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李未末的心跳也跟着一震,他眼神无措又慌张的在前方没有焦点地乱飘。
韩拓没有松开李未末的手,他从桌子的另一头绕过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李未末反应过来转身想跑,被韩拓一把从身后抱住。
“末末......”
韩拓轻声呢喃,他低头看到李未末莹白的耳垂,忍不住再一次贴上去,他没有用牙齿咬,只是用嘴唇夹住用力抿了一下,李未末就发出小猫一样细弱的叫声。
韩拓身上太烫了,李未末觉得自己如同裹着棉衣被无数火炉围在了中间,火势越烧越旺,没有一点要熄灭的迹象。
又像赤身裸体站在盛夏的太阳下,全身没有一处不被炙烤,皮肤红肿,起泡,头晕,心悸,接踵而来。
偏偏韩拓还越搂越紧。
“——我这次回上海就是为了你。”
感受到李未末的挣扎,韩拓收紧了手臂,他不想勉强,但他已经浪费了十年,不想再等了。
“你穿着我的衣服,留着我送你的东西,你记得我的生日,你在医院病房外徘徊不敢进来。那天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报复你。好,我现在想到怎么报复你了,你接受吗?”
“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小末哥哥。”
韩拓的声音有点低,夹杂着雨声回荡在李未末耳边,原本应该是听不太清的,但每一个字,李未末都听得很清楚。
李未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在李未末不知道的时候,韩拓去了一趟李未末的外婆家。
韩拓爸妈让韩拓准备了些礼物,代他们向李妈妈早年的照顾表示感谢。
“你和末末是朋友,你爸妈忙,小时候帮忙照看一下没什么的,何况你现在不也帮我照看末末吗,不用这么客气。”
江念蕊给韩拓沏了杯茶,把削好切块的水果端出来,放了一个牙签筒在旁边,让韩拓吃。
李未末的外公外婆报了一个小红帽旅游团,跟一群老头老太太去桂林了,家里只有妈妈江念蕊一个。
韩拓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扎上牙签的水果点心,想起小时候李妈妈做给他和李未末的小点心,以及经常换花样的饭菜,心底涌起一股怀念。
韩拓妈妈叶彤是个闲不住的人,毕生的乐趣和成就感只放在签了几笔单,竞到几次标,但你如果问她煮饺子是冷水下锅,还是热水下锅,她只会给钱让你自己出去吃。
怀韩拓七个月的时候,叶彤还在为水泥厂奔波,亲力亲为同时跟几个供货商协调,挺着个大肚子开车往工地现场跑,连中途出过一次事故,也没影响她羊水破之前还在谈生意。
韩拓爸爸韩海波比自己老婆有过之而无不及,夫妻档在商场所向披靡,他觉得韩拓作为两人基因结合的成果,一定跟他们是一样的。
但韩拓不是,他在自己的事业上有资本有天赋,也会为了目标努力奋斗。但同时他也向往家庭的恬静和温暖,为亲近的人洗手作羹汤,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依偎在沙发上一同看一场电影,——韩拓向往这样的生活,他也是他们家唯一一个会做饭的人。
夫妻俩以前对韩拓管得少,自然现在也不好对儿子提太多要求,放养式育儿延续至今,只要韩拓不出格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都可以随他的心意去。
哪怕韩拓本科研究生选了与房地产没有一点关系的环境能源技术专业。
哪怕韩拓在香港好好工作着,突然表示要回上海。
哪怕韩拓说自己一直喜欢童年的玩伴李未末,回上海就是为了找他。
韩海波和叶彤也只是略微质疑了一下,在得到韩拓不是一时兴起,是认真的肯定后,便放手同意了。
叶彤甚至第一次为儿子的感情问题上了心,专门打电话给李未末的妈妈江念蕊探了个底,还动用关系查到了李未末现在的住址。
韩拓没有多打扰江念蕊,只是就李未末的身体聊了几句,之前他们已经在电话里达成共识,顺其自然,尽可能让李未末身体没有负担得慢慢医治。
“真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末末,这孩子难受成这样都憋着不说,我还总以为他是懒得动才不去治疗......”
