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亡灵,待我看过之后再做判断......如果这家伙不是亡灵,届时就只能请你变成亡灵了。”*
银发男人如是说道,黑暗朦胧了他的双眼,我却能看到他唇角露出了狂狞的不近人情的冷笑。
只是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已经身处阿鼻地狱,真枪荷弹中累积下的血腥气与杀意,不断将人的血肉凌迟。森寒的白骨、血淋淋的豁口,仅仅这些在精神上带来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人溃不成军了。
真的有人能从他面前全身而退吗?
我耻辱地感受着双腿的瘫软与颤抖,近乎虔诚而饥渴地思考着,最后却绝望地得出一个结论:没有。】
......
琴酒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睁开眼时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身边松田阵平睡得正沉。
琴酒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久睡的眩晕感让他大脑有些无法思考。窗外海很蓝,跟遥远的天际相接,纯白的云层叠在空中,阳光明媚,令人心旷神怡。但是这样的美景琴酒却无心欣赏,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梦。
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去感受,去思考,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消除梦中另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实。那个自己似乎要年长一些,冷血,残忍,似乎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而第三视角的感受也太真实了,真实到琴酒都有些觉得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不会的,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梦了,从船商的宴会之后,他总是时不时地就能梦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梦里他一直都以第三视角存在,而每一次的第三视角,都在直面梦中那个银发男人的带来的恐惧。
琴酒倒是不至于害怕那个明显就是自己的男人,但是梦里的画面却每次都能给他带来冲击。太过真实,真实到甚至让他有些怀疑,这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因此每次梦醒后,他都去下意识地去寻找梦里出现的地方。
六次,找到过三次。
“琴酒少爷。”司机的声音打断琴酒的思绪。
琴酒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不得不说,这个称呼真是不论听多少遍都听不习惯啊。组织里的那群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平时令下属来接送时,总会叮嘱他们称自己和松田为少爷。显得他们好像是什么纯良的富贵家庭出身的孩子,明明其他组织都是直接称呼为“大人”。
虽然同样令人羞耻,但要威风多了。
他们就不令下属称自己为“老爷”“太太”如何,而是称呼“老板”“先生”。只这样称呼两个未成年,很明显就是恶趣味在作祟。
琴酒看过去,顾及到还在睡觉的松田阵平,司机压低声音说:“我们很快就到了,是要直接去公寓吗?”
琴酒颔首:“嗯。”
司机:“好的。”
过了一会儿,琴酒低声说:“先不回,去附近的商城吧。”
“去商城干嘛,你要买东西吗?”松田阵平突然开口,他不知道醒了多久,也许就没睡着,眼神分外清醒。
他伸了个懒腰,手臂伸到一半被天窗挡住,只好委委屈屈地放下。
琴酒看他一眼,像是被他的蠢样子给逗笑了。
松田阵平说:“你要买什么直接让人送来不就行了。”
不过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他们这样的身份行走于世,所在之处皆是潜在敌人。虽然平时挥挥手便有一群人鞍前马后,但是近身之物从来都是让心腹或者是自己亲自准备。不过他们现在在国外,身边没人能用,只能自己准备。
松田阵平轻啧一声:“算了,走一趟吧,正好去买些零食吃。”
每个人都用享受生活的权力,杀手也不例外。甚至他们因为高额的报酬,比起其他人还更要奢侈一些。
而自幼便被贝尔摩德带着见惯了各种名牌后,他们更是不会亏待自己。皮斯科莫名其妙送来的美金刚好能用,省去了兑换现金的麻烦,因此到了商城之后,两人拿起东西来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看中了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放,不到一会儿就把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
松田阵平看了眼快要溢出来的商品,嫌弃道:“这购物车容量也太小了,才这点东西就放不开了。”
辛辛苦苦推车的司机礼貌微笑:“......”
你睁大你那双眼好好看看,这叫“点”?你清高,你厉害,有本事你来推车啊!
