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5-17

在玄之衍眼中,面前只是一个由鬼纹凝聚出来的人形,但他却好像看见了卫风暴躁发狠的那张脸,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卫风蛮横地撕开了阵法,却没有贸然上前,只道:“你还能起来吗?”
玄之衍摇了摇头,“腿骨被抽走了。”
卫风呼吸骤然一顿,他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他抱着的那具腐烂的尸体,“这是谁?”
玄之衍抬起手,给那具尸体理了理头发,“我师父……沈庾信。”
卫风从那些被他吞了的尸块中翻了一会儿,抓出来了个储物袋递给他,“装进这里面吧。”
玄之衍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玄之衍将装着沈庾信尸体的储物袋郑重地放进了怀里,就见卫风背对着他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走。”
玄之衍没动,“你可以把我也放进储物袋。”
“没了。”卫风说。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玄之衍终于慢吞吞地动了,他有些艰难地拖着失去腿骨支撑的双腿,趴在了那团人形鬼纹的后背上。
卫风背着他站起身来,收起了法相往外走。
“羽长老三天前被拍卖场的纸皮人带走了。”玄之衍沉默了良久才又开口。
卫风没说话。
玄之衍声音干涩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你可以不用来蹚这浑水。”
“我在这里面待了两年,他们折磨人的那些手段我都见过。”卫风没理会他的道歉,自顾自道:“能进拍卖场还能有活命的机会,我们会找到她的。”
玄之衍紧紧攥起了拳头,压下声音里的种种情绪,“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失忆了捏通音符,你也来救我了。”卫风声音平静道:“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就当还上了。”
背后的人呼吸声变得极为压抑,卫风大步往前走,这块分神溃散得越来越厉害,没有墨玉镯和冥阴骨,他只能硬撑着化作雾气,带着玄之衍藏进了下一层密牢的某处法阵中。
“你没事吧?”玄之衍被他放下来,扶住他快要凝聚不成型的胳膊。
卫风摇了摇头,轻嗤一声道:“不过是吞了太多元神,我休息片刻将他们炼化就行,放心,肯定能救你出去。”
玄之衍忍不住道:“你少逞能,你这元神明明快要散了。”
“放心,散不了,这和界乡外那具躯壳一样都是分神,我本体元神有神器护着。”卫风混不在意道。
玄之衍于是不再说话了。
见他沉默,卫风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庾信……他怎么死的?”
玄之衍眼眶骤然一红,眼底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和愤怒,咬牙道:“生死楼这群畜生!师父生前跟邬和致不对付,他们得了邬和致的授意便故意折磨他……因为他和邬和致互换过元神,他们便……”
玄之衍死死咬住牙根,“他们便生生将他的元神剥离碎开,剖开元丹,一遍一遍地……后来他们想让我的元神和灵兽的元神炼化融合,师父拼死阻拦,说愿意代我……被生生折磨得元神散尽。”
“那你这脸呢?”卫风又问。
“有些人……恶心至极,看中了我这张脸想收做炉鼎,师父便先一步将我这脸毁了种上兽皮,这半边没融合好,便烂了。”玄之衍自嘲道:“就这样才逃过一劫。”
卫风强压下心中怒意,沉声道:“待你元神恢复,脸也会一并恢复,你的腿我会帮你想办法。”
玄之衍抬起眼来,“你能来救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不必再如此费心。”
“你我之间还——”卫风被自己噎了一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乌拓,他为了你差点将腿跑断才找到我,我是他主人,总不能让他失望。”
玄之衍看着他,显然不信他这鬼扯的理由。
卫风被他看得有些恼,“玄之衍,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玄之衍猝不及防被他一吼,皱眉道:“我怎么不是了?”