听过韩拓的描述,江念蕊很是懊悔,她承认在这件事上是有些心急了,她一直想让儿子快快乐乐的,她觉得他更自由一点会更开心。
“我理解,阿姨,您也只是不想小末做什么都受限制。”韩拓坐在沙发上,看着苦恼的李妈妈,“我家在医药这边还算有点关系,我会帮他咨询国外这方面有没有更有效率,副作用更轻的治疗方式,我们都慢慢来。”
江念蕊点点头,感激地看向韩拓。
临走的时候,江念蕊想起一件东西,让韩拓稍等一下。
韩拓站在客厅通往玄关的走道处等,随意打量了几眼。
这间房子比以前旧家属院李未末和韩拓家住的那种大许多,有一百三十平左右。李未末现在自己买的那间,差不多六七十平,他一个人住,再加一个人,这个面积也足够了。
韩拓家以前也是租别人的房,原来的业主在外面买了商品房搬出去了,便把单位分的家属院的公房租给外面的人,韩拓爸妈平时都在十几公里外的郊区忙生意,看中家属院附近有公办托儿所,距离不远还有小学和附中,便租在了那里。
那间房对韩海波和叶彤来说只是他们住过的许多地方的某一处,具体地址都记不清了,但韩拓却是实实在在住了十几年,——与李未末一起的十几年。
即使知道李未末一家已经从那里搬走,韩拓刚到上海的时候还是去家属院看了看,家属院没怎么变,祺台桌还在,滑梯也还在,只是换成了更坚固的新材料,刷了颜色鲜艳的漆。
韩拓爬上滑梯,坐在高处往下看,小时候觉得那样高的地方,现在也只不过一个半人高,韩拓坐在上面,看着几个四五岁的孩童在院子里嬉耍,脑子里想的是一个茶色卷毛的漂亮男孩,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让他跟人贩子安排的小孩走。
那一刻,韩拓只希望能立马见到李未末。
上天大概是听到了韩拓的愿望,第二天就让他的车撞上了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
江念蕊在里面悉悉索索收拾着什么,一会儿进卧室,一会儿进厨房,离客厅最近的一间主卧的门打开着,韩拓不是故意要窥视,但他只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多看过去。
那是一张挂在墙头上方的大幅结婚照,右边是李妈妈江念蕊年轻时的样子,穿着剪裁轻盈的白色礼服,身材很好,气质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很幸福也很动人。而左边的男人,应该就是李未末过世的爸爸。
李未末家里从来不摆他父亲的遗照,是以虽然韩拓小时候去过李未末家许多次,也不知道他爸爸长什么样子。
这间卧室是江念蕊住的,不摆遗照留着结婚照,想来李妈妈对李未末爸爸的感情很深。
李未末长得不是很像他爸,李爸爸眼窝深,下巴略宽,有点像某个少数民族的长相,很英挺。但有一些地方还是有迹可循,他们都有着细挺的鼻梁,和自来卷的头发。
韩拓偷偷观察了没一会儿,江念蕊手里拎着袋子,拉着一个行李箱过来了。
“末末上次打电话说让我帮他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他小时候的衣服留下,我给他都收拾出来了,本来想着等他回家拿或者寄过去,正好今天你来了,你开车,能麻烦帮我给他带过去吗?”
“没问题。”
韩拓想起之前李未末身上那件大T恤和丢在门口的几包衣服,让他妈找衣服的动机很明显。
韩拓两侧的唇角勾起来,从江念蕊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还有这些。”江念蕊抬起另一只手上超市买冷冻食品赠送的保温袋,打开给韩拓看,里面叠放了三个大尺寸乐扣盒,都塞得满满当当,盒盖里面能看到微微的雾气。
“这是末末他外婆走之前刚做的糖醋小排,芥菜肉圆和蜂蜜薏仁红豆沙,可以放冰箱里冻着,你拿回去和末末一起吃。忙的时候蒸个米饭煮个青菜就是一顿饭,末末经常这么干。”
“好的,谢谢阿姨。”
重新熟起来后,江念蕊不自觉叮嘱韩拓就像在叮嘱自己儿子,操心道:“上海最近雨水多,又闷又潮湿,你们在家上班都吹空调不动弹,发汗少。有时间就买点薏仁煮煮水喝,祛湿。”
说完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是李未末,不好意思笑了下,“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韩拓再接过保温袋,袋子挺沉,可见为了多装点,里面的食物压得很实。
韩拓诚心诚意地对江念蕊说:“没关系阿姨,我就喜欢听您说这些。”
江念蕊欣慰,“你比末末贴心,以前你就更爱吃我做的菜。”
韩拓说:“阿姨还有什么东西要给小末带的,都可以找出来一并交给我,我有时间可以等。”
“暂时没什么了,”江念蕊说:“给末末找衣服的时候发现他有一个侧柜打不开,不知道是锁坏了,还是锁头锈住了,等我找人开了,让他自己来收拾。”
韩拓闻言把手从行李箱的栏杆上移开,说:“我可以试试。”
江念蕊不太好意思,“会不会很麻烦?”