“不会一趟还放不开吧?”说着,松田阵平又拿了一套床上用品欲要搭在高塔一样的推车里。
突然有一只手制止了他:“够了,这些东西就不要再拿了。”
琴酒推着一个空的购物车过来,把那套用具放回去,他把钱包扔给司机,然后说:“你先出去吧。”
司机慌乱地接住钱包,忙不迭点头:“是,琴酒少爷。”
方才他们找的都是包装严实的日常生活用品,因此交给司机也不用特别担心。
等司机推着那一堆东西离开后,琴酒推着车子,拽住松田阵平的衣角:“走吧,去买些食物。”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然后就被他大力扯过去了,短袖都被他拽起来,露出了腰腹。
他连忙转身跟上:“哎,走走走,别拽!肚子都露出来了!”
琴酒松开手后,松田阵平就整理衣摆,等不那么影响市容之后,他十分自然地接过琴酒手中的推车,问道:“今晚吃什么?”
“都行,随便做些吧。”
他对吃的一向挑剔,但如果是自己做饭,那就是“能吃就行”。
果然,还是这句话。
松田阵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意面吧,至少能吃。”
等快速买完调料等食材,他们又去搜刮了些零食才款款离开。
等走到门口结账时,收银台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先生,总共52美元,是刷卡还是现金?”
松田阵平懒散地把半个身子压在购物车上,往购物袋里装东西。
“现金。”琴酒下意识往口袋里一伸手,抓了个空。
琴酒:“......”
他是不是把钱包给了司机来着?
柜台工作人员微笑地看着他行动,眼中满是惊艳神色。
今天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竟然一次性碰上两个花美男。
虽然他们气势有点吓人,但What ever,比他们更吓人的她见多了。不过是小少年的不良模仿,奶拽奶拽的,小奶豹一样,真是又纯情又性感呢。
琴酒瞥了眼一直在盯着他的工作人员,掏钱包的手顺势插在了裤兜里,他轻踹了一下松田:“过来付钱。”
松田阵平头都没抬,说道:“我钱不是在你那儿吗?”
松田阵平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回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把购物袋打了个结,抬头默默跟他对视:“你不是带了钱包吗?”
琴酒:“给司机了。”
松田阵平:“我没带。”
两人面面相觑:“......”
不是吧。
琴酒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带?”
松田阵平觉得莫名其妙:“我钱都在你那里我带个空钱包干嘛?”
琴酒:“你不会拿点现金备用吗?”
松田阵平:“哈?我凭什么带,你怎么不拿?”
见他们突然开始“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交谈起来,工作人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们在说日语,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是因为付钱问题闹起了矛盾,因此也就没打扰他们。
她在心里感慨:哎,帅哥也有这种金钱方面的烦恼啊。
不过等到又有人在后面排队时,她礼貌地再次询问了一遍:“先生,请问一下,您是要刷卡还是现金呢?”
僵持的两人终于从“你为什么不带”“我凭什么带”这样的循环中解脱出来。
工作人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后面还有客人在排队,他们总不能零元购。
琴酒揉了下眉心,无奈道:“我给收银员说一下,你快出去取钱。”
“取什么啊,打个电话的事。”松田阵平撇撇嘴,打开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
琴酒:“......”
他叹了口气,开口时能从他话里听出淡淡的无力:“你有司机的电话吗?”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有哎。
他收起电话,“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要快速跑出去取钱,不过在他转身之前,有人说了句:“不用了,我帮你们付吧。”
这是一道很年轻的声音,声线低沉,还有点令人脸红的性感,很适合在午夜电台中出现,是那种很轻易就赢得别人好感的男声。
但前提是他们之前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琴酒和松田阵平下意识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转身看向那个帮忙付钱的好心人。
这个时间超市没什么人,除了他们也就这人在后面排队。
而此人,他们前不久刚刚见过,那个船商晚宴上的官员子弟。
虽然这人剪短了头发,但是极具辨识性的脸和眼睛能让人一秒记起。
赤井秀一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推着东西向前跟收银员说:“加上这些东西,我们一起付钱。”
收银员眼睛又是一亮,见那两个青年没有拒绝,便开始给赤井秀一的商品扫码。
心中暗暗激动:啊啊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美男!还是不同类型的美男!银发冷美人,暴躁小野豹,还有性感型男,我可以!!一口炫一个!等等,她现在去买彩票还来得及吗?
