来的路上茅修的车子抛锚了。”解释了陆盐会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谢谢司总,辛苦了。不用劳烦你再跑一趟,麻烦说下你的地址,我现在过来接他。”
司善羿:“不麻烦,陆先生好好养伤,等他睡醒了我会立即送他回来。”
“那天在医院的是你?”
“嗯,咱们挺有缘。其实不止那天遇到了陆先生和陆盐,前面也遇到了,可惜你们离开的匆忙,大抵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没来得及同你们打个招呼。”
“那你……”陆庭坚犹豫着,许久后才回:“好,麻烦司总了。”
“不客气。”
通话结束,司善羿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没有保护壳通体黑色的手机,大概是想多了吧,他想。
陆盐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或许是有命定之人在身边,睡的很踏实。
醒来的时候大厅里亮着一盏幽黄的落地灯,照的最亮的是它所处的那片角落。
倒也巧,陆盐刚醒,大门口响起了指纹解锁的动静。
司善羿拎着两个袋子一手推门一手尝试收伞。
两人视线相撞,陆盐还有些懵,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倒是司善羿先开了口打破沉闷的气氛。
“醒了?你的哥哥下午三点半左右打了电话过来,我接了,他以为你和茅修在一起。”司善羿在玄关换上常穿的拖鞋。
陆庭坚打过电话?
司善羿接了?
陆盐心情复杂,瞬间清醒:“他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司善羿听出话里的试探,勾唇一笑:“我解释了茅修的车路上抛锚,你们和我一起,在我家,你睡觉,我说等你醒了送你回去,他同意了。”
“好的谢谢。”
还好没多问,不过这样一来,司善羿就知道他对陆庭坚撒了谎。
司善羿这个白切黑,应该没察觉出什么吧。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在附近的店里各种吃的都买了一些。”司善羿不动声色的收回探视目光,将包装精致的餐盒放在桌上。
睡了一下午,陆盐确实有些饿,但他不想和司善羿继续待下去,这么晚了还没回去,陆庭坚那边不好应付。
“吃饭就不必了,我哥最近住在我那儿么,他本来就不放心我回家太晚,我还不回去的话他肯定会更担心。”
说着似是而非的补了一句:“他就是这样,其实我俩没差多少时间,但他总把我当小孩儿,天天操不完的心。”
司善羿站在桌边,灯光幽深,逆着光,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吗,外人都说你们感情好,看起来确实很好。”
明明只是一句平常的话,从司善羿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深意。
陆盐扯着嘴角:“我哥很重亲情。”
说话间,已经穿上了拖鞋,顺势将毛毯折好搁在一边。
“今天下午的事很抱歉,关于负责这件事,我想我表达的很清楚了,希望司总再考虑考虑。”
在陆盐快要走到门口时,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身前。
“陆盐,你和陆庭坚真的只是兄弟吗?”
陆盐心头咯噔一声,神色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问问。”
陆盐思索片刻,想到了一个他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的可能性:“你不会是觉得我和我哥有什么,但我因为发热期的原因,所以拒绝了你想对我负责的提议又一边需要你的帮助吧?”
“有过一瞬间的想法。”
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的喉间的冷笑险些没憋住:“你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不去做编剧还真是可惜,倒是没想过我和我哥关系太好会引起这么多的猜想。”
意识到这回真的惹恼了陆盐,司善羿垂下脑袋,献宝似的提起餐盒晃了晃:“抱歉是我唐突了,那这些饭菜可以作为赔礼让你消消气嘛?”
“再不吃的话,凉了就浪费了。”
“……”我又没让你买这么多。
陆盐最后还是坐上了餐桌,在司善羿开袋的时候,给陆庭坚回了个电话。
对方听到和茅修在一起,没有多问什么。
“陆先生好像很敏感你和别的男人共处?”司善羿将保温袋里的羊肉米线端出来。
陆盐接过一次性筷子,掰开后在掌心来回搓了几下。
“嗯,之前靳权和彭幽的那些事让他这段时间格外敏感,怕我又莫名其妙受到袭击。”
彭幽对陆盐做的那些事,司善羿算半个亲历者,自然知晓。
确实是他想多了。
“也是,如果是我的家人,我也会和你哥哥一样。”
“嗯哼。”
餐食买了不少,羊肉米线、小炒菜、披萨和热巧克力,可谓中西结合。
有点腻。
“司善羿,你喂猪呢,这么多。”光是那两盒米线都够吃了,还有炒菜和披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