韩拓把装食物的保鲜袋放在旁边的电视柜上,已经开始利索地挽袖子,“不会,先试试,您忘了我小时候最喜欢捣鼓这些。”
江念蕊便把韩拓带到李未末的房间。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搬去李未末现在的房子了,十几平的卧室里虽然床,书桌,转椅,衣柜,书柜都有,甚至还有一台型号不算旧的台式机,但表面却没放什么,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李妈妈说的那个打不开的侧柜在最里面,靠近床头,是个斜角,韩拓走了进去。
韩拓伸手握住门把拉了拉,能拉开一条一指宽的窄缝,但再往大就拉不开了。他看了一下锁的样式,问李妈妈有没有钳子,铁丝之类的东西。
江念蕊很快拿了一个钳子和一圈铁丝过来。
橱柜门的锁都是最简单的那一种,里面的锁芯断了,卡住了门板,韩拓把镊子尖伸进去抵住,铁丝绕着手指挽成一圈,一套一提,柜子门就打开了。
一个小东西从里面骨碌碌滚出来,塑料外壳撞在瓷砖地板上,滚到了韩拓脚边。
韩拓捡起来,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送给李未末的无数个,他认为应该早就进了垃圾桶的小玩意儿。
“你摁这个基座的开关。”
初中生的韩拓手把手教李未末,他的手掌包着李未末的手,大拇指挑动李未末的大拇指非要强迫他按那个铁灰色的正方形突起。
李未末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十分情愿。
“——我在这里做了一个水循环系统,可以吸收潮湿空气里的水份,等天热的时候你再启动它,里面的水汽蒸发可以带动送风机制,比外面卖的普通小风扇更凉快,还不用电池,我调试了好长时间呢,你试一下嘛,快点。”
虽然不情愿,李未末还是听话地按了一下那个有点粗糙的按钮,然后......
“嗤——”
风是吹出来了,也漏了李未末一手水。
那水闻着就是一股沤了很久很久的味道。
李未末嫌弃地把情人节礼物推回给韩拓。
韩拓困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会喷水呢,不应该啊,又说回去再研究完善一下给他。
李未末很无奈,说你就不能随便送我张贺卡么,一块巧克力也行。
这个自循环小风扇总后还是落到了李未末手里,额外附带一大桶夹了卡片的瑞士进口巧克力,巧克力被他俩分着吃了,那风扇却一直没见李未末拿出来用过,估计扭头就给扔了。
十数年后再见旧物,韩拓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30章
李未末拼命压住身体的颤抖,他试图抽出自己被韩拓紧紧抱住的手臂,鼻腔发出粗重的鼻息。
“末末......”
韩拓感受到挣扎,腾出一只手抓住李未末的手臂不让他逃走,鼓出的皮肉边缘因为太用力而泛出青白。
虽然李未末在抗拒,但韩拓不觉得自己会输。
李未末接过他那些奇形怪状,有些连自己一时都记不起来的小发明时,脸部每一个表皮细胞都在说“你送我的这些废料我过会儿就给你扔了”,结果却是每一样都好好收在柜子里,还细心贴了标签,注明了日期。
种种发现让韩拓觉得自己拿到了免死令牌,李未末明显比他本人表现出来的更在意自己。走出李未末外婆家大门的那一刻,韩拓就预想着挑一个更特别的日子告诉李未末他的心意,但当李未末细白的手指捏着抽纸递过来要他擦嘴的时候,韩拓突然就改变了注意。
为什么要等,与没有这个人的十年相比,现在同他的每一天难道不都是特别的。
“疼......”李未末挣脱不开,便开始叫嚷,也不知真疼假疼,反正就听他在那儿喊,“我的手要断了!”