收银员合计了一下价格,笑道:“加上这两位客人的东西,一共八十三美金,请问先生您是要刷卡还是用现金?”
“刷卡。”
“好的,先生请输一下密码。”
确认到账后,收银员笑容更深:“先生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赤井秀一拎着东西走到他们面前,注意到那个卷发青年满眼警惕地往前一步,下意识挡在了那银发青年面前。赤井秀一体贴地停在了社交距离之外,礼貌地笑道:“好巧,又见面了。”
这个行为让松田阵平身上的敌意没有那么强了,不过还是无法给这人好脸色。无他,这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官员子弟的孩子,矫揉造作的尊贵,浑然不觉的傲慢;还有,虽然不太明显,但这人似乎确实对自己的幼驯染有着过于浓厚的兴趣,这让松田完全无法忍受。
手臂上力道越来越重,琴酒看了眼松田爆出青筋的手,却放任他动作。转而面不改色地对赤井秀一道了声谢,表示马上就把钱还给他。
虽然赤井秀一表示这并不重要,算是交朋友的礼物。
但是涉及金钱利益的友谊,那能算友谊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琴酒再次谢过他的好意,但对“朋友”这个话题,却是闭口不谈。
话不相瞒,在看清楚赤井秀一的那瞬间,琴酒迅速在心里疑惑了下这是什么作孽的因缘,甚至短短几秒之间在脑中预演了一场复杂的阴谋。但是确认赤井秀一在看向他们时也有些惊讶,这才勉强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出于礼貌,最后几人还是交换了姓名。但很明显他们都没有坦诚相待,三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加起来的心眼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琴酒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自己的姓氏,松田阵平亦是只告诉了他姓氏。
确实是在宴会上听到的姓氏。赤井秀一有些惊讶他们竟然没有隐瞒,然后笑容十分真诚地说:“在下诸星大,很高兴认识二位。”
说得这么干脆?
十有八九是假名。
琴酒敏锐地眯了下眼睛。
他客套地点头道:“很高兴认识你。那就再见了,诸星先生。”
说完,他们上了车,连个招呼都没打,黑色汽车扬长而去,灰白色的汽车尾气和车轮带动的尘土喷了赤井秀一一脸。
显然,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就是客套一下。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可惜地笑了一下。
在跟他们说话时确实试探居多,但是那句想交个朋友是真的。
不过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
赤井秀一把琴酒给的现金放进口袋,然后转身朝马路对面的树丛挥了挥手。瞬间,一阵强烈的引擎声响起,茂密的树丛抖了抖,一辆野蛮的黑色越野横冲直撞地从小缓坡上窜出来停在了赤井秀一跟前。
车窗缓缓摇下,一个黑皮肤寸头、穿着迷彩短袖的凶悍男人单手撑着车窗,嘴里和鼻腔里不断喷出白烟,嘴里的香烟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他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从眉角一直贯穿脸部,直到对角的嘴角。
这个人是赤井务武的搭档,部队出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A。A曾在一个势力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中潜伏,后行动暴露遭到各方追杀,九死一生从他们手中活下来,脸上这道疤便是他在那个犯罪组织里的搭档的作品。
MI6把他救回来的时候,A已经上了地下组织的追杀名单,MI6本想送他去外国隐姓埋名,平安地度过一生。但A拒绝了,并在“宫野夫妇”诈骗事件之后,主动提出保护要搭档的孩子。
据说是因为他接触到了疑似那个跨国组织的成员。
赤井秀一并不怕死,但也并不理解A的用意,如果A真的在被追杀的话,那他不会牵连到身边的人吗?但是父亲也很支持这件事,而且A算是他信任的叔叔,他自认为A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于是他也没有过多追问。
A吸了口烟,粗声粗气道:“怎么样,有结果吗?”
赤井秀一坐到后座,摇摇头说:“他们口风太严,应该是经受过专业训练。”
“你还差点火候。”A说,直言不讳道:“但是也不怪你,如果真是那个组织里的孩子,你自己肯定无法应对。”
赤井秀一倒没有因为这点否定就感到尴尬不忿,他坦然地接受了A的指点,然后说:“但是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他们平时在外用的名字一个是黑泽,一个是松田。你知道这些人吗?”