“是个男人就别啰嗦什么恩什么情的,赶紧好起来给你师父报仇,找到曲丰羽。”卫风没好气地捶了他肩膀一下。
玄之衍险些被他捶得背过气去,捂着肩膀咬牙道:“我肩膀、有伤。”
“哦。”卫风不尴不尬地收了手,“对不住。”
玄之衍笑了一声。
卫风紧绷的后背骤然一松,也跟着他笑,“你这张脸真丑。”
“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
“我这叫威武。”
“哈。”
“……”
“……谢了。”
“客气。”

房间内, 只有一男一女。
“一听说能解生死契,焚台殿的兄弟们大多都愿意追随我前来。”金盈袖手中把玩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不过许多都被拦在了界乡外,按照你说的办法, 能被带进来的也就百余人, 修为都在金仙往上,安全起见, 被我分散安排到了附近的城池。”
陆离雨点了点头, “百余人也足够了。”
“陆离雨, 我这回可是拼上了身家性命来的。”金盈袖斜着眼睛看他, “你若是敢联合这些人骗我,有你好果子吃。”
陆离雨懒洋洋笑道:“你大可放心,那姓江的虽说是毛头小子,但做事还算沉稳可靠,他需要人, 我们需要解契, 各取所需的合作不会有错。”
“你跟江向云假戏真做了?”金盈袖戏谑地看着他
“呵。”陆离雨轻笑了一声:“你我都是从八阁里出来的,你愿意找个人结道侣?”
金盈袖闻言脸都绿了三分, “你不如咒我去死。”
“咱们这种人, 跟情字无缘。”陆离雨嘿嘿笑了两声:“他手上有十重境, 给谁卖命不是卖?从他手里起码能拿回自由。”
金盈袖沉默了片刻。
“没事别去招惹那个江顾,此人心狠手辣不比我们少半分,眼里只有他那个怪物徒弟,最好也别碰。”陆离雨忠告她, “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睚眦必报, 你小心一点。”
金盈袖看着他,忽然问道:“洛小园和白栾真的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陆离雨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猩红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她非要跟楚观山对上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楚观山也死了?”金盈袖有些不可置信。
“魂飞魄散,还是被外面那几个修为平平的毛头小子合力反杀。”陆离雨顿了顿,“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就像座我们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高山,结果最后死得轻易潦草,是不是很可笑?”
“说不定最后我们还不如他。”金盈袖说。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陆离雨骂道:“我可是要活个万儿千八年飞升的。”
“活一万年都飞升不了,还不如直接死了。”金盈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离雨哈哈大笑。
另一处院落里,林飞白小心地摘下了腰间的灵宠袋。
扈惊尘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林哥,你还养了灵宠?”
他一直都和林飞白待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他召出过灵宠,不过林飞白的性子一直很温和,养些灵宠也不奇怪。
“不是灵宠。”林飞白解开了袋口,目光陡然温柔下来,“是我的妻子。”
一阵白光闪过,房间里多了个女子的身影,正是周家圣女周听然,扈惊尘在来望月的飞舟上偶尔见过她几次,但她现在却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不相同。
周听然如今已经形容枯槁,身上的灵力稀薄几近于无,她对着扈惊尘微微颔首,便被林飞白扶到了床上,“听然,你受苦了。”
周听然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低哑,“是我连累了你。”
“道侣之间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反倒是我,没能力保护你。”林飞白给她喂了几颗丹药。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不是出来探索神殿吗?”周听然问。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林飞白握住了她的手,“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解开生死契,我便带你回平泽。”
周听然闻言,眼底泛起了水光,迟疑道:“真的能回平泽吗?”
“当然了。”林飞白笑道:“回去你还是周家的小圣女,到时候我便让父亲去周家提亲,我们轰轰烈烈大办一场结道侣的仪式,你不是喜欢凡人聚居的城池吗,到时候我们便去隐居,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好?”
周听然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好。”
扈惊尘见他们夫妻二人温声低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隐居深山的父母,若不是他被望月的这些人强行带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应该还在深山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知道他爹娘如今怎么样了……
在望月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无亲长庇护,他心中酸涩悲凉,自己默默退出了房间,走到了院落中偏僻的角落里,拿出了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
在望月见识过诸多法宝与神器之后,这玉佩并不是多么好的法器,可当时已经是他爹娘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法器,他们几乎将全身家当都给了自己,可惜大多数早已经为了保命被他损毁。
扈惊尘攥着玉佩,默默红了眼眶,“娘……”
他也想回家了。
“啧。”一声嘲弄的笑声忽然从头顶响起。
扈惊尘猛地抬起头,手中长剑出鞘指向了对方,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之前屡次三番与他作对的雷九三。
雷九三生得魁梧高大,像座小山一样蹲在墙头上,眼中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小孩儿,你哭什么?”