李未末骨头细,韩拓到底是怕把他真弄伤了,从有些狂热到失态的情绪中稍微冷静了一些,松开手,看到李未末手腕处涨得通红,在白嫩的皮肤上过于明显,都有些发紫了。
趁这一松手的间隙,李未末趁机推开韩拓,他后退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但也没有很远,只是不能再咬耳朵的长度。
韩拓将自己的表情放得很平稳,但眼神中势在必得的征服欲掩盖不住,也不想掩盖。相衬之下更显得李未末慌乱和手足无措——韩拓不会再有小时候那种巴巴望着他,小狗一样黏人又依赖的眼神,贴着李未末的耳朵叫小末哥哥的时候,很深情,也很瑟情。
差一点,李未末感觉自己就要顺从着沦陷了。
虽然拉开了半步距离,但韩拓的两只手还是忍不住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李未末的胳膊,执拗地跟握着铅笔,非要写老师不让他再写的,记一位难忘的人——李未末,记一件难忘的事——小末救我的事,记开心的一天——和小末哥哥玩,一模一样。
韩拓固执,其实也很任性,这点李未末非常清楚,俩人关系好的时候韩拓时时事事也要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伤心了又要不到解释的时候就考学去其他地方十年没联系,现在突然抽风般不管不顾,扑上来就说要一直在一起......
算怎么回事呢?
反观李未末自己,数十年如一日,把情愫埋在心底,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对方。
至于什么一辈子在一起,更是想也没想过。
如果是高中的李未末,被韩拓突如其来的告白,会震惊,会激动,会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喜悦和害羞。但现在已经过了25准备奔三的他,只有讶异,讶异过去得很快,他的颤抖完全是出于别的。
他觉得可笑,还有不甘。
俩人假模假样做了邻居几个月,要说李未末一点点预感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韩拓凭什么说出来?还如此轻而易举,又凭什么这么有底气。
李未末犯了迷糊,他在思索,韩拓这些话是在对一个恋慕多时想要追求的对象说,还是对一个放不下多年友情会心软的发小说。
前者有更大的风险,更多的不确定性,而后者,仿佛就可预计得多。
哦,原来你这么在意我,会为了我偷偷地哭,留着我的东西,穿着我的衣服,真相大白我好感动,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刚好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呗。
像小孩子过家家,牵手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友谊的小船划到天长地久,竹马竹马的爱情水到渠成。
如果李未末想要这个,他高中就可以告白,而且以他对韩拓的了解,韩拓大概率不会拒绝。
可是他不想要。
朋友是朋友,恋人是恋人。李未末踩过了那条红线,纠结过,迷惘过,在自己的感情上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又很快意识到,即便韩拓同意,也并不代表他李未末就可以接受一段界限模糊的感情。
李未末不清楚这十年间韩拓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或者跟其他人谈过恋爱,毕竟在大学以前,至少在他面前,韩拓对各种恋爱氛围都表现的兴趣缺缺。他猜测韩拓也许分不清友情和爱情,韩拓的执着在某种层面上化为了占有欲,他只不过是在找一个自认为更牢固的名头来拱卫他们之间的关系。
李未末也没谈过恋爱,上大学的时候,包括现在,都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向他表达爱慕,以及可不可以交往看看的诉求,李未末一概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了。
李未末很早就发现,他的身体似乎只会对一个人有反应,哪怕心里有隔阂,哪怕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好几年,哪怕只是脑子里的一段虚影,都能让他好一会儿消不下来。
大雨瀑布一般从天上泼下,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窗户都要敲碎,房间里却异常安静,李未末能听见自己和韩拓的呼吸声在这个不大的客厅上空缠绕。
见李未末低着头,许久没有回应,韩拓手臂收力,把李未末拉回自己身前一些,想抱他。
李未末没让韩拓抱,相反,在他拨开韩拓手臂的同时,李未末交叉双手利索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T恤,丢到沙发上,窗外恰好打过一道闪电,李未末白到无机质的透明皮肤在韩拓微微放大的瞳仁里形成曝光过度的永久留相。
李未末的胳膊勾住韩拓的脖子,皮肤很凉,肩胛骨窝出一个诱人,又有些懒散的浅坑,他深深地望着韩拓的眼睛。
破罐破摔一样,李未末说:“你回来不是要跟我重新做朋友吗?怎么,现在又不是了,你想我们这样在一起?”