“黑泽?松田?”A拧眉思索,眼中划过一丝凝重。
“对。”赤井秀一说,眼中隐隐有些探究意味。
良久,A粗声道:“没印象,应该不是组织的人,以后不用管他们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吧,你的任务到此结束了,辛苦了。”
赤井秀一应好,笑道不辛苦。
但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无从知晓了。
A在路上飙着车,汽车音响里放着The Jackson 5的《I'll be there》。
他不断调高音量直至盖住引擎的轰隆声,问道:“今年你妈妈还是不能回国,但是你爸要去日本,你要去日本探望她吗?哦,当然,还有你弟弟妹妹。对了,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你妹妹?”
赤井秀一说了什么,但是被突然昂扬的音乐盖过去了。
A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大声跟着车载音响唱起轻快的《Rockin'Robin》,歌声正如他本人,十分彪悍粗粝。
赤井秀一无奈地摇摇头,为了不使自己的耳朵遭受酷刑,默默戴上了耳机。
走调的歌声和轻快响亮的音乐同满天黄沙一起漫扬在马路中央,黑色车身呼啸而过,风滚草随之缓缓滚动,远远还能听到男人自我陶醉的歌声。
在越野离开后,一辆黑色轿车紧跟着从马路坡下爬上来,并宛如黑色的幽灵,遥遥地缀在越野身后疾驰。
车厢内,流淌着柔美典雅的古典乐曲。
司机这时终于展现出他作为黑手党的职业素养。即便是已经超速,不断躲闪着路上密集的风滚草,手下动作也十分冷静沉稳,行车十分平稳安逸。
后座,正是琴酒跟松田二人。
琴酒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正身处于一场紧张的追捕游戏中。
松田阵平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玩弄琴酒的发尾。忽地,他轻轻扯了一下琴酒的头发。
头皮突然感到一阵拽力,并不疼,琴酒睁开眼,他看向松田阵平,目光询问他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指尖缠绕几缕银发,他嘴唇轻轻贴近手指,百无聊赖地说:“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吻发,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无意间往后瞥了一眼的司机虎躯一震,一个激动让车身在路上画了一道销魂的S。
紧接着,直直与一双冷冷的绿眼睛对上,司机心中大骇,立马整理好表情目视前方。汽车终于平稳下来。
琴酒没说话,清透的绿眸在车厢里显得更加深沉,他静静地跟松田阵平对视几秒,眸光波动,仿佛在传达千言万语。片刻,他忽而一笑:“你不也是吗?”
在发现赤井秀一时就已经警惕起来,态度一如往常地客气了几句,浅浅伪造了个不欢而散的假象,但汽车刚一驶出视野,就异口同声地让司机开到马路坡下。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关心这个陌生人,其实心里还是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还是觉得这次的“偶遇”有些过于巧合。
松田阵平轻笑一声,他松开手,往后倚在靠背上,说:“主要是你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一下那小子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当赤井秀一提出帮忙结账琴酒却没有直接无视他时,松田阵平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而后面琴酒竟然耐着性子跟一个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的陌生人寒暄,松田阵平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地方,如果不是松田阵平过于了解琴酒,他可能也不会发现琴酒竟在演戏。
琴酒一愣,有些疑惑地蹙眉:“我的表现不正常?”
他自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完全没有什么不对劲。
“对啊。”
琴酒凝重地问:“哪里出问题了?”
如果他身上的破绽真的这么明显,那就严重了。必须要改!
松田阵平瞥他一眼,得意地说:“放心,这个问题只有我才会看得出来,其他人绝对不会发现。”
前排的司机:嚯,听到这么大个机密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
琴酒沉默几秒,果断开口:“那就更要改了。”
“噗......咳咳咳!”
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突然咳嗽的司机,然后不服气道:“为什么?!我可是你搭档,是可敬可靠的幼驯染!”