“我没哭。”扈惊尘拧起眉,却没有收起剑,面带狐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雷九三眯起眼睛,仰了仰下巴指向了隔壁院落,“陆离雨和金盈袖那几个焚台殿的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毒计,我过去听听,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虽然他很看不惯扈惊尘,但对方到底救过他,遂对他发出了邀请。
“既然已经是盟友,就不要随便怀疑别人。”扈惊尘却不领他的情,冷声道:“你若过去被发现,又会生出嫌隙,反倒叫大公子难做,我劝你赶紧回去。”
“嘁,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不去拉倒。”雷九三脸上的嘲弄更甚,“回去找你娘哭吧,小兔崽子。”
他说完,不等扈惊尘再发作,便鬼鬼祟祟地跳到了隔壁院落里。
扈惊尘被他说得难堪又恼怒,“不识好人心!”
死了才好。
他恨恨地想着,然而思量片刻后,还是决定去告诉江向云此事。
结果他刚进江向云的院子,便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江顾。
“江七公子。”他客气地行礼。
扈惊尘对江顾的感情实在复杂,当初在飞舟上遇险,若非江顾出手相救,他怕是早已命丧黄泉,在风月秘境也是他亲手将自己从卫风口中救下,然而他却是卫风的师父,纵然他这段时间只是默默旁观,也看出这师徒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且不说师徒相恋有悖伦常,江顾对卫风的偏爱和照顾也是有目共睹。
他刚开始对江顾是十分感激和亲近的,可是现在却不敢再有过多牵扯。
江顾微微颔首,对他回了个礼,便同他擦肩而过。
扈惊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后背却骤然一凉,他浑身寒毛直竖,纳闷地搓了搓胳膊,又匆匆往前去寻江向云了。
“别胡闹。”江顾拢住了腕间满是杀意的黑雾。
卫风不爽道:“他还回头看你,肯定对你心怀不轨。”
“你被挖的是心脏,不是脑子。”江顾冷声道。
卫风被他噎住,没好气地咬住他的手。
雾气中,锋利的犬齿碾磨着指腹,带着些细微的痒和疼,江顾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他磨牙撒气,“你对江向云的计划如何看?”
“没看法。”卫风含糊不清地回答,雾气中分叉的舌头舔了舔他指腹上的齿痕,又去舔他的掌心。
不知道卫风最近犯了什么病,总喜欢化成雾气缠在他身上,不时幻化出一些“零件”来缠扰人,江顾只当他心血来潮,也未放到心上。
“你既然打算救曲丰羽和玄之衍,总该有自己的打算。”江顾捏住了他又蠢蠢欲动的虎牙,“下来。”
“不下,你身上暖和。”卫风却不肯,含糊道:“我没有打算,到时候直接杀进生死楼密牢,将人救出来便是,谁敢拦我我杀谁,生死楼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江顾忍住想把人揪下来抽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你告诉我怎么办。”卫风厚颜无耻道:“我就算想出办法来,肯定也不如你的十分之一。”
“……”江顾被他气笑了,“是你要去救人,我凭什么替你想办法?”
“就凭你是我师父。”卫风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放着好脑子不用,非得自己找罪受,绞尽脑汁想个未必成行的计划?所以还是你帮我想。”
江顾简直不知道该夸他机智还是骂他废物。,“你倒是真敢说。”
“求求你了,师父。”卫风聚拢起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江顾抬手将那颗小脑袋按住,“我从来不做空手的买卖。”
雾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人形,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卫风趴在他肩膀上道:“师父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有,我就都给你。”
“此话当真?”江顾眉梢微动,眼底多了丝兴味。
“千真万确。”卫风点头,隔着雾气想亲他的脖子,被两根手指抵住了眉心。
“那便先给你记着。”江顾心情愉悦,“届时再让你兑现。”
“谢谢师父!”卫风的雾气脑袋倏然溃散,又出现在了江顾面前,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鼻尖便亲了一口。
凉意如清风转瞬便掠过鼻尖,江顾没和他计较,“江向云想与焚台殿合力拿下生死楼,必然要趁着阎淮安不在速战速决,应当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也不必着急。”
卫风不想动脑子,却不得不认真起来,“就凭这么百十来号人?就算能拿下生死楼,当其他楼阁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八阁随便来一阁就都能给他绞灭干净了。”
“所以要速战速决,江向云现在最缺人手,生死楼内关押着的不管是灵兽还是修士都对望月恨之入骨,是再合适不过的收拢对象。”江顾道:“从生死楼开始叛乱,是最合适的。”
“开始叛乱?”卫风隐隐理解了他的意思,“难道江向云想真的推翻烟雨台?别做梦了,就凭这些老弱病残和焚台殿的人,简直痴人说梦。”
“未必不可,现在十楼八阁都怨声载道人心浮动,我们手上有十重境能解生死契。”江顾道:“你对生死楼再熟悉不过,江向云会请你相助。”
“请我?凭什么?不帮。”卫风十分冷酷地拒绝,“他拦我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更何况他跟那个臭乞丐牵扯不清,我不杀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江顾垂眸看向缠在指间的黑雾,风轻云淡道:“原来我在你这里还有面子。”
黑雾闷头扑进他怀里,胳膊攀上他的脖颈,偷偷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江顾唇角的弧度微弯,又被他不着痕迹压了下去,“我帮你应下来是一回事,你又未必全听我的话,他请你帮忙,你难道不会同他提条件?”