说完,李未末凑过去,简直像往上撞一般吻了下韩拓的下巴,又踮起脚抬高一些,吻住了韩拓的嘴唇。
韩拓的嘴唇很热,李未末原本只想像韩拓之前吻自己手背那样唇碰唇地贴一下,最多用点力,也抿一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力度不太够,不足以让韩拓辨认清楚区别。
李未末心一横,牙关打开,探出去了一点。
他想在韩拓面前展现出成熟老练,但最终还是只够在对方两片嘴唇的缝隙处潦草地碰了几下,韩拓这时倒是无动于衷,嘴唇抿得死紧,圣人的防线坚不可摧。
李未末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这么容易就试出来了。
他闭上嘴,偏开头,踮起的脚跟落下,不去看韩拓的眼睛,让他滚。
韩拓去掰李未末的脸,强迫他面向自己。
他的小末哥哥双眼湿漉漉的,韩拓心中滋味难明,大拇指抚过他浓密的睫毛。
“你哭了……”韩拓用低沉的嗓音说。
“谁哭了,才没有!”李未末恨恨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韩拓觉得李未末应该是误会了,他没有接他的吻,是因为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不是单纯的情动。
韩拓开始觉得自己草率了。
他太心急,又自信满满,在看到那些被李未末仔细保留下来,以为早就被扔掉的他送出去的东西后,就激动地认为他和李未末是彼此最在乎的人,在一起理所应当,却忽略了他们之间其实还存在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失去联系的十年,比如高中时李未末突然的情绪不对劲,再比如明明留下了东西,李未末为什么要隐瞒他的感情不让自己知道。
连那个罗老板都知道使些手段跑到家门口追求,他却仗着小时候的情谊自以为是地认为李未末不会拒绝自己。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理智回笼,韩拓看着李未末,柔声说:“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如果我最后的答复是拒绝呢?”李未末问他,“你是不是立刻就走,像十年前那样,然后再也不回上海。”
韩拓一怔,刚要回答,门铃突然响起,伴着雷雨声在安静的客厅炸开,惊得人一激灵。
李未末正愁没处躲开和韩拓的胶着对峙,转身要去开门,被韩拓拉到身后,先一步拨开门锁。
门打开,过道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韩拓。
“Surprise!大宝贝我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人身上还有外面的雨水,湿哒哒抱着韩拓左摇右晃,“哎呦我的小卷毛儿,可想死哥哥了——”
说着还在韩拓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
“——咦?”
蔡鹄宇后知后觉发现手感不对,颜色不对,体型也相去甚远,——李未末这小子什么时候长得比自己高了?
“——蔡......鹄宇?”
李未末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与正熊抱韩拓的蔡大眼儿大眼瞪小眼。
第31章
李未末和蔡鹄宇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俩都是外语系,一个主修语言,一个主修贸易,迎新活动时坐一起,按顺序自我介绍。
李未末先站起来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未末,木子李,未来的未,末日的末。”
然后是蔡鹄宇,“蔡鹄宇,草字头的蔡,鸿鹄之志的鹄,宇宙洪荒的宇。”
蔡鹄宇坐下来碰了碰李未末的胳膊,小声说:“同学,你这名儿起的挺矛盾呀。”
李未末那时还没完全从与韩拓断交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想起大学四年,乃至从今往后的人生中可预见的不会再有这个人存在,或许还会被对方一直记恨着,李未末心情就好不起来,他原本就不是爱社交的性格,非必要没兴致结交新朋友。
李未末看了一眼蔡鹄宇,那对灯泡一样的大眼睛让他想起指环王里的咕噜,回应颇为不客气,“——你不一样?又菜又莽。”
蔡鹄宇就笑了,也不同他计较。
两人的友谊真正建立起来是在军训的时候,李未末因为日光过敏免训,趴在军训基地一楼的走廊看别人热火朝天汗如雨下的训练。如果不跟蔡鹄宇讲话,他就只能同那群捂着肚子姨妈痛的女同学玩耍。
蔡鹄宇有先天性心脏病,室间轻中度缺损和导管阻隔,小时候及时做了手术,不影响正常生活。蔡鹄宇爸妈对儿子从小管照小心,能让他离开北京来上海上大学已经是此生最大的破例,参加军训,跑步拉练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其他人顶着大太阳一二一,他俩就在阴凉处聊天猜拳五子棋,都是蔡鹄宇安排李未末听着,两周后,蔡鹄宇就成了李未末口中的蔡大眼儿,李未末成了他单方面不承认但也没办法阻止的,蔡大眼儿的好兄弟小卷毛儿。
蔡鹄宇休过一年学,月份又早,比同期的李未末大了一岁半,两人都有异于常人的问题,蔡鹄宇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能包容李未末的小脾性,李未末的笑点又很吃他那种北京腔的逗闷子,是以军训结束两人回到各自的系上课,只有几节选修课重合,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日渐浓厚。