“正因为如此”琴酒嫌弃地看他一眼,“把自己的弱点交付在一个傻瓜手里才更不让人放心。”
“是吗”松田阵平阴森地笑起来,“那我就偏偏不告诉你了,等着跟我这个傻瓜同归于尽吧!”
琴酒的眼光更嫌弃了,并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松田阵平:怒了!
他猛地侧身扑到琴酒身上,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这么嫌弃我,那就一起变成傻瓜吧!!”
第12章
卷发青年饿虎扑食一般凶狠地把搭档按在身下,马上,狭窄的汽车里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较量。
黑色小汽车跑在宽阔的马路上,两边是苍凉荒芜的沙地。猝不及防地车厢跟路边的风滚草一起摇晃起来,汽车断了线一样在路上来了个漂移,车胎顿时在路边擦出了几片火星,摇头摆尾地在地面留了几道漆黑的弧形车辙。
后排两个青年刚挣脱开安全带,毫无准备地摔成了一团。松田阵平还撑在琴酒上方,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撞在琴酒额头上。两人瞬间疼得捂住脑门,挣扎着要分开。黑的白的头发在混乱中竟然缠在了一起,松田一起身,瞬间扯得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司机见状,心里又是一慌,下意识地一脚踩住刹车。身后有人在疯狂鸣笛,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一辆大货车正飞速驶来,再次猛踩油门,离弦之箭一样疯窜出去了。
车厢里两人猛地被甩到座椅中间的缝隙里,始料未及中纠缠着翻了个身,琴酒眼前一花便一头撞在一个坚硬物体上。他好险拽住了前座才没整个人都撞进松田怀里。
“唔!”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松田阵平痛苦地哈气,因为咬到舌头直接疼出眼泪。
琴酒顿了一下,姿势有些别扭地叉开腿坐在松田下腹,上身前倾着解开发结。
“嘶——”松田阵平直被他扯得头皮刺痛。
他头皮隐隐发凉,有种头毛被扯掉的惊悚感,连忙说:“停!我来!”
“别动!”
琴酒咬牙,说话间呼吸洒在松田阵平锁骨,激起密密鸡皮疙瘩。
松田阵平不自在地曲起右腿,用烦躁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你快点!”
“我,知,道!”琴酒一字一顿地说。
松田阵平抬手扶住琴酒的腰,好让他轻松一些,过了一会儿又催促道:“好了没有?”
“啧!”
琴酒杀心渐起,终于没了耐心,手法粗暴地撕断两人交缠的头发,然后手在前座一撑,凭着极强的核心坐直了身子。他把欲哭无泪地躺在地上的松田阵平给拽起来,强硬地把他按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司机脸色青灰,生无可恋地往后偷看,琴酒在撕扯着断在自己头发上的黑色发丝,脸色不是很好。但没说话,看样子是没打算问责。
琴酒冷冷地看向后视镜:“继续追。”
“是!”
司机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终于放下心来继续追踪那辆越野。然而他向前望去,只看到马路荒芜人烟,尘土飞扬,萧瑟无比——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怕不是今天就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司机心中的绝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有些想点根烟。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抖成筛糠:
“琴酒少爷……”
“追丢了……”
琴酒淡淡地看他一眼,倒也没生气,只是冷冷地应:“嗯。”
司机自动翻译:竟然搞砸了,杀了你。
他讪笑着问:“那琴酒少爷,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回公寓吧。”
听在司机耳中: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你。
司机眼前一黑,原来不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一死!算了,反正孤身一人无所牵挂,死就死吧,干他丫的!
他瞬间精神抖擞,视死如归地握紧了方向盘,中气十足地喊:“是!”
并不清楚司机脑补了些什么也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亢奋起来的琴酒:困惑地眨眨眼睛。
这就是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皮斯科的属下跟他本人一样奇奇怪怪不靠谱。
琴酒拍落身上的黑色银色断发,然后拿出手机跟朗姆联系。
信箱里有几封未拆的邮件在不住闪动,琴酒连看都没看地把它们扔到了垃圾箱里,然后点开“0081-R”的命名人,斟酌着语句往上编写短信。松田注意到了,就问:
“那些邮件不看?”
琴酒:“垃圾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