卫风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让他帮忙救人?”
“何止帮忙救人,总不能白让他喊你那么多声侄儿。”江顾点到为止。
卫风缓缓眯起了眼睛,“师父说得在理。”
不等他一肚子坏水积蓄完,忽然被江顾团成黑雾拢在了掌心,“最近几日为何你总化成雾气?”
卫风淡定道:“变成黑雾更自在,师父不喜欢吗?”
“无所谓。”江顾带着他往前走,状若随意道:“我还当你元神溃散得厉害,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
卫风一惊,险些吓出冷汗来,听江顾这口气像是已经知道了他分出了元神去救人,但江顾的态度又十分随意,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明明之前他元神伤成那样师父脸都黑了……但他又不敢明着问。
“当然不会。”他乖巧地透过江顾的手指,化成了一长条柔软的雾气盘在了江顾脖颈上,远看像极了条软乎乎的黑色毛领,“只是我变成人,就不能随便靠近师父了,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不太方便。”
江顾低下头看向他,“你何时学会要脸了?”
卫风:“……”
江顾看着他。
卫风瞬间整团雾都紧绷起来,他本就心虚,被江顾这样盯着,便更虚了。
江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那团雾气毛领抖了抖,耷拉在他肩膀上装死不动弹了。

烟雨台。
“阿浊在你的眼皮底下, 被那江顾带走了?”萧澹看向殿中俯首跪着的人,神情不辨喜怒。
“是。”聂老冷汗津津,“江顾此人诡计多端,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小公子, 公子不止跟他走了, 还一并带走了您留在浮泉殿的神器镜花卷,您也知道小公子法器颇多, 我们虽下了通缉令, 但、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听你的意思, 反倒成了阿浊的错了?”萧澹笑道。
“属下不敢, 属下绝无此意。”聂老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台主恕罪。”
“罢了,起来吧。”萧澹声音温和。
聂老战战兢兢地起身,退至了一旁。
“既然浮泉神殿已经无法镇压劫玉,镜花卷留下来也无甚用处, 拿便拿走了。”萧澹道:“连楚观山都死在那玉阶手中, 你们就不该轻视于他。我听说此子生来根骨便奇差?”
“回台主的话,江顾生来便是五灵根。”有人出声道:“他母亲是平泽顾家之女顾清晖, 乃是天灵根, 父亲江渊为平泽江家旁系, 亦是天灵根。他出生之前江渊便已陨落江家,顾清晖被江家流放极南之地生下他,他被恶鬼蚕食大半身体,顾清晖以幽石补齐, 后为救他, 以自身血肉为食,以自身丹元为引断他五灵根之一让他可以勉强修炼。顾清晖支撑五年后也陨落, 江顾便只身从极南之地出发,历时六年回到了江家,江家内部派系倾轧,他险些命丧密牢,后得江家家主江殷重搭救,才得以留在江家。”
“他无师无长,最开始在旁系院落做杂役,不过一直在暗中去江家学堂偷学,学堂杂役念其不易,便略作通融,不出两年,他便在江家弟子比试中脱颖而出,进了前百,被一支与江渊邻近的旁系认了回去,自此正是进入江家弟子行列,此后短短二十余年,他便以四灵根的资质修炼至了化神期,领了江家本部密牢的正职……后来他又在平泽溪源秘境神殿夺得神器墨玉镯,名声大噪,灵根也逐渐被他洗炼成了单灵根。”
“他来望月之后,进试炼之境一重境拿了神器冥阴骨,排名两千三百零一,进二重境时排名四十七。在二重境中他联合江向云等人,利用温自衡和洛小园等叛徒,设计截杀了天地阁阁主楚观山,被小公子带入天地阁,紧接着在浮泉古神殿拿走了劫玉的心脏,还利用八阁修士帮他渡了一次雷劫……如今应该是金单灵根的资质,真仙境大圆满的修为。”
话音落,满殿皆寂。
萧澹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所以诸位现在还觉得他只是个不足为惧的毛头小子吗?”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单论资质,烟雨台天灵根十几岁便已真仙金仙的人不在少数。”萧澹道:“若将你们放在他的处境,你们可能做到如此?”
“属下知错。”聂老率先出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认错。
萧澹道:“你们是在望月这片安宁的地方待得太久了,所以才会觉得只靠修为和人数压制便可高枕无忧,若是在沉曜如此行事……”
他的视线扫过在座所有人,众人皆沉默不敢言。
“台主。”唯有水阁阁主萧清凡站了出来。
他是萧澹的第六子,虽资质平平,但到底比其他人更亲近些,他沉声道:“此次确实是我们轻敌,才让江顾和卫风逃离了浮泉神殿,还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必定将玉阶完整送到沉曜。”
萧澹看了他一眼,“清凡,别让我再失望了。”
分神微微阖上了眼睛,大殿中那股骇人的威压骤然一减,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聂老走到了萧清凡面前,拱手道:“多谢六公子帮忙求情。”
“聂老客气了,应该的。”萧清凡微微一笑,“毕竟阿浊也在他们手里,若父亲一怒之下让烟雨台的那些人回来,只怕八阁十楼都没好日子过了。”
“六公子这话说的,烟雨台的那些人可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台主随便指两个回来,只怕没两日那江顾便走投无路了。”金阁阁主毫不客气地笑道:“咱们的日子难道不是会更好过?”
“金恨蝶,你话不要说得这么轻巧。”阎淮安出声道:“我可还记得你有个妹妹五年前叛乱出逃,你到现在都没抓住她,别是故意纵容。”
“那是金盈袖她自己有本事。”金恨蝶嗤笑一声:“总比阎楼主的弟弟强上些,被个真仙境反杀,死得这么窝囊。”
“你——”阎淮安脸色瞬间铁黑。
“哎呀,不好意思失言了。”金恨蝶背着手凑近他笑道:“阎楼主,你抓那江顾的时候可千万别泄私愤将人弄死了,台主他老人家可是要活的玉阶。”
阎淮安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不过焚台殿那群叛徒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待他们进了生死楼,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尤其是那些开头姓金的,当初八阁叛乱,金阁的人数可是最多,其中若是没有猫腻就怪了。”
金恨蝶轻飘飘道:“那就得看你阎楼主的本事了。”
阎淮安目光阴冷地目送她离开,身后走来了个面容苍白俊雅的男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阎淮安皱起眉,“这幅半死不活的躯壳你还留着作甚,你若真喜欢用人身,扔了我从顺楼给你挑副好的。”
邬和致虚弱一笑,“不用费心,我都用习惯了。”
“按你的要求,那个叫沈庾信的已经被弄死了,你可真行,一个任务执行了快三百年,这种人都能从你手里活下来,莫不是被平泽那懒散的习气浸染了?”阎淮安对他很不满意。
“说来话长。”邬和致笑道,显然不欲多言。
“我也懒得管你的破事。”阎淮安道“只是你一回来便杀了那姓宋的,从副楼主一跃成了乾坤楼楼主,小心树大招风。”
“这本就是我该得的。”邬和致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还是楼主的身份做起来更方便。”
阎淮安知晓这鬼修毒辣的性子,不再多劝,只是多了句嘴,“你那个旧情人,我给留了条命扔进了拍卖场,听说被宋家的一个小子拍走了。你抓紧时间做决定,若是被姓宋的带进了顺逆楼,咱们就不好下手了,你若实在介意,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或者再给